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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镇北洋

2020-10-24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20年5期
关键词:李鸿章教案曾国藩

天津教案把李鸿章推上了直隶总督的宝座,他在这把交椅上一坐就是25年。在李鸿章接任直隶总督不久,久拖不决的教案便顺利结案,他不仅没有像老师曾国藩那样陷入泥潭,落下骂名,反倒声望大增,赢得了外交家的美誉。后朝廷改制,李鸿章又兼任北洋大臣。北洋时代是李鸿章最辉煌的时代,也是淮军发展最鼎盛的时代,淮军成为一个超越地域、辐射全国的强大的政治集团。这一时期也是李鸿章“自强新政”最活跃、最红火的时代。

丁日昌的到来,使一盘死棋活了过来

在说李鸿章前往天津之前,有必要先介绍一个人,那就是丁日昌。丁日昌曾是李鸿章的重要助手,也是淮军的重要干部。在接到赴津协助办理教案时,他已官至江苏巡抚。李鸿章对他的评价甚高,称赞他“学识深醇,留心西方秘巧”“洋务、吏治精能罕匹,足以干济时艰”。

天津教案出现僵局后,曾国藩病势加重,朝廷必须选派得力干部前往救火,于是想到了毛昶熙和丁日昌,谕旨令他们前往天津帮助曾国藩办案。

毛昶熙,河南武陟人,进士出身,时任工部尚书,颇负清望。他的态度比较强硬,主张与洋人据理力争。毛昶熙从北京赴津,比丁日昌先期到达。他带去的随从中有吴元炳、刘锡鸿、陈钦和恽祖贻,4人皆能言善辩。在交涉中,他们摆事实,讲道理,竟使“洋人不能诘”。中方指出,教案发生与丰大业首先开枪有极大关系,法方应负责任。法使罗淑亚强词夺理,坚称事端是中方挑起,而且是由天津府县主使,必须抵命。中方则反驳说,府县主使,证据何在?如有证据,可由中外大员会同提审,当堂对质。倘若府县确有主使情节,决不曲为宽贷。双方僵持不下,罗淑亚拂袖而去,径直回京。

8月9日,丁日昌奉旨启行北上。他的想法与曾国藩不谋而合,那就是要争取和局,不能轻易开战,中国现在需要的是努力发展经济和军事,徐图自强,亟图振兴,而后才有立足之地。

8月21日,丁日昌到达天津。曾国藩十分高兴,上午,便与他“畅谈良久”。下午5时后,丁日昌再次前来,两人又是交谈“甚久”。

当时,急需解决又最为棘手的有两件事:一是如何处理府县官员;二是如何缉拿滋事人犯。这两点都是洋人照会中坚持不肯让步的。曾国藩与丁日昌看法基本一致。对于第一件事,他们认为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虽有失职行为,但错误只是“临时失于弹压,事后不能缉凶”,仅此而已。交部治罪已属过当,若要正法,万难接受。

曾国藩在上奏将府县交部治罪后,已深感后悔,此后他便令直隶按察使钱鼎铭采取拖延之法,以应付洋人。接到曾国藩的指令后,钱鼎铭便以张光藻、刘杰有病为由,分别让他们去顺德和密云养病。但洋人通过外交使团频频向朝廷施压,要求朝廷严加查办涉事官员。本来朝廷也想睁一眼闭一眼,但在压力之下不得不改变了态度。之后,五百里加急,谕旨严斥,称张光藻、刘杰乃奉旨治罪人员,即使患病属实,亦应在天津听候查办。曾国藩万般无奈,只得让钱鼎铭把张光藻、刘杰等重新召回,到案听候处置。

丁日昌向曾国藩提出了“一松一紧”的办理方法,“松者,究办府县;紧者,缉捕凶犯”。即,对于府县处理,要坚持定见,尽快获得有利于我的证据,包括府县亲供,而后在交涉中据理力争,使洋人就我范围;但对惩办凶手一事,可以立即缉拿,从严惩办,以杜外患,大局似可粗定。

丁日昌的到来,使一盘死棋活了过来,但他的办法是以保护官员,牺牲百姓为代价的,而且他还提出了一个“按律议抵”的解决方案,更是遭到指责,广为诟病。所谓“按律议抵”,说白了就是以命抵命。即洋人被杀了20人,我们也杀为首凶犯20人,一命偿一命,两相抵消。其立足点是建立在以下层民众為牺牲品的基础上,这显然很成问题。然而在他看来,从国家利益出发,这些都无足轻重。现在的问题是必须找到20个替罪羊。

