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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朝鲜

2020-10-24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0年5期
关键词:李鸿章袁世凯平壤

朝鲜自明代就正式成为中国的属国。日本觊觎朝鲜已久,虽多次挑起事端,但都没有占到便宜,心里一直不甘。1894年,朝鲜之战爆发后,无论是年轻的光绪皇帝,还是主战派大员们,都对当时清军的实力过于盲目乐观。他们既不了解自己,更不了解日本。经过明治维新20多年的发展,日本已今非昔比。如果说,壬午兵变和甲申之役时,日本还只是一只狼崽子的话,那么,现在这只狼崽子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只嗜血的恶狼,随时都可能张开大口,致人于死命……

清廷允许日本在朝鲜驻军,为日后中日冲突埋下了隐患

19世纪80年代,对于大清国来说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就在中法战争前后,中国的北方同样很不平静。沙俄在新疆不断挑衅,而日本也在朝鲜蠢蠢欲动。

朝鲜早在明代就正式成为中国的属国。日本觊觎朝鲜已久。1592年,日本就出兵20万发动了侵朝战争。明朝政府在朝鲜国王的请求下派军援朝作战。直到发动战争的丰臣秀吉病死,日本才不得不从朝鲜撤军。

日本是一个有着强烈扩张领土欲望的国家。明治天皇上台后,重新制定了“开疆拓土”的外交方针,使日本很快走向了对外侵略扩张的军国主义道路。日本国内就有人公开提出:“失之欧洲,取之亚洲。”

1882年7月23日,朝鮮发生了一场政变。

当时,朝鲜国王名叫李熙,12岁那年以旁支入继大统。由于年幼,便由其生父李昰应监国执政,封为大院君。李昰应执掌朝政达8年之久,直到李熙成年后开始亲政。李熙生性软弱,其宠妃闵氏却漂亮能干,且权力欲极强。李熙亲政后,闵妃便独揽大权,一方面排挤打击大院君和朝中老臣,一方面培植自己的势力。闵氏集团掌权后,对外实行开放和亲日政策,对内则贪污腐化,横征暴敛,国内民怨沸腾,反日情绪不断高涨。

大院君和以他为首的势力一直饱受闵氏集团的冷落和打击,这一天,他们打起“清君侧”的旗号,号召士兵和百姓们起来反抗。

7月24日,暴动士兵和市民冲进王城,软禁国王,杀死闵氏家族多名大臣。在骚乱中,闵妃也负了伤,后装扮成宫女逃脱。这时,有人煽动说闵妃逃进了日本使馆,义愤填膺的军民们便把怒火转向了日本人。他们冲进使馆,杀死日本教官崛本等数人,并放火将使馆焚毁。日本公使花房义质多亏跑得快,才脱离险境,后在外国商船的救助下逃往长崎。

这场急风骤雨似的政变来得十分突然。这一年是中国旧历壬午,因此这一事件在中国史书上被称作壬午兵变。壬午兵变虽然事发偶然,却是朝鲜宫廷以闵妃和大院君为首的两派势力相互博弈的结果。在这场博弈的背后,早已暗潮涌动的中日两国的较量终于从幕后走向了前台。

事变发生后,日本在接到驻朝公使花房义质的报告后,内阁便立即决定出兵济物浦(今仁川)。7月29日,清廷便接到驻日本长崎领事黎庶昌的报告,说是朝鲜发生兵变,日本将出兵朝鲜。朝廷接到报告后,便谕令李鸿章、张树声,要求他们派兵观察,相机办理。

此时,李鸿章因母亲病故,回老家奔丧,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一职由淮军二号人物张树声署理。第二天,朝鲜礼部参判金允植接到闵妃指令,他们以国王名义,请求宗主国出兵讨逆,扶危定倾。了解情况后,张树声当即与时任津海关道周馥等人迅速作出决定,令丁汝昌率北洋3舰由烟台出发,赴朝观变,候补道员马建忠随船同行。当时,北洋水师尚未成军,丁汝昌被李鸿章委以督操北洋水师炮船,实际上是负责北洋水师的工作;马建忠则是李鸿章的重要幕僚,善于处理外交事务。与此同时,张树声还调派步队随后增援。

水师由丁汝昌统领,那么陆军由谁统带呢?张树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吴长庆。吴长庆与李鸿章、张树声、刘铭传等同为庐州府人氏。他的部队也被视为李鸿章的庐州子弟兵。吴长庆接到了张树声的亲笔信函后,于8月17日率部紧急开拔,前往朝鲜。

8月20日,吴长庆率2000多人先头部队分乘招商局3艘轮船开抵朝鲜。此时,日军兵船7艘及陆军一营已先期抵达济物浦口岸。为避免发生冲突,吴长庆令船队在离济物浦70里远的南阳马山浦停泊。

在开赴朝鲜途中,朝鲜官员金允植、鱼允中随同前往,吴长庆对朝鲜的情况有了进一步了解。对于清政府来说,当前首要的问题是尽快平息内乱,不给日本以可乘之机。

8月23日,就在庆军抵达朝鲜的第三天,朝日谈判发生破裂。外界盛传日本军队不日将进攻汉城,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吴长庆认为事态严重,如果日本人抢得先机,提前进入王城,则对中国不利。于是,命令部队向汉城全速前进。

两日后,吴长庆率部开抵汉城,并制定了拘捕大院君的计划。8月26日下午,李昰应按礼仪要求,至城外吴长庆的军营进行拜访时,便被马建忠等人秘密送上开往天津的兵轮。此后,李昰应在中国保定被软禁起来,直到3年后才被释放回国。

