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揉碎在时光里的阅读
2020-11-06杜雅芳
杜雅芳
静静的夜里,同忆起我的阅读历程,似乎从襁褓之中就开启了。学生时代的阅读,如今都揉碎在了时光里,凝固在我的心中。
襁褓之中的听读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但我的长辈们,几乎都是热爱阅读之人。
据说,爷爷喜欢看书,家中藏书不少。爸爸和叔叔们也爱阅读。我小时候,还能从老家的旧屋里翻到不少连环画,以及类似《林海雪原》这样的有着明显时代印记的小说。它们,泛着黄,卷着边,似乎在诉说着白己的历史。
外公是归国华侨,解放前在上海的中医学院读书,战乱中他重返故乡,白天在学校教书,晚上在自己的诊所里坐诊。老一辈的中医,文学素养绝对是不低的。姥姥成长于中西结合的鼓浪屿岛上,受过较良好的教育,解放后还当过幼儿园园长。
那样的耳濡目染之下,妈妈也喜欢阅读,她认为,阅读能够提高一个人的理解能力,培养专注力。语文学习没有捷径,唯有大量阅读。正是这样的理念指引着妈妈开启育儿道路。我还在襁褓之中,妈妈就开始为我读童谣,读古诗。两岁时,我已经能够流利地读各种童谣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录音机绝对是个记录“黑历史”的好东西。
小学时的放养式阅读
小学时,我的阅读其实是很随性的,如同放养一般。
低年级时,我的语文老师,童丽萍老师,把我带入了美妙的语文世界。在我七岁生日之际,她送我一本《玻璃山上的公主》,并写下赠言。
这是一本挪威童话集,里头有许多关于公主的故事,通俗生动的语言、离奇曲折的情节,深深吸引着我。这书,对于喜欢梦幻的小女生来说,确实再合适不过了。虽然故事的内容如今在我脑海中早已模糊不清,但翻动书页,当年感受到的那种美好依然会涌上心头。
爸爸妈妈在结婚之初,就开始订阅《家庭》杂志,三十多年未曾间断。妈妈会选择部分内容,读给我听。后来,我识字多了,就自己阅读,最常读的,就是那些发生在爸爸妈妈与孩子之间的趣事。
妈妈还为我订阅了《儿童漫画》《少年文艺》等杂志,供我阅读。郑渊洁的《皮皮鲁传》《鲁西西传》,秦文君的《男生贾里》《女生贾梅》,还有梅子涵等人的作品,都在这时候进入我的视野。《少年文艺》在我的床下,攒了一箱又一箱。那时候,我总是盼着杂志的到来,毕竟连载的故事总在高潮处戛然而止,欲知后事如何的心,常是被撩拨得痒啊痒。
90年代中期,我能读到的国外儿童书籍不太多。除了读一些童话、儿童小说,我也囫囵吞枣地读了老家旧屋里的藏书,比如被称为“小人书”的连环画,甚至残缺的半部《封神演义》我也读得津津有味。舅舅家有一些厦门本土的作品,比如《相思树下的怪老头》,我与表弟读过多遍,至今都还念念不忘。
表哥和我年龄相差较大,也算是半个把我带大的人,对我的影响很深。他同样是好书之人,虽读理科,却也很喜欢古典文学,我读二年级时,他已经读大学了,往来信件中,还摘抄了一篇文言文,让爸爸妈妈读给我听。
表哥的书,很多,很杂。在他的书架上,我翻出了《算得快》,当时的“算”还是两个“示”字组成,书中主人公之一的高商那大大的脑袋,就印在封面上。一个个有趣的故事里,藏着数学的速算问题,通俗易懂。这是我读的第一本数学课外书。
六年级时,我对表哥书架上的四大名著产生了兴趣。于是,他送我一本岳麓书社出版的《红楼梦》。一打开书,这字嘛,大部分我都认识,可合在一块儿什么意思啊?看得我云里雾里,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表哥告诉我,不着急,先看情节吧,那些看不懂的,就跳过。看懂多少,是多少,不求甚解。我想,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跳读吧。谁曾想,后来的我,对这书就着迷了。看87版《红楼梦》,背小说里的诗词,厚厚的一本书,被我翻得书脊都快烂了。
中学时的一锅乱炖
中学时代,学业压力其实最大。看书的时间,需要挤;看的书,真可谓是“乱炖”,有不得不读的书,有为排解压力而读的书。
初中时,一周上六天课。每周六下午的兴趣小组,我自选历史,后来又被语文老师选进了影评小组。观影,写影评。有不少电影又出自小说,比如《傲慢与偏见》《飘》之类的,我就找来原著。但基本囫囵吞枣,那些长长的人名,总让我记不住谁是谁。
90年代末,《第一次亲密接触》这一“网络小说开山之作”问世,网络,为我们打开了另一扇看世界的大门。
1999年,韩寒的《杯中窥人》在新概念作文中获得一等奖。新概念作文的相关书籍火了起来,我也买了一本阅读。当年很佩服他们的文笔,可惜现在已不太记得内容了。
