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专科院校升本的统计分析及其基本规律研究
2020-09-22伍红军
伍红军
摘 要:通过对2008—2017年专科院校升本的数据统计发现:在院校类型上,高职院校和高专院校是升本的主流,远高于成人高校和本科院校设置的分校;在办学体制上,公私立专科院校形成了升本的大小年间隔存在的现象,而从总体来看,公办院校要高于民办院校,其中公办高专院校和民办高职院校是升本的主要力量;在区域和省域分布上,中西部高校拥有比东部高校更大的升本机率。纵观十年来的专科升本情况,呈现出倾向明显的对民办高职院校“还债”,为老高专院校“清账”,向中西部专科院校“扶贫”式升本的基本规律,其中不免存在一些显失公平的“逆淘汰”现象。此后,专科院校的升本理应进入理性层面,需尊重职业教育发展的自然逻辑,减少政策干预,引入充分的竞争机制来实现各类型专科院校在升格问题上的起点公平和一视同仁的局面。
关键词:近年来;专科院校升本;统计分析;基本规律
2019年6月,首批15所“职业大学”面世,引发社会一波热议;2019年12月,又有6所高职院校成功升格,其中有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这样的优秀公办高职院校出现,更是引起热切的关注。[1]在国家教育部严格控制专科院校升本的大环境下,每年哪些院校能够突破禁令实现华丽转身,牵动了整个高职界教育人士的心。专科升本是一个长历史时段的问题,其起点至少可以从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国高等教育的全面复苏开始,在90年代末21世纪初达到了一个高潮。90年代末的专科升本面目清晰,目的也单纯,其升格方式是批量出现的,多通过合并形式实现,这其中也没有过多的政策干涉和地域照顾的因素。当经历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过渡期后,专科升本开始走向节制,结果更为理性,也开始建立起一种秩序。本文即以2008年至2017年这十年间专科升本的案例为考察对象,试图勾勒出近年来专科升本的基本脉络及其所呈现的规律。
一、2008—2017年专科院校升本的统计分析
2008年至2017年专科升本的数据以教育部官方网站的“教育部文件”栏目中的高校升格文件为统计源,各校升本时间以教育部同意设置的发文时间为准。以下从院校类型、办学体制、区域和省域分布等角度对这10年的专科升本结果做一统计分析。
(一)院校类型
目前,专科院校主要有高等专科学校(高专)、高等职业学校(高职)、成人高等学校(成校)、高等学校举办的专科层次分校或分院(分校)四种类型。如图1所示,2008—2017年的163次专科升本中,共有172所各种类型的专科院校参与,其中,高专为70所,约占41%;高职为75所,约占43%;成校为24所,约占14%;分校为3所,约占2%,可见,主流还是高职院校的升本。不过,高职升本还是以民办高职院校为主,共有61所,公办高职院校仅有14所,其总量还不如成校的升本校数。近年来的高职升本指标严控政策主要限制的就是公办高职院校,特别是那些优秀的高职院校。如14所升本的公办高职院校中,仅有天津中德职业技术学院为国家示范职业院校,其他一般性高职院校反而在升本中占据优势。
在时间分布上(见图2),高专院校的升本没有一年落空,且维持在年均7所左右;高职院校的升本却出现了较大的波动,其最高值为2014年的25所,但在2009年却没有1所升本;成校升本主要出现在2010、2013年,在2014年之后基本停滞;3所分校的升本分别是2010年的2所和2015年的1所。教育部曾多次禁止公办高职院校的升本,但在10年中有6年出现了“漏网之鱼”,其中,2012、2013年分别有4所升本,2010、2015年分别有2所,2016、2017年各有1所。
(二)办学体制
近十年来,在总计163次升本行为中(见图3),民办为62次,约占38%;公办为101次,约占62%。相比于公办专科院校,民办专科院校升本的总量并不多,但其比例已达到公办院校的61%,可以说,这十年来是民办院校升本的黄金时期。这也正可以说明,这个时期,国家对民办院校升本采取了较为集中的政策倾斜行为,等于多数民办院校经过了大致十年左右的办学经验积累后,即得到了国家的补偿承诺,得以顺利“晋升”。