李昰应被带走后,吴长庆又应朝鲜国王的请求,对大院君的余党进行清剿。9月10日,在外躲藏了将近50天的闵妃开始还宫。至此,“祸乱悉平,人心大定”。

中国军队的迅速出击,彻底打乱了日本的计划。此时,日本已完全处于不利地位,只得取消原定计划。但日本并不甘心。8月30日,他们逼迫朝鲜政府签订《济物浦条约》,条约要求索偿人命,赔款50万,并允许日本以保护使馆为名驻兵朝鲜、修筑兵营。

显然,这是一个明显的不平等条约,可由于越南局势紧张,中法战争一触即发,清廷只想尽快平息事态,李鸿章便让人劝说朝鲜接受。

这个条约的签订,使日本的阴谋进一步得逞,朝鲜的局势也变得更加复杂。尤其是允许日本在朝鲜驻军,更为日后的中日冲突埋下了隐患。

甲申之役为甲午之战埋下祸根

值得一提的是,袁世凯在壬午兵变中开始崭露头角,之后的甲申之役则使他在国内获得普遍赞誉。

袁世凯在淮军中本属晚辈后生。1881年才加入淮军。虽然起步较晚,但后来居上,迅速崛起,其风头一度甚至盖过了淮军鼻祖李鸿章。

袁世凯出道,首先要感谢吴长庆。袁世凯是河南项城人,字慰亭,其家世显赫。吴长庆与袁世凯的养父袁保庆是结拜兄弟。21岁的袁世凯前往投军时,吴长庆时为广东水师提督,所部驻扎烟台。虽然袁保庆早已离世,但对故人之子前来投奔,吴长庆还是很高兴,对他格外关照。

袁世凯出道,第二个要感谢的是张謇。袁世凯投奔吴长庆时,张謇正在吴长庆的营中担任幕僚,并颇得吴长庆的信赖。袁世凯初入庆军,吴长庆让他与自己的次子吴保初一起在营中读书,当时教他们的老师就是张謇。张謇觉得袁世凯有志向,不一般,经常在吴长庆面前夸赞他。不久,吴长庆便让袁世凯帮办营务处。

1882年,朝鲜发生了壬午兵变,吴长庆奉命入朝平乱,袁世凯的机会终于来了。

8月20日,庆军分乘3艘轮船抵达朝鲜济物浦。吴长庆令人上岸侦察地形,袁世凯自告奋勇,跟随丁汝昌前往。他们乘坐小舢板靠近岸边,然后赤脚登岸。海边砂石尖利,割破了他的脚,他也不叫一声苦。丁汝昌见了,便夸他说:“富家子能如此,不简单啊!”

摸清了地形,回到船上时,天色已晚。据有关情报,日本公使花房义质正在调兵遣将,决定率师进入汉城,只是尚未行动。吴长庆感到事机紧迫,必须马上行动,抢在日本人之前趕到汉城。在与丁汝昌商量之后,他当即升帐点将,令先头部队500人、后续部队1000人,于当夜二鼓和黎明时分陆续登陆,然后全速开往汉城。可命令下达后,手下的一个帮带却领头叫起苦来,并请准予天亮后再行动。

这个帮带一挑头,其他将领也跟着附和起来。吴长庆火冒三丈,怒斥那个帮带,接着不容分说,令革去顶带,军法治罪。在场的军官受到震慑,一个个噤声不语。过了一会,吴长庆问道:“谁愿充当先锋?”但无人应答。

这时,张謇开口道:“袁世凯可用。”

吴长庆沉吟了一下,随即传袁世凯进帐。之后,吴长庆问他:“愿为先锋否?”

“愿!”袁世凯爽快地答道。吴长庆对袁世凯的胆识极为赞赏,随即决定破格任用。

当天夜里,袁世凯被委以先锋官重任,率队一营,沿小路直奔汉城。这是袁世凯第一次执行重大军事任务,尽管他毫无带兵经验,但他不负众望,抢在日本人之前赶到汉城,并完成部署。

次日,吴长庆统率大军陆续开到汉城城外。这时,清军已完全控制局势,使日本的计划遭到挫败。

壬午之役结束后,朝廷论功行赏,袁世凯除了受到朝廷的奖励(以同知分发补用,并赏戴花翎),更重要的是,他的名字第一次进入了李鸿章的视野。

1884年6月,吴长庆带走三营庆军回国,驻防金州,留下三营仍驻朝鲜,由吴兆有统带,袁世凯也进一步得到重用,以分发同知总理营务处,会办朝鲜防务。这当然都是李鸿章提携的缘故。

吴长庆走后,清军在朝鲜的兵力明显减弱。日本见有机可乘,半年后便策动朝鲜开化党发动了一场政变。

朝鲜开化党成立于1881年,成员以朝鲜年轻的士族为主,领头的人物有金玉均、洪英植和朴泳孝等人,他们都是有名的亲日派。受日本明治维新影响,他们打算借助日本力量实施开化改革,推翻朝鲜守旧势力,摆脱与清朝的宗藩关系,被称作开化党。日本为了控制朝鲜,也一直在暗中支持开化党。

1884年12月4日,政变发生,金玉均等带人冲入宫禁,挟持国王李熙,谎称清军作乱。早已作好准备的日本军队立即出兵占领景佑宫。动乱中,十数名守旧派大臣被杀。

政变发生后,朝鲜国内立时大乱。拥戴国王和闵妃的势力纷纷起兵勤王,并向清军求援。清政府的态度相当明确,因为这场政变的矛头是指向中国的,绝对不能允许。朝廷指令留驻朝鲜的庆军统领吴兆有和会办朝鲜防务的袁世凯迅带兵平息叛乱。6日黄昏,在接到国内指令后,吴兆有与袁世凯率领2000多庆军开赴王宫。

此时占领王宫的日本兵并不多,从兵力上讲,清军绝对占优。但为避免与日军发生冲突,吴兆有还是先派人与日方交涉,要求他们撤军,可日方拒不接受,相反不许清军靠近。两军对峙时,日军突然开枪射击。面对挑衅,吴兆有患得患失,不知所措。眼看事态进一步恶化,袁世凯按捺不住了,他说“战机不可失,有罪在我”。于是便率数十人发起进攻。战火已燃,吴兆有已无退路,便下令全军投入战斗。

