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沈葆桢发展台湾方略及实施
2020-10-20肖忠生
■ 肖忠生
沈葆桢热爱台湾,他在处理日本侵台事件中,深感到台湾要自强,要走向近代化。他认为落后要被欺负的,同治十三年(1874年),日本胆敢派兵侵犯台湾,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台湾无自强之实。日台事件结束后,沈葆桢为了防止外来的侵略和威胁,提出中国台湾自强方略,就是要通过“变革”,使台湾摆脱落后,走向近代化,他说:唯有“善变”者才能“持久”,这是“自强之方”[1]。为此,他的做法如下:
一、进一步巩固台防,使台湾军事近代化
台湾
沈葆桢为了巩固台防,除调整行政区划(即把一府四县五厅,增为二府八县四厅)、筑城设官、巡抚驻台等外,还采取如下措施:第一,奏请购买铁甲船。沈葆桢认为“百号之艇船,不敌一号之大兵轮船。”[2]他积极催促朝廷购买铁甲船,着力加强台湾海防部署。第二,继续造舰船。沈葆桢在处理日本侵台事件中,就看到福建船政和江南制造局已有的轮船“实觉不敷周转”,沈葆桢认为“海防多得一船,即多一船之效”,恳求清廷“准将闽厂轮船,续行兴造以利海防”[3]。清廷迫于局势的压力,“即照所请,准其续行兴造得力兵船,以资利用”;并且认为“铁甲船必不可少,即使议购有成,将来仍应鸠工自造”,要求沈葆桢等“惟当切实筹办,力图自强”[4]。为此,沈葆桢提出三点计划,即派遣学生出国学习,把培养本国的技术人才放在重要地位,增添新式设备、制造新式轮船。由此,推动了福建船政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制造出一只又一只不断进步的舰船,有力加强了台湾的防卫力量。第三,参与建立近代中国第海军和修建台湾炮台等。光绪元年四月(1875年5月),总理衙门决定:因“南北洋地面过宽,界连数省,必须分段督办,以专责成。著派李鸿章督办北洋海防事宜,派沈葆桢督办南洋海防事宜”[5],并决定成立福建海军。这就是近代中国第一支海军。光绪元年六月初十日(1875年7月12日),总理衙门和户部奏请由海关税和厘金项下拨解南北洋海防经费白银400余万两,全部分解南北洋海防大臣李鸿章、沈葆桢兑收应用。沈葆桢为了筹措经费,还奏请朝廷批准免除从国外购进机器物料海关税等,并提出在制造军舰的同时,建造商船供商人雇买,以筹措资金。近代海军的建立,特别是福建海军的建立,大大加强了台湾沿海的安全。沈葆桢还加强台湾防务建设,如在安平、台南、旗后港口等地建炮台,修建台南府城和台北府城等。并组织驻台官兵进行军事训练和演习,提高军队的质量和战斗力。第四,架设电报线。沈葆桢在指挥台湾防务中,发现轮船传送消息太慢,于是,他于同治十三年六月十九日(1974年8月1日),即奏请清廷架设闽台电报线,计划架设电报线从福州到马尾到厦门,然后渡海到台湾,皇帝批准后,沈葆桢为此做了努力,他想利用电报的优点来为台湾的海防近代化等建设服务。此工程由丹麦大北公司承包,因为外国人偷工减料、抬高物价未建成。但沈葆桢的开创精神十分可贵。到光绪十三年(1887年)八月,刘铭传发扬沈葆桢开发台湾的精神,继续发展台湾的近代通讯业,主持铺设了自台湾淡水沪尾至福州川石的海底电线,为榕台两地政务商情等信息传递提供极大方便。这条电线,被人们称为台湾和大陆的文化脐带,使台湾人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被誉为电信丝路。
二、继续做好开山抚番和办学工作
