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与留守：家庭化背景下的流动人口子女研究

摘要：流动人口家庭化是我国人口流动呈现出的重要趋势和特征，流动人口家庭中的儿童引起社会广泛关注。运用全国性大型抽样调查数据，以乡-城流动人口的未成年子女为研究对象，通过考察他们与父母是否生活在一起，对其流动、留守情况进行分析。一些关于我国流动儿童和留守儿童的基础数据之间还存在较大出入。

关键词：流动人口;流动儿童;留守儿童

改革开放之后，我国流动人口数量迅猛增长。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10年，我国流动人口为22143万，比2000年增长了1.17倍，流动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为16.53%。前所未有规模的、长时间持续的人口流动现象成为经济学、人口学、社会学等学科研究的热点领域，研究成果已是不可胜数。流动人口的家庭就是其中的研究主题之一。

一、家庭成员的分离与流动人口家庭化

在关于流动人口家庭的众多研究中，有的侧重于强调流动人口家庭成员的分离，有的研究则强调流动人口家庭化的明显趋势，这其实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在家庭成员的分离方面，留守老人、留守妇女、留守儿童成为农村劳动力流动引发的主要社会问题之一，引起了媒体、学者和政府部门的强烈关注，学者们大量研究了人口的乡-城流动对农村留守人口造成的各种负面影响，表现出了比较浓厚的人文关怀。其中尤以对留守儿童的关注为甚，出现了许多相关研究和报告。与此同时，上世纪90年代，我国人口流动就已经出现了家庭化趋势，近些年来的《中国流动人口發展报告》以及人口普查和抽样调查数据均反映出这一趋势或现象已非常明显。流动人口家庭化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它开始于至少有两个家庭成员在流入地共同居住、生活，结束于家庭所有成员都在流入地实现了团聚，独自一人流动者尚未发生家庭化流动[1]。

二、流动人口未成年子女的流动、留守分析

1.数据来源

本研究所使用的数据来源于“中国城镇化与劳动移民研究”。该项目是由清华大学中国经济社会数据中心于2012年筹划设计进行的全国性、综合性的大型抽样调查项目，访问对象定为18-69岁之间。调查点分布于中国大陆除西藏、青海、海南之外的28个省（市、自治区），共147个县（市、区）中的500个村（居）委会。最终成人问卷调查样本量为12540人，其中已婚乡-城流动人口共有2035人。儿童随其父母（或父母一方）在户籍地之外生活被称为流动儿童，在户籍地生活但其父母（或父母一方）在外流动即是留守儿童。本文即以这些乡-城流动人口的未成年子女为研究对象，通过考察他们与父母是否生活在一起，对其流动、留守情况进行分析。

2.未成年子女的人数与年龄

已婚乡-城流动人口家庭中有未成年子女的家庭为1319个，占家庭总数的64.82%，未成年子女总数为1779个，户均未成年子女0.87个。

这些未成年子女中男孩1052人，占59.13%，女孩727人，占40.87%。他们的平均年龄是7.69岁。在此本文按照一些学者的做法，将儿童的年龄界定为18周岁以下，并且根据学龄将儿童划分为学龄前儿童（0-5岁）、小学学龄儿童（6-11岁）、初中学龄儿童（12-14岁）和大龄儿童（15-17岁），其中0-5岁的学龄前儿童又可细分为0-2岁的婴幼儿和3-5岁的学前幼儿。在这里，未成年子女与儿童是同义语。所有儿童的年龄段分布和按儿童年龄分段的流动人口家庭情况可分别见表2和表3。

根据家中有无儿童及儿童的学龄，可以将被访流动人口的家庭分为四组。35.18%的家庭中没有儿童，22.41%的家庭中只有5岁及以下的学龄前儿童，7.37%的家庭5岁及以下的学龄前儿童和6岁及以上的学龄儿童都有，35.04%的家庭中只有6-17岁的学龄儿童。

3.未成年子女与父母团聚状况

依据父母是否共同居住以及未成年子女是否与被访者共同居住，这1779名儿童可以分为四类：（1）与父母共同居住的有1203人，占儿童总数的67.62%;（2）父母共同居住但其未成年子女不在一起的有338人，占19.00%。（3）只与被访者（父亲或母亲之一）共同居住的有106人，占5.96%;（4）父母未共同居住，未与被访者在一起的儿童有132人，占7.42%。这其中的100名儿童是与被访者的配偶在一起，32名儿童未与被访者的配偶在一起。

上述四类儿童的平均年龄分别为7.05岁、9.15岁、9.55岁和8.31岁。婴幼儿更需要父母亲的直接照料和关爱，80.43%的0-2岁儿童与父母亲共同居住在一起;大龄儿童在流入地可能面临更多的上学、升学问题，45.92%的15-17岁儿童与父母亲共同居住在一起。其他三个年龄段儿童的相应比例在61%-71%之间。四类儿童的分布在儿童性别间没有显著差异，即乡-城流动人口未成年子女的性别并不影响其属于哪一类儿童。

