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农场绿色生产环节外包行为影响因素分析及政策启示——来自武汉市346 个种稻家庭农场调查数据的实证研究

●何 劲

一、引言

家庭农场作为政府重点培育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是引领农业振兴和农地适度规模经营的骨干力量，与众多小农户相比,具有经营者个体特征、农场经营特征的资源比较优势，有利于推进绿色农业发展。但是应该看到，在我国南方广大农村，因人多地少平原地区土地流转不畅、丘陵山区土地细碎化突出，导致家庭农场数量较多、经营面积较小，大多属于中、小规模水稻种植家庭农场，普遍存在农业机械化水平较低、绿色种植技术缺乏、生产者大多为中老年人，带来实施水稻绿色发展、推行绿色生产环节①外包的制约因素较多。如何提高家庭农场绿色生产环节外包程度，深入探讨绿色生产环节外包行为的影响因素，对于构建环境友好型、资源节约型的现代农业生产体系和优质、高产、高效、生态、安全的绿色发展模式（黄茂兴，2017；蔡荣等，2019）显得尤为重要。

当前，国内许多学者已就农业生产环节外包影响因素展开了广泛研究，主流观点认为，发包方的自身素质和外包管理经验、供应方的能力和声誉、外包交易中的不确定性等是决定生产环节外包参与程度的关键因素，知识与技术创新、成本与收益是决定外包服务决策选择的主要因素（Qulnn J.B，1992）；同时发现户主特征、经营特征以及土地规模与耕地类型、农业补贴与收购价格政策（DegnetAbebawetal，2013；Fernandez-Olmos，2009；陈江华等，2016）等也是农户生产环节外包决策的重要影响因素。已有研究成果虽为本文提供了重要参考价值，但也存在不足之处：如在研究对象上，大多局限广大种粮小农户生产环节外包行为影响因素考察，较少关注南方水稻主产区众多中、小家庭农场生产环节外包服务需求；在研究视角上，大多聚焦传统农业生产环节外包行为研究，较少关注现代农业绿色生产环节外包行为影响因素探讨；在研究方法上，常用二元选择模型，分析生产环节外包行为的影响因素，很少选用一个模型考察决策选择与参与程度两个过程。因此本文拟采用武汉市种稻家庭农场的微观调查数据，运用Heckman 样本选择模型，实证分析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的主要影响因素，得出结论及政策启示。

二、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武汉市为农业部家庭农场建设试点示范的重点省市之一，家庭农场发展走在全国前列，近年来水稻绿色发展初见成效。文中数据来自课题组于2020 年5 月至6 月赴武汉水稻主产区的调研，采取随机抽样法和入户访谈方式对蔡甸、江夏、东西湖、黄陂、新洲5 区35 个乡街办350 个种稻家庭农场进行了问卷调查。经回收整理共获得有效问卷346 份，有效率为98.86%，各区有效问卷数占比分别为 21.96%、21.10%、20.52%、18.79%、17.63%。

（二）样本特征统计描述

表1 变量名称及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1 中统计数据显示，选择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的家庭农场比例为75.26%，外包参与程度均值为48.35%，可见武汉市绿色农业发展在政府强力推进下，大多数家庭农场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选择积极性较强，但外包参与程度不够高，说明当前大多家庭农场虽有水稻绿色生产认知和绿色环节外包的良好意愿，但因普遍缺乏绿色生产技能和必要条件，只能将部分或更多水稻绿色生产环节依靠外包服务完成。从家庭农场主特征看，男性居多，占比96.18%，人均年龄为53 岁，平均受教育程度初中以上，显示广大农场主年龄偏大、文化水平较高；参加绿色技术培训的农场主2~3 次，表明家庭农场的绿色生产意愿较强；对绿色生产风险认知度为59.87%，说明农场主大多数担心水稻绿色生产成本收益达不到预期。从家庭农场经营特征看，样本农场种稻面积人均 16.612hm2，户均 33.225hm2，块均面积 0.633hm2，表明家庭农场具有一定的规模经营面积，但稻田板块化程度不高，不利于机械化大生产；种稻人数平均为6 人（常年雇工为4 人），以中、老年夫妻居多，成年子女普遍外出打工，显示武汉水稻生产老龄化和青壮年劳力短缺现象突出；水稻种植年限平均为26年，说明生产者具备较丰富的传统种稻经验。从市场环境特征看，土地流转均价0.591 万元/hm2，显示土地流转价格不高，可能与种稻收入较低和青壮年劳动力非农就业太多关联；现行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价格大多家庭农场比较满意，与政府补贴或购买服务相关；绿色稻谷均价3.61 元/kg，表明绿色农产品市场消费态势看好，有利于促进绿色生产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外包程度提高。从制度环境特征看，现行的绿色激励政策和环保法规，家庭农场普遍感受比较满意，说明良好的政策法制环境是家庭农场绿色生产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提高的重要保证。