由于清军兵力占优,日军渐渐不支,被迫退出王宫,撤向仁川。之后,清军突破王宫,“敌之死伤,市巷枕藉,搜戮叛党,国乱乃定”。1884年,旧历甲申,这一事件在中国史书上被称作甲申之役。

甲申之役使日本图谋朝鲜的阴谋又一次泡汤了。日本人为此极为恼火。事变发生后,日本一边向朝鲜施压,逼迫朝鲜签署《汉城条约》,一边派员与清政府交涉,要求中日双方同时从朝鲜撤军。

1885年4月18日,双方经过反复讨价还价,最后签订了《中日天津会议专条》。条约规定中日双方同时从朝鲜撤军,同时也规定将来朝鲜发生动乱,一国派兵须先照会对方。

对于这个条约的隐患,李鸿章当时并未察觉。他认为,一国出兵应先照会对方,这对日本也是同样的,并不妨碍中国本身利益,而且有利于朝鲜大局。但他并没认识到,这项规定实质上是承认作为中国属国的朝鲜,日本和中国具有同等权利。这就为日后的甲午战争埋下了祸根。

日本海军快速发展的同时,北洋水师却完全陷入了停顿状态

1885年,对于大清国来说,这是值得庆祝的一年。4月间,中日在朝鲜的争端平息;6月里,中法战争结束。此后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国内外基本无战事,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和平时期。在这期间,洋务运动蓬勃开展,国内经济复苏,一片盛世景象。

最让李鸿章高兴的是,在这10年间,海军建设进入了一个大发展时期。1885年9月,清廷便成立了总理海军事务衙门,简称海军衙门。海军衙门的设立,使晚清海军从过去的附属兵种而上升为一个独立的兵种。根据慈禧懿旨,海军衙门由醇亲王奕譞担任总理,但具体事务则由会办李鸿章主持。

1888年12月17日,《北洋水师章程》颁布,标志着北洋水师正式成军。此时,北洋水师已拥有军舰25艘,官兵4000余人,不仅成为晚清中国最大的海军舰队,而且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八”。

北洋水师正式成军后,丁汝昌坐上了北洋水师的第一把交椅——北洋水师提督,并加尚书衔。丁汝昌在淮军将领中本来名气并不大,对于海军完全是外行,可李鸿章偏偏选中了他。在李鸿章看来,忠诚与能力相比,显然前者更为重要。至于不懂海军,则可以慢慢学习。李鸿章的决定改变了丁汝昌的命运,同时也决定了北洋水师的命运。

从1877年算起,丁汝昌到海军工作,前后达17年之久。自打出任海军统帅后,他便立志以身许国。对于北洋水师的建设,丁汝昌也作出了重要贡献。然而,就其综合素质而言,他离一位称职的海军统帅的要求仍相距甚远。

北洋水师虽然外表光鲜,威风凛凛,但内部问题成堆。旧式军队的痼疾随处可见,腐败气息四处弥漫。海军中派系林立,各派系之间明争暗斗,互相排挤。此外,北洋水师的训练质量十分低下。丁汝昌不仅对海军的混乱管束不力,对自身要求也不严。他在刘公岛盖铺房出租赚钱,家里供养戏班,经常逛妓院,吃花酒,生活十分奢华。

反观日本,无论训练还是军纪都远胜于北洋水师;而日本的历任海军大臣,都精明执著、殚精竭虑。相比之下,丁汝昌无疑要逊色很多。

晚清中国的海防建设一直是针对日本的,这是公开的秘密,而日本发展海军同样如此。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发生了脱胎换骨的改变,其向外侵略扩张的野心也逐渐膨胀。从1871年至1890年,短短19年的时间里,日本先后提出了8次海军扩张案,8年的造舰费用总计为2664万日元。从1887年至1894年,日本海军仅用7年时间便赶超了中国。与此同时,日本陆军也在不断扩张,常备军和预备队人数迅速扩编到将近30万。可以说,日本已经作好了全面战争的准备。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就在日本疯狂扩军备战之时,中国的海防建设尤其是北洋水师的发展却莫名其妙地停顿下来。此事外界不甚明了,但高层却心知肚明。

1875年,随着慈禧四十大寿临近,重修三海(位于紫禁城以西,乃南海、中海和北海的合称,面积为2500余亩)的计划开始启动。但不久同治皇帝驾崩,这事便搁置下来。转眼10年过去了,慈禧五十大寿临近,她又想到修园子的事了,可当时中法战争正在进行,不便大兴土木,只好对储秀宫等处做了修缮,动用了63万两白银。中法战争结束后,慈禧又决定重修三海,耗银约在600万两左右。

1887年,慈禧将正式归政。慈禧希望找到一个比三海更适合她颐养天年的地方,她的目光落到了清漪园(后更名为颐和园),整个工程仍耗费1000万两白银。其中从海军衙门挪用的款项就接近750万两(这笔款可以再买4艘像“定远”“镇远”这样的铁甲舰)。1891年6月,慈禧视察颐和园后,工程进度进一步加快。为了确保资金周转,户部奏请停购外洋枪炮轮船两年,将所省下来的钱全都“解部充饷”。这一来,等于冻结了海防建设的资金。

停购令下达后,北洋水师的发展便完全陷入了停顿状态。然而,不久后,当黄海传来隆隆炮声时,一场中国的世纪大悲剧终于上演了!

