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看到的“耀中幼教教学法”

刘萌然

香港“耀中幼教教学法”，是由陈保琼博士自20世纪70年代从美国学成归国，构建“游戏中学习”的早期教育课程开始，经过50年的实践，逐渐形成的系统的教学法。在香港耀中幼儿园，我们看到了耀中幼教教学法的实践情形。每天入学、放学时，你会看到穿着耀中园服进进出出的幼儿园孩子，色彩和谐、式样俊美的园服，让孩子们看上去活力四射。但更让我们好奇的不是这些，而是在耀中幼儿园，孩子们究竟是怎样度过一天又一天的。

耀中幼儿园一日扫描

早上，耀中幼儿园的员工们，会比孩子们提早到幼儿园。他们各就各位，提前准备好了迎接孩子们入园的所有工作：保安叔叔或阿姨和最先到来的家长及孩子见面；班里的教师，会根据前一日的计划，准备好一个能让孩子一进来就迫不及待要进去探索的环境……接下来，孩子们将开始自己主导的一日生活：自选游戏，参加教师发起的活动，在自助餐的形式下自己进餐，午睡时自己铺床整理……一天下来，给参观者一个最强烈的感觉是，孩子在这里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游戏及各类活动。教师发起的活动，如果是全班或小组性的，会考虑是否适合孩子、孩子们是否有兴趣参加。事实上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师幼间一对一的互动，老师会走近正在游戏的孩子，然后根据观察或计划与其交流。

许多参观香港耀中幼儿园的同行一开始会说，我们在这里很难看出“专业门道”，只是感觉教师和孩子都很放松，也看不到教师实施有计划、有结构的活动，孩子们能学到东西吗？耀中幼教，究竟有哪些实质性的“教育门道”呢？下面我们将走进幼儿园，看看这样的日常背后包含着怎样的教育理念与方法。

根植于实践、放眼于国际

几年前，当来自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一个专业研究团队，经过较长一段时间在香港耀中幼儿园的几所校区实地观察、收集數据后，发现了浸润在实践中的一套系统性做法时，“耀中幼教教学法”清晰地呈现出来了。于是我们看到了基于相关理念、理论的实践模型，亦即“耀中幼教教学法”。从这个教学法中，我们看到了进步主义教育哲学、建构主义和文化建构主义等相关理论的整合。例如，“相信儿童是有能力的，是值得我们信任的。”“儿童是值得我们尊重和钦佩的。”“倡导儿童通过生成课程学习。”同时也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有着耀中幼教自身特色的教学法，例如，有关“支持儿童使用他们自己的家庭语言”，“支持儿童自然地学习多种语言”，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耀中幼教对儿童“语言”的独特视角。

“耀中幼教教学法”重视人与人间建立积极的、牢固的关系，明确提出：教师支持儿童间建立关系，教师和儿童间建立牢固关系，教师平等地在一起工作。

“耀中幼教教学法”在具体的教育方法、策略上，提出了实践的原则：儿童发起并主导活动，教师与儿童共同建构学习，儿童通过生成课程学习等。

“耀中幼教教学法”同时体现出其特有的国际教育视野，把“多语言学习与运用”作为走向世界的重要切入点，提出了“让儿童使用语言来解决学业和社交问题”，支持儿童自然地学习多种语言，支持儿童使用他们的家庭语言。

在耀中幼儿园看到的“教学法”

当我们走进香港耀中幼儿园，听到的、看到的，是“耀中幼教教学法”的实践情形。

中外籍教师们在教室里平等地合作工作，他们分享彼此对幼儿的观察、思考和回应策略，他们努力地融合双方的想法和理念。一位老师说：“我们互相妥协，然后达成一致，因为我们了解彼此，我们有很好的关系……有时候我们不一致，但这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我们的文化不同，我们的语言也不同。”

师幼关系如何，直接关系到幼儿教育的质量，教师如何与儿童建立起牢固的关系，我们听到了这样一段师生对话：

Holly：这是Olivia老师！Olivia老师很好笑！你很好笑。

Olivia老师：好笑？好吧（用手指着电脑屏幕），我的妹妹，我亲爱的妹妹，最小的妹妹。

Holly：哪里？（Olivia老师又指了一次）

Olivia老师：这是我最大的姐姐，这是我的妹妹Natalya和Evie.

Lyric： Natalya？我想要一个妹妹Natalya.

Holly：你在家排第几？

Olivia老师：排第三。

从这段对话中，我们看到孩子们与教师在一起时非常放松。当孩子用“好笑”一词描述教师时，教师仿佛愣了一下，显然教师对孩子的用词是有思考的。她在考虑接纳与否，这显示出如何与孩子建立关系的过程。

如果要让孩子自己主动学习，解决问题，同伴间的合作是必要的，教师支持孩子间建立关系有着重要意义。我们看看现场的老师是如何做的：

Annalise： Nathan老师，看，它自己连起来了。

Mr. Nathan：哇！它连起来了。

Kelly：Nathan老师，你可以给我做一个像那个一样的吗？

Mr. Nathan：哦，我没有给Annalise做这个，她是自己做的。

Kelly：我不知道怎么做。

Mr. Nathan：你可以去问问Annalise，问她是怎么做的。

如果说关系的建立，是高质量教育的基础，那么在具体的教学方法中，通过生成课程学习，便最能体现出有效的师幼互动是实现持续共享思维的途径了。（注：持续共享思维指两个或更多的人以智力合作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澄清概念、评估活动、扩展叙述等。双方必须对思维做出贡献，并且思维要得到发展和拓展。能够参与儿童的持续共享思维，被认为是在早期教育机构中的教师的关键技能。）

