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会谈对元代藏传佛教的影响
2020-10-21李思
摘要:凉州会谈是蒙古王子阔端与藏族智者萨迦班智达·贡嘎坚赞的一次会谈,其主要成果是收复了西藏。其对元代藏传佛教的影响是:元中央政府重用萨迦派高僧,创建帝师制度,利用藏传佛教加强对西藏的控制,形成了通过藏区佛教领袖实现对藏区地方政权管理的模式。以此次会谈为契机,藏传佛教融入了蒙古人的信仰体系,促进了蒙藏佛教文化互动和修建寺院、广办佛事活动的崇佛风气的形成。
关键词:凉州会谈;藏传佛教;元代
中图分类号:K2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916(2020)15-0108-03
元代时期,藏传佛教是西藏地区各民族的主要信仰,在进行蒙藏关系互通时,藏传佛教也被传播到蒙古地区。学术界一般认为凉州会谈正式打开了蒙藏关系互通的大门,对蒙藏关系的发展具有重大意义。凉州会谈指的是蒙古王子阔端与藏族智者萨迦班智达·贡嘎坚赞的一次会谈。凉州会谈后,原本以萨满教为主要信仰的蒙古族,在信仰上也开始发生转变,因此凉州会谈不仅对蒙藏关系具有不可小觑的意义,对藏传佛教在蒙古地区的传播也具有重要价值,并且对元代的藏传佛教也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凉州会谈概述
蒙古王子阔端出于收复西藏的政治目的,派遣使者道尔达.达尔罕(据《续藏史鉴》记载)带领一些在凉州居住的藏传佛教僧人一同前往藏区了解情况。据藏文史料记载:使者到达藏区后对人民进行了征服,焚烧了西藏著名古寺一振热寺和杰拉康寺,杀死喇嘛五百多人,但是对其他寺庙和喇嘛没有进行破坏和杀戮吓。此次征服使得藏区的僧人对蒙古骑兵十分恐惧,但是也为搜集藏区的消息打下了伏笔。道尔达·达尔罕在藏区居住了一段时间后就给阔端写信告知其现状,经过一番抉择与现实的考虑,最后阔端向学识卓越、修证有成的佛教大师萨迦班智达·贡嘎坚赞提出邀请,请求他前来会面。萨迦班智达结合实际,再加上对藏区人民困苦生活的同情,决定前往凉州。公元1244年萨迦班智达带领他的两个侄子八思巴和恰那多吉前往凉州(今甘肃武威)。两年后萨迦班智达到达凉州,但是因阔端参加贵由汗即位大典,双方于1247年初才得以会面。会面后阔端和萨迦班智达协商西藏归顺蒙古的具体条件,并达成一致意见,由萨迦班智达向全体藏人发出了归降书,这就是著名的《萨迦班智达致蕃人书》。萨迦班智达在信中叙述了他到达凉州后受到优待,并且对阔端虔诚对待佛教的行为大加称赞,奉劝西藏各个领主审时度势,归附蒙古是大势所趋。书中罗列了需要向蒙古地区上贡的形式及物品,由萨迦金字使者上交蒙古王室。会谈后,萨迦班智达再也没有返回藏区,而是选择留下弘扬佛法,直到公元1251年逝世于凉州。
凉州会谈对西藏地区产生了直接影响,主要表现在会谈结束收复西藏后,阔端借用萨迦派的势力对西藏进行管理;萨迦班智达在会谈结束后继续留在凉州弘法,使得藏传佛教在蒙古上层阶级中广泛流传。
二、凉州会谈对元代藏传佛教的影响
藏族智者萨迦班智达与蒙古王子阔端的会面使得藏传佛教融入了蒙古人的信仰体系,会谈间接地创造了元大汗忽必烈与藏传佛教之间的因缘。在其执政期间,忽必烈对藏传佛教的兴趣日渐浓厚,同时继续遵循先帝们对待宗教的政策,利用藏传佛教实现了对西藏的全面管控。忽必烈时期对藏传佛教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元廷历代皇帝的态度,对藏传佛教的发展产生了直接影响。
(一)忽必烈对藏区的管控
1.重用薩迦高僧
凉州会谈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阔端和萨迦班智达之间,蒙藏关系史上另一对有名的人物一忽必烈和八思巴,也是受到了凉州会谈的影响。八思巴是萨迦班智达的侄子,随叔父到达凉州后定居于此,在其叔父圆寂后八思巴继承职位成为萨迦派的五祖,他靠卓绝的人品、渊博的学识赢得了忽必烈的赏识。早在忽必烈未承汗位时就找到八思巴灌顶,认八思巴为宗教上的老师,两人交往甚密。1254年忽必烈赐给八思巴一藏文诏书——《优礼僧人诏书》,表明自己护持藏地三宝,保护其不受伤害。八思巴的弟弟恰那多吉也受到重任,被任命为白兰王,娶公主为妻,同样享受如此优待的萨迦僧人还有琐南藏卜和贡噶勒贝迥乃坚赞贝桑布。元廷对八思巴和恰那多吉等萨迦派高僧的重用,既是出于宗教的考量,也是出于政治的需要。蒙藏关系的实质是具有政治和宗教色彩的联盟。在忽必烈时期,这种联盟已经形成并十分稳固。