曾经荣获“全国十佳少先队员”称号的黄思路,我很喜欢。她的《十六岁到美国:一个中国女生的美国日记》与《第四节是物理课:一个中学女生的成长笔记》两本书,我收入囊中。那样独立、那样有趣的女生,令我心生佩服。
韩寒的《零下一度》、今何在的《悟空传》,在同学之间广为流传。大家互相借阅,课余谈论的也都是这些内容。
当时我对散文感兴趣,每周的周记作业,写的都是散文式的随笔。我还购买了“白桦林”系列的散文,订阅了《读者》等杂志,一字一句读着,品着,用到自己的周记中。
这样随性的阅读,在高中阶段,只能当调味品。高中课本中,名著的比重增大了。为了学业,我开始阅读《茶馆》《骆驼祥子》,读鲁迅的作品,看《复活》《简·爱》……
班主任郭福坚老师常带着我们到图书馆里自主阅读。上名著单元时,他就领着我们看《茶馆》等影片,这对于面临高考的我们来说,真的是一种极大的放松。
学校附近有一家晨光旧书店。在那里,我淘到了《哲学家的咖啡馆》《苏菲的世界》等与哲学有关的书籍。但看得懵懵懂懂,直到大学时上哲学课,才又翻出来读。
大学时的文学类阅读
就这样,我进入了师范学院的中文系,似乎很顺理成章。在大家眼中,我很适合读这个专业。
古代文学史,是我最喜欢的科目。教上古文学部分的宗小荣老师,五六十年代毕业于北大,是一个开明、智慧的老太太。她与我们讲《弹歌》时,还聊到了《原始思维》这本书,这是我上大学后读的第一本理论类书籍。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宗老师让我们学习如何写论文。她出了几道论文选题,要我们学着列提纲,找资料,选择其中一篇深入写。我第一次知道怎么到图书馆查资料,可以查阅什么类型的资料。
当时的系主任苏涵教授唐代文学,他的课风趣幽默,以人格魅力征服了大家。至今,我在古诗文教学中遇到问题,总会求助于他。当我备课需要深入了解《诗经》时,他推荐我阅读朱熹的《诗经集注》、程俊英的《诗经泽注》、余冠英的《诗经选译》等著述。当然,这是后话了。在他的引领下,我开始阅读古籍。
教宋代文学的穆薇老师,彼时刚从中国社科院做访问学者归来,她以自己一年的访问学者经历告诉我们,要广阅读,多摘录,还列出了许多书单,供我们阅读。其中,葉嘉莹先生的《唐宋词十七讲》我读得颇为细致。我浸润在古典诗词的世界里,那时候,真是背了不少诗词,可惜,如今遗忘得十之八九了。
教明清文学的王人恩教授,是系里古代文学一重量级人物,课上,他常会出对子,让我们对。资质愚钝的我,没有哪个对子能对得上。
印象最深的是,某次课上,他出示了《水浒传》中的一句话:“手中执一把折叠纸西川扇子”,让我们质疑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并完成一篇论文。为了这份作业,我们费尽心思,到处查找资料。多方搜索式阅读后,我查到钱钟书《管锥编》中提到过这把扇子。折磨了一段时间后,王教授为我们提供了方向——查《渊鉴类函》。这部类书,学校图书馆里只有一套,且是古籍,不能外借。我们只好轮番到图书馆查找。最后,大家才发现,就是这扇子出现的时代出了问题。当年几周茫无头绪,四处寻觅线索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迄今我仍牢牢记着,做学问,就应该这样严谨。
当然,其他学科的教师们也推荐了各种书籍,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美学、比较文学、古代哲学史……各门学科都要读相关的文学作品或理论书籍。
学生时代,生活费有限,无法随心所欲买书。四年里,图书馆成了我无课时必到之处。但馆藏图书数量总是有限,往往要拼手速。有一同,舍友抢到一套书,那一周时间里,全宿舍接力读。很难想象,当时的我们是如何的如饥似渴。
“厦大一条街”上的那家“晓风”书屋和“光合作用”书坊,也成了我每周末的打卡之地。光顾次数多了,店员都认得我了,总会推荐一些书给我。半天站着读书的情况,现在也不会有了吧。然而如今,看着满室的书,却再也没有当年读书的那种心境了。
读吉忠兰老师的《从整本书精读到群书阅读》,有句话令我印象深刻:“童年的阅读启蒙多么重要,如果一个孩子错过了阅读的敏感期,想要再引起他对文字的兴趣,其实很难。”
细细同顾白己学生时代的阅读,我深感还有很多很多的不足,但12岁前的阅读,的的确确为我打好了人生的底色。教师们的指导,也让我的阅读能更深、更广。
(作者单位:福建省厦门市天安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