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家庭伦理电视剧民俗学研究综述
2020-11-14张怀强
李 倩 张怀强
(1.兴义民族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贵州 兴义 562400;2.云南开放大学 公共教学部,云南 昆明 650223)
中国家庭伦理电视剧(以下简称为中国家庭伦理剧)的成长伴随着新时期中国电视剧从复苏到发展的整个过程,它发生于20世纪80年代,在80年代末崭露头角,90年代中后期逐渐形成创作规模。进入新世纪后,在“涉案剧”“戏说剧”等受到抑制的同时,中国家庭伦理剧因继续讲述着平民百姓的生活琐事从众多题材类型的电视剧中脱颖而出,走向了繁荣发展之路。中国家庭伦理剧在新世纪繁荣发展的表现有三点:第一是创作数量之多,这是其他任何时期无法比拟的,仅在2004年的荧屏上就出现了《亲情树》《浪漫的事》《大姐》《婆婆》《中国式离婚》《我的兄弟姐妹》《母亲》等一大批优秀的电视剧作。在该年的一次电视节目交易会上,家庭伦理剧的交易份额占到了17.4%,在各种类型中居第一位;“2004年被电视创作界和理论界称为‘家庭伦理剧年’”。第二是作品的整体质量有了很大的提高,不仅赢得了较好的收视回报,也成为国内电视剧评奖中的获奖大户,如《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2000)获第8届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金婚》(2007)获第27届全国优秀电视剧“飞天奖”长篇电视剧一等奖;《父母爱情》(2014)获第27届中国电视“金鹰奖”优秀电视剧奖。由于新世纪中国家庭伦理剧获奖剧目众多,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第三是家庭伦理剧的表现主题由单一向多元发展,几乎触及到了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如养老问题、教育问题、婚姻危机、住房问题、代际关系、邻里关系等。新世纪家庭伦理剧以其独特的优势吸引着广大电视观众的眼球,一度成为电视荧屏上的主力军。
但是,近几年中国家庭伦理剧的发展似乎陷入了低谷,年轻人喜爱的“宫斗剧”“仙侠剧”“玄幻剧”等风靡荧屏,视频网站的分流,家庭伦理剧本身质量的下滑等原因,都让家庭伦理剧的热度逐渐消退,不复往日的繁荣。据笔者观察,直到2019年,随着《都挺好》《小欢喜》等电视剧的相继热播,中国家庭伦理剧才又重新引起了观众的关注。聚焦苏大强一家家庭关系的《都挺好》从开播之日起就引起了观众的广泛讨论,还获得了第25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最佳中国电视剧等8项提名;而讲述三个高考家庭悲欢喜乐的《小欢喜》在播出期间则占据了几个第一,如2019东方、浙江卫视双台年度收视第一,视频网站热播榜第一,微博热搜数量及在榜时长同档电视剧第一等。可见,优秀的家庭伦理剧还是能够赢得市场、获得认同,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的。
一、民俗学研究价值及路径探讨
这种表现普通百姓“家长里短”的电视剧种究竟魅力何在,它到底是靠什么赢得了专家的认可和观众的青睐呢?其中蕴含着怎样的文化底蕴?在全球化浪潮的冲击下,它又如何走出自己的“民族化”之路呢?这些都是我们亟须解决的问题。目前针对家庭伦理剧研究的方向比较单一,大多都是对家庭伦理剧整体或个案的叙事艺术、审美特征、文化价值等方面进行研究。而笔者选择站在民俗学的视野下,对中国家庭伦理剧进行进一步的挖掘与探讨。这样的研究思路并不是一个偶然的兴起,而是缘于对中国家庭伦理剧与民俗之间关系的察觉。