元朝初期,西藏佛教各教派自奉教法,自由发展,教派势力繁杂,并且各自拉拢蒙古王室作为依靠,比如噶玛噶举派宁玛派等都受到元朝上层阶级的尊崇。忽必烈曾想取缔其他教派,独尊萨迦派,八思巴出面对其劝解:“对待其他教派要采取自由平等的态度。”由此可见,八思巴不仅学识渊博,更是一位在政治上具有大局视野的人,他了解西藏的现实状况,知道如果不依此行事必然会影响西藏地区的稳定。他对忽必烈的规劝不仅促进了元廷对西藏地区顺利有效的管控,实现了藏区社会局面的稳定,更使得萨迦派在元廷、藏区都获得了更高的声望。虽然允许其他教派自由发展,但是元廷始终对萨迦派在政策上是有所倾斜的,元朝统治者有意地拾高了萨迦派在西藏地区的地位。
公元1265年,忽必烈派遣代表教权的八思巴与代表政权的恰那多吉返回藏区,筹建西藏各级行政机构,设置宣慰司,将藏区人民划分为十三万户,并且恰那多吉留在西藏,任命“藏地三区法官”。两年后,恰那多吉逝世,忽必烈又任命萨迦派的释迦桑布为萨迦本钦,接替恰那多吉。萨迦本钦由帝师提名,皇帝任命,是西藏最高的行政长官,是元朝政府直接控制西藏的表现。另外萨迦本钦由帝师推举,帝师和萨迦本钦都属于昆氏家族的势力,因此实际上西藏的政权和教权始终把握在萨迦派的手中。萨迦派势力庞大,再加上受到元朝统治者的大力扶植,实现了对藏区长期有效的控制。随着萨迦派在西藏地区的发展,萨迦派逐渐由教派势力发展为政教合一的西藏地方政权,这标志着西藏地区由原来的分裂割据开始走向统一。
2.创建帝师制度
忽必烈执政期间实现了对阔端时期的西藏管理政策的全面吸收,继续保持阔端时期的管理方式,萨迦派在西藏依然处于重要地位。公元1270年,八思巴被忽必烈封为“帝师”,获得了西藏领袖的最高称号一大宝法王,依靠极高的权力以及威望确立了其在西藏地区的至高地位,随之萨迦派的地位也达到顶峰。其实在忽必烈册封八思巴为“国师”时,就有了“让八思巴任中原法主,统天下释教”国的念头,主要原因在于元廷初建,忽必烈急需一种宗教作为其统治的工具,借以巩固其政权。
帝师是元廷一个重要官职,是佛教界的最高领袖,是皇帝宗教上的老师,具有统领宣政院和管理吐蕃宗教事务的无上权力,全国大型佛事活动都由帝师带领完成,在佛教界和政界都有极高的地位和影响力。元朝历代帝师都是由萨迦派高僧担任,从政治的角度出发,对萨迦派高僧的重用,可以提高萨迦派的地位,以利用萨迦派帝师的宗教地位和影响力来加强对藏区的全面管控。帝师制度的形成也标志着元政府通过藏区佛教领袖实现对藏区地方政权管理的模式的形成。
(二)蒙藏佛教文化互动
1.创制蒙古新字
在凉州会谈之前,蒙古族也接触过藏传佛教,但是并不深,入,并未改变蒙古族的信仰体系。凉州会谈后,佛教文化成为联系蒙藏两个民族的重要纽带。元廷政权初建,忽必烈出于削弱国内旧势力,巩固自身政权的需要,下旨日“我国家肇基朔方,俗尚简古,未遑制作。凡施用文字,因用汉楷及畏兀字,以达本朝之言。考诸辽、金及遐方诸国,今文治寝兴,而字书有阙,于一代制度,实为未备。”国,故命令八思巴创制“蒙古新字”(也被人称为“八思巴字”)。
八思巴字被创制出来不久就被命为“国字”,其主要用于拼写不同民族的语言,因此八思巴字也被称为可以“译写一切文字”。为推行蒙古新字,元廷专门创立了蒙古字学,招选蒙、汉贵族子弟人学学习,意在培养一批翻译人才。在元代八思巴字多用于官方文件,在现存的史料中也发现了用八思巴字拼写的蒙、藏、汉梵等语言的佛教经典,但数量不多,这与新文字推行的难度大有关系。八思巴字造型繁琐,不利传播,最后仅在蒙古上层中流传,民间未能广泛普及。对八思巴字的推崇也足以见得忽必烈与八思巴之间的关系。八思巴字的创立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蒙藏文化的交流,使得两个民族的文化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发展。
2.翻译佛经
当时蒙古王室等上层阶级都信仰藏传佛教,自然会受到佛教经典的吸引,但是碍于语言不通,因此也没有办法参悟佛教经典,故翻译佛经的活动从忽必烈时期便开始了,后来在元文宗元武宗、泰定帝时期也十分兴盛。关于佛经翻译,大多都是从藏文翻译为蒙文,也有从其他语言翻译成蒙文的。