于是,在他的主持下,一场大规模的缉捕迅速而广泛地展开。官府的行动引起了人们极大的愤慨,有人当晚就撕了悬赏布告。为了防止事态失控,先期到达的淮军2000多人奉命开上街头,维持秩序。5天之后,已有37名嫌疑犯被抓获。不久,被抓捕的人就达到80多人。

被抓的人中有供称砍过洋人的,也有本身就是不良分子,犯有罪行,被百姓拿获扭送衙门的,还有一些无赖和帮会成员。有关人员分头设局,夜以继日,隔离研讯,希望尽快审出结果,好向上头交差。可是,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审讯之中,他们才发现这个案子难度相当之大:

首先,伤害罪当堂对质需有苦主,可洋人多已死亡,无苦主对质。其次,动乱平息后,死者均已就地掩埋,无法查验伤痕,更无法与杀人凶器相互印证;加上在逃犯难以抓捕,已抓获的不肯供认。第三,此案事起仓促,事先并无纠集之人,而是出于义愤,一哄而起,无法找到首犯。第四,天津“混星子”不怕打,虽酷刑而不畏惧。第五,无人指证凶犯,原因是人们害怕报复,更恐为舆论讥抨。

如此种种,要想定罪万难迅速。其实,棘手的事还不止这些。比如,群殴毙命,一般以最后下手致命者为重罪,可此案众愤齐发,乱拳齐下,打完之后一哄而散,要想搞清谁先打谁后打,谁致命谁不致命,几乎难上加难。

可是,朝廷催促尽快定案。曾国藩很犯难,他对丁日昌说,如无确证就定罪,拿无辜者充数,难免问心有愧,有所不忍,同时也难服洋人之心。丁日昌说,非常时期须变通办理。照常例断狱决囚,应有案犯画供,有尸亲指认,有众证确凿,但此案难以做到。窃以为,本犯无供,亦无尸亲指认,但只要有旁证二三人指实,即可具结,并据此定案。曾国藩默然良久,而后深叹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如此。其实,这也符合他“浑含出之”的想法。

就在天津教案的查办工作举步维艰之时,8月22日,南京发生了一件大事:两江总督马新贻突遇行刺,次日因伤不治而亡。这就是当时震惊朝野的“刺马案”。

处理天津教案后,李鸿章声誉和影响之大已无人能比

“刺马案”是清末四大奇案之一,100多年来,正史、野史、实录、笔记、小说、戏剧,都有大量描述,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刺马案”发生的过程说起来很简单。马新贻当日在校场阅操,完毕后返回途中,被一个名叫张汶祥的人所杀。据说,他是马新贻从前的结拜兄弟,因马新贻私占其妻,引发仇杀。民间多持这种说法。但《清史稿》中载,张汶祥原为海盗,马新贻担任浙江巡抚时,其党多被捕杀,其妻也被人掳走。马新贻至宁波阅兵时,张汶祥向他投诉不准,于是衔恨杀人。

不管刺马出于何种原因,这一事件的发生都导致了中央对督抚大员的安排再次出现重大调整。8月29日,朝廷做出决定,曾国藩调任两江,而李鸿章继任直隶。曾、李再次对调,这意味着,李鸿章将在天津教案中正式出场,而且,这也是李鸿章继剿捻之后再次取曾国藩而代之。的确,马新贻被刺,案情重大,需要重臣出面查办。但天津教案迟迟未结,朝廷对此不满,故有李代桃僵之举。当然,这也是为了给曾国藩一个面子,可他心里深感不快。接旨后,他又故伎重演,打报告以衰病为由请辞江督,并称“目下津案未结,仍当暂留会办。一俟奏结后,即请开缺,安心调理”。可是朝廷的批复却不同意。

其实,曾国藩来到天津后,一直抱病坚持工作,尽管此案困难重重,他还是在努力打开局面。即便在朝廷决定调他去两江赴任、尚未办理交接前,他仍然恪尽职守,毫不懈怠。在采取“变通办理”之后,定案工作明显加快。9月9日,他在给朝廷的报告中称,已查明确有证供、应正法的有七八人,略有证供、应治罪的20余人。7天之后,这个数字进一步加大。证據确凿可以正法的定罪人数已上升至15人,其中有亲供的11人,无亲供而有旁证的4人。此外,还有21人,作为从罪,拟从轻发落,处以军流。

当然,这个数字离完成20人的抵命任务还有差距。不过,这只是第一批,还有16名案犯,“情节较重,讯有端倪”;另有11名在逃者,情节也较重,正在抓捕中。以上案犯拟作第二批奏结,丁日昌正在抓紧办理。因此,抓到足够的罪犯不成问题,问题是要尽快与洋人“订立抵偿实数”。

