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服群体的符号表演与自我呈现
2020-11-06李佳玲
李佳玲
[摘要]21世纪,“汉服热”大行其道。汉服不再是单纯的蔽体服饰,而是汉服群体自我呈现和戏剧表演的符号,其文化符号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同时,汉服群体的戏剧表演给“汉服热”带来新的机遇,也为当今传统文化复兴提供新的发展路径:将戏剧表演内化为表演者的本质。
[关键词]汉服;符号表演;自我呈现
近年来,大街上不时有青年身穿宽袍大袖,头戴发簪步摇,异于常人的装束引人回看,这些穿着如古人的趣缘群体被称作“汉服群体”。
漢服群体为何选择汉服作为符号,汉服在“汉服热"潮流诠释什么符号意义,汉服群体的个人表演和群体表演动机又是什么?笔者将运用戈夫曼的拟剧理论分析,试图解释这一流行现象。
一、汉服群体表演的符号环境变迁
(二)“汉服”群体兴起的社会背景
1.经济发展为“汉服热”提供物质基础
随着经济水平提高,人们更加青睐服饰的审美性,汉服因典雅精美受到追捧,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身穿汉服出行。目前,中国大陆高校参加以“汉服”和“传统文化”为主题的学生社团成员至少4万人,其影响和覆盖人群则以数百万计,爱美又崇尚时尚的青年人自发加入“汉服热”潮流,他们不仅着迷于汉服的复古之美,更醉心于其深厚文化内涵。需求的增长推动市场的火爆,2019年9月2日,根据央视财经频道《经济信息联播》报道,目前全国汉服市场的消费人群估算已超过200万,产业总规模约为10.9亿元。
2.社会对多元文化的包容
多元文化是指随人类社会进步,文化更新转型加快,不同的文化层出不穷并服务于社会发展。汉服是汉民族服饰文化,汉服文化作为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它的传承是21世纪传统文化复苏的表征。
近代,汉服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是2003年,王乐天身穿汉服走上郑州街头宣称复兴汉服,大众多为漠不关心。2010年,成都一女市民身着曲裾,被路人误认成和服遭到攻击,十多年前,汉服是陌生的事物。目前社会倡导多元文化主义,鼓励主流文化和“亚文化”和谐共存,宽松的社会氛围下,人们逐渐了解和接受小众的汉服文化。汉服是汉民族传统服饰的观念被汉服群体发扬光大,得到不少人认同,2020年,“汉服”微博超级话题已拥有26.5亿的阅读量和40万的粉丝,社会接受程度持续走高。
(一)汉服群体内部环境
1.文化自信的彰显
提升文化自信,是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建设、文化发展都是在既有的条件和基础上进行的,也就是说,必须继承历史上留下的已有的文化。叫服饰是文化的载体和传播媒介,汉服是汉民族服饰文化的传承,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2003年,王乐天的举动打破了汉族传统民族服饰缺失的僵局。伴随国内传统文化复兴浪潮,越来越多的人效仿王乐天,人们继承和推崇中国传统文化,在互联网时代寻求与千年前的共鸣,这是“文化自信”的彰显。
2.个性服饰与个性的彰显
人们轻车熟路地使用特定的装备来美化自己,其中最常见的是利用物质财富展现所属社会阶层。购买昂贵的汉服能体现个人的消费能力,此外,汉服群体成员基本学习过传统技能:弹奏古琴类古典乐器,或书法绘画茶艺,其穿着和审美情趣与古代贵族不谋而合。服饰是一种最容易被他人识别的个性表现,汉服群体选择汉服作为个性服饰,一则借汉服传达自己传统文化继承者的信号,其次表明自己较高的社会地位。
二、汉服群体的自我呈现和表演
(一)汉服的文化符号特征
“汉服”一词在历史上并不常用,并非一个固定用语,而是有很多其它类似称谓,彼此可相互替代。又被称为“衣裳”、“汉衣服”(《汉书·西域传·渠犁传》)、汉衣冠、“汉装”(《清史稿·宋华嵩传》)、“华服”、“唐服”(《新唐书·吐蕃传》《旧唐书·回纥传》)等。“汉服”其实是21世纪初叶的一个新词,目前,它可被理解为是对汉民族传统服饰的概约性简称。国“汉服”历经千年期间,不断融合各民族服饰的特点。虽然如此,汉服的造型或款式仍可以被简略化归纳为“交领右衽”“褒衣广袖”“系带隐扣”几个明显特点。