日本的圈套

1894年2月,朝鲜爆发了大规模的东学党起义。起义引发自一场蔓延的大饥荒,加之贪官横征暴敛,激起了民众的反抗。眼看大势不妙,朝鲜国王李熙派大臣闵泳骏向中国乞援。闵泳骏来到袁世凯的住处,与他商谈出兵之事。袁世凯当时负责朝鲜事务,乃清政府驻朝最高代表。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出兵。

当然,对于日本是否会出兵,袁世凯也有过顾虑。不过在他看来,日本即便出兵也是以保护使馆为名,规模不会很大。但是,这个判断显然过于轻率了。

朝鲜东学党起义爆发后,日本一直在暗中关注,并伺机行动。就在闵泳骏向袁世凯求助后不久,日本方面也找上门来,并向袁世凯表示,希望中国尽快出兵代韩戡乱。

其实,日本人怂恿中国出兵,背后隐藏着一个阴谋,那就是要把中国拖进战争的漩涡。1890年以来,日本国内发生了严重的经济危机。政府为了摆脱困境,决定利用朝鲜内乱发动战争,从而转嫁危机。

对于日本人的阴谋,李鸿章并非毫无警觉。他电告袁世凯,如果朝鲜确需吾国出兵,须出具正式公文,以免日本旁生枝节。1894年6月4日,在收到朝鲜正式递交的求援书后,李鸿章方才决定出兵,以为这样就可名正言顺,万无一失。

李鸿章决定派遣马步两千由直隶提督叶志超统领,聂士成为先锋,赴朝平叛。聂士成是淮军后期名将之一,中法战争中因战功卓著而名气大增,当时他隶属于直隶提督叶志超统领。

据聂士成回忆说,当时军情十分紧急,他返回芦台,几乎没有休息,点起900余名精壮,立即开拔。聂士成部所乘坐的轮船是招商局的“图南”号,两天后该船抵达朝鲜。部队乘早潮在白石浦登陆,随即进驻牙山县。次日,叶志超率大队1000余人次第登陆。此时,淮军2000余人全部顺利抵达牙山。

就在李鸿章决定出兵的第二天,日本便获知消息,其驻朝公使大鸟圭介立即以回任为名,由日本陆战队派出800余人担任護卫,乘坐“八重山”号兵船开赴朝鲜。

6月6日,清廷通过外交途径正式照会日本,告知中国政府应朝鲜政府请求,依照保护属邦旧例,决定出兵朝鲜,一俟任务完成即行撤回。出人意料的是,当天晚上,日本驻北京代理公使小村寿太郎即回复照会,表示日本也将向朝鲜派兵。

第二天,日本外务省又给中国驻日公使汪凤藻送来一份照会。他们不仅通告中国,日本将出兵朝鲜,而且拒不承认清政府出兵是“保护属邦”,并称“帝国政府从未承认朝鲜为中国之属邦”。这一语调显然是在公开挑衅,意在抹杀中国出兵的合法性,并为自己出兵寻找依据。

6月10日,大鸟已抢先进入朝京汉城。日本的行动令袁世凯深感不妙。他连忙致电李鸿章,请求增兵,但李鸿章认为,日本单独调兵,各国使节当有公论,我应保持镇静;派兵断不可多,更不可深入朝鲜内地,以免与倭相遇生衅。

6月11日,朝鲜局势出现转机。由于担心日本搅局,朝鲜政府决定与起义军达成和解,并签订了停战协议。12日,起义军退出全州。朝鲜政府于是照会中国和日本,声明内乱已平,请求两国军队同时撤出朝鲜。

对于朝鲜的照会,中国立即响应。迫于外交压力,刚刚抵达汉城的大鸟假意来找袁世凯商谈撤兵事宜。他向袁世凯保证,日本入朝兵员仅限800人,不会再增加,同时希望袁世凯也转告中国政府不再增兵。袁世凯信以为真,连忙电告李鸿章停止进兵。

可是,这一次,袁世凯又上当了。就在大鸟与袁世凯会谈时,日本大岛义昌的新编混成旅团数千人已陆续在仁川登陆,而此时,李鸿章却做出停止进兵的决定。他还电令叶志超、聂士成部撤回牙山待命。由于这一系列的失误,导致清政府行动迟缓。直到撤兵谈判破裂,李鸿章这才决定继续增兵,可此时日军兵力已在朝鲜占据绝对优势。据史料记载,6月25日之前,清军赴朝总兵力为2000余人,而日军兵力却达4000余人;日本海军派出的军舰计有“松岛”“吉野”“千代田”等8艘,而北洋水师只有“超勇”“扬威”“济远”和“平远”4艘。双方军力存在明显差距。

此时,日本的腰杆硬了起来。6月22日,他们公然撕下假仁假义的面具,以共同改革朝鲜内政方案破裂为由,拒不撤兵,并向清政府发出“第一次绝交书”。此后,又逼迫朝鲜与中国断交,并接受日方提出的所谓改革方案。

日本咄咄逼人,而此时李鸿章骑虎难下了。

丰岛悲歌

1894年6月的紫禁城表面上祥和宁静,但内部躁动的情绪早已令人不安。主战派与主和派一直争执不休,随着朝鲜局势的恶化,光绪皇帝正在逐渐失去了耐心。

6月25日,他指示李鸿章妥善部署,准备开战。6月30日,李鸿章回复光绪帝说,北洋水师的数量远不及日本。他仍然寄希望用谈判解决争端。

光绪帝接到李鸿章的奏章极为不满,又连发数道谕旨进行催促和责问。

一般认为,这是李鸿章消极避战的借口。实际上,李鸿章说的都是实情,一旦与日开战,仅靠淮系的海陆军根本无法取胜。

7月12日,日本向清政府发出“第二次绝交书”,其侵略嘴脸已暴露无遗。然而,就在这期间,清政府高层仍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宝贵的战备时机就这样白白地贻误了。相反,在此期间,日本却连续不断地向朝鲜增兵。至7月中旬,日本入朝兵力已增至上万余人。汉城、仁川等地已完全处于日本的控制之下,大鸟还扬言要捉拿袁世凯,以血“壬午”“甲申”之仇。眼看局势越发严峻,袁世凯多次急电李鸿章,请求尽快向牙山增兵,同时提出关闭使馆,降旗回国,但李鸿章拒绝了袁世凯的请求,坚持以条约为依据,与日谈判。

