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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伤

2020-10-23赵继梅

大理文化 2020年10期
关键词:抒情诗鹿鸣阿嬷

十一点的时候,他身体里的火

已经点着了,他开始唱歌

开始喊小心肝

开始把藏在肠肚里的秘密

一一倒出来

他抱着茶室门口的小叶榕

喊小娜

喊小芳

喊小玲

喊到四妹的时候

他哭了,哭声猛烈

整座身体,都在颤抖

他拍蚊子一样,把脸颊抽得响亮

可出走辽宁的四妹

再也听不见

这一记,来自大滇西的忏悔

最早的时候,她教她洗脸

刷牙。教她从门前的小路

走到山外的大路

她说:女儿

脸也是一条路

一条最近的路

后来,她教她做一朵花

开在路边

或开到悬崖

再后来,她学会了拆

拆桥,拆路,拆后台

昨天,她拆了十座庙

人间事

自去年,第一片秋叶落下后

我知道,人间的所有机器

都有使用年限。从齿轮

到豁口,或许十年

或许二十年……

从书林街到昆华医院

只需十五分钟,转三个弯就到

人生,有时比昙花还快

无需转弯,就到了终点

八点二十分,他说要吃豆花

她抓起保温筒就冲下楼

穿过两条街,白发从帽沿处漏下来

至此,一泡鸟屎落在她手上

东寺街北区都听到了她的尖叫

四零四病房,一只手已经落下来

含在嘴里的“妈妈”两个字

永远停在静音上

春天里的那场痛

我的心

我的肝

我的宝贝

我的憨包

我的狗

我的天

一百个也抵不过我儿子的好

你钻进土里

让阿嬷上哪儿找你去

你的名字阿嬷没叫够

你买的衣裳阿嬷还没穿烂

这是八十岁老母,捶胸顿足

哭五十四岁儿子的场景

她的哭声,像刀子

插在吊丧人的心上

雪一样干净的白发

从她的鬓角落下来

越来越白,越来越软

这是我今生见过的

最深的疼痛

浮  云

地上的羊群放厌了

他就到天上去放

王母娘娘的羊群

洁白

温顺

不会跑到悬崖边

麦子黄了,坡上的梨花

邀来一场春雪

和地上的黑山羊

构成他喜欢的画

那些年,他咂着旱烟

坐在梨树下

一会儿数天上的白羊

一会儿数地上的黑羊

编辑手记:

杨蕊的诗歌是声调温柔且浪漫的抒情诗,她的抒情是有具体事件和场景支撑的,显得自然且让人感觉亲切和舒适。这组诗中大多数采用了类似的表达结构:如《好久不见》首先设置了一个场景——充满桂花气息的街道,充分調动着人视觉和嗅觉的感官功能,紧接着诗人开始描述自己观察和经历的画面,诗歌到此大都是抒情诗惯用的表述方式。但诗人并未止步于此,第三节诗人对生活、事物的思索与感悟使全诗跳脱出平淡的场景描写,深化了主题,诗人特有的情感温度和温柔气息扑面而来。先描写具体场景或事件,接着写所见所感,最后诉诸直觉进行思考和延伸——这样由浅入深的结构一方面能勾起读者相似的回忆场景,引起共情,另一方面也使抒情和思考性的语言有了具体场景和情感经验的充实,避免了空泛。

鹿鸣乡是两州三县的交界,郁东不仅写出了鹿鸣的自然之美,也写出了这里的人情、人性之美:不辞辛劳、救死扶伤的村医,自强不息、自力更生的村民……诗人以朴实而温暖的叙事笔调记录着鹿鸣的点滴,让我们透过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看到祖国的富强、时代的进步。

叶华荫的诗歌在回忆父亲和奶奶的同时,体现了他们为生活奋斗劳碌、为儿女奔波操劳的一生。回忆奶奶的这一首诗对奶奶劳动形象的着墨体现了劳动人民的辛勤、淳朴,并且对奶奶的怀念写得感人至深,“木框紧咬遗像,疼在后人心上”,比喻新颖,扣人心弦。

李嘉鑫的诗歌题材涉猎广,可以看出诗人对多种风格和题材的尝试。《致中文系》串连了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代表性的诗歌、人物,梳理了中国古代文学的发展脉络,将古体诗的典故、意象、诗句与现代诗自由的表达方式糅合交织,既有古体诗的典雅、含蓄,又有现代诗的潇洒、自由。《论虚无》等擅用象征的手法表达诗人对人生、生活的感悟。《李白》《致阿廖沙》则是较为传统的抒情诗,采用与人物直接对话的口吻,在对抒情对象进行人物解读的同时表达对人物的欣赏和情感共鸣。

赵继梅这组诗讲述的是“人间事”。诗人聚焦人间世事,冷静地旁观着双眼所见的人间百态。她擅长将某一时刻凝固定格,画面得以放大,细节得以凸显:“他哭了,哭声猛烈/整座身体,都在颤抖”(《内伤》)“四零四病房,一只手已经落下来”(《人间事》)“雪一样干净的白发/从她的鬓角落下来”(《春天里的那场痛》),这些特写镜头使此刻“永恒”,饱含生命力和画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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