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格尔与龚琳娜《小河淌水》演唱版本之比较
2020-10-16刘帆湖南科技大学艺术学院
◎ 刘帆 (湖南科技大学艺术学院)
《小河淌水》是一首云南弥渡民歌,更是我国的经典民歌之一,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天的《小河淌水》依旧魅力不减、历久不衰。究其原因,一是由于歌曲本身所具有的民族特色和艺术价值;另一方面,当代的音乐家以不同的演绎方法给歌曲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使得歌曲具有更大的影响力,获得更广的传播范围,以及使人们对该歌曲具有更深层次的理解。正如尹宜公在他的《小河淌水纪事》中所提到的:“不同的表演者和加工者在不同的情境下各有所感、各抒所长,终将使民歌发展起来,丰富起来。”
在众多版本中,笔者特意选出腾格尔(以下简称“腾版”)与龚琳娜(以下简称“龚版”)两人所演绎的版本,一是腾格尔在东南卫视《天籁之声》第2017-06-29期上所演唱的版本,一是龚琳娜在江苏卫视《全能星战》第2013-10-18期上所演唱的版本,从民族音乐与流行音乐相融合的角度做出比较,以此窥探民族声乐发展的方向。
一、一度创作视角下——曲式结构与伴奏风格的对比
由作曲者创作或改编音乐作品是为一度创作,在这方面,两个版本的改编就有着很大的不同,一是表现在音乐曲式结构上的改变,二是伴奏音乐的风格对比鲜明,这两方面的差异使得两个版本各美其美,各具特色。
(一)化繁为简与推陈出新的曲式结构比较
在腾版中,歌曲旋律在原版的基础上没有大的变动,他只采用的第一段歌词,并在一小节引子后将音乐的主体部分反复三遍。最后没有原版的两小节尾声,而是再现了第一乐句作为结束,结构为:引子+A+A+A+尾声。从整体上看,放弃第二段歌词后,歌曲更显得精炼简洁,所要表达的情感更为单一纯粹。
而在龚版中,情况则大不一样。引子部分发生变化,其旋律为:
龚版虽然也没有对原版音乐的主体部分做改动,却在原版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乐段。乐段排列变为A+B+A,曲式结构就成了带再现的三段式。乐段B如下:
乐段B在乐段A的基础上,极大地丰富了歌曲的感情色彩,这一乐段不再沿用乐段A的五声羽调式,而更偏向七声角调式,首先从调式上形成对比;另外旋律不再平稳进行,频繁出现的音程大跳给歌曲带来了强大的张力;其音域范围在A段为b-f2,当音乐进行到B段时,最高音扩展到了d3,这不仅增大了演唱难度,也加大了音乐的表现力;节奏方面,B段的节奏相比A段不再规整,大量的连线节奏型和休止改变了节奏重音,音乐从而更具活力。
(二)粗犷张扬与含而不露的伴奏风格比较
腾版的伴奏以流行乐队电声乐器四件套为主,即吉他、贝斯、架子鼓以及电子合成器,并加上民族乐器四胡演奏副旋律或间奏旋律。第一段以自由拍子演唱,伴奏部分使用合成器音色的长时值音符铺底,腾格尔自己也在歌曲的前部分配上钢琴自弹自唱。在之后整个伴奏音乐中,架子鼓的律动感强烈,音响尤为突出明显,从第一轮反复时,伴奏音乐鼓点强而有力地响起,其他乐器也一并奏响,风格现代、时尚又张扬。四胡的演奏则贯穿全曲,体现出了蒙古族音乐所特有的味道与色彩,而显粗犷。
龚版的伴奏则以原色乐器为主。两个大鼓分布在舞台两侧,但是大鼓声音响度却比不上架子鼓且音色单一;弦乐组作为音乐背景,音响效果变化丰富却又紧密地与音乐旋律相融合,尤其是在B段,单一反复的密集型伴奏织体与慢线条的旋律形成一种“紧拉慢唱”的效果,把思念的情绪一下拉倒高潮而又不爆发出来,呈现出含蓄而不外发的特点;另外,三位伴唱有效地衬托和丰富着人声,为龚琳娜的演唱增色不少。从整体上看,各伴奏乐器之间音色统一又均衡,融合又饱满。
二、二度创作视角下——演唱风格与视觉体验的对比
上述是从一度创作的角度,分析了《小河淌水》的流行化。但流行音乐更大意义的风格体现还是在于付诸音效,乃至视觉表演等环节,从而,一首歌曲在二度创作的环节中,往往会发生创造性的变化。
(一)豪迈柔情与细腻率真的演唱风格比较
从演唱风格来看,一个人风格的形成是与其生活和学习经历息息相关。腾格尔生长在草原,草原文化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中,因此,他的演唱风格也来源于草原,演唱中也别有一番草原的乡土气息。但是其演唱方法并不是演唱草原民歌的原生态唱法,也不是民族唱法,应当属于一种特殊的通俗唱法,他将蒙古民族音乐中特有的韵味融入进了他的唱法之中,拓宽了通俗唱法的演唱技巧和表现领域。加上他本身所特有的沙哑嗓音,以及对音乐的独到的理解,使得他的演唱刚劲有力,具有男子汉的大度气魄,粗狂的演唱风格下面又体现出细腻的柔情。