在日军侵台期间,沈葆桢为了“绝彼族觊觎之心,以消目前肘腋之患”,即着手抚番通路。日军侵台事件结束后,沈葆桢在所上的“会筹全局”疏中指出:“为会筹全台大局,抚番开路,势难中止”,进而他说:“人第知今日开山之为抚番,固不知今日抚番之实以防海也。”他认为此举不仅关系台湾安全和开发建设,也关系到南北洋全局。从上看,沈葆桢把开山抚番作为长久任务来抓,继续开山修路,为番民和开发台湾服务;继续抓教育发展,主张广设番学,让更多的番民子弟到学校学习,提高他们的科学文化素质,增强汉民与番民之间的友情,并为开发建设台湾培养人才。他离台时,还写信给当时在台主持此项工作的夏献纶。信说:“番学不可惜费,宜由我公随时加意提撕,将来收全功必在此也。”[6]启示后继人要做好这项工作。他继续向番民宣传民族英雄郑成功保卫台湾、开发经营台湾的爱国精神,提高番民的国家观念和参与开发台湾的热情。他坚信,继续搞好开山抚番,将来一定会有更好的收效。
三、兴办台湾近代煤矿
沈葆桢
基隆煤矿
台湾北端基隆一带的八堵、土地、公坑、竹篙厝、偏坑、田寮港、后山、石梗、暖暖、四脚亭、大水堀等处,有大量民间小煤窟,均用土法开采,生产效率不高,沈葆桢到台湾后,为了发展台湾经济和满足福建船政局造船和养船的迫切需要,他便考虑在台湾兴办近代煤矿。同治十三年(1874年)冬,沈葆桢和李鸿章利用议筹海防的机会,相继向清政府提出,引进先进生产技术,用机器开采煤铁以济军需,次年,清政府批准:“先在磁州、台湾试办”[7]。关于基隆煤矿的组织形式,沈葆桢等人进行了反复推敲。当时,李鸿章在直隶磁州煤矿采用官督商办组织形式,拟招商股10万两,垫借官款20万两,作为开办费用。福建巡抚王凯泰告诉沈葆桢:“开煤必须机器,官办仍多周折,不如用外国法,设立公司,有洋行愿办。”沈葆桢答称:“窃思公司如系洋人主持,颇虑喧宾夺主,或致流弊。倘有殷实可靠之华人出头承当,准其暗搭洋股,似可公私两受益。”[8]这表明,沈葆桢并不笼统反对民办,只是担心大权为外国人所操纵;对于中外合股,他也不笼统反对,只是不准公开标出洋股而已。但在当时情形下,后一种情况,要实现难得多。因此,沈葆桢认为,设立公司的组织形式不可取,为了权操于我,只有采取官办,反映了他初期的洋务思想。他决定,引进机器设备,延聘洋矿师,经费由我支付,利害由我任,便于操纵。对此,沈葆桢派台澎兵备道夏献纶去具体筹办。夏献纶找闽海关税务司商量,要求后者代为延聘矿师。该税务司认为,自己没有把握,最好托海关总税务司聘人。为此,沈葆桢又致函总理衙门,商筹办法。最后由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出面雇来一位名为翟萨的英国工程师。沈葆桢是位考虑问题周到,办事谨慎小心,不说大话,不瞎指挥的人。他有多年办洋务军工的阅历和经验,主持近代企业很在行。为了办好基隆煤矿,他先让翟萨一行人在台湾北部进行了全面勘查,于光绪元年(1875年)秋写了调查报告。此报告认为,基隆一带各山均有较为丰富的煤炭资源,其中最佳地点为老寮坑,不但煤层便于开采,而且山径低平,容易修建车路,又离水口较近,运费低廉。沈葆桢根据翟萨勘查的资料,又经当面考究,制定有关章程后,才最后决定动手兴办,派翟萨到英国购买机器与招聘洋匠等。基隆煤矿在经济上是独立核算,常年经费由台湾兵备道拨给,每年约五六万两。沈葆桢要求煤矿所产的煤不仅要供福建船政局的需要,还打算叫基隆煤斤(煤的总称)挤入上海、香港等市场与洋商争利。当时,沈葆桢也看到,土货税厘较重,影响与洋货的竞争能力。如同样一吨煤,华商由基隆运至上海,须纳税一两八厘,而洋商从外国运至上海,仅须缴税款五分,两者之间相关过于悬殊。这种税收政策必然使国产货在市场上处于下风。因此,沈葆桢上疏《台煤减税片》,请求清政府台煤减税。他在奏折中说:“垦田之利微,不若开媒之利钜;垦田之利缓,不若开煤之利速,全台之利以煤矿为始基,而煤矿之利,又以畅销为出路”[9],而要畅销,又必须减税。清政府批准后,台煤的基隆离岸税每吨一两八厘减一钱,仍高于洋煤五分之税,但已相差不大,有利于投入市场与洋商竞争。
