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开放教育的新挑战

徐辉

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民盟中央专职副主席、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会委员

我长期从事教育领域的学术研究工作，最近因研究工作需要，一直在探讨开放教育面临的各种挑战。今天借此机会跟大家探讨一下如何迎接开放教育面临的新挑战。为了说明我的观点，演讲中会引用英国开放大学的许多实践案例与数据。

应对开放教育理念的挑战

在近些年国内外的教育文献中我们不难发现，开放教育是这个时代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之一。大家都在呼吁支持开放教育发展，但对开放教育理念的理解存在很大差异。比如，我们百度一下开放教育，它的含义写得非常简单。当然，百度词汇的解释不能代表教育学术界对开放教育理念的研究水平，但它毕竟也是社会对开放教育的一种认识。所以，如何理解开放教育理念，是开放教育研究面临的首要挑战。顺便说一下，国内从事开放教育研究的专家应该关注一下百度的词汇解释，为普及开放教育的科学认知作点社会贡献。

谈及开放教育理念，一定会涉及开放教育的初心，开放教育的初心离不开四个开放：

一是人员开放（Open to People）。开放教育应该面向谁开放呢？其实，并不是越开放的教育就一定是开放教育。以义务教育为例，它不仅是开放的，还是强制的，但义务教育不属于我们现在所讲的开放教育。开放教育也不等于普通高等教育。虽然人人都可以通过高考进入高等学校学习，但传统的全日制普通高等教育也不属于开放教育的范畴。老年教育、社区教育已经够开放了，但从学习目的和性质而言，它们也不符合开放教育的主要内涵。所以，人员开放、向谁开放是很有讲究的。

从开放教育的发展实践看，开放教育的人员开放主要是针对中学后在职学习高等教育课程的年轻人。以英国开放大学为例，开放教育的在职学习特征是，12万名学生（其中1万名为海外学生）中，高达76%的学生是边工作边学习的在职人员。他们既是就学者，也是就业者;既是大学生，也是工作者。

二是地域开放（Open to Places）。开放教育转变了原来高等教育、学校教育以校园为主要或中心学习场所的观念，校园外的工作场所、居家场所、地区学习中心甚至海外旅行或工作场所等都可以进行开放教育，所以开放教育不受学习场所限制。比如，英国开放大学注册各类课程学习的学生遍布157个国家和地区。开放教育所言的地域开放可以无限扩大，地域开放空间非常广。

三是方法开放（Open to Methods）。从开放教育的教学方法来看，说它是一场革命一点也不过分。它首先引入先进的广播电视手段，将高等教育的学习手段和效率发展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实在是了不起。今天，开放教育已经适应互联网时代的要求，以远程在线学习为主，但它仍然包含函授、电大、自学考试等多种传统远程学习方式。

此外，方法开放还涉及开放教育教材的易学性原则问题。比如，英国开放大学的教材设计特别重视简明易学，如同有导师在身边引导学习。在这方面，普通教育应该好好向开放教育学习。

四是观念开放（Open to Ideas）。观念开放放在四大开放的最后，并不意味着它最不重要，恰恰相反，观念开放是开放教育的核心理念要素。在公平公正、多樣化、包容性、合作性等多种开放教育观念中，开放教育的初心最重要的还是教育公平。20世纪60年代以前，英国以私立学校、牛津剑桥的精英传统以及社会阶层内循环为特征的教育是极不公正的，开放教育的初心就是要通过教育开放打破这种不公正的精英教育传统。如今，教育公平理念已经成为开放教育理念的基石。著名的国际开放教育联盟就已经将教育平等列为其最重要的基本理念之一。

除上述四个开放外，开放教育基本理念还涉及开放教育的主要平台、主要特征、主要目的等问题。

主要平台。就平台而言，开放大学学习体系、普通高校网络教育学院可以说是开放教育的主要平台，但平台不局限于这些，还包括成人教育机构、企业大学等。平台是多样性的，但主要平台还是开放大学学习体系，它甚至比普通高校网络教育学院更重要。