日本态度蛮横,在谈判中无理取闹,公然索要赔款300万。这一做法令人无法容忍,国内朝士大哗,力主对日一战,同时对李鸿章的软弱立场也大加挞伐。然而,无论是年轻的光绪皇帝,还是主战派大员们,都对自己的实力过于盲目乐观。他们既不了解自己,更不了解日本。经过明治维新20多年的发展,日本已今非昔比。如果说,壬午兵变和甲申之役时,日本还只是一只狼崽子的话,那么,现在这只狼崽子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只嗜血的恶狼,随时都可能张开大口,致人于死命。

7月21日,大鸟圭介率兵冲入王宫,扶起以大院君为首的傀儡政权,并逼迫朝鲜与中国断交。随着局势恶化,袁世凯的安全已受到严重威胁,他不等国内批准,便装病逃出汉城。其他驻朝华员也纷纷离去。

光绪皇帝愤怒了,三番五次地敦促李鸿章做出军事应对。李鸿章不得不做出军事部署,决定从天津、奉天和旅顺等地抽调卫汝贵盛军马步6000人、马玉昆毅军2000人、左宝贵马步八营开赴朝鲜平壤、义州一线布防;同时电令叶志超部迅速从牙山撤回,与各军在平壤会合。

尽管李鸿章在调兵遣将,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最后的和平努力。他对总理衙门说,日兵在朝尚无动静,开战之说不实。同时又指示叶志超先不要与日本开仗,并说按照万国公例,谁先开战谁无理,“切记勿忘”!

从当时的军事形势看,朝鲜南部汉城、仁川等战略要地已为日军所占,李鸿章计划把入朝清军集结于北方平壤一线,有一定道理。这里靠近中国本土,调动方便,也相对安全。可麻烦的是,叶志超部已先期孤军深入牙山,如何把他们撤回平壤成了一个难题。李鸿章原打算派船从海上将叶部接往平壤,可叶志超担心在海上遭到日舰拦截,坚持从陆路转移。考虑到叶志超的兵力单薄,李鸿章临时改变部署,派出一支部队增援牙山,以帮助叶志超部从陆路撤往平壤。然而,他万没想到的是,一场悲剧由此埋下伏笔。

派往牙山的部队是由记名提督江自康统领,计有2000余人。江自康原为湘军鲍超部下,1880年,被李鸿章调入淮军仁字营,率部驻扎北塘。为了迅速赶赴牙山,水路最为便捷,三日即可到达,不过水路虽然便捷,但如遇日舰拦截,危险性却很大。从安全角度考虑,李鸿章想到了一个办法,即用重金雇用英国商船来担负运兵任务。在李鸿章看来,英国商船悬挂的是英国国旗,这就是最好的保护伞。日本人胆子再大,也绝不敢贸然生事。可是,李鸿章这一次失算了。

李鸿章重金雇用的英国商船共3艘,即“爱仁”“飞鲸”和“高升”。7月21日傍晚,江部第一批援军千余人乘坐“爱仁”號商轮从天津大沽出发,向牙山进发。次日,北洋水师也遵照李鸿章的指令派出“济远”“广乙”和“威远”3舰前往牙山海面警戒。就在“爱仁”号开出差不多同时,上海方面传来一个情报,说是停泊在日本佐世保港的11艘日本战舰昨日出港去向不明。

这一情报立即引起李鸿章的警觉。他旋即电令丁汝昌带海军大队前往牙山一带巡护,以保护运兵船的安全。丁汝昌接到命令,马上调派北洋水师主力战舰9艘及2艘鱼雷艇前往牙山防卫,其中包括“定远”“镇远”两大铁甲舰。

巧合的是,就在同一天,俄国使馆派参赞巴甫洛夫来见李鸿章,表示俄国驻朝使馆对日占据汉城,惊扰商民,深感不安,已电请俄政府派兵驱逐日军。这一消息让李鸿章颇感振奋。他当即表示,如果贵国派出军舰,我海军亦可随同前往。随后,李鸿章便电令丁汝昌取消原定计划,暂不前往牙山,等到俄国派出兵船,再随同赴朝。

但是,李鸿章并不知道,他得到的第一个情报并不准确。早在7月20日,清军援兵尚未出发,日本军方已通过潜伏在天津的间谍得知了消息。经过两天的部署和准备,日本联合舰队才陆续出动。23日上午11时,第一游击队“吉野”“秋津洲”和“浪速”3舰首先开拔,驶离佐世保港,次日抵达丰岛海面,而此时后续大队尚没赶到。如果这时李鸿章没有撤销北洋水师大队前往牙山的巡护任务,那么在以少对多的情况下,日本第一游击队也许就不会贸然发动偷袭,丰岛悲剧也许就会避免。

22日、23日,担任运兵任务的英国商船“飞鲸”“高升”相继从天津大沽出发,开往牙山。就在“高升”出发的当天,日军冲入朝鲜王宫,朝鲜形势进一步恶化,而日本海军第一游击队也正在逼近。“济远”号管带方伯谦得知消息后,自知难敌日舰,便作出了撤离的准备。当时正在牙山海面执行警戒任务的有北洋水师“济远”“广乙”和“威远”3舰。3舰中除“济远”是由德国进口的装甲巡洋舰外,“广乙”“威远”均由福州船政局生产,不仅老旧落后,而且“威远”还是最早一批生产的木壳兵船,战斗力实在有限。