沈葆桢赴任两江总督之前,开采基隆煤矿的有关工作,他已准备就绪。光绪二年(1876年),成立台湾矿务局,福建船政局监工叶文澜为矿务督办。六月七日(7月27日),开始第一口井的钻探,十月七日(11月22日)出煤,十一月(12月)开始开凿直井。开办经费另由闽浙总督筹拨。由于深入地下寻找煤层,使用先进机器开采,产出的煤质量甚佳,可与从外国进口的洋煤比美,当时外国报纸报道:“使用机器开采以后,基隆即将迅速成为重要煤产地,并且各通商口岸将得到良好的中国煤。”[10]基隆煤矿发展较快,光绪四年(1878年)产煤16000余吨,光绪五年(1879年)30000余吨,光绪六年(1880年)41000余吨,光绪七年(1881年)达到54000余吨。每吨成本一元三角,交至船上亦不过二元,运至上海三元,远至香港不足三元。当时,上海煤价每吨六七元,香港煤价每吨五六元,从理论上来讲,基隆矿务局每吨煤可获利三四元。沈葆桢等兴办基隆近代煤矿促进了台湾经济的发展。同时,沈葆桢请求废除台湾铸铁的禁令,使台湾省铸户放手铸铁。
老寮坑古道
四、发展台湾农业、手工业和商业
沈葆桢为了开发和发展台湾,很重视发展农业、手工业和商业,以提高人民的生活条件,使他们安居乐业。为此,他继续主张开禁政策,支持大陆移民和生产技术等进台湾。同治十三年十二月(1875年1月),他上奏《台地后山请开旧禁折》,指出:“盖台湾地广人稀,山前一带,虽经蕃息百有余年,户口尚未充韧,内地人民向来不准偷渡……今欲开山不先招垦,则路虽通而仍塞;欲招垦不先开禁,则民裹足而不前”[11]。因此,他提出废除“三禁”意见:一是废除严禁内地人民渡台的旧例;二是废除严禁台地汉民私入“番界”(土著民族住地区)的旧例;三是废除严格限制“铸户”、严禁私开私贩铁斤及严禁竹竿出口的旧例。沈葆桢的意见很快得到清廷的批准。从此,台湾全面向内地民众开放,大陆人民得以向台岛自由迁徙;打破台岛西部滨海平原所谓“山前”(占全岛面积三分之一)与东部山区所谓“山后”(占全岛面积三分之二)间的人为壁垒,使汉族居民与番民(高山族人)间可以自由地往来交流。大陆(包括福州)的各种物资、生产技术等可以自由地向台湾各地流转,有力促进台湾经济的开发和发展。沈葆桢为发展农业生产,在各地开设招垦局,分南、中、北三路。招募大陆农民和台湾当地的番民一起垦荒,如光绪元年(1875年),即有汕头、厦门、香港农民2000余户应募渡台到台湾东部定居,随后招来更多农民,为台湾增添了垦荒生力军。沈葆桢对垦荒者采取优惠政策,分给他们土地、农具、耕牛、种籽和生活必需品等。沈葆桢还鼓励兵勇认垦,允许屯垦者与“番民”通婚,广泛调动垦荒者的积极性。他们利用大陆传入的先进生产工具和耕作方法,努力垦荒和耕作,使农业生产有很大发展,在此后十来年的时间里,东部的花莲港溪流域长百余里的沃野,以及中部、西坡深入山地的埔里社盆地,均开垦成郁郁葱葱的大片农田,获得好收成,番民生活有很大提高,不少番民从狩猎转向农耕生活。台湾宝岛人丁也更加兴旺,全台人口突破300万人,到光绪十三年(1887年),仅汉人就发展到320万人。
刘铭传塑像
台湾通史
沈葆桢在抓农业发展的同时,注意发展手工业。他奏准解除禁令后,从大陆(包括福州)移来了许多巧工能匠,沈葆桢鼓励他们铸铁锅器皿及各种农具等,满足台湾人民生活和农耕的需要。
禁令废除后,大陆(包括福州)移民和商贾带许多货物到台湾,到番民居住区做生意,开店铺,台湾的货物,如大竹等也不断出口,进行贸易活动,以互通有无。沈葆桢对商人正当活动采取鼓励政策,如当时,有的地方军粮供应较困难,沈葆桢便由罗大春出面规定,远近商贾肯贩米入新城粜供军粮者,每石给银2元4角,以示优待。由于开明政策的感召,商人的积极性得到调动,宜兰绅士便提出了在歧莱开辟米仓港和招垦的要求,以解决粮食等供应问题。因此,台湾的商业发展很显著。花莲港平源北端,罗大春建立城垣(当地人称之为“新城”)后,商贾纷集,设市热闹,呈现繁荣景象。公路开辟后,还出现了其他许多新兴的市镇和街道,如集集街、他里雾街、刺桐巷街等,布店、理发店、客店相继开张,日见繁华。公路沿途出现了为客商、过往行人挑物件的脚力。番民(高山族人)猎取的鹿茸、鹿肋、鹿皮、熊胆、熊皮和大竹等山货通过公路运出,汉人生产的耕作工具、火药、铅子、刀枪等也通过公路运入番民的聚居地。