在年度分布上(见图4),公办专科院校在升本时出现了明显的“大小年”现象,但通常是两个大年之后出现一个小年,如2009、2010年分别有10次、21次,而2011年只有1次;2012、2013年升至17次、21次,2014年则只有3次;2015、2016年再次升至11次和14次,2017年则只有2次。当然,这里每隔两年轮一次的小年,主要是为民办院校留下的空档,如在其中的三个小年——2008、2011、2014年,正是民办专科院校升本的大年。2017年之所以没有出现大年现象,在于教育部该年的院校设置审批有所迟滞,如《关于2017年度申报设置列入专家考察高等学校的公示》直到2018年1月19日才公布,到了5月31日才出拟批准设置名单。在这一批次中,新设本科院校有19所,其中15所为民办高职院校。可见,教育部在核定專科院校升本时是将公办、民办院校间隔进行的,以便集中审核,使得同时间升本的高校之间保持一定的可比性。
(三)省域与区域分布
从各省专科升本次数来看(见表1),近十年来超过10次的有5个省:山东14次,河北、河南各11次,湖南、江西各10次;升本次数最少的几个省中:青海、西藏为0次,辽宁、北京、上海、吉林为1次。
从东部、中部、西部三个区域的情况来看,东部地区11省合计升本60次,省域平均为5.5次;中部地区8省合计50次,省域平均约为6.3次;西部地区12省合计53次,省域平均为4.4次。从区域总量和平均值来看,似乎三个区域的专科升本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但如果从东中西部各省的专科院校保有量及其优秀院校分布量来看的话,因在保有量和优秀量方面呈现出从东部到西部的递减趋势,但其升本率却没有实质性差别,反推即专科升本对西部和中部地区有所倾斜,且出现了优秀院校的“逆选择”现象,即在升本过程中并没有以选优为原则,而是出现了地域照顾的因素。
高专升本的另一主流体现在科类特征上,即医药类和公安类等高专院校的升本,近10年来各有10次。在1999年之后的高校合并中,医科院校是各重点大学合并的首选,医药类院校亦成为稀缺资源。医药类专科院校携上轮合并潮之余威,近年来也多以与他校合并的方式实现升本,这一升本途径显然比师专院校和高专院校独立升本的难度要小得多,而且很多医药类专科院校在升本过程中是直接与原来的本科院校合并,可以实现院校身份的三级跳。如柳州医学高等专科学校与广西工学院合并后直接升为广西科技大学,大同医学专科学校与雁北师范学院、大同职业技术学院合并后直接升为山西大同大学。随着医药类院校人才培养的普遍高移,专科层次的医药类院校也所余不多,剩下的多是一些护理健康类专科院校。公安类高专院校的批量升本也与人才培养的高移化趋势有关,即原来公安类院校一般停留在专科层次,现在的趋势是普遍向本科层次上移。当前,以省名直接命名的公安类高专院校几乎都已经升格为本科层次的警察学院,如湖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升格为湖南警察学院,吉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升格为吉林警察学院。
所以从科类特征来看,不论是医科高专还是公安高专都出现了“清帐”的态势。现在所剩无几的一些高专院校,如经贸类、工业类、幼儿师范类等基本都是近期刚刚由原来的中专升格上来的,在短期内估计难以实现升格的目的。但高专院校升格的大门敞开,却可能导致一方面现有的高专院校在不断地升本,另一方面却不断有现行的中专和中职院校想升格为高专而不是高职,因为都冲着能够升格成本科这一长远目标而来。
(三)“扶贫”:中西部地区专科院校升本
在2008—2017年专科升本的统计中,我们看到的结果是,中西部地区以专科院校保有量和优质专科院校数量稀缺的现实,却在专科升本的机率上远高于东部地区,也就是说,当前的专升本中同样存在区域照顾或地域照顾现象。如广西省有9次、云南省有8次,尽管并不是升本次数最多的,如最高的山东省有14次。但是,广西、云南两省在2017年的专科院校总量分别只有38所、45所,而山东有78所,几乎是广西和云南两省高校的总和[3]。而作为全国专科院校保有量最高的江苏省,共有90所专科院校,差不多相当于甘肃、新疆、西藏、宁夏等几个西部省份专科院校的总和,但在这十年里仅有5次升本。也就是说,西部地区的专科院校的升本幾率要远高于东部地区。