（三）变量选择与模型构建

计划行为理论（Ajzen，1980）认为，行为是由行为意向和感知行为控制共同引起或共同决定。因此本文将被解释变量选择为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参考已有研究成果选择解释变量为农场主特征、农场经营特征、市场环境特征和制度环境特征的13 个影响因素，如表1 所示。

图1 家庭农场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决策路径框架

基于上述理论描述和变量设定，本文把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行为的决策过程分为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外包决策选择阶段，即行为意向确定阶段；第二阶段为外包参与程度阶段，即行为控制阶段。如图1 所示。

从图1 家庭农场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决策路径框架显示，只有观测到家庭农场选择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时，才能观测到家庭农场的外包参与程度。由于家庭农场的外包行为具有较强的自主性和影响因素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某些非可观测的因素也会对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决策产生一定影响，如果单一使用参与绿色环节外包的家庭农场为样本，可能会产生估计偏误，因此采用Heckman 样本选择模型科学合理。

借鉴 Heckman（1979）和 Greene（2012）的研究成果，基于样本选择机制，构建模型如下：

其中，式（1）为结果方程，式（2）为选择方程，y1i代表参与程度，y2i代表决策选择是两个潜变量，X1i表示影响 y1i的协变量组、Z2i表示影响y2i的协变量组，α、β 是两组待估参数，εi、μi是两个残差项，服从 N2(0,0;σε,1;ρ)的二元正态分布。

三、估计结果与分析

文中采用Heckman 样本选择模型对346 个有效样本数据进行了估计，估计结果如表2 所示。

根据表2 模型估计结果，就解释变量农场主特征、农场经营特征、市场环境特征、制度环境特征的13 个因素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分析如下：

（一）农场主个体特征的影响

1. 性别对绿色外包参与程度在10%水平上有显著负向影响。这是因为农场主男性占比为96.18%，勤劳好学敢于担当,决策执行能力普遍高于女性,尽可能将某些绿色生产环节由自己完成。

表2 家庭农场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行为模型估计结果

2.年龄对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10%水平上有显著负向影响。这是因为农场主年龄多为中老年人，年龄越大思想越保守，对绿色生产技术的认知滞后或较少，故对其绿色生产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有抑制作用。

3.文化程度对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10%水平上有显著影响，前者影响为正向，后者影响为负向。这是因为农场主受教育程度越高越易接受农业绿色发展理念，对绿色外包决策选择意愿越强；由于文化程度越高，学习的正外部性越显著，会使农场主绿色环节外包参与程度降低。

4. 绿色技术培训对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5%水平上有显著影响，前者为正向，后者为负向。这是因为农场主通过技术培训增进对水稻绿色生产环节外包本质的认知，决策选择意愿增强；但随着培训次数增加，农场主逐渐掌握某些绿色生产技能,也会逐渐放弃某些环节外包。

5. 绿色生产风险认知对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5%水平上有显著负向影响。这是因为一般农场主偏好成熟的生产技术和经验能获得稳定的产量或收益，感知农业新技术试用与推广存在一定风险性，带来水稻生产投入产出的不确定性，则使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降低。

（二）农场经营特征的影响

1. 种植面积对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5%水平上有显著正向影响。这是因为水稻种植面积越大，生产要素投入增多，家庭农场对减量增效降污的绿色生产环节外包意愿和外包服务需求越强烈，因而对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产生正向影响。

2. 种稻人数对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5%水平上有显著负向影响。这是因为绿色环节外包费用较高，农村人多地少剩余中老年劳动力较多，家庭农场为谋求收益最大化会雇用常年和季节性廉价劳力生产，负面影响了家庭农场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