曾国藩希望及早了结此案,可他的做法再次招致一片指责,丁日昌同样受到激烈抨击。朝中奏章不断,痛斥曾、丁卖国媚外,请求下旨惩处。士绅百姓更是群情激愤,斥曾是汉奸,呼丁为鬼奴。曾国藩的声望急剧下降。

9月20日,李鸿章到达天津。曾国藩亲自到西沽迎接。两人略作寒暄,而后同回公馆,中午共进午餐。丁日昌亦在座。席间,谈及调任安排,李鸿章劝说曾国藩接受任命,前往两江,不必请求开缺。他说:“谷山(马新贻的字)之事的确奇绝,过去从未有过,此事重大,断非师门莫办。”接着,又说:“谷山在闽浙好好的,偏要让他来两江。两江重地,伏莽甚多,没有足够的资望岂能镇得住?”话语中不免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李鸿章在办理天津教案上要比曾国藩幸运得多。尽管这是他初涉外交,况此案棘手处甚多,但他的运气显然要比他的老师好得多。在他接任直督不久,久拖不决的教案便顺利结案。他不仅没有陷入泥潭,落下骂名,反倒声望大增,赢得了外交家的美誉。

那么,李鸿章的高明之处在哪里呢?他又是如何办理天津教案的呢?

其实,李鸿章的看法与曾国藩、丁日昌并无二致,即主张和局,哪怕委曲求全,也不能“轻开衅端”。在给朝廷的奏折中,他坚决支持“和议”,并称赞曾国藩“老成谋国”,认为拿凶、赔款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想法首先就为民气澎湃的舆论所不容。为了避免招惹骂名,李鸿章一开始便耍了个滑头,提出要等其师将教案“凶犯”议罪正法后再赴津接任,以免“初政即犯众恶”。

8月29日,让他接任直督的谕旨下达,他9月7日行抵保定,接着又拖了10多天才到达天津。曾国藩心知肚明,但也拿他没办法,只好一边继续办案,一边等他到来。

当时对于教案的处置,争议最大的当数“以命相抵”的做法。李鸿章的看法是抵命可以,但人数不能太多。他曾劝过曾国藩,并向朝廷禀呈意见,认为洋人伤毙较多,如要凑够“议抵之数”有相当难度。他说,如出于警示,“正法八人”足矣。若杀戮太重,实在是利少弊大,亦有失厚待百姓之心。

可是,李鸿章的想法根本行不通。到了天津,他才发现即便一命抵一命,法国人也不肯接受。直到这时,李鸿章才体会到了“局中人”的苦衷。“以命相抵”固不可取,但李鸿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继续执行,很快就凑足了20个死罪名额,并押赴刑场执行。

在本案中,除了20个所谓的凶犯被杀外,还有25人充军;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发配黑龙江;赔款49万余两,重修两座教堂。此外,清政府还特派崇厚为专使赴法国赔罪。

天津教案的处理结果一经披露,顿时举国哗然。死刑执行时,无数天津居民拥上街头,簇拥着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毫无惧色地走向刑场。有人还印制了几万把印有人民英勇杀敌国画的扇子,一售而空……国人的愤怒达到顶点,但幸运的是,李鸿章并未受到波及,因为人们把耻辱化作利剑,统统指向了曾国藩。曾国藩有口难辩,一时间,饱受责难,声名狼藉。就连在京的湖南同乡也以他为耻,打碎了他的功劳匾额,强烈要求将其开除湘籍。1870年11月3日是曾国藩六十寿诞,朝廷降旨赐寿。可寿诞当天,这位老寿星门庭冷落,风光不再。可以说,天津教案几乎毁了曾国藩的名望。

然而,曾国藩走后,天津教案并未了结。尽管清政府做了极大的让步,受尽了屈辱,但法方依然不依不饶,拒不接受。曾国藩离任前就在给朝廷的报告中,一再敦促要与洋人尽快订立“抵偿实数”,可法方就是不接受。

双方讨价还价,分歧很大。法方提出的条件中包括以府县抵命等,中方认为实属无理,但法方态度强硬,尤其在府县抵命一条上,坚决不肯让步。谈判因此陷入僵局,这令李鸿章头痛不已。一旦谈判破裂,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甚至引发战端。当然,那些抵命的人也白杀了。

就在李鸿章一筹莫展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普法战争爆发了。这场战争是法国挑起的,结果却以法国惨败而告终。此时法国当局顾此失彼,手忙脚乱,已无心顾及东方。

在这种情况下,原先一直态度强硬的法国人突然改变了态度。不久,罗淑亚表示,愿意接受中方的结案条件。这一转变来得十分突然,就连总署官员也摸不着头脑,包括李鸿章在内。更可笑的是,由于不了解国际局势,清政府派出的赔罪团仍按计划向法国进发,直到进入法国,负责打前站的官员才发现那里已是一片混乱。