此外,西部地区的专科升本主要是公办院校,如广西省的9次升本中,仅有2次是民办高职升本,其他全是师专院校和技术高专院校的升本;而山东省的14次升本中,却是公办院校和民办院校平分秋色,分别是6次和8次。在总计14所公办高职院校的升本中,东部地区仅有2所,分别是天津中德职业技术学院和南京特殊教育职业技术学院,其他12所全部分布在中西部地区,尤以西部地区为最。不过,这些中西部地区的公办高职院校的升本主要是首批短期职业大学,如2012年升本的河套大学、邕江大学,2013年升本的西安联合大学、甘肃联合大学、鸡西大学、太原大学,2016年的中州大学等[5]。这种小批量出现的情况也说明国家对于这些中国高职教育的先驱们也在逐渐给予交代,也算是“扶贫”之中顺手“清帐”的一种。
当然,这种布局也不难理解。因为东中西部地区高等教育本身发展就不均衡,特别是广大的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比较落后,而当地人才流失又比较严重,很多省份甚至还做不到一个地级市布局一所高校的要求,本科院校在地方的布局更少,所以,提升专科院校的办学层次来弥补当地高层次教育的短板,是希望能够提升高等教育对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推动力。这一做法的确有其合理性,但是这种掺杂了政治因素和区域平衡主义的做法,无疑伤害到了高校升格的择优原则和起点公平原则。
三、结论与讨论
从定量分析的结果来看,专科升本呈现出三种状态:即高专院校比高职更容易升本,民办高职比公办高职更容易升本,中西部专科院校比东部更容易升本,隐含着专科升本中的“逆淘汰”现象。
其一,在办学类型上,高专、高职、成校和分校四者之间,在当前十年里显然是高职的办学成就最高。尽管多数高职院校肇始于90年代末,其集体转正时间为2002年之后,但在短短的十余年里,凭借国家示范性高等职业院校和国家骨干高等职业院校两个阶段的专项建设迅速崛起,不论办学规模、办学质量、办学模式都刷新了专科层次办学的成就,高职院校的兴起一度盖过专科层次曾经的“霸主”——高专院校。而在这十余年里,高专院校多数“躺在功劳薄上吃老本”,发展停滞不前,甚至在社会上都不再有其强势的身影。但是结局却是如此吊诡,办学成绩最好的“新贵”在升本的大殿里一票难求,高专院校却能凭借资历悠然地进入升本的行列而“从此不再是队友”。这是专科升本中的“逆淘汰”的第一种表现。
其二,在办学性质上,高职院校中的公办高职和民办高职的办学成就如何?从起步上来说,民办高职整体上比公办高职要早,而且其一起步就是专科层次院校;而后发的公办高职多数由原来的中专、技校升格而来,还需从原来的中等教育阶段“脱胎换骨”重新出发,这一脱卸、磨合的阶段至少占了其发展的前半段时间,也就是说,从起点上来看,公办高职比民办高职要晚5—10年,但是起步之后谁的发展最好?毫无疑问是公办高职。至少在办学秩序上,多数民办高职还在学校与教师、教师与学生之间的冲突中过活,还在办学规范性、质量提高和盈利之间做“钟摆运动”,其办学水平、办学质量与公办高职普遍相差一个档次,更不用说基础设施、软硬件条件等。而且,从社会贡献度来看,民办高职囿于办学经费的窘迫,多热衷于开设成本低、就业好的财经类等“软专业”,为中国大学生就业难“贡献”了不小的力量,而公办高职却多数在投入大、见效慢的工业工程类“硬专业”上埋头苦干。对于支撑国家建设来说,在专科层次,国家真正需要的人才是能够支撑“中国制造”的人才,在这一战略的贡献上,民办高职与公办高职根本没有可比性。但是,民办高职却在批量地升本,公办高职只能望洋兴叹。那些成功升格为本科的民办高职,其当前的本科办学实力甚至都不能与国家示范、骨干院校相比,即使是当前处于最优秀行列的民办高职,其办学水平恐怕只能与省级示范性高职院校不相上下。显然,这是第二种专升本的“逆淘汰”现象。
