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销

倪平

人物

小于——医疗保健品推销员，二十多岁

大娘——农村独居的空巢老人，七十岁左右

地点：农舍

时间：当代

小于：大学毕业五六载

东奔西走小于

下乡卖药哄老太

吃香喝辣买豪宅

哎，这年头，生意不好做。我一哥们，本来是打算撺掇一帮老太太，让她们买点自己的产品。没成想，几天下来，生意没做成，反被别人拉着入了教，工作也辞了，现在一心跟着老太太们传教，做礼拜，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可要当点心，前两天，我化妆成护士在街头免费量血压，逮着了一个潜在客户，我把她的地址记了下来，今儿，我就走一趟，卖一卖我这“葫芦里的药”！

【小于来到农舍旁

小于：（站在篱笆外）有人吗？有人吗？

大娘：哎，有人，有人，来了……（喜开颜笑，背白）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一个……

小于：大娘，您好。

大娘：哎，你好，进来坐。

小于：啊？（背白）这就请进屋了？会不会太快了，我还没出招呢？

大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呀。

小于：哎，哎，大娘，我是那个……

大娘：我知道，你进来，坐。

小于：唉，好。

【二人进屋，大娘倒水。

大娘：喝水。

小于：好（小声嘀咕）不会在水里下药了吧，难道是要劫我的财？

【大娘开始脱外套。

小于：（哭笑，背白）不会是要劫我色吧。大娘，你干什么？

大娘：（挽起袖子）我脱了衣服，你好给我量血压血糖啊。

小于：（背白）糟糕，玩套路。哎，那个大娘，您怎么知道我是来给您检查身体的？

大娘：哎，那不然，你是来陪我聊天的？

小于：呵呵，大娘说笑了。我是美好医疗机构的，这是我的证件。我这次来是给您检查身体，当然，附带聊天。

大娘：哟，嘴真甜。（伸出手臂）来吧，先量量。

小于：好嘞。

【小于开始给大娘量血压血糖。

小于：（惊乍）哎呀！

大娘：咋了，高？

小于：这不是高，您这血糖是，太高了。

大娘：多少？

小于：7.5.

大娘：啊，7.5？

小于：对，高得离谱，多长时间了？

大娘：以前我没有这个问题，前几天在村口量，才说我高。

小于：那就好，没多长时间，赶紧控制。

大娘：哎呀，我听说，血糖高了，多半是糖尿病。

小于：对啊，得高度重视！

大娘：那我这还有救吗，能控制得住吗？

小于：您别太担心，糖尿病不可怕，怕的是并发症。

大娘：什么并发症啊？

小于：我这么跟您说吧，隔壁村的李婆婆，您知道吗？

大娘：我知道啊，就是以前跳广场舞的那個，最近没怎么见着了。

小于：跳不了啦！她就是得了糖尿病，自己不知道，拖到后来才治，来不及，脚烂了，得截肢。

大娘：截肢？

小于：是啊，瘫在床上，多可怜啊！还有河对面的王大爷，您认识吗？

大娘：就是人称王瞎子，算命的那个？

小于：是啊，这回彻底瞎了。

大娘：怎么了？

小于：讳疾忌医呗！他都检查出来自己得病了，不听我们的劝，舍不得花钱治疗，您看，现在不仅失明了，还要洗肾。

大娘：啊，这么严重。

小于：身体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娘：这年纪大了，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小于：谁说不是呢！但是，大娘，您这是小麻烦，用我们的药，保准能治得好。（从包里拿出药）您看看。

大娘：是吗，这什么药啊，我怎么没听过。

小于：（慷慨激昂地演讲）这药可是祖传秘方，凝结了发明者多年的心血，它给全世界糖尿病人带来了福音。我跟您说，这药治好的病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大娘：还有这号神药？

小于：当然，现在科技多发达，什么病不能治？不过您得听我的，按疗程吃，3个月一疗程，半年一个周期。

大娘：多少钱一个疗程啊。

小于：不贵，400。您运气好，刚好我们今天有活动，买一赠一。

【大娘拿着药，举棋不定。

小于：大娘，健康是自己的，钱是身外之物。这关键时候，您可不能犯糊涂，您不健康，会给家人带来多大痛苦，会给儿女带来多大压力！

大娘：是啊，我现在老了，就是怕身体不好，拖累孩子。

小于：就是，吃了药，问题解决了，孩子轻松了，家里也和谐了。

大娘：就是不知道我买了这个药，我儿子……

小于：看您家这样式，看您老这气质，想必您儿子收入也不错吧，肯定也不在乎花点钱，买个放心嘛。

大娘：他倒不是没有钱，他经济还是可以的，不过肯定不比你，俗话说得好，“十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药的”。

