饰演锡剧《玉蜻蜓》中申大娘一角的体会

■

作为一名戏曲演员，“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这“四功”“五法”是必练的基本功。因为，塑造戏曲舞台人物形象离不开这些艺术手段。我觉得，要准确的塑造好人物形象，必须准确、理解和把握好你所演人物的那个“核”，抓住了这个“核”，一切艺术手段的运用就会“随心”且“有度”，人物形象也就更为立体而丰满。作为一个剧目来说，他的“核”就在于该剧的主题思想，也就是想告诉观众些什么？作为个体的演员而言，那就是除了你必须知道你所塑造的人物所处的时代背景、社会地位、人物关系外，还必须把握好人物性格这个“核”。这样，无论是对剧目情节的阐述，社会地位的体现，人物关系的处理等方面，都会摩擦出艺术的火花，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本文以我饰演的《玉蜻蜓》中申大娘这一人物性格的剖析，做一些浅显的探讨。

《玉蜻蜓》这出剧目有多个版本，也在多个剧种及苏州评弹等中代代传承，深为广大观众所喜爱，久演不衰，影响深远。在上个世纪60 年代时期，江苏省锡剧团著名编导季彦辉、田夫，通过去苏州采访了擅长弹唱《玉蜻蜓》的苏州评弹前辈名家周玉泉先生实地拜访了法华庵师太后，重新整理编写的《玉蜻蜓》，较之先前各家的版本立意上有了一个很大的不同点。以前大多数版本所描述的申大娘这一人物都会冠以“雌老虎”这个挥之不去的性格符号，而在季、田（故且如此称谓）版本中则将智贞和申大娘两个重要人物写成了“她命苦我命苦，两人一对做寡妇”的悲剧人物形象，如果说被逼出家为尼姑的智贞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那么，独守空房的申大娘则就是封建礼教的“殉葬品”。由此在她身上展示出来的，那就不只是“女强人”的那种能干、逞强和好胜的性格了，她还有孤怜、忧愁、善良的一面，也就是人性本质真实的显现，这就是该剧中申大娘这一人物身上的“核”。

我十分幸运在从事戏剧艺术经历中，能出演申大娘这一角色，这不得不感谢我的先生强桂珍，更要感恩我的师祖王兰英先生，我是戏剧艺术大师王兰英先生的再传弟子，曾多次看到她在《玉蜻蜓》这部代表作中饰演申大娘一角的精彩演出，经我的先生强桂珍的亲自传授，我受益匪浅，终于如愿以偿的在舞台上较为成功的塑造了这一人物形象。

艺术需要总结才能进一步提高，这里仅就《玉蜻蜓》中有关申大娘这一角色，谈一些我的感悟，以作为鞭策自己进步提高的动力。申大娘贵为吏部千金、掌上明珠，这对她性格的形成不无影响，因而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干、逞强、好胜的秉性。这从第一场“反目出走”中就无不表露了出来，正当申贵升要出门看戏时，她幕内一声“官人慢走！”就唤住了申贵升的脚步，而这一声“官人慢走！”，显然不是生活中妻子对其丈夫敬重，发声中带有一种威慑的口气，然而又是作为妻子唤叫自己的丈夫，所以既不能细声慢气，又不能高声叫喊，而且这是申大娘人未出场的一种铺垫，达到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种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让人感到这四个字中有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再如，借呵责文宣，而意为直指申贵升的那句“纲纪不可不整”的话语就更有分量，更显得出申大娘强势的性格了。就在本场中，当其身为吏部尚书的父亲到来之后，自觉有了强有力的靠山，因而甚至盛气凌人的唱出了“你若不娶张氏女，族中哪有你申九房”这样令人受辱的词句，可以说这是申大娘逞强好胜性格，在这场戏中最为高峰的表现，掌握好这里所讲的三个层次，做到层层递进，那么申大娘性格中的逞强，在剧情始起时就较为准确的呈现在观众面前了。

随着剧情的发展，在“惊变搜庵”中让人看到了一个更为强势的申大娘，数月不见夫归，经拷问书僮文宣，得到一丝线索，申大娘即率领众家丁和丫环们直奔法华庵而来，一阵急急风的锣鼓声后，申大娘一句“特拣端阳搜法华”的闷台导板，激越的声腔中带有满满的愤慨之情，然后在四击头的击乐声中，以一个大幅度的甩袖动作，昂然亮相，双目横扫，刹时舞台气氛骤然紧张，一下就将该场“惊变搜庵”的氛围营造了出来。而后通过对智贞的打量，旁敲侧击，为探丈夫下落而进一步与智贞结拜姐妹等一系列戏剧情节中，无不映射出申大娘机警、干练、强势等咄咄逼人的那种气势，然而毕竟她是位出生于吏部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所有这些性格化的体现必须又是有“度”的，理解了这一点，方能在表演上不夸张、不俗气，不是坊间泼妇，而是大家闺秀。

申大娘固然强势，但她毕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女性，思夫成疾，孤熬七年的她，终将忧愁、悲伤、及至善良慈爱的另一面秉性呈现了出来，这集中表现在了“探病得子”这场戏中。身卧病榻、孤身只影的她唱出了“画楼绣阁寂无声，半廉竹影伴病人，可叹我堂堂吏部千金女，只落得含怨衔恨苦一生”的声声叹息！这时的申大娘是孤独的、凄切的，她的内心非但已不强大，且已十分脆弱了，所以当端阳佳节，义结姐妹智贞为寻儿子下落而来府探望申大娘时，阵阵思绪，悠然记忆起了七年前端阳那个搜庵的情景。这场戏中的两个不同身份，却是同一个命运的女性的大段对唱，抒情而哀怨，深沉且感人。这时的申大娘，倾吐了埋在心中七年之久的肺腑之言，不由让人看了顿起同情之心。然而最为打动人心的情节，还在随后的“分家产”的大段唱腔中。当老管家王定前来禀报申家七八房趁申大娘病重之危欲夺申氏家产时，气如游丝的申大娘硬撑身子，请智贞执笔代书写下了“一份家产分十份”的嘱托，嘱托字字感人肺腑，句句动人心弦，这是申大娘善心的呈现，也是人性最真实的“亮化”。唱到此处，台上是情深意切、含泪咏唱，台下是凝神屏息、泣声阵阵，此时的申大娘与观众的“心”和“情”都已紧紧的融合在一起了，因为这是一颗善良的心，这是一份真诚的情！

戏至结尾，其父张国勋授计申大娘欲加害智贞性命，后经智贞以不畏生死的神情，吐露了申贵升在庵堂亡故及留下元宰这一血脉的全过程，深深打动了申大娘的心灵，加上王定的一番诉说，众人恳切的跪求，申大娘在封建礼教与为人至善这两者之间，她选择了后者，发出了“她命苦，我命苦，两人一对做寡妇”的深深感叹，坚定回应了张国勋的责问：“这是申家的忠恕堂，你嫁出女儿泼出水！”这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回答，换来了“一儿侍奉两萱堂”的圆满结局！这样的结局既彰显了申大娘性格上善良的人性本质，也顺应了观众“悲剧”最后成为“大团圆”的那种心理期望。

通过饰演申大娘这一角色，我得益匪浅，虽然我的这些感悟尚属浅表，但却让我终生受益，并由此加深了对“经典”的认知度。可以这么说：经典是永桓的，是时尚的，是不落后的！锡剧《玉蜻蜓》正是这样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