一般中国人更不了解,以为此案最后解决靠的是李鸿章的能耐。曾国藩办不了的事,李鸿章能办;曾国藩办不好的事,李鸿章能办好。这一来,李鸿章因祸得福,名气大增,时论认为其外交之能“过于国藩万万也”,朝廷亦从此倚重有加,外事必托付鸿章,而这一切都始于天津教案。正如梁启超所云,“是为李鸿章当外交要冲之滥觞,实同治九年八月也”。

天津教案,曾、李二人一前一后,同在一个锅里搅勺子,可结果截然不同。这就应了一句老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3年后,曾国藩去世,李鸿章地位日隆,其声誉和影响之大已无人能比。

淮军成为一个超越地域、辐射全国的强大的政治集团

天津教案把李鸿章推上了直隶总督的宝座,他在这把交椅上一坐就是25年。这在清朝历史上并不多见。直隶,因直接隶属京师而得名;直隶总督向为疆臣之首,地位显赫。有清一代,先后担此要职的达74人,共99任次。在这些重臣名相中,任职时间最长的当数李鸿章。

李鸿章就任直督后,朝廷改制,令直督兼任北洋大臣,这使李鸿章有幸成为由直隶总督兼任北洋大臣的第一人。

1870年11月20日,朝廷正式發旨,宣布了这项任命,并命所有洋务、海防各事宜,均归直隶总督经理。北洋大臣的任命,使李鸿章的权限有了更大的扩展。直隶总督管辖一省,但北洋大臣的权力,却不限于直隶一省。它被授权分管北方各通商口岸,在总理衙门之下,所有洋务、海防各事宜,无不涉及。

“洋务”这是一个涵盖广泛的范畴,它包括对外通商、交涉,及处理与洋商和传教士有关的一切事务,后来扩展至凡涉及与西方有关的新兴事业。在军事上,该大臣本无兵权,但以直督坐镇畿辅,地踞河北、热河、察哈尔三区,东北兼顾吉林、奉天边防,自然是手握重兵。海禁大开后,京师倚为屏藩,亦为北省进出门户,海防建设和新式海军的建立无不在其掌控之下。

1872年,李鸿章以协办大学士升任武英殿大学士。清代无宰相,大学士为最高荣衔,俗称阁老、阁臣。李鸿章算是跻身相位了。两年后,他又被晋封为文华殿大学士。这一显位向为满人专有,李鸿章以汉人补授,实为破例之举。

晚清最高决策机构,一为军机处,一为总理衙门。尽管李鸿章从未在这两个衙门里任过职,但同光以来,朝有大政,必先垂询重要疆臣,所以李鸿章坐镇北洋,却遥执朝政。其地位之隆,权威之重,甚至超出军机大臣或总署要员之上。

北洋时代是李鸿章最辉煌的时代,也是淮军发展最鼎盛的时代。这一时期,淮军的基干队伍不断加强,性质也发生了较大改变,由原来自收自支的团练部队逐步转化为国防军,承担起了保卫国防、抵御外侮的重任。其防地的扩展不仅遍布全国大部分省区,而且延伸至朝鲜、越南等地。淮军干部也开始大批得到提拔。据不完全统计,被提拔为省部级文职高官(如总督、巡抚、尚书、侍郎)计有38人之多;至于提督和总兵(相当于军师级干部)数量更是惊人,约有1300人之多,其中有700多人为土生土长的安徽人。此时的淮军已经成为一个超越地域、辐射全国的强大的政治集团。

这一时期也是李鸿章“自强新政”最活跃、最红火的时代。“自强”一词,最早出现在1860年。这一年,英法联军攻占北京。一些人开始认识到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此后,“自强”一词在官方文件和士大夫的文章中经常出现。京中如恭亲王奕訢、军机大臣文祥等人都倡导此说,而地方督抚中,如曾国藩、李鸿章和左宗棠等人,更是态度积极,大力倡导。他们都认识到学习西方技术的重要,尤其是军事技术。

自强运动又称洋务运动,在这场运动中,李鸿章和淮军显然是走在了前边。有道是“中堂勋业洋枪始”,李鸿章的洋务新政起步于上海,他所领导的淮军不仅是国内最早“西化”的军队,而由淮系兴办的军事工业也时间最早,规模最大。

江南制造局,又称江南制造总局,这是李鸿章在近代军事工业方面的重要尝试,也是晚清洋务运动的发端。淮军开入上海,李鸿章切身所感,对新式火器的渴求无比迫切。但他发现外洋军火,价格高昂。一些先进武器,列强还对中国实施封锁,“禁不出售”。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自己制造。江南制造局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立的。李鸿章对它寄予了厚望。他对负责操办这件事的丁日昌说,机器制造乃自强之本,御侮之策,尽寄于此。