主要特征。开放教育的主要特征包括灵活学习、个性化、网络化、多样性。其中，灵活性是其特点的核心，也是开放教育区别于其他教育最重要的特征。

主要目的。开放教育的主要目的包括获取资历、提升能力、闲暇教育、兴趣追求等。在各种各样的目的中，最重要的是和人的职业生涯密切相关的目的，如获得新的就业能力或机会，改变未来职业前景。

有一个问题需要特别强调一下，即开放教育不同于教育开放，一些讨论经常将两者混淆。在我国目前的政策语境中，教育开放通常指教育的对外开放，国家有关部门还专门联合颁发了有关文件，要加快和扩大新时代教育对外开放。

总而言之，开放教育的内涵包括六个方面：一是以教育公平和终身学习为主要理念;二是以在职成人为主要教育对象;三是以远程在线学习为主要学习方法;四是以灵活性、多样性和个性化学习为主要特点;五是以获取资历和能力改变职业生涯为主要目的;六是以开放教育专门机构为主要学习平台。

应对开放教育的外部和内部挑战

除基本理念外，开放教育还面临着各种外部挑战和内部挑战。外部挑战包括建立学习激励机制、国家资历框架、国家学分银行和就业政策环境等。其中，我认为最难的一点是形成良好的学习激励机制。一个已经成家立业且在职场辛苦打拼的人，自愿进行教育再投入，继续学习新的知识，培养新的能力，以实现更好的职业生涯规划，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强大的激励机制是很难做到的。

激励机制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涉及到经济发展水平、市场竞争水平、社会保障水平、人力资源水平等各方面因素，需要另作专题分析。中国人虽然早就有“活到老学到老”的终身学习思想，但如果说真正形成终身学习科学理念，并在此基础上形成有效的终身学习制度安排（包括激励机制），还是欧美发达国家走在了前面。

在以质量保障机制、师资队伍建设、技术保障体系和成本效益水平为主要问题的内部挑战中，质量保障机制是重中之重。以英国开放大学为例，英国开放大学的质量保障机制包括八个方面：

一是评估机制。英国开放大学决心与英国其他大学保持相同的学术水准，采用相同的质量保障体系，包括校外专家评估机制。评估机制对英国开放大学教育质量保障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二是合作機制。英国开放大学通过合作提高自己的技术保障能力，特别是通过与英国广播公司（BBC）合作，效果非常显著。每年通过BBC观看英国开放大学学习节目的人数高达2亿5000万人次。

三是创新机制。近些年来，英国开放大学不断创新各种数字化学习资源，为提升学习资源保障水平起到了很大推动作用。

四是认证机制。认证机制本身即为质量保障机制，各行各业都是如此，这一点已经成为常识。认证机制既有课程认证，也有组织认证。如英国开放大学商学院MBA课程获得三家全球知名管理认证协会的资质认证，英国开放大学获得美国中部高等教育委员会成员的资格认证等。

五是特色机制。通过形成特色优势，如英国开放大学通过参与打造英国“未来学习”大规模开放在线学习课程，形成了不同于其他大学的教学特色。

六是雇主评价机制。如通过参与社会评价，获得提升教育质量的有用信息，反过来更有力地促进教学质量的提升。

七是成本效益机制。优质的教育都是昂贵的教育，在西方特别是美国等国更是如此。开放大学真正做到了提供“价廉物美”的学习机会，这是大学教育成本效益水平提升的有力体现。不是说开放大学能够提供替代精英大学的教育机会，而是它提供了许多人原本没有可能获得高质量学习课程、获得优质高等教育的宝贵机会，其基础就是出色的成本效益机制。

八是科研支撑机制。有人认为开放大学不用搞科研，认真做好教学就可以了。我不同意这种观点。从英国开放大学的例子可以看出，其研究水平和能力对保障教学质量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对科研应该有更加广泛的理解，不能仅仅认为原创性研究才是研究。研究除了原创性研究，还有基础性研究、应用性研究、教学性研究、推广性研究等等，开放大学应该根据自身的条件和可能，进行合适的研究，通过提升研究水平带动教学水平的提升，进而形成完整的质量保障闭环，这一点十分必要，也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