Nathan老师这样告诉我们：我们自然地看到孩子们在做什么，并追随他们的兴趣以便能够扩展他们的兴趣。总的来说，我们老师正在经历一个观察、反思和回应的过程。我们在观察儿童，将重点放在观察到什么。耀中幼儿园课程真正独特的地方是东西方文化，我们有很多不同的想法和背景……我们有中国的观点、西方的观点。我们要思考如何回应，以便兼顾到二者不同观点的合理性。

在生成课程的过程中，教师和幼儿共同发现探究的问题，计划探究的过程，发现问题的答案。教师必须让孩子充分表达想法，而不是在自己考虑的范围内去跟孩子讨论，重要的是要让儿童发起并主导活动。耀中幼儿园相信幼儿是学习的建构者，教师观察幼儿，提供材料，幼儿可以自主尝试自己的想法。Louisa老师说：有个孩子喜欢画画，他使用订书机做了本书，他画了画，还编了个故事，然后他要我帮他写上画里所说的内容。

人们常以为，国际学校的概念，就是比其他学校有更多的外国人，有更多的英语课。在耀中幼儿园，国际教育的本质是多元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在全球化背景下，学前教育界必须思考如何将儿童培养成适应国际化社会的公民。耀中幼儿园支持幼儿使用家庭用语，Olivia老师说：“如果你已轻松牢固地掌握了一种语言，你的第二语言就会建立在你对第一语言的理解之上。”

在香港耀中幼儿园，由于两种语言同时在教室里使用。幼儿的语言学习是自然发生的，他们可以根据需要学习语言并立即使用，幼儿也可以支持那些语言不太流利的同伴。外籍园长说：“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我们甚至有一些4岁的孩子，在中方老师说话时开始向外籍老师翻译。没有人要求他们这么做，只是自愿。”

語言，作为一个工具，耀中幼儿园重视让儿童使用语言来解决学业和社交问题。Elsie老师说，当班里的孩子感到挫败或对某人生气时，我们会首先认可他们的情绪，“啊，我知道，你看起来很难受。”然后，我们会描述我们看到的情况，教师也会使用语言去激发深度探究或认知活动。我们看到，有一个班的孩子们希望用一块PVC管道作为汽车的坡道，但很难使一个圆形的东西在椅子上保持平衡。Louisa老师于是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旨在促进孩子们去认识为什么事情进行不下去了，能否重新考虑自己的解决方案。

教师在儿童主导的学习经历中，有意识地将儿童的学习经验和学业技能联系起来。例如，教师看到幼儿在比身高，于是就和幼儿一起开始测量、记录。

在香港耀中幼儿园，儿童感受到自己是被信任的，他们愿意与每一位教师建立互动关系；所有儿童与每一位教师显示出安全的依恋关系；他们看上去很舒适、放松却又积极地游戏着。

在这里，室内外都有各种学习区，孩子们可以自选在哪里游戏或活动；孩子们在幼儿园环境中，显示出他们是可以掌控环境的——他们知道日程安排、常规及过渡方式，能够满足他们的需要。

我们还看到，在香港耀中幼儿园，提供了支持和培养幼儿积极行为的《行为管理指引》，支持儿童重视和使用亲社会技能，通过良好的社会、情感、个人生活技能，支持儿童发展相互尊重的关系。《行为管理指引》要求幼儿园工作的成人都要阅读，并理解其对实践、互动和照料儿童的价值和启示。这是一份动态的文件，每年都会对其进行反思和回顾。

关注有特殊需要的儿童并支持其家庭，有一整套相关工作要求，主要体现在《与有特殊需要儿童的互动指南》中。这部分儿童，他们无法与全班大多数孩子同步，需要特别专门的支持策略。文件提出了作为幼儿园，如何识别有特殊需要的儿童，如何适当干预。

同时，针对各个阶段的过渡中幼儿需要的支持，耀中幼儿园都有实施方案，包括新生入园适应方案，小学入学准备方案、幼儿园低班到高班的过渡方案。

“耀中幼教教学法”是一个包含着理念、教育观及教学策略的方法论系统。在以上表述的教学法中，排列的顺序是至关重要的，越到金字塔底部越重要，从中我们看到，“儿童为本”和“建立牢固人际关系”是系统中的基础。这个金字塔图如下：

在这样一个系统中，幼儿园的管理者及教师会明白，首先要有一个怎样的儿童观，才能在教育实践中实现高质量的教育。我们已经看到，“耀中幼教教学法”正在理论上和实践中不断完善着，它会随着人们对儿童日益深刻的认识，随着研究的深入，引导幼儿园不断追求更高的早期教育质量。一个有生命力的、致力支持儿童学习与发展的教学法，一定是动态的，处于不断完善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