五、为台湾建省做准备
沈葆桢会同帮办潘霨于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1874年12月23日)上《全台善后事宜并请旨移驻巡抚》折中说:“前后山可建郡者三,可建县者有十数,固非府所能辖。欲另建一省,又苦器局之未成”[12]。这奏折说明,沈葆桢是考虑到台湾建省的,其目的是为了加强清政府对台湾的领导和管理,同时为台湾的进一步开发和近代化建设。但沈葆桢又认为在当时情况下,台湾省别建一省条件还不成熟,其理由,正如他讲的“器局未成”,特别是闽省向需台米接济,台饷向由省城转输,彼此相依,不能离而为二。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台饷向由省城转输,台湾财政上还无法独立。因此,沈葆桢为台湾建一省努力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并取得显著成绩,为后继人开发和建设台湾打下基础,也为光绪十一年(1885年)台湾建省创造了条件。台湾建省后,成为当时中国的第20个行省。福建巡抚刘铭传的衙门由福州迁到台北,改为台湾巡抚,仍归闽浙总督管辖。刘铭传推行沈葆桢的发展方略,在台湾积极推行自强新政,清理田赋,增加财政收入,架设电报线,设立邮电总局,建造铁路;购买轮船和军舰,增设炮台,设立机器局自造武器,成立煤务局,安装新式采煤机器;设立兴市公司,抚番修路,建街;创立新式学堂、电报学堂,培养建设人才等,使台湾很快成为当时中国的先进省份之一。这些成绩的取得,就有沈葆桢的开创之功。因此,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请求清政府为沈葆桢设立专祠,纪念他的功绩。
综上所述,沈葆桢发展台湾方略和实施所取得的成就,在台湾发展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正如连横在《台湾通史》中评价:“析疆增吏,开山抚番,以立富强之基,沈葆桢缔造之功,顾不伟欤?”沈葆桢不愧为台湾从传统经济到近代经济发展承先启后的洋务派,不愧为台湾走向近代化的主要开拓者和奠基人。
2020年是沈葆桢诞辰200周年,笔者撰写此文,就是为了缅怀、纪念他为保卫台湾、建设台湾作出历史性的贡献,学习和弘扬他的爱国精神,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为祖国的和平统一事业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力量。
注释:
[1]史华兹:《寻求富强》第42-47页。
[2]沈葆桢:《复议海洋水师片》,《台湾文献丛刊》第29种第17页,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印行。
[3][4]《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九十七,第8868-8870页。
[5][7]张侠等:《清末海军史料》(上),第12页、第13页,海洋出版社,1982年版。
[6]林庆元:《沈葆桢:理学德治,洋务自强》,第118页,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年第1版。
[8]致王补翁(王凯泰),《沈文肃公牍》,第204页,台湾文献委员编印。
[9]林庆元、罗肇前:《沈葆桢》,第145页,福建教育出版社,1992年5月第1版。
[10]《华北捷报》,1875年5月1日。
[11]《沈文肃公政书》卷五。
[12]《台湾文献丛书》第29种第3页,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