衣裳制是汉服最高级也是最基本的样式,“黄帝、尧、舜垂衣裳而治天下,益取自乾坤”(《周易·系辞下》),是说上衣下裳的形制是取天意而定,是神圣的,代表天人合一。州汉服的出现及定型意味着华夏文明的诞生进步。除了衣服样式,汉服还有包括首服、发式、面饰、鞋履、配饰等共同组合的整体衣冠系统,汉服纹饰喜欢采用带有吉祥寓意的图案:“六合同春”“锦上添花”等,穿戴者依据不同情况选择合适的纹饰:婚宴使用“鸳鸯同心”,寿宴则是“龟鹤齐龄”。从服饰的文化符号来看,汉服群体选择汉服作为表演符号,是为了汉服丰富的传统文化内涵。
(二)从个人日常生活到群体表演
1.由服饰到行为:特定符号下的日常表演
日常生活表演和正式舞台表演存在区别,因为日常生活的表演是即刻呈现,没有完整的剧本。汉服是一种特殊的文化消费符号,被汉服群体赋予暗示性的结构性意义和符号价值,因此,穿戴汉服的汉服群体成员在现实中行为都带有无意识的“表演”。他们选择与之相应的饰品和行为举止,不自觉地投入扮演角色一举止有度的古典文化宣传者。更有甚者会通过精心设计的“表演动作”刻意诱导观众,影响观众评判自己。两者目的都是向观众传达出个体表演者的独特性。
(1)设立独特个人前台
“表演”:是个体持续面对观察者所表现出的、并对那些观察者产生了某些影响的全部行为。那么,用“前台”来指称个体表演中以一般和固定的方式有规律地为观察者定义情景的那一部分就很适宜了。11-个表演者只有倾向在特定的前台进行具体的工作,才能使他的行为呈现出特定意义和稳定性,这个表演前台作为“集体表象”的窗口有效地展现个人和所属群体,与此同时也会成为个人独特的标识。
汉服群体的独特个人前台具有清晰辨识度。他们把汉服运动作为固定表演“前台”,把个人表演角色设定为传统文化宣传者,稳定地传达“倡导传统文化”的积极意义。
(2)舞台戏剧的实现
个体的活动若要引起他人的注意,他就必须使他的活动在互动过程中表达出他所希望传递的内容。事实上,表演者不仅要在整个互动过程中表现出自己声称的各种能力。而且,还需要在互动的某一瞬间表现出这种能力。间这种刻意塑造、保持的形象是表演者预先设定的“角色",个人在扮演角色持续面对观众时所表现的、对观察者产生影响的全部行为都被看作是舞台表演的一部分。
为了舞台戏剧得到完美呈现,汉服群体必须把足够精力放在观众看到的地方。他们学习并且遵守群体约定俗成的规矩,用统一的妆容举止作为个体乃至群体形象的舞台展示。最重要的是,成员在汉服文化上必须有着独到深刻的见解,表演过程中才能和观众互动时进退有度。
2.群体统筹协作进行“表演”
除了个人活动,汉服群体还经常举行集体活动。笔者在这里把集体活动参与者分为两类:一是正式汉服群体组织的固定成员,二是没有组织的自由个体。在进行集体活动时,正式汉服群体组织肩负着主要组织任务,自由个体是游离的参与者。
以西塘古镇汉服文化周开幕式为例,目的主要是向五湖四海的爱好者展示汉服魅力。在开幕式舞台上的表演剧班隶属于正式汉服群体组织,他们承担不同的角色,扮演王公贵族、贵族小姐、侍女丫鬟等。表演过程中表演剧班和观众相互配合,阐释汉服在这一场景的发生意义,舞台上固定的汉服表演者和台下的观众志趣相投,共同完成了这场镜中我式的群体“戏剧表演”互动,舞台上表演者示范提供了一种共通的符号集合及预设性的意义共存,限定了群体规范和汉服概念范畴,接下来这一概念又被双方复制模仿,汉服的意义价值在一场群体戏剧表演中实现了有意义的沟通。
(1)后台区域:合作组织上演闲谈
表演剧班无论是固定剧班还是临时戏班,在预演前,表演者都要在远离观众关注区域的后台进行“闲谈”。内容通常是提出上一次表演的不足,预设下一次表演,最后通过全体成员的“确定”表演事宜:制定好新的立场和位置,商量什么样的表演内容可以吸引观众。这些商量事项成为下次行动的佐证,亦被后来者借鉴。
(2)前台区域:通过“剧班共谋”及时纠错
戈夫曼指出“剧班共谋”是任何一种密谋沟通,这和小心的沟通方式不会对表演者营造给观众的假象造成威胁。在观众看到的表演前台,群体成员进行角色互动会传递大量的信息。为避免观众意识到表演期间传递出与情境定义不符合的东西,剧班内成员会运用事先的秘密暗号沟通,进行表演时按照“共谋”的程式维持表演的角色呈现,保护表演剧班营造的舞台效果。
(三)表演过程的不协调
1.自我“无意姿态”导致表演崩溃