其三,在办学区域上,东中西部专科院校的发展水平如何?几乎可以轻易地划出一条下降曲线来,即东部地区要强于中部地区、中部地区又强于西部地区。不过,在升本的机率上,则是一条完全相反的下降曲线,即西部地区相比中部地区更容易升本、中部地区当然比东部地区更容易升本。也就是说,在专科升本的院校选择上,并没有遵循基本的“择优原则”,而是有了另外的衡量因素,通常认为,这一重要的影响因素是政治原因或称政策因素。这就构成了第三种专升本的“逆淘汰”现象了。
最后,从院校类型来看,专科院校升本的主流有三起:一是高专院校的升本占整个升本院校比例的50%以上,甚至超过了受政策照顾的民办高职的升本量。二是民办高职的升本,因受政策照顾,这一批起步晚,办学总体水平与公办高职特别是国家示范、骨干院校的办学实力有较大水平差异的民办高职却纷纷走在公办优秀高职的前头,大踏步地往本科院校层次迈进。三是成人高校的升本。在当前成人高校也将与高职院校打通的整体政策环境下,成人高校将会面临逐渐消失的境况。不过,部分不甘心的成人高校开始寻求升本途径,突出体现在其中的两大阵营:一是“教育学院”,二是“干部学院”。此类专科院校的升本历经两轮的政策照顾,具备升本实力的基本上实现了升格,余下的一批或者办学历史过短,或者办学水平实在太差,给予太多的政策照顾只能适得其反。
因此,要改变这种显失公平的“逆淘汰”现象,此后专科院校的升本应该回归理性层面。首先,逐步减少政策的强势干预。因为经过十数年的政策倾斜,该照顾的地方也照顾地差不多了,该平衡的区域也达到了基本的均衡,继续施加过度的政策干预,产生的效果可想而知。其次,引入充分的市场竞争机制,建立起“择优”原则,让所有专科院校在升本的问题上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树立起公平竞争的旗帜。所谓“破除职教歧视”需要政府部门首先对高专和高职一视同仁,这才是真正有利于专科层次院校健康发展的本真。最后,尊重高等教育发展的自然逻辑。高等职业教育发展至今,其内部根据办学实力会产生自然的分层,对于那些优秀的高职院校,需给予其应有的奖励机制。另外,随着国家工业发展的现代化推进,人才培养的高移是一自然的趋势,当然也需要高职教育做出相应的调整来适应这一形式。20年前,我国台湾地区的技术与职业教育体系经历的就是这一过程,当时的职业院校普遍升格为技术学院或科技大学,对台湾经济和产业发展产生的是正向的促进作用[6]。这一趋势的到来离中国大陆并不远,所以,高职教育向本科层次发展这一趋势也不可能人为地去阻挡。当前,各省公办高职院校虽然不能升格,但都在推行四年制高职本科人才培养的试点工作,这是对高职人才培养高移化的积极响应,此后则拭目以待公办高职院校在院校层次上的高移化。
参考文献:
[1]石鸣.首批15所职业大学出炉后,又有多所职业学院或将升格[EB/OL].(2019-10-24)[2020-04-26] https://www. 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4761521.
[2]《中國教育年鉴》编辑部.中国教育年鉴(1949-1981)[Z]. 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4:1103-1110.
[3]教育部.全国高等学校名单(截止2017年5月31日)[EB/OL].(2017-6-14)[2020-04-26] http://www.moe.edu.cn/srcsite/A03/moe_634/201706/t20170614_306900.html.
[4]张学见.1981—2010年我国高等院校校名变动探析[J]. 中国高教研究,2013(8):26-31.
[5]陈荣荣,伍红军.首批高职院校的层次发展——对1980—1985年的118所短期职业大学的考察[J].未来与发展,2012(11):63-68.
[6]任聪敏.台湾技职教育发展及启示[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15(3):141-145.
[责任编辑 曹 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