结合被访者的性别可知，流动人口的所有未成年子女中，与父母亲都在一起的（第一类）占未成年子女总数的67.62%，与父母亲都不在一起的（第二类全部、第四类中的一部分）有370人，占20.80%;只与母亲在一起的（第三类、第四类各一部分）165人，占9.28%;只与父亲在一起的（第三类、第四类的各自剩余部分）41人，占2.30%。显然，如果儿童只与父母亲之一在一起，则与母亲的可能性更大。

以上四类儿童的数据是基于未成年子女的总数量而进行计算的，如果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分析，那么，（1）家中所有儿童都与父母在一起的家庭有874个，占有未成年子女家庭总数（1319）的66.26%;（2）夫妻在一起，家中儿童未或未全部与父母在一起的家庭有264个，占20.02%;（3）家中所有儿童只与被访者在一起的家庭有74个，占5.61%;（4）夫妻不在一起，家中儿童未或未全部与被访者在一起的家庭有107个，占8.11%。

4.儿童流动、留守状况

从流动或留守的角度来看，前述第一类与第三类儿童属于流动儿童，第二类属于留守儿童，第四类中的绝大多数（122人）是留守儿童，少部分（10人）是流动儿童。这样即可得出，在本次调查的乡-城流动人口的1779名未成年子女中，有1319名属于流动儿童，占74.14%;460名属于留守儿童，占25.86%。

三、留守儿童的规模及其与留动儿童的数量关系

1.农村留守儿童的规模

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推算，全国农村留守儿童的规模为6102万人[2]，这一数据也被2013年全国妇联课题组发布的《全国农村留守儿童城乡流动儿童状況研究报告》所采用[3]。2016年11月，民政部公布全国农村留守儿童精准摸排数量为902万人。虽然存在农村留守儿童数量逐渐减少，以及对农村留守儿童的界定不同等原因，但这个数字与6102万相比实在是差距巨大，有学者对此也提出了质疑[4]。

2.留守儿童与流动儿童的数量关系

流动儿童数量的增长是流动人口家庭化的重要表现之一。那么，在人口流动家庭化的背景下，流动儿童与留守儿童的相对数量关系如何呢？也就是说，流动儿童数量更多还是留守儿童数量更多呢？在这方面，一些统计数据存在明显的相互抵触的情况。例如，《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1》指出，随父母流动的儿童多于留守儿童，流动人口家庭15周岁及以下子女中，56.3%随父母流动，43.7%留在老家[5]。而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推算，全国流动儿童和留守儿童的规模分别为3581万和6973万，其中农村流动儿童和留守儿童分别为2877万人和6102万人，留守儿童数量要远多于流动儿童[2]。一些统计口径方面的问题（比如儿童年龄的界定、农村流动人口还是全部流动人口）应该不会对该问题造成多大影响。笔者曾就此疑问于2015年12月初通过电子邮件分别向段成荣、杨舸、周皓三位著名学者请教，他们均认为人口普查数据相对更可靠些。段成荣认为留守儿童多于流动儿童比较符合实际，数量关系大致为2∶1。以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原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组织开展的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为依据，《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以下简称《报告》）从2010年开始，每年都有年度报告出版，成为研究我国流动人口的重要数据来源。从以上可以看出，在流动儿童与留守儿童的相对数量关系方面，《报告》与人口普查数据相差较大。同样，本文对“中国城镇化与劳动移民研究”数据中乡-城流动人口的未成年子女进行分析后发现，流动儿童远多于留守儿童，这也与人口普查数据推算的结果有较大出入。如果如学者们所说，人口普查数据更可靠的话，那么依据《报告》来判断流动人口的家庭化状况岂非误差过大？导致这种较大差距的主要原因是什么？这些问题仍需研究者们深入探究。

四、结语

流动儿童与留守儿童都是伴随我国大规模的乡-城人口流动而产生的。流动人口家庭化是我国人口流动呈现出的重要趋势和特征，流动儿童数量的增长是流动人口家庭化的重要表现之一。无论是流动儿童还是留守儿童，其规模都是比较庞大的。他们可能会在因父母（父/母）外出流动或随父母（父/母）外出流动而获益（比如家庭经济条件得以改善）的同时，也会因此而面临着一些困难和问题，比如教育问题和留守儿童的亲情缺失等。国家在城乡社会保障、教育布局等方面的相关制度和政策，都要继续考虑到流动儿童和留守儿童，这既是保障乡-城流动人口及其家庭成员基本权利的需要，也是提高我国城市化水平和质量的需要。

参考文献：

[1]杨菊华，陈传波.流动人口家庭化的现状与特点：流动过程特征分析[J].人口与发展，2013（3）：2-13+71.

[2]段成荣，吕利丹，郭静，等.我国农村留守儿童生存和发展基本状况——基于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的分析[J].人口学刊，2013（3）：37-49.

[3]全国妇联课题组.全国农村留守儿童城乡流动儿童状况研究报告[J].中国妇运，2013（6）：30-34.

[4]叶敬忠.农村留守人口研究：基本立场、认识误区与理论转向[J].人口研究，2019（2）：21-31.

[5]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流动人口服务管理司.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1[M].北京：中国人口出版社，2011：4，238.

作者简介：

马应征（1971-），男，回族，甘肃静宁人，新疆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人口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