由于元朝是一个多民族和谐共融的时期,涌现了一些优秀的少数民族佛教翻译家,比如八思巴、搠思吉斡节儿等,他们分别将藏文版的《菩萨戒本》《班济尔济》译成了蒙古文。搠思吉斡节儿还用藏文译写了《佛陀十二事业》,由当时的蒙古族高僧席日布僧格用蒙古文翻译了其中的四章。此外,蒙、汉、藏各民族的僧人合作将《大藏经》翻译为蒙古文415。由于统治者的重视,当时还出现了专门翻译佛经的机构。
虽然元代的佛经翻译还没有形成系统,但是这些零散的翻译对北元时期佛经翻译也产生了直接影响。乔吉先生指出:“蒙古人在元代接受佛教文化最重要的莫过于翻译佛教经典。”216可以说,元代时期的佛教翻译是对蒙藏关系友好发展的直接反映,也是对藏传佛教文化与蒙古族文化密切融合的反映。
(三)崇佛蔚然成风
忽必烈当政时大肆宣扬藏传佛教,借用藏传佛教证实其正统地位,藏传佛教信仰在元朝蔚然成风。由于历代皇帝登位前都必须由帝师受戒,所以出于对三宝的供奉以及显示对佛教的崇奉,稳定藏区环境,元朝历代都没有向寺院征收赋税。并且国内凡是举行法会、修建寺庙、建立佛像、翻译佛经等佛事活动皆是由国库开支。蒙古上层人士纷纷找僧人举行佛事,向寺庙捐赠金银珠宝。集中来看,崇佛行为主要表现为兴修寺院广办佛事活动。
1.兴修寺院
凭借着统治者的信奉,元代藏传佛教的寺院均是斥巨资打造而成,大多规模宏大形制华美。据史料记载,元世祖时期,修建了大圣寿万安寺大护国仁王寺八思巴塔天衣寺等;元成宗时期,修建了临洮佛寺,八思巴逝世后為纪念他而修塔;仁宗时期,为纪念八思巴修建了八思巴殿,延祐七年又下诏各郡建八思巴殿;英宗时期,在京师建八思巴寺,后毁掉回回寺,建造帝师殿,文宗时期修帝师八思巴影殿。不难看出,元朝历代皇帝都修建了许多寺庙,并且每位皇帝都会为纪念八思巴修建殿堂寺庙。目前元朝时期修建寺庙的具体数目还无法确定,,但据《元史》记载,至顺元年,即元文宗时期,中书省大臣上奏内外寺院已达三百六十七所5,从数据上可知元文宗时期对于藏传佛教的信崇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
2.广办佛事活动
举办佛事活动主要是为统治者祈福求寿,或者解决些具体问题。为统治者或蒙古族上层人士做佛事活动会得到很多赏赐,因此僧人也十分热衷于此。据《元史》记载,佛事活动主要分为四类:(1)为皇帝或皇室贵族传法受戒,比如八思巴为忽必烈授喜金刚灌顶;(2)为皇帝或皇室贵族祈福,如忽必烈为先人在太庙祈福;(3)祈求去除灾病,如胆巴为成宗祈祷去除疾病以及求雨、止风等;(4)战前求胜,如忽必烈灭宋前,八思巴作法,祈佑蒙古大军获胜。佛事活动的多样性表现了元朝皇帝及皇室贵族对于藏传佛教的信崇程度。虽然当时举办的佛事活动很多,但萨迦派佛事活动最为主要,这是因为萨迦派一直连任帝师,在元朝蒙古地区一直都保持着无人可及的地位,具有操持全国佛事活动的权力。
三、结语
凉州会谈的历史意义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凉州会谈后藏传佛教在蒙古上层中广泛传播,影响了蒙古族上层信仰体系的建构,信仰体系开始由原有的萨满教信仰转变为藏传佛教信仰,从本质上来说,是以萨迦派为主的藏传佛教信仰。二是藏传佛教成为联系蒙古族与藏族之间的特殊纽带,蒙藏佛教文化的互动,推动了八思巴字的形成与佛教经典翻译活动的开展,为佛经翻译创造了良好条件,更为蒙古族与藏族文化的相互交流搭建了友好的平台。三是萨迦派与元朝统治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联盟关系,是一种政治与宗教双重目的的关系建构。由于受到元朝统洽者的绝对支持,萨迦派开始在藏区建立政权与教权合一的地方政权。另外,元朝统治者为了巩固自身政权与稳定藏区民心,加之对藏传佛教日益浓厚的兴趣,大肆宣传藏传佛教,随着时间的推移,元朝崇佛行为蔚然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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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思(1996-),女,汉族,河北涿州人,单位为内蒙古师范大学民族学人类学学院,研究方向为佛学。
(责任编辑:朱希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