小于：（笑）哪儿啊，大娘。您是不知道，做我们这行，“出门像驴子，公司像孙子，也只有回家，在妈妈面前，才能装一装公子”。

大娘：哎，你妈妈多大年纪啊？

小于：65了。

大娘：她跟着你住？

小于：不，她住在乡下，我这走乡串户的，工作忙，一年才能回去看她一次。

大娘：哟，那跟我一样，她身体还好？

小于：没啥大毛病，就是，颈椎不好。疼起来，站都站不住。

大娘：是吗？你等我一下。

【大娘开始翻箱倒柜

大娘：瞧我这记性，怎么就忘记放哪儿呢？

小于：大娘，您找什么呢？

大娘：你别急，等大娘一下啊……

小于：（背白）这大娘，有点不正常。

大娘：哎呀，在这儿呢，找着了……来，给你。

【大娘递给小于一个枕头

小于：（诧异）您给我枕头干什么？

大娘：这个呀，是上次有个姑娘卖给我的，说是治颈椎病的。

小于：啊，我看看。

大娘：据说是磁石治疗，很有效果。你给你妈妈带回去，试一试。

小于：大娘，您多少钱买的呀？

大娘：650。

小于：啊，就这枕头，这么贵？

大娘：她说这种磁石是巴西进口的。

小于：（苦笑，背白）我不卖药了，我要卖枕头。

大娘：（拿出包装盒）我给你包好，你给你妈妈带去。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身体不舒服，吃饭都成了问题，你可得招呼好她。

小于：（有点动容）不不不，阿姨，这太贵重了，您自己用。

大娘：我颈椎一点问题没有，用不上。

小于：啊，您脊椎没问题，您干吗买呀？

大娘：人家小姑娘跟我说了个把小时，又是给我按摩，又是陪我聊天的，还给我剪了指甲，我就买了。

小于：（背白）我怎么就没有遇到这种好人呢？

大娘：你说什么？

小于：我说，您心肠好。

大娘：你这一口一个大娘叫的，我心里暖和，你这药，大娘也买一点。

小于：啊，您要买？

大娘：买！

【小于心情有些复杂，肚子响了起来。

大娘：饿了？还没吃饭？

小于：（尴尬）没有找到饭店。

大娘：那你怎么不早说，灶上温着鸡蛋面，我给你拿去。

小于：不用，大娘……

【大娘快速下

小于：这生意，做不下去了呀。

【大娘端着碗鸡蛋面上

大娘：快，还热乎着呢。

小于：哎，大娘。

大娘：快吃呀，看着我干啥呀？

小于：大娘，我吃不下去……

大娘：怎么了？

小于：这药，我不卖了。

大娘：为什么呀，你这推销了一个多小时，怎么突然就不卖了？

小于：（放下筷子）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这药……没那么神。

大娘：我知道。我儿子，是市医院的主任医生。他说了，能治好一种病的药是好药，能治几种病的药是止痛片，这包治百病的药一定是假药。

小于：您儿子是医生，您怎么不早说呀？

大娘：他不让我瞎买药。你看，（拉开橱柜，都是保健品）这些，我都没敢让他知道呢。

小于：（震惊）这么多？

大娘：一次买一盒，从来没吃过。

小于：（打量药）都是未开封的，你怎么都不吃。

大娘：吃它干什么呀，我这是心病，药治不了。

小于：那您为啥还要买？

大娘：我呀，就是寂寞，想有人陪我聊聊天。

小于：那您就不心疼钱？

大娘：心疼，可看着你们这些充满活力的小伙子大姑娘，我心里高兴。

小于：那也不能白白被骗呀！

大娘：你说你们大老远来，就算是大娘花钱，请你们陪聊来了，大娘愿意。

小于：（感动）大娘……

大娘：我买了你的药，你好完成工作目标，早点回家，陪你妈妈过年呀。

小于：不不不，大娘，这药我不卖您了。

大娘：我盼着我儿子早点回，你妈妈，也盼着你早点回呢。

小于：（眼眶湿润）大娘，我这心里……难受……我，我不卖药了。

大娘：不卖药了？

小于：（扔下卖藥包）对，这骗人的工作，干着臊得慌呢。

大娘：找个正经工作，踏踏实实的，也好！

小于：对，这驴子，我不当了。我要再当一个汉子，挣干净的钱，我要当一个孝子，常回家看看。

大娘：（感动）好孩子！

小于：常思反哺义

大娘：常怀感恩心

小于：陪伴不花钱

大娘：亲情比药灵

小于：走，再陪您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