24日下午,第一艘运兵船“爱仁”号卸船完毕,方伯谦考虑到“威远”号航速慢,又是木制外壳,决定让其先行撤离。次日清晨,当第二艘运兵船“飞鲸”号登陆结束,“济远”“广乙”才离开牙山,返航回国。然而,就在此时,早已到达丰岛附近海面的日本海军第一游击队不宣而战,向两舰发起突袭,挑起了丰岛海战。“济远”“广乙”随即开炮反击,多次击中敌舰,但自身也伤亡惨重。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广乙”“济远”先后撤离战场,但日舰紧追不舍。在撤退中,“广乙”发炮击中“浪速”左甲板,并乘机驶离,后因舰体损毁严重,在朝鲜西海岸搁浅。管带林国祥下令纵火焚舰,以免资敌,随后率残部登岸并辗转陆续回国。

“广乙”驶离后,日军集中3舰全力围攻“济远”。方伯谦下令突围,该舰全速向国内方向驶避。此时,方伯谦已经吓破了胆,一边挂起白旗,一边继续奔逃。日舰紧追不舍。就在这时,清军第三艘运兵船“高升”号和另一艘运输船“操江”号迎面驶来。日舰立即分头行动:“吉野”继续追击“济远”,而“浪速”和“秋津洲”则分别拦截“高升”和“操江”。

危急时刻,作为战舰的“济远”本应保护两艘毫无战斗力的运输船,可一心只想逃命的方伯谦却只顾自己逃命,结果导致两艘运输船完全暴露在敌舰的炮火之下。

很快,“操江”被日舰“秋津洲”所拦截。几个小时后,该船束手就擒。船上全部人员,以及20万两饷银、枪炮弹药等物资装备尽数落入敌手。更为惨痛的是“高升”号的遭遇。日舰“浪速”号快速逼近“高升”时,发出旗语,要求对方立即停船,并跟他们走。“高升”上运载了淮军仁字营1100多名官兵。得到消息后,他们坚决不从,一致同意与船共生死。随后,淮军官兵控制全船,并将船上所有的外国人看管起来。

下午1时左右,失去耐心的“浪速”号突然拉响汽笛,然后向“高升”号发射一枚鱼雷。鱼雷没有击中,接着右舷五门火炮同时开火,顷刻间,弹如雨下,“高升”号上硝烟弥漫,火光冲天。船上淮军官兵用步枪奋起抵抗,但却无济于事。一个小时后,“高升”号倾斜沉没。就在中国官兵纷纷落水之时,残忍的日本人依然不肯放过,他们乘坐小艇,大开杀戒,对落水官兵频频用机枪疯狂扫射。一时间,浮尸蔽海,血染碧涛。事后据统计,船上全部官兵除少数侥幸逃生外,计有871人壮烈殉国。

丰岛之战的消息传至国内,朝野震惊,舆论大哗。8月1日,中日两国皇室同时下诏宣战,一场血雨腥风的厮杀随即在陆海两线拉开了大幕。

平壤溃败

1894年7月26日,“高升”号被击沉的噩耗传来。驻守牙山的聂士成闻讯,悲愤不已。日军不宣而战,表明战争已始开始。

就在这期间,日本陆军大岛混成旅团两个联队,共4000余人,已开始向牙山进发。为了抵御日军的进攻,聂士成决定在成欢驿一带布防,以阻击日军。他一边亲往勘察地形,布置防务,一边请求叶志超派兵增援。

先期登岸的“爱仁”“飞鲸”上的援军,使驻牙山的清军兵力达到3880人。与日军相比,人数大致相当。但是,由于电线中断,信息不通,从汉城传来的消息,却说日军兵力有3万之众。27日,日军先头部队在振威一带与清军发生交火。形势万分危急,叶志超从牙山赶往成欢驿,与聂士成面商战守之策。由于受错误情报影响,两人都认为,敌众我寡,况海道已为日军封锁,援军断难飞渡,坚守牙山绝非上策。

聂士成向叶志超建议,由叶志超先率一部前往公州,他则带队防守成欢驿,“战而胜,公为后援;不胜,犹可绕道而出”。叶志超以为然。计议已定,叶志超立即返回牙山,率500余人,带着辎重,先期退往公州,以保后路。此时,清军的战略十分清楚,即牙山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则退。但由于先顾后路,这就削弱了牙山的防守力量。

7月29日天亮时分,日军大队分两路向聂军发起攻击。他们利用猛烈的炮火和人多势众,强行通过安城渡,并向成欢驿一带发起猛攻。聂军奋勇还击,双方开枪互射。起初,架在山顶的聂军炮队频频得手,歼敌甚多,可日军采取迂回战术,翻山越岭,分道包抄。由于敌众我寡,聂军很快处于劣势。

尽管情势十分不利,但聂军依然斗志高昂,血战不退。聶士成则冒着枪林弹雨,来回指挥。随着日军不断增多,聂军在月峰山、牛歇山等阵地相继失守,两路日军从左翼、右翼两侧向聂军大营发起夹攻。形势越发危急,而聂军弹药这时也快告罄,无奈之下,聂士成只得下令突围。

此后,部队一路退往公州。按计划将在那里与叶部会合,可途经江浒时,聂士成发现叶部正在渡河,不禁颇感惊讶。这时,叶志超骑马过来,聂士成便上前询问。叶志超说:“公州不可守,不如绕道至平壤,会合大军,再图进取。”他让聂士成收拾残部,随后跟进,说完便拍马而去。聂士成对于叶志超的决定很不满意,但作为下属,他只能服从。

从7月底开始,按照李鸿章的部署,从国内增援的“四大军”陆续集结于平壤。这“四大军”分别是卫汝贵的淮系“盛”军、马玉昆的淮系“毅”军、左宝贵的淮系“奉”军,以及丰升阿的奉天练军和吉林练军,总兵力为32营、13000多人。