那么民俗到底是什么呢?“民俗即民间风俗,是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民俗具有社会生活和文化意识的双重属性,它以一种既定的生活习惯和行为模式为外在表征,其中沉淀着民族共同的文化心理、伦理观念和价值取向。中国家庭伦理剧不同于其他题材的影视作品,它主要以中华民族的日常生活状态为表现内容,而日常生活中往往携带着许多传统的风俗和观念,最为显著的就是家庭伦理观,也就是说,家庭伦理剧既来源于“民俗”,又表现了“民俗”,它与民俗生活、民俗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笔者认为运用民俗学、文艺民俗学等学科的相关理论知识对中国家庭伦理剧创作、欣赏中的独特规律和特征进行分析和解读,不仅可以丰富中国家庭伦理剧研究的理论成果,还可以从民俗学的视角揭示中国家庭伦理剧同本土文化的深层关系,为中国家庭伦理剧鲜明民族风格的形塑做出进一步的探索,使之在“文化自信”的倡导声中为民族文化传播助力。同样,这对中国家庭伦理剧的继续创作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指导意义。
从民俗学的视角研究中国家庭伦理剧,还须搞清两个问题:一是中国家庭伦理剧的概念界定;二是本论题的研究方法。
考察中国电视剧的发展史,我们会发现早期的电视剧多以题材表现类型进行划分,如军事题材电视剧、历史题材电视剧、现实题材电视剧等,20世纪80年代末热播的《篱笆、女人和狗》在当时被划分为现实题材电视剧。90年代后,随着大众文化的日渐成熟,学术界把“以反映世俗的生活、世俗的情感、世俗的命运为主”的电视剧称为通俗电视剧。《渴望》的播出则被认为是通俗电视剧进入中国电视剧主流的标志。由于通俗电视剧这一命名的涵盖面过于广泛,而且它的分类主要是相对于“主旋律”电视剧和高雅电视剧而言,所以在之后的电视剧类型化发展历程中,学术界又以各自不同的表现主题将通俗电视剧细分为多种类型,家庭伦理剧就是其中的一种。如曾庆瑞所说:“什么是家庭伦理剧?它是指反映社会伦理道德为题材的通俗剧。”秦俊香在同年出版的著作中也提出:“家庭伦理题材电视剧是指以表现家庭关系、子女教育、老龄问题、遗产问题、代沟冲突、离婚问题和外遇问题等为主要内容的电视剧。”但是家庭伦理剧这一称谓在起初并未得到学术界的普遍认同,有的学者也把类似题材的电视剧称之为平民题材电视剧、亲情电视剧、都市情感剧等,总之是众说纷纭。直到进入新世纪以后,家庭伦理剧的称谓才得到了普遍的认同和重视,吕乐平在其著作中对“家庭伦理剧”的概念做出了明确界定,即“以家庭为主要叙事场景,以家庭成员之间、亲属之间的关系和情感纠葛为主要表现内容,以揭示相关人物在家庭生活中表现出的道德境界、文化价值观念为审美旨归的电视剧作品”。另外,《中国电视》也在2007年的8月和9月刊登了多篇学术论文对家庭伦理剧进行专题探讨,虽然文中并未对家庭伦理剧这一概念做出明确界定,但是学者们对这一称谓有着一致的认同,并在文中对其内涵和外延进行了充分的讨论。
笔者认为,家庭伦理剧是指以当代现实社会为叙事背景,以普通平民家庭为核心叙事场景,以家庭中的日常生活为主要表现内容,以家庭成员的生活矛盾、情感纠葛等为主要情节,进一步探究社会伦理道德和民族文化价值的电视剧。此类电视剧具有平民性、世俗性的显著特征,代表作品有《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结婚十年》《浪漫的事》《金婚》《媳妇的美好时代》《父母爱情》《小别离》《都挺好》等。另外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本论题研究的家庭伦理剧主要是2000年至今播出的,以表现当代城市平民家庭生活为主的,具有较大社会影响力的长篇电视连续剧,如《大宅门》《橘子红了》《回家的诱惑》《乡村爱情》等电视剧由于表现对象、年代、地域的不符而排除在本论题的研究范围内,而《闲人马大姐》《家有儿女》等情景系列剧由于表现形式的差异也被排除在外。
要厘清本论题的研究方法,首先要了解什么是“文艺民俗学”和“影视民俗学”。文艺民俗学并不是民俗学的一个分支,它属于文艺学的研究范畴,文艺民俗学认为,该学科的研究始终是以文艺学为“体”,民俗学为“用”,“研究民俗,最终还是为了文艺,为了文艺的繁荣的发展”,也可以说,文艺民俗学是文艺作品的民俗学批评。影视民俗学作为文艺民俗学的分支领域,它的理论基础、研究方法都借鉴于文艺民俗学。由于影视民俗学是一门新兴的学科门类,它在理论体系建设尚有欠缺之处,所以笔者认为借鉴文艺民俗学的研究方法对中国家庭伦理剧进行分析研究更为科学。另外,本论题的研究本体是中国家庭伦理剧,需要结合电视剧的本体论进行研究,所以在研究中也须运用到电视剧的叙事学、美学、文化学等相关理论知识。
二、相关研究成果述评
(一)学术著作