在《小河淌水》中,腾的演唱也不例外,从第一句“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开始,自由的节奏和独特的断句,更使用了蒙古长调的唱腔,歌声显得粗狂而又苍凉,仿佛歌唱的不再是云南弥渡那青山秀水上的明月,而是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那一轮孤独的月亮,是他家乡的月,是他心中的月,他的情怀,他的阿妹。高潮处的“破音”虽表现得撕心裂肺,可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在腾豪放大气的《小河淌水》中包含的是深情的思念与呼唤,还蕴含着沉重的相思之苦。
龚琳娜出生于贵州贵阳,16岁考入了中国音乐学院附中师从邹文琴教授学习民族声乐,奠定了其扎实的基本功,属于正宗科班出身,学院派唱法。一直以来,龚琳娜致力于中国新艺术音乐的探索与创作,不断创新发展中国歌曲的演唱是其艺术理想。
在《小河淌水》的演唱中,龚琳娜使用十分干净的音色,往头顶上的高位置唱,不用假嗓,显得空灵飘逸,龚版纯美的声音和腾版摇滚的破音截然相反。龚版中,首尾清唱,那是民歌的自然回归,大鼓的进入,开始幻想,层层音乐丰满,是心中感情的翅膀。当他跟着音乐演唱,每一个音符都如同从心尖上划过,一声声悠扬的呼唤,声音干净得像天鹅的羽毛,随着音符和节奏的张开,歌曲进入中段,而情不自禁地高喊,当第一个高音唱出,声音是飘在天上的,远而松,美而空,像天鹅飞翔,龚版的中段是情绪的高潮,要表达出女人思念心爱男人的美妙和纯洁,这首歌的成败就在抒情的中段,演唱中龚琳娜借鉴了彝族的高腔唱法,真声放在头顶最高的位置上,这需要感情的刺激和想象力的延伸,更要有足够的底气,才能拖住高处飘逸的声音。
(二)热烈奔放与典雅静谧的视觉体验比较
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对不仅对于音乐的听觉感受提高了要求,对音乐的视觉体验也同样提出了新的要求,音乐不仅需要满足人们的听觉感受,还要满足其视觉体验,这就要求音乐表演时的舞台视觉效果能不断积极地改善与提高。
腾版的舞台视觉效果同样也很强,视觉上的亮点有如下几点:首先,腾在歌曲第一段的部分使用钢琴自弹自唱,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展示出一个歌手多才多艺的一面;其次,身着蒙古族传统服饰,演奏传统乐器四胡的女乐手,端坐于舞台右侧,不论是华丽的蒙古族服饰还是女乐手优雅的演奏,都十分具有观赏性;再次,起伴奏作用的乐队没有放置于幕后,而是放置在舞台后方同样具有欣赏效果;最后,也是起到重要作用的舞台灯光的使用,如灯光多采用暖色调光以及灯光动态变化丰富多样,配合上演唱者粗犷的演唱风格和舞台肢体语言,顿时给人以热烈奔放之感。
龚版中,龚琳娜身着白色长裙,现代而又典雅,伫立在舞台中央,发型新潮有创意;舞台灯光以黄色和青色为主,舞台顶部的左右两边的屏幕上分别投映着一轮弯月;而舞台两侧靠后的位置,两个汉子击鼓中国大鼓,极具视觉冲击力。位于舞台右后方的三位伴唱也很有表现力,他们不仅是伴唱,在伴唱的时候也加入打响指的肢体动作,动作统一具有很强的观赏性。另外,龚琳娜将演唱这分成演与唱两个方面,在她的演唱当中,“演”的分量不能小觑,演唱表情、动作的丰富性、夸张度和程式化是前人无法企及的,将肢体、表情等表现元素与其唱声、唱心融为一体,开发出更多除声音之外的音乐内涵,既夸张又不失自然,既个性传神又不失艺术美感。
在一度改编创作方面,两者表面上看似大相径庭,但实质上却又有一致性。龚版和腾版虽然在曲式结构、乐器配置和演唱风格上有着很大不同,但风格都更为时尚,更为偏向现代流行音乐的风格,更为容易使现在的年轻听众所接受。如此,一首传统的民间歌谣,稍加发展便成就一首具有中国特色的流行歌曲。从二度创作层面上来看,一方面,民歌不一定只能由民族美声唱法来演绎,流行唱法演绎的版本也同样能使民歌大放异彩;另一方面,腾版和龚版带给人们的舞台视觉体验各有其亮点,重视舞台美术的发展创兴,这也是今后舞台表演发展的方向。
《小河淌水》传唱至今已有70多个年头,这首“东方小夜曲”也必将继续传唱下去,民歌与流行音乐的融合,是民歌完善自身以及发展自身的趋势,腾版与龚版只是其众多演绎版本中的两个版本,通过这两个版本的比较来看,不论是音乐文本上的改变,还是演唱风格的改变,更或者是视觉体验的创新,《小河淌水》其根本的“民歌味”没有变,反而“样貌”更新了,这是一个时代音乐的变化,它也会随着时代的脚步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