然而,李鸿章的做法却遭到保守派的猛烈攻击。他们四处声讨,指责李鸿章等洋务派“师敌忘仇”“用夷变夏”“舍己从人,变乱成法”;声称“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他们还搬出了“礼义廉耻”“天道人心”等道德武器,把改革的种种举措说成是“祸国殃民”“洪水猛兽”。

面对一片反对声浪,李鸿章显得愤慨而焦躁。当时,淮军正在苏南与太平军作战,李鸿章在忙于军务之余,不得不腾出手来对付这些无聊的聒噪。他在给总理衙门的信中说,中国士大夫沉浸于章句小楷,武夫悍卒又多粗蠢,以致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无事则嗤外国之利器为奇技淫巧,以为不必学。有事则惊外国之利器为变怪神奇,以为不能学。不知洋人的工艺技术发展已有百年,早已出神入化。他还列举日本学习西方获得成功的例子,进一步说明不能再墨守成规,而“皇然变计”,向西方学习,则是势在必然。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想法得到了恭亲王奕訢的支持。奕訢掌管着帝国最要害的两大部门——军机处和总理衙门。他的支持意味着事情有了转机。不久,内阁奉上谕,着火器营抽调兵弁40余名发往江苏学习洋枪洋炮及军火机器,并要求该兵弁等“尽心讲求”,“务得西人之秘”。最高当局发了话,这无疑是为李鸿章撑了腰,自强新政得以继续推行下去。

此后,李鸿章又创办了金陵机器局。出任直隶总督后,他又接管了天津机器局,并利用手中的权力插手福建船政局。如此一来,中国近代四大军工企业皆为淮系所有。

19世纪70年代中期,由于西方经济侵略的加深,加上国家财政空虚,饷需困难,洋务派们开始认识到,求强必先求富。李鸿章就指出:“欲自强,必先裕饷;欲濬饷源,莫如振兴商务。”于是,洋务运动开始由求强的军用工业向求富的民用工业转变。

在这一转变中,淮军又一次走在了前面。1872年,李鸿章在上海开办了轮船招商局,此后便一发而不可收。短短的十数年,河北磁州煤铁矿、开平矿务局、上海机器织布局、天津电报总局、唐胥铁路、漠河金矿等新兴企业拔地而起,四面开花。据不完全统计,至1894年甲午战争前,由淮系创办的民用工业计有16家之多,占国内民用工业的3/4,在洋务派各大派系中独占鳌头。

为了适应自强新政的发展,李鸿章还兴办新学。早在1863年,他在江苏巡抚任上就开办了上海广方言馆,并于1870年,在直隶总督任上启动了第一批留美幼童计划,实现了中国教育史上一大创举。

修建铁路让李鸿章陷入了孤立

毫无疑问,自强新政的发展进一步扩大了李鸿章和淮系的势力,但这些具有开拓性的新兴事业并非一帆风顺,李鸿章为此殚精竭虑,付出了大量心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要数铁路的修建。

如果从1875年李鸿章正式提出修建铁路算起,至1888年第一条铁路建成,前后历时13年之久,其间的酸甜苦辣只有李鸿章心里最清楚。

早在1874年的12月10日,李鸿章上了一道著名的《籌议海防折》,为修建铁路和电报大声呼吁。但不巧的是还没等到批复,同治帝驾崩。同治帝大丧期间,李鸿章奉命进京治丧,拜会了奕訢。在会见中,李鸿章极陈铁路之利,请求先修造一条从清江至北京的铁路,以便南北转输。李鸿章原想寻求支持,可恭亲王一听说修铁路便迟疑起来他对李鸿章说:“这事太大了,无人敢于主持。”李鸿章请求他说服太后。恭亲王回答:“两宫亦不能定此大计。”

当时,反对铁路的保守势力声势浩大。每遇铁路之事,总要朝野震动,聚讼不休。一种普遍的看法认为,铁路变易山川,损害风水坟茔,这将触犯祖宗神灵,产生严重后果,同时铁路有害田庐,行之必犯众怒,势必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有人还把铁路比作一条吸血管吸吮着小民的鲜血,一旦“膏血既尽,则躯命随之”。当然,除了偏见之外,保守派也危言耸听,极力反对,认为铁路不合国情、民情,万不可行。因此当权者对此顾虑重重。

李鸿章回到天津后,一度心灰意懒,可铁路的种子播下后并没有就此枯萎,而是在心里顽强地生长。转眼到了1875年冬天,李鸿章又有些按捺不住了,想再次试探一下朝廷的意图。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亲自出面。