从目前学术界对中国家庭伦理剧的研究现状来看,运用民俗学相关理论对中国家庭伦理剧进行系统研究的学术著作寥寥无几,只有极少数学者察觉到了中国家庭伦理剧同民俗的关联性,在其著作中有零星的体现。虽然这些论著同本论题的研究方向不太一致,但其中的学术观点、研究方法等均为本论题提供了良好的借鉴。总体来说,这些著作分为以下两种类别:
其中一类著作是对中国家庭伦理剧本体的研究,这一部分著作让笔者对家庭伦理剧这一研究主体有了系统性的认识,其中所提及的跟民俗相关的一些学术观点也给予了笔者较大启发。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戴清的专著《家的影像:中国电视剧家庭伦理叙事研究》,该著作在对家庭剧的叙事法则、语言特色、审美心理定式以及对传统美德的继承与发展等方面的论述中多次探究了其与民俗的关系,如家庭剧“与传统市井小说、民间话本有着渊源关系,使家庭剧自然地受到民间智慧、伦理观念的影响,这一切让家庭剧自然地成为传统美德的当代诠释者”、家庭剧使用的是“民族传统叙事法则”“中国传统话本小说、古典章回长篇小说以及民间‘说书’等形成了中国人牢固的审美心理定式”等,这些论述非常明确地阐释了家庭伦理剧同民俗的特殊形式——“民间文艺”之间的深层次关联。此外,著作中还提到了“‘地母’原型”等概念,“原型”一词出自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而它就等同于民俗学研究中的“母题”。当然,作者对家庭剧及民俗关联的思考不仅于此,她在“家庭伦理叙事对民族审美传统的传承与超越”一章中还提出了民族审美传统需要与时代创新精神相融合,这也是对家庭剧创作中民俗文化的传承所进行的辩证性思考。另外一位对中国家庭伦理剧立论研究的学者是吕乐平,他著有《中国家庭伦理剧题材电视剧的叙事艺术》一书。作者在“关于中国家庭伦理剧的评价和前瞻”一章中提出了两个与本论题切实相关的问题:一是“民俗元素稀薄”;二是“民族文化品牌的建构”。他认为“电视剧对自己文化风俗的熟视无睹,势必影响文化传播的效果。在文化传播中,民俗的缺位大大减弱了文化的力量”。同时,他也谈到了民俗除了体现在家庭伦理剧中,也体现在其他类型的国产电视剧中。但是,“我们看重家庭伦理剧在民俗中文化传播中的重要责任,是因为我们的民俗大量分布于家庭生活之中,这是由我们以家庭为基础建立的传统文化结构决定的,家庭文化是我们文化的重要部分”。目前较新的对中国家庭伦理剧进行研究的著作还有文丽敏的《中国家庭伦理电视剧类型研究》,该著作特别考察了中国传统家庭伦理体系的演变过程及其文学艺术表现,发现了家庭伦理电视剧对中华优秀道德伦理精神的传承脉络,同时也发现了家庭伦理剧在叙事模式、人物塑造等方面的规律及源流。毋庸置疑,这种追本溯源的研究更易让人发现家庭伦理剧与民俗文化之间的深层次关联。
另外一类著作是从民俗学视角对影视艺术进行研究,但其研究对象基本上都是中国电影,这与本论题的研究本体有所不同。不过,该类著作的研究方法和理论基础同本论题近乎一致,如史博公所著的《中国电影民俗学导论》。该著作系统地阐释了“中国电影民俗学”的体系和内容,深入探讨了将“传统武术”“传统戏曲”“传统饮食”“方言文化”等“民俗元素”运用于电影创作的途径及方法,进而对中国电影的“民族化”追求以及“民族风格”的形成等重大理论问题进行了探索。因为中国家庭伦理剧同中国电影一样,同属影视艺术范畴,从一定程度上来讲,这一研究模式和方法也同样适用于中国家庭伦理剧。除此之外,对本论题启发较大的还有廖海波所著的《影视民俗学》。影视民俗学的宗旨是“充分运用民俗学的知识、理论和研究方法来对影视艺术进行分析探讨,揭示出影视作品在创作、欣赏和研究中的一些独特规律和特征”。它的研究方法和理论基础与本论题有着较高的契合度,但是影视民俗学作为一门新兴的学科门类,它的研究还处于比较浅显的和不完备的阶段。在这本著作中,作者对家庭伦理剧的研究只在“民间类型故事的取材与演绎”这一章节中有所涉及,文中对《空镜子》《幸福像花儿一样》这两部家庭伦理剧进行了解析,阐述了一个不变的“两姐妹”类型故事是如何迎合观众的收视期待的。无论如何,这一学科门类的确立充分挖掘了影视艺术的民俗成因,为影视艺术的民俗学批评指明了新的方向,这对于中国家庭伦理剧的民俗学研究有着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
(二)期刊论文
据笔者查证,觉察到中国家庭伦理剧同民俗具有关联性的论文在逐年增多,但明确站在民俗学视野来研究家庭伦理剧的论文仍较少,大多都是无意中运用了民俗学的相关理论知识来探寻中国家庭伦理剧创作与欣赏的独特规律,并且涉及面都比较窄。