3. 种植年限对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5%水平上均有显著负向影响。这是因为农场种稻年限越长，传统种稻经验越丰富，农机、农技专用投入越多，较高的资产专用性和路径依赖性却会抑制冢庭农场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申红芳等，2015）。

（三）市场环境特征的影响

1. 土地流转价格对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1%水平上有显著负向影响。这是因为土地流转价格上升会增加水稻绿色生产成本，降减了种稻收益，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家庭农场流入土地适度规模经营积极性，弱化其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积极性。

2. 绿色外包价格对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1%水平上有显著负向影响。这是因为绿色外包价格走高，带来水稻生产成本上升，导致价格敏感支付能力有限的家庭农场主动取消外包行为，却会抑制其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

3. 绿色产品市场价格对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1%水平上有显著正向影响。这是因为绿色水稻产品市场价格看好会使家庭农场效益上升，刺激其种粮积极性，增强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自觉性。

（四）制度环境特征的影响

1. 绿色激励政策对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1%水平上有显著正向影响。这是因为绿色激励政策，如多种惠农补贴政策和政府购买服务等，有效降低绿色环节外包交易成本和种植风险，增强了家庭农场绿色生产经济效益预期，促进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提升。

2. 绿色环保法规对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在5%水平上有显著正向影响。这是因为绿色环保法规的宣传与实施, 强化了家庭农场的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和生产行为约束力,增强了家庭农场绿色环节外包决策选择与参与程度的自觉性。

四、研究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武汉市346 个水稻种植家庭农场调查数据, 以计划行为理论为基础,采用Heck-man 样本选择模型实证分析了影响家庭农场绿色生产环节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的主要因素，得出以下结论：（1）农场主特征方面,年龄、绿色生产风险认知显著负向影响家庭农场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文化程度、绿色技术培训显著正向影响家庭农场绿色外包决策选择和显著负向影响其绿色外包参与程度；性别显著负向影响家庭农场绿色外包参与程度。（2）农场经营特征方面,种稻面积显著正向影响家庭农场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种稻人数、种稻年限显著负向影响家庭农场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3）市场环境特征方面,土地流转价格、绿色外包价格显著负向影响家庭农场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绿色产品价格显著正向影响家庭农场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4）制度环境特征方面,绿色激励政策及环保法规显著正向影响家庭农场外包决策选择和参与程度。（5）总体而言，选择绿色生产环节外包的家庭农场较多，但参与程度较低。

（二）政策启示

根据上述研究结论，得出以下政策启示：（1）加快造就一代新型职业化农民。采取多种途径和措施培训一批打工回乡的中青年农民种田能手领办家庭农场，定向培养一批大中专职校毕业生回乡科学种田，选拨一批农业高校优秀本科生、研究生担任村组长和农技骨干，通过政治鼓励、政策激励和实践磨练成长为懂技术、会管理、善经营的年轻家庭农场主，支持他们自办、合办、领办家庭农场。（2）加大对家庭农场培育力度。深化农地流转制度改革，鼓励老龄化小规模经营农户通过土地出租、托管、入股等路径向家庭农场有序流转，提升财政扶持强度，提高农场规模化、专业化、高效化生产水平，力推家庭农场做大做富做强，充分发挥家庭农场实施农业绿色发展战略的中坚作用和引领小农户推行水稻绿色生产的示范效应。（3）加强现代农业市场管理。着力规范土地市场交易，严控土地流转价格，力推家庭农场适度规模经营；构建规范的绿色外包服务供求市场，严格市场管控，保持绿色环节外包价格相对稳定，提高绿色外包服务质量和水平；建立健全绿色农产品消费市场，加大绿色产品宣传力度，引导城乡居民理性消费、绿色消费，保持绿色稻谷价格相对稳定，提高家庭农场绿色种粮积极性。（4）加速构建绿色生产补贴和保护长效机制。创新绿色生产性服务外包体制，逐步增加财政投入，加强农业绿色政策法规宣传，不断提高家庭农场生态环保意识，强化政策扶持和法律保障力度，营造家庭农场适度规模经营和绿色生产的良好制度环境。

注释：

①水稻绿色生产环节：本文是指稻田保护性耕作、秧苗旱育机插、高效节水灌溉、测土配方施肥、病虫绿色防治和机收脱粒烘干等6 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