出面的是他的心腹亲信丁日昌。就在此前不久,丁日昌刚刚调任福建巡抚并督办福建船政。这一安排自然是出于李鸿章的保荐。福建船政向为湘系势力范围。在洋务活动中,淮系和湘系、北洋与南洋一直明争暗斗,互争雄长。李鸿章举荐丁日昌赴闽,就是要插手福建,进一步扩展淮系的势力。然而,就在丁日昌到任前后,日本侵略朝鲜,江华岛事件发生,而中日琉球争端也进一步加剧,沿海局势骤然紧张。

朝廷谕下,令李鸿章督办北洋海防,沈葆桢督办南洋海防,并批准李鸿章、沈葆桢开采煤炭之请,命先在磁州、台湾试办。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台湾基隆煤矿开办起来。台湾当时尚未建省,隶属于福建管辖。丁日昌就任巡抚后前往视察,发现基隆矿区为了运煤需要,修了一条轻便铁道。尽管运煤车没有机头,只是利用海岸坡度由矿井滑行至海岸边,十分简陋,但这却给了丁日昌很大的启发。回去后,他便起草了一份奏折。在奏折中,丁日昌拟订了一个发展台湾铁路的计划,并提出了“十害”“十利”和“七不必虑”。中心意思一言以蔽之,那就是从战略上考虑,台湾应该立即修建铁路,而且势在必行,迫在眉睫。

丁日昌的立论当然是有根据的。琉球事件和江华岛事件先后发生,暴露了日本的侵略野心,这给中国的海防敲响了警钟。作为海上战略要地,加强台湾防务此时已成为朝臣们的共识。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提出怎样的设想,哪怕是出格的,只要是出于对台湾防务的考虑,都会纳入考虑。正因为如此,丁日昌才敢于触动铁路这根敏感的神经,大胆地放出了一个试探性的气球。

从现有的资料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丁日昌在上这道奏折时与李鸿章进行过沟通,但他们之间的默契却显而易见。随着李鸿章的呼应,一些洋务派大员也纷纷上奏支持。这其中也包括沈葆桢。因为在处置琉球事件中,他切肤所感,认识到加强台湾防务的重要性,所以在奏折中说:“铁路一端,实为台地所宜行。”

就在李鸿章和洋务派大臣推波助澜之时,一直在暗中支持李鸿章的恭亲王也站出来说话了。他说:“举办轮路为经理全台一大关键,尤属目前当务之急。”为了减少阻力,总署还特别强调修铁路只限于台湾岛内,并不涉及大陆。这一提法果然使顽固派们放松了戒备。几乎没有太大的反对,丁日昌的奏折便获得了批准。1877年,修铁路的“禁区”首先在台湾被打破。但是,由于经费问题,台湾修路计划后来中途搁置,并没有进行下去。

此后几年,洋务活动蓬勃发展。1877年,上海有线电报开设,6月15日第一次发报。1878年,开平矿务局开局。接着,上海机器织布局也获得批准。1879年,直隶通兴煤矿开采。1880年,兰州机器织呢局开工;不久,朝廷又批准开设南北洋电报,架设天津至上海电线……尽管如此,铁路在内地仍被视为禁区。

1880年冬天,伊犁事变发生,西北边陲告急,朝廷用人之际,李鸿章又乘机举荐了自剿捻后因功大赏轻而告病还乡的爱将刘铭传。清代重臣任用,照例要进京接受召见,并对军国大计发表见解。刘铭传到了北京,便向上递了一道《筹造铁路以图自强折》。奏折一上,立时引起大哗。内阁学士张家骧首先跳出来反对,认为修建铁路有“三弊”,请求“置之不议,以防流弊而杜莠言”。朝廷接到奏折后,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把双方的折子一起批给北洋大臣李鸿章、南洋大臣刘坤一,让他们研究后,一并拿出意见,复议具奏。

李鸿章当然是支持刘铭传的。10天后,他便上了一道《妥筹铁路事宜折》,态度鲜明,剀切陈词,并针对张家骧所谓的“三弊”,提出了铁路之兴,大利有九。他在奏章中说:“我朝处数千年未有之奇局,自应建数千年未有之奇业,若事事必拘守成法,恐日即于危弱而终无以自强。”他还提议筹建铁路公司,并由刘铭传来督办。