其中,明确地将家庭伦理剧同民俗联结在一起的论文有吕乐平的《家庭伦理电视剧中的民俗表现》,他在文中从传播学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同他在上述著作中阐释的一样,他认为荧屏上的大批家庭伦理剧热播是中国民俗文化传播的良好途经,特别在跨文化传播中是非常有必要的,但现在的众多的家庭伦理剧对民俗的表现存在着一种缺失的状态。针对传播的必要性,他在文中把民俗作为一种文化策略和叙事元素来进行探讨,虽然这与本论题的研究方法和理论基础不太一样,但是他注意到了“当我们力图真实地去表现日常生活时,不可能避开民俗的形式和内容,因为我们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民俗的存在”,“当我们在电视剧忽略了民俗的表现时,我们失去的是生活的圆整性的表达”,这些观点充分肯定了家庭伦理剧与民俗的必然联系,也肯定了民俗表现之于家庭伦理剧的重要性。《家庭伦理叙事影视作品的民俗文化探析》一文则将家庭伦理叙事电影同电视剧进行比较,作者认为,民俗事项在家庭伦理叙事电视剧中往往只是一种点缀,其内在的文化蕴含与叙事功能并未得到挖掘。但是,民俗元素在《大宅门》《乔家大院》之类的家族伦理叙事的年代戏中的表现和运用却是极为丰富的。同时,作者还提到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家庭伦理叙事影视作品对现代城市民俗的挖掘十分薄弱,这一现象与人们对民俗的认知存在偏差有关。确实,传统的观点总是把民俗看作是古文化的遗留物,是流行于落后、边远地区的奇风异俗、遗风陋俗。但民俗学者认为:“出生在城市里的后代也并不必然失去作为民间群体的属性,因为他们的生活,他们的行为、服饰、烹调、语汇和世界观也可能由传统力量来塑造”。这表明了民俗也广泛地存在于代表城市风物人情的众多事物当中。另外,《〈空镜子〉与“两姐妹”母题》与《影像中潘金莲母题的现代性转化》两篇论文对民俗学中的“母题”概念进行了专项研究。美国民间文艺理论家汤普森认为:“一个母题是一个故事中最小的、能够持续在传统中的成分。”这两篇论文分别对《空镜子》《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恩情》等几部家庭伦理剧的“母题”进行了探索,这一研究是用民俗学的工具去剖析中国家庭伦理剧的内核,去探究其中的创作与欣赏的规律。遗憾的是研究者对“母题”概念的把握程度不一,所以在论文中对家庭伦理剧“母题”提炼的准确性就有待商榷了。
其次,无意中将家庭伦理剧同民俗联结在一起的论文数量较多,笔者只选取其中关联性较大的论文来进行评述。《滴泪的情节滴泪的收视——对当前家庭伦理剧中“苦情”现象的思考》、《试析20世纪90年代以来家庭伦理电视剧的叙事表层结构》、《从苦情叙事到幸福叙事——家庭伦理叙事变化与现代性实践关系的文化分析》、《浅析婚姻家庭剧“大团圆”叙事模式的回归》、《浅析家庭伦理情感剧的叙事策略》等论文都注意到了中国家庭伦理剧中普遍存在的叙事模式,如苦情叙事、传奇叙事、大团圆结局等。而中国民间叙事艺术如说书、话本、戏曲中就有着“曲折煽情的故事情节”“善恶分明的大团圆结局”等叙事传统,它们共同构成了人们难以打破的审美心理定式。上述论文或是肯定了这些传统叙事模式对家庭伦理剧繁荣发展所做出的贡献,或是对它们所造成的审美疲劳进行反思,即便有个别作者提及了其中“苦情叙事”的成因之一是中国传统叙事注重苦情,但终究无人将其置于民俗学的视野中去深究这一叙事传统的具体成因,也无人去探究它所形成的民族审美心理定式的深层内涵,十分可惜。还有一些论文无意中用传统文化将中国家庭伦理剧同民俗勾连在了一起,如《儒家文化与家庭伦理剧的创作》、《家庭伦理剧与中国文化》、《家庭伦理剧对传统文化的消解和再建构》等。这几篇论文不同程度地探讨了家庭伦理剧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进一步展开了中国家庭伦理剧文化背景和文化内涵的深层次研究。我们知道,中国传统文化是以家庭为基础构建的,而大量分布于在家庭生活中民俗文化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部分,探讨中国家庭伦理剧与传统文化的关系,必然会涉及它与民俗文化之间的关系。