8月21日,叶志超部从牙山撤回平壤;7天后,聂士成也率部突围,在平壤与诸军会合。叶志超、聂士成撤回平壤后,清军实力进一步增强。

然而,如今的淮军早已不是过去的淮军了,其战斗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当时增援朝鲜的四大军齐聚平壤,加上从牙山撤回的直隶提督叶志超部,各自独立,地位并列,不相统属,急需有人出来统一指挥。可是这样的人一时间却找不出来。

万般无奈之下,李鸿章最后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叶志超。叶志超,字冠群,是安徽合肥西乡人,绰号叶大呆子。他是淮军宿将,李鸿章的老部下,以军功官至直隶提督。成欢驿一战,他派聂士成出击,自己退往公州,并未参战,事后却虚报战绩,自称“大捷于牙山,斩首二千余名”,这让朝廷颇感振奋。李鸿章最后选择了他,或许也是受到这一虚假战功的迷惑。

然而,对于这一任命,各方均不看好。更糟糕的是,叶志超从一开始就消极避战。在当时清军兵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他竟做出一个荒唐的部署,即抽调了4000多兵力,驻扎于肃州、义州,以保平壤后路。这样一来,留在平壤城内的清军只剩下9500余人,极大地削弱了平壤的防御。

9月12日,日本大兵压境。由日军第五师团长野津道贯中将率领的各部陆续在平壤城外集结完毕。据戚其章《甲午战争史》载,当时,日本入朝总兵力为19600人,而进攻平壤的部队就达到16000人。

3日后的凌晨,平壤之战打响了。战斗首先在南门外船桥里一带展开。担负进攻任务的是日军大岛义昌少将率领的第九混成旅团。进攻开始后,尽管日军在炮火掩护下发起猛烈攻击,但却遭到了清军顽强抗击。敌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清军的英勇顽强也让日军始料不及。日军轮番发起攻击,可每当攻至营垒前沿,清军便会跃出营垒,以血肉之躯作殊死拼杀。

船桥里之战从凌晨4时开始,一直打到下午2时半。日军第二十一联队3600人轮番猛攻,而清军守军只有2200人。但在马玉昆和卫汝贵的指挥下,众志成城,英勇抗击,终于挫败了日军的多次进攻。

船桥里之战,是甲午战争中淮系陆军打得最好的一次战斗。但从平壤全局看,日军厚集重兵,多路进攻,清军防线承受着极大的压力,情势十分严峻。

平壤防御战共分三个战场,一是南战场,即船桥里一带,由马玉昆淮系“毅”军驻守;二是西战场,即平壤中城一带,由卫汝贵淮系“盛”军防御;三是北战场,即玄武门一带。前两个战场打得都不错,清军“死力拒守,如铁壁铜墙”,日军进攻连连受阻,但是北战场的情况却不妙。

北战场是平壤之战的主战场。日军动用了围攻平壤的半数之兵力,共7800人,由第十旅团立见尚文少将亲自指挥,分东西两路向玄武门外的清军展开了合击。

驻守玄武门的清军为左宝贵部和江自康部,共五营2900人。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清军苦战支撑。为了突破清军的防御,日军集中大部兵力,猛攻左宝贵部一处。而左宝贵的守军只有1500人,不到日军的五分之一。战斗從破晓开始,一直打到上午8时,平壤城北四座堡垒先后告失。此后,日军分兵三路,猛攻牡丹台。

牡丹台地势险峻,火力很强,易守难攻。日军进攻牡丹台伤亡甚重。后来,他们调集重炮猛轰,终于将炮台摧毁,守军士兵大多在炮火中阵亡。正在玄武门上督战的左宝贵痛心疾首,志在必死。他穿上御赐衣冠,登上城楼,亲冒矢石,身先士卒,力战不懈。在左宝贵的感召下,官兵们无不奋勇,竭尽血诚。激战中,一炮手中弹身亡,左宝贵便亲自上前燃放大炮,先后发射榴弹36颗。守备杨建胜劝其退下,左宝贵怒呵斥之。战斗中,左宝贵先是身中两弹,仍坚守炮台,指挥督战,后来一发炮弹击中他的胸前,左宝贵浑身是血,当场阵亡。

玄武门失守后,平壤防御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境地,但局势并非不可挽回。因为日军仍被阻于内城之外,而平壤西、南两个战场,并未动摇。日军虽然占了玄武门,但损失惨重。更为不利的是,由于长途远袭,日军弹尽粮绝,无法补给,加上是日大雨,部队冒雨露宿于城外,处境同样极为困难。

这时,如果清军能咬牙挺住,哪怕一两天,日军都有可能坚持不住,不战而退,而平壤战局也会随之改观。然而,从一开始就对固守平壤缺乏信心的叶志超,这时已经彻底悲观了。他不顾他人的反对,下令撤出平壤。

是夜8时,大雨瓢泼,清军开始慌乱地撤退。日军闻讯出击,四处截杀。不久,叶志超退到安州。聂士成拦住他说,不能再退了,并向他建议:收拢散队,扼守安州,深沟固垒,以待援军。可叶志超这时早已闻风丧胆,根本听不进去,一路狂奔,逃回国内。其他各部也相率效仿,唯有聂士成令残部驻扎安东六百吊要隘,与敌相持一月有余才奉命回国。

9月16日,日本天皇接到了从平壤传来的捷报,不禁惊喜有加。他根本没想到,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就取得了重大胜利。

败报传来,李鸿章如同当头挨了一棒。然而,更让他痛心的是,就在平壤溃败的消息传来之时,他一手创建的北洋水师也在黄海遭受重创,一蹶不振。

黄海之战“为地球各国海战向来罕有之事”

1894年9月初,日本陆军开始向平壤集结,告急电报不断传来,李鸿章在请示朝廷之后,决定抽调淮军刘盛林部前往增援。此次增援共调用5艘运兵船。为了确保运兵安全,丁汝昌提前率北洋水师大队前往大东沟一带海域护航警戒。