李鸿章的态度引起了顽固派的愤怒。他们怀疑李鸿章与刘铭传一唱一和,绝非巧合,而是有所预谋。

事实也正是如此。1880年,由于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李鸿章对于修建铁路的渴盼与日俱增,更加迫切。但以他的身份贸然进言似有不妥,刘铭传此次进京陛见正好是一个机会,而刘铭传本人的想法也与之不谋而合。与几年前丁日昌的奏折相比,刘铭传的奏折更加大胆,他提出铁路修建不再局限于台岛一隅,而是要推向全国。顽固派无法容忍了。他们蜂拥而起,群起而攻。通政使参议刘锡鸿、顺天府府丞王家璧、翰林院侍读周德润等纷纷跳出来,上疏指斥李鸿章。一场关于要不要修建铁路的论战,再次闹得沸沸扬扬。

面对一片反对之声,李鸿章一边致函总署和刘坤一,希望得到支持,一边继续对保守派的论调进行驳斥。这场论战前后持续了两个多月。反对派上纲上线,扣了许多大帽子,如周德润指责修铁路是“用夷变夏”;王家璧攻击李鸿章是为外国打算,而不是为朝廷打算;刘锡鸿更是列举了“不可行者八、无利者九、有害者九”……其实,这些论调并没有什么新东西,不过是十多年前反对洋人在中国修路时的老调重弹。

李鸿章很快陷入了孤立。总署三缄其口,这时候南洋大臣刘坤一的态度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可是,刘坤一上奏说,铁路好是好,也有令人担心之处,比如会造成脚夫失业,利税减少等等,最好“参酌异同,权衡轻重”。这话模棱两可,十分圆滑,说了等于没说。

第二年2月14日,这场论战终于尘埃落定。当日有谕云:“铁路火车为外洋所盛行,中国若拟创办,无论利少害多,且需费至数千万,安得有此巨款?若借用洋债,流弊尤多。兹据廷臣陈奏,佥以铁路断不宜开,不为无见。刘铭传所奏,著无庸议。将此各諭令知之。”

刘铭传的奏折就这样被否定了。朝旨到达天津后,李鸿章当天晚上,在行馆的院子里一遍遍地转着轱辘。幕僚们说,中堂的生活极有规律,这种情况并不多见。事后他愤愤不平地说:“今各国一变再变而蒸蒸日上,独中土以守法为兢兢,即败亡灭绝而不悔,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这次受挫使李鸿章的信心再次受到了打击。然而,此时更让他操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就是开平煤矿正在悄悄进行的一项工程。

将铁路进行到底

开平煤矿创建于1878年,这是淮系集团创办的成绩最显著的一个大矿,也是晚清洋务运动的一面旗帜。主持开平煤矿的唐廷枢是晚清著名的洋务派专家,为了运煤需要,他向李鸿章提出修建一条由胥各庄至唐山之间的铁路,得到默许。

工程在1880年6月开始动工。为了减少阻力,李鸿章并未向朝廷奏报,这显然是违规行为,况铁路向被视为禁区。就在这当口,刘铭传的铁路折被否,唐胥铁路是否还要继续下去,李鸿章的压力陡然增大。如果继续修路便有顶风作案之嫌,而中途停工则前功尽弃。左思右想,李鸿章最后还是决意顶住。

刘铭传的折子是2月份被否定的,而铁路的修建却一直没有停止。李鸿章难道吃了豹子胆,竟敢置朝廷谕令于不顾?其实不然。李鸿章之所以敢这么做可能是出于两点:

其一,是恭亲王的支持。尽管在论战中,恭亲王没有明确表态,但他曾对李鸿章说过,铁路可先在煤矿、铁矿、军垦及一些口岸试行,让大家熟悉了,见怪不怪,然后再“渐推渐广”。在开平煤矿开设铁路完全符合恭亲王的指示精神。

其二,在对2月14日的朝旨进行仔细推敲之后,李鸿章发现朝廷虽然否定了铁路,但否定的理由并不是认为铁路不好,而是由于修路耗资巨大,同时不愿意借用洋债,这说明保守派攻击铁路的理由朝廷并不完全认可。这对李鸿章来说,无疑是令人欣慰的。如果仅仅因为钱而不让修路,那么唐胥铁路的修建没有伸手向上要一分钱,为什么不能允许呢?