而《二十世纪90年代以来家庭伦理剧的“父子之伦”及其文化意蕴研究》、《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家庭伦理剧的“兄弟之伦”及其文化意蕴研究》、《家庭伦理剧的伦理价值取向研究》、《新世纪家庭伦理剧中传统伦理文化的回归与新发展》、《简论家庭伦理剧〈岁月如金〉的孝悌文化》等几篇论文则对传统文化中的“伦理”进行了深入讨论。在民俗研究的四大块内容中(分别是物质文化、社会组织、意识形态、口头语言),意识形态指“涉及民间宗教、伦理、礼仪和艺术等,是在物质文化和社会组织的基础上形成的精神民俗部分”。也就是说,伦理本身就包含在民俗研究的内容中,它是精神民俗的具体表现之一。从伦理学的角度来看,“家庭伦理与职业伦理、公共生活伦理共同构成了社会生活的三大伦理范畴”。但传统的中国社会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法社会,由血缘所决定的家庭关系成为整个社会的基本结构,形成了中国社会家国同构的局面,家庭伦理也随之被提升为整个社会的普遍意识形态,甚至成为整个社会伦理以及传统文化的核心。所以,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我们可以认为民俗意识形态中的“伦理”主要是指家庭伦理。而中国传统的家庭伦理主要包含就是夫妇之道、孝道以及悌道。这几篇论文对“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等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及秩序的探讨其实是无意中闯入了精神民俗的研究范畴。同样讨论“伦理”的论文《困境、冲突与弥合——电视剧〈都挺好〉伦理叙事分析》则借助“爆款剧”《都挺好》对传统家庭伦理遭遇的现代困境,以及家庭伦理与职场伦理的激烈冲突进行了深入探讨,这是对“传统”与“现代”“家庭”与“职场”的辩证性思考,它给精神民俗的研究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最后,还有一类论文是从民俗学视角对影视艺术进行的研究,但该部分成果的研究本体基本上都是中国电影(即使在标题上涉及影视的内容也偏向于电影),而且大部分的研究成果只是把民俗看作一种表现元素在文中加以描述,这与笔者的研究本体和研究方法都大不相同,所以,笔者在此只简单介绍与本论题研究方法比较一致的学术成果。具有代表性的学术论文有《由民俗纠葛构建的情节冲突》,“所谓民俗纠葛,就是由民俗事项、民俗观念所引发的心灵震荡”。文中论述了“民俗纠葛”在电影中是怎样构建情节冲突的,以及由“民俗纠葛”构建的冲突究竟意义何在。这是在民俗学视域下对电影故事情节构建进行的专项研究,对电影乃至相关影视剧的创作都有着现实的指导意义。《民俗镜语与影像建构——民俗在中国影视艺术中的运用及其审美价值》、《浅析电影中民俗的影像呈现》,两篇论文都不约而同地从人物构建、环境营造等角度对中国影视艺术(或电影)进行了民俗学批评,如前者提到:“民俗元素不但为影视作品中的人物提供了一种独具民俗氛围的生存环境,为塑造人物形象提供了理论依据,而且情感化的民俗事象成为一种审美意象参与叙事。”《浅谈影视艺术与民俗文化的互动》一文则阐释了影视与民俗文化的紧密关系,作者认为,一方面,影视对民俗文化有传播和保护的作用;另一方面,民俗文化影响着影视创作。但笔者认为,作者对民俗文化的认识不够深入,甚至不够准确,在论述中没有把握住民俗文化的内核,似乎把其等同于民族文化了。
结 语
上述研究成果可以表明,从民俗学的视角研究中国家庭伦理剧还是一个比较新的课题,目前学术界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虽然有部分学者觉察到了中国家庭伦理剧与民俗的关系,但极少有人将其置于一个完备的民俗学体系中进行研究,大多数成果要么是片面的,要么是浅显的。鉴于中国家庭伦理剧较之其他类型的影视作品与民俗有着更多的内在关联,笔者相信未来会有更多的学者把目光投向家庭伦理剧的民俗学批评,为中国家庭伦理剧的研究翻开新的一页,同时也为曾经繁荣但又陷入低谷的中国家庭伦理剧找到再创辉煌的方法,使其成长为具有自己独特民族风格的艺术样式,在习总书记“文化自信”的倡导声中为中华优秀民族文化传播助力。中国家庭伦理电视剧民俗学研究应有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