出发的这一天是9月16日。在这前一天,日军已攻陷平壤,可由于平壤电报线路中断,国内并不知情,故增援计划仍如期进行。当天下午,北洋水师抵达大东沟。丁汝昌令“平远”“广丙”及两艘鱼雷艇护送运兵船进入江口,其余10艘主力战舰则在江口外待命。而此时一直在苦苦寻找北洋水师决战的日本联合舰队也发现了北洋水师的动向,迅速向大东沟猛扑过来。

17日上午,两军相遇于黄海。一场决战已不可避免。中午12时许战斗打响。日军参战舰船为12艘,北洋水师先是以10艘战舰迎战,一个小时后,护送运兵船进入江口的“平远”“广丙”及两艘鱼雷艇赶到,双方船只数量和总吨位大体相等,但在船速、火力、舰龄和训练等方面日本却明显优于我们。

当天上午10时左右,“镇远”首先发现日舰,丁汝昌下令迎剿。北洋舰队随即分成五个小队,以夹缝雁行阵,向前急驶,而日本海军则以12舰鱼贯猛扑。及至发现日舰以单纵队驶来,丁汝昌遂下令改为横队迎战。丁汝昌下达这样的命令是考虑我舰多为前主炮,正面迎敌,有利于发挥火力。可是,由于变队匆忙,加之平日缺乏训练,各舰未能及时到位,结果队形不整,旗舰“定远”凸显在前,暴露在敌人的炮火之下。此时,双方相距已越来越近,“定远”首先开炮,没想到这一炮没有打中日舰,却把自己的舰桥震塌了。正在舰桥上督战的丁汝昌从高处跌落到甲板上,身负重伤。不久,“定远”舰的信号装置又被日军炮火摧毁,作为旗舰已无法实施有效指挥。身负重伤的丁汝昌包扎后,拒绝进舱躲避,坚持坐在甲板上进行督战,可是由于战前没有指定代理人和代理旗舰,北洋水师失去了统一指挥,只能各自为战。

日舰却按照事前的战术安排,凭借其“船快炮快”的优势插入北洋水师中间,忽分忽合,左右穿插,使丁汝昌试图发挥正面火力的想法完全落空。

尽管局势不利,但北洋官兵并未怯战,相反却表现出了高昂的战斗精神。据“定远”号外籍船员马吉芬回忆说,中日开战以来,北洋水师无不锐意备战。出发前,各舰将舢板等救生工具一律撤除,意在破釜沉舟,与舰共存亡。

在强敌围攻之下,“超勇”“扬威”两舰全力以赴,倾力还击,先后击伤敌舰“高千穗”“秋津洲”和“浪速”。北洋水师主力则在左翼迎战日舰本队,击伤日舰“赤城”“比睿”和旗舰“西京丸”,迫使3舰退出战场。遗憾的是,敌旗舰“西京丸”受伤后,我鱼雷艇“福龙”赶到,竟然连发3枚鱼雷,均未击中目标。

战斗开始阶段,双方相互僵持。下午1时许,战局发生逆转。日舰的船速和火力逐渐占据上风。它们灵活机动,夹击包抄。先是“超勇”被日舰击沉,管带黄建勋落水后,拒绝施救,英勇就义。之后不久,“扬威”也重伤起火,随后搁浅,管带林履中在船毁之后,蹈海成仁。日军第一游击队在打沉两舰之后,腾出手来,调头支援其本队,并向左翼展開攻击。激战中,我“来远”“平远”“广丙”3舰相继起火,“致远”也遭受重创,开始下沉。

“致远”是北洋舰队中航速最快的巡洋舰。管带邓世昌忠勇血诚,早在战前他就立下誓言:“若有不测,誓与日舰同沉!”战斗中,他指挥全舰,奋力搏杀,“气象猛鸷,独冠全军”。当日舰围攻旗舰“定远”时,他下令“致远”直插“定远”之前,以保护旗舰,结果舰体多处中弹。其中一发炮弹击中船底,由于密舱隔门橡皮老化,无法隔水,海水汹涌而入,迅速下沉。此时,敌舰“吉野”正在船前,对“定远”构成威胁。紧要关头,邓世昌抱定决死精神,下令开足机轮,冲向“吉野”,欲与敌舰同归于尽。“吉野”惊恐万状,掉头逃窜,一边发射鱼雷,将“致远”击沉,“全船皆殉无逃者”。

邓世昌落水后,其护兵刘忠以救生圈付之,拒不受;左队一号鱼雷艇赶来施救,他也拒之。战后,光绪皇帝亲赐挽联:“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致远”沉没后,形势对北洋水师越发不利。就在这时,“济远”管带方伯谦看到情势不妙,首先调头逃跑,“广甲”管带吴敬荣也随后效仿,剩下的“经远”孤立无援,立即遭到日本数舰围攻。但是,管带林永升临危不惧,沉着应战,日本“吉野”等4舰靠着船多炮快,死死咬住“经远”不放。双方激战多时,“经远”起火后仍奋力反击,最后林永升中弹身亡,“经远”也被日舰击沉。

此时,北洋水师只有两大铁甲舰“定远”“镇远”依然在坚持战斗。敌军5舰如群狼一般,围着两舰环攻不已。靠着坚固的装甲,“定远”“镇远”两舰一直与敌血战。下午5时多,天近黄昏,眼看无法消灭“定远”“镇远”,日舰只好退出战场。

黄海之战前后进行了将近6个小时,打得十分惨烈。用李鸿章的话说,“为地球各国海战向来罕有之事”。此战过后,北洋水师元气大伤,被迫退守军港,保船不出,而日本海军则成功地实现了控制黄海制海权的战略目的。李鸿章苦心制定的“保船制敌”战略彻底宣告破产。

(参考资料:《淮军四十年》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第1版;作者: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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