1881年6月9日,唐胥铁路修建完工。这条全长十公里的铁路是中国人自己在内地修筑的第一条铁路,使用的蒸汽机车是用矿上的废锅炉改制而成。通车当日,李鸿章亲临视事。他登上了火车,并与众人合影留念。

应该说,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天。但照片上的他似乎并不欣慰。庄重的神态,严肃的表情,仿佛正在预示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果然,他的预感没有错。唐胥铁路通车后,隐瞒了一年多的秘密再也包不住了。顽固派们对于李鸿章的无视朝令和舆情而公然修路愤怒至极。一波更猛烈的围剿迅速掀起。他们一边声称“机车直驶,震动东陵,喷出黑烟,有伤禾稼”,一边谴责开平煤矿使用“障眼法”欺瞒朝廷,罪不容赦,而李鸿章失于督察,亦应受到追究。在一片反对声中,唐胥铁路只好废弃机车,一度改由马拉,以缓解外界压力。

尽管保守派们占得了上风,尽管唐胥铁路被讥称为“马车铁路”,但它在大陆突破了铁路的禁区却是一个事实,在中国铁路发展史上功不可没。

在此后4年里,修路和反修路的斗争时断时续一直没有停止过。1885年,中法战争爆发,清廷开始认识到建设铁路有利于调兵遣将,巩固国防,对于铁路的控制,态度有所松动。李鸿章抓住这个机会,不顾保守派的阻力,乘机提出将唐胥铁路扩展至芦台、天津,以为运煤之便。这一提议得到了新上台的醇亲王奕譞的批准。

1888年,津沽铁路告成,这标志着中国铁路新世纪的开始。许多中国人第一次有了与火车亲密接触的机会,不禁大开眼界。一位当时乘坐过火车的官吏事后用兴奋的笔调这样描述道:火车“电掣星驰,快利无比。然极快之中,仍不失为极稳。有时由窗中昂头一望,殊不觉车之颠簸,但见前途之山水村落如飞而来,不转瞬间,而瞻之在前者,忽焉在后矣。嘻!技亦神哉!”

津沽铁路通车后,不久在中法战争中升任台湾首任巡抚的刘铭传也在岛内修起了铁路。一南一北,淮系集团遥相呼应。这令顽固派气急败坏,一场更大的风暴席卷而来。反对派大臣纷纷联名上书要求禁止铁路。一些重量级的人物也加入了谴责的行列。这些人中包括大学士恩承、吏部尚书徐桐、户部尚书翁同龢、礼部尚书奎润等等。不难看出,这是有史以来关于铁路的最大的一次论战。规模之大,参与人数之多,都前所未有。据史料记载,反对者联名上书最多的一次是由奎润领衔的,言官九卿列名于后者达21人。

尽管反对派来势汹汹,可是铁路并没有被禁止。历史学家们指出,朝廷的态度实际上是受到三个人的影响。这三个人一是李鸿章,二是左宗棠,三是恭亲王。1885年,左宗棠病危,他在临终前的遗折中恳切吁请,力主修筑清江至通州铁路,“以通南北之枢”。他极力强调铁路有利无害,是自强之举,并认为“天下俗论纷纷”,完全不必理睬。

恭亲王则是铁路的积极支持者和推动者。中法战争结束后,朝廷成立海军衙门,由恭亲王兼任海军大臣,李鸿章、曾纪泽(曾国藩的儿子)为帮办大臣,铁路事务划归海军衙门掌管,而上述3人态度一致,这就使修路派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1887年,皇帝大婚在即,各地纷送贡礼。在所有的礼物中,李鸿章送的最为别出心裁,即一条小铁路。按照李鸿章的计划,这条小铁路将修在皇宫西苑内。李鸿章这么做当然是别有深意,但他在报告中却说,修建小铁路的目的是为了供太后赏玩,这一请求得到了批准。于是,西苑小铁路迅速动工。工程指定专人进行,费用由一家法商承担。是年3月13日,铁路主体工程告竣,当月开始安装铁道,并运来机车。西苑小铁路全长约一华里,南起中南海紫光阁,穿过福华门,入阳泽门,沿北海西岸北行,至极乐世界向东,又从龙泽亭以北经阐福寺、浴兰轩、大西天,至镜清斋前的码头抵达终点。

李鸿章居然把铁路修进了皇宫,这大出人们的意外。等到保守派发现时,铁路已经修建完成,慈禧老佛爷带着王公大臣们兴致勃勃地前来观看。耳闻不如一见,原来这个呜呜叫的东西并非想象中的怪物,而其能耐也“实优于骡马”。

应该说,这是一次突发奇想的成功的广告策划。它使最高当权者与铁路有了一次亲密接触,并彻底改变了她的看法。尽管反对派认为此举太过荒唐,攻击李鸿章以西洋淫巧诱惑太后皇上,但已无济于事。

次年8月,慈禧以光绪名义正式发表上谕,委派李鸿章、张之洞会同海军衙门商讨修路,“妥筹开办”。

坚冰终于打破。李鸿章“蓄志十年”,踏破坎坷,最后终于一偿夙愿。从1880年唐胥铁路修建到甲午战争发生前,全国陆续修筑了铁路600多里。

(参考资料:《淮军四十年》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1月第1版;作者: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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