舞台表演要平安顺利地进行,剧班成员必须具备忠诚遵守约定的纪律和谨慎,才能使表演毫无破绽。漫不经心的动作会传达不合时宜的影响,这些微不足道的姿态被称作“无意姿态”。个体在表演过程中的无意姿态会对整个剧班表演造成严重后果,不仅破坏个体的表演角色形象,也对其他剧班同事的表演效果造成恶劣影响。
“无意姿态”的表演者多为“汉服热"跟风爱好者,究其原因,是其底蕴浅薄,对汉服群体内部表演规则陌生,最终表演时和预设表演角色相悖。这些事实暴露,会直接削弱和迫使自己和其他表演者作为情境定义一部分来表现出的自我,引起表演者和观众双方的窘迫。不仅让观众对汉服群体产生误解,还限制了汉服深层次文化精神的传播。
2.观众的不配合
一场成功的表演不仅需要表演者的尽心竭力,也需要观众的配合,观众也是表演过程的重要因素。在有观众注意力的接近表演或后台的区域,不仅受到表演者控制,同时受到外来者控制。外来者是能够提醒表演者的存在,是对表演者认同,称赞演出的精彩;二是避免表演变成闹剧,譬如小声提醒表演者的失误,或主动回避。作为外来者的观众大力配合,让表演者更符合预设表演角色,但有的观众并不进入自己的角色状态,使得表演者的行为显得滑稽可笑。
三、“服”与“演”的融合:汉服群体的自我呈现
(一)寻找“汉服”的新“符号”定位
周星通过对汉服运动参与者“言说"的分析,指出汉服运动的理论精英和积极实践者经常表现出文化上的优越感。如果汉服群体最终目标是在普通百姓生活日常中复活汉服,自身的文化优越感是目标的最大阻碍。因此,身为汉服运动主力军的汉服群体需要自我下沉,让汉服作为华夏礼制的“符号”得到世俗认可。同时,汉服不能仅是单纯承载象征意义的符号,它本身还必须演变为一般民众生活中具有现实意义的物品:“成人礼”或“婚礼”服饰,换句话说,汉服要有世俗化的现实意义。
(二)个体将“表演者”和“扮演角色”融为一体
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把个体分为“表演者”和“角色",他认为,个人所表演的角色和他的自我总是有点相似的,表现出来的自我看起来是确实可信的意象,舞台上的个体和角色中的个体都竭力使观察者相信他就是意象本身。有关这个个体的这一意象被接受了,因而他获得了这种自我。"
汉服群体的表演动机也缘于此,他们使用恰当的舞台和表演场景,用这些在场的象征修饰自己的表演,象征又被目击者解释。这些产生和维持自我的手段不只存在于个人身上,也存在多人组成的剧班,剧班成员利用舞台,上的表演和修饰的道具,构成新的场景和自我。每個表演者在各个演出角色构建新的坚实的自我,把表演角色品性变为自己的一部分,让表演者和观众越发相信这是表演者自身包含的品质。
安总的来说,汉服群体的表演角色不是真实的,但也不是骗子表演的人为角色,它是一种戏剧性效果,从呈现场景中渗透出来。成功的表演角色能使表演者将表演角色品性自我内化,也使得观众相信并对表演活动产生兴趣,共同维护情境定义,最终实现汉服运动良性发展的目标。
结语
如今,“汉服热”方兴未艾,汉服群体的表演功不可没。他们的坚持带动更多人参与其中,正是如此,汉服文化的生命力才能像澄澈川流生生不息地流淌下去。“汉家衣裳,源远流长,衣冠上国,礼仪之邦”,社会不妨对汉服的未来发展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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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美]欧文.戈夫曼著.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第14版)[M].冯钢,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第25页.
[7]周星.本质主义的汉服言说和建构主义的文化实践——汉服运动的诉求、收获及瓶颈[J]..民俗研究,2014(03):142-143.
[8][美]欧文.戈夫曼著.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第14版)[M].冯钢,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第2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