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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曲谱(四章)

2020-10-28雨伞

伊犁河 2020年3期
关键词:世事洞穴镜子

?雨伞

楼 梯

沿着旋转的楼梯上升,身体会有一种记忆,向上,向上。

而当我回头,它会用瑜伽术,卷起我颗粒状的步伐。我仿佛听到豌豆落地的声音,落向深渊,或是洞穴。

从上往下俯看,它又在研究几何学,把自己折出很多折痕,来证明有些东西在不断变化,有些东西亘古不变。

吵醒它的一次假寐,它就用相似的梦回到我的思考中——

有时,踩着它一级一级的骨骼,像在踩踏自己的脊柱,我會突然直起腰来,放轻脚步,想让它免于受难;有时,想摆脱那些半途而废的事,捉摸着拼尽一口气,就逾越到达某个顶峰,它却告诫我,诸事都有安全密码。

它向我抛掷抹去棱角的脾气。以它隐逸的耐心。

我为它描述时间远景,通过语言的画布记下,世事起伏的色彩。

厨 房

在厨房,手势要略带狂喜。

舞动刀具,擅长将身影扭成复调。

炉火旺盛,油呼出滚烫的气息,破解死亡之谜,碎裂之美。

鲜香滑过烟雾之唇。

但是,咏叹那些可以缠绕舌尖的食物吧,比如粉丝,它们有可能是你走过的无数条道路的聚集。它们凭借锅、碗、盘、勺的余音,编配了另外一种音乐,遇到任何人的胃,都犹如一首曲子遇到了它该遇的耳朵。

我们慢慢来梳理脚步、经历,带着回忆固有的种种遗憾。

厨房闪耀着它的侧影,有时像洞悉世事的微光。

倾听水的流逝,目睹暴力的秩序,柔顺的乱局。

它懂得,人和物之间的矛盾,沉思的徒劳。因为,它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可以是音符,也可以是祷告——

某瓜和某豆的最后一次见面。

镜 子

镜子探入房间,眼睛就深谙炼金术。

镜子镶嵌在墙壁,向窗口献出祝辞。

我绕过博尔赫斯的恐惧,镜子高举无法穿透的疑问。我该如何用答案,替换一个不存在的完美空间?

在镜子里摆放一栋喑哑的房子。

在房子里摆放一些乖巧听话的家具。

在家具里摆放一个睡眠。一定要有反反复复的梦,才能装下柏拉图的洞穴。

为探求那些未知的东西,镜子被囚禁在自己的身体当中,被迫先于别人摸索自己。

当我照镜子,我也是岁月的囚徒。

它内心的图像里有一个庸俗的隐喻:花朵皆为凋谢而生。

镜子将另一个我劝服。很多个“我”,又将不知所踪。下一秒照出的“我”,应该学会倾听不同的“我”同时言说,以此,来护送镜中诞生的一切。

盆 景

真实的树木和假石头,占据了你的大脑。

水泥森林突然安静了,白天如夜晚静寂,夜晚如遥远的山谷。

你献出簇新的叶片。我把窗门紧闭。没有风的吹拂,你无法获得闲适的摇摆。

一首无声的诗,一幅立体的画,你原本就是在向雕塑致敬。我将你和这个春天的人们捆绑在一起,将你和我此时的心境捆绑在一起。但是,人被暂时束缚也会忐忑不安。从内心,我开始重新审视你。

你穿越我的眼神并不为寻找庇护。

你接住玻璃窗反射而来的阳光花纹,抛掷出一种透明的绽放——

天鹅绒的香气,黑色的泪水。

现在,梦幻之马为我运来你端坐云端的样子:是神像,还是祭坛?我要双手合十跪拜,还是唱一支英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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