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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向左,小说家往右

2020-09-10郑小驴

绿洲 2020年4期
关键词:小说家军人身份

郑小驴

起伦兄,自1988年投身诗歌写作已三十余年矣。这三十余年,绝大部分年头他是以诗人的身份度过的。以诗集《沿途的风景》《新世纪发音练习》和发表在各大文学期刊的诗歌为证。三十余年的诗歌生涯,为他赢得名声、荣耀和同行的尊敬,更重要的是,诗歌构筑他军人身份之外的生活意象和写作重音。直到今天,我还在阅读他的某些诗歌。尤其2014年四五月份他写下的那些诗作。

无须多大地盘,庭院能接住

天空这面巨大斜坡倾泻下来的阳光

与之相反,树木想逃离大地

试着飞了飞,却是徒劳

连死亡都带不走懒惰的浓荫

……

你无法不热爱这些文字,尤其这些诗作被赋予丰富隐喻和象征时,我甚至有些艳羡。我想,诗歌作为心灵的避难所,必定也牢固地占据着诗人的心灵——所以我做梦没想到,几年后的起伦突然有一天会以小说家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至少在我们相识之时,他还在为写出优秀诗歌而倾注全力。他是军人,正派,稳成,谦逊,干练,腰板挺直,军人的职业属性与诗人的天性,二者无疑是秩序井然与自由散漫的无法调和,起伦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巧妙地找到了平衡点,这个平衡点使得二者互不侵犯,作为军人的起伦是具有职业风范的军人,作为诗人的起伦是诗意盎然的诗人。我羡慕这种能将海水和火焰分开的人,也许这事只有极少数人能完成。

这多少给了我错觉。我认为他会一直在诗歌的领域耕耘,直到开出更绚烂的花,结更丰实的果。然而有一天,他以一以贯之的谦虚和稳成的语气向我告知,老弟,帮我看看,这是我写的小说。我想他能感知我那一刻的惊讶。我不相信这是真实的。尽管余华所言,文学就像道路,两头都是方向。但作为一个在文学道路拥有三十多年诗歌写作经验的诗人,突然置身小说的写作,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大胆的冒险的行为,毕竟诗歌和小说是完全不同的文体,修辞艺术和表现手法迥然不同(即使放在世界范围内,成功的例子恐怕也不多,帕斯捷尔纳克算是极少数的典范)。也许我低估了起伦兄写小说的决心,他很快拿出了军人的雷厉风行和干劲,短短几年,他的小说陆续开花结果,很多文学期刊发表了他的小说甚至推出他的小说专辑,成果斐然。

《四月如期而至》《寻找原始股》两个小中篇,是其新作。《寻找原始股》,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意外重逢,新旧往事就着烈酒一口吞下,老同学让人亢奋的发家史和最后神秘而意外的失踪,在酒入愁肠的那一刻早已拉上帷幕。《四月如期而至》,读了这篇小说,不得不让人想起艾略特的《荒原》,这大概是小说家最爱引用的诗歌。博尔赫斯引用过,方方引用过。“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在死去的\土地里哺育着丁香,混合着\记忆和欲望,又让春雨\拨动着沉闷的根芽。”我以为,这首诗是起伦这篇小说的题眼。在混合着记忆和欲望的残忍四月,一个化身张小颖、张春花、萧影三种甚至更多身份的女人,分别在几个男人中间翩跹起舞,穿梭自如,直到事情败露,自己也瘗玉埋香。这篇小说,起伦拿起了小说的多棱镜,尽可能地呈现出人性的丰富性。化用不同姓名的女人,在面对不同的男人时,她给予他们的既是爱情,也是毒药,既是温柔也是烈火,既是多情也是寡义。

说到底,起伦写的是人与人之间不被信任的脆弱感,凸显着日常生活下的复杂性。生活看上去水波不兴,却暗流涌动。这是人性的哀歌,也是被放大的灵魂,恐怕没有人经得起小说家的多棱镜的轮番考验。小说中的萧影是导致这些悲剧男人的关键因素,反过来说,他们同样也是萧影悲惨结局的脚注。而最让人玩味的,是小说中“元小说”,小说家起伦将诗人“起伦”写进了小说。这个在小说中始终没有出场的诗人,他仿佛是隐藏在某个角落的观察者,他洞若观火,用诗歌预言了这场悲欢离合。

诗歌可以是一条河的起源,化冰川为细流,既有形又无形。小说却是有形的,一条流淌的河流,从涓涓细流至万里江河,既需奔涌之力,也要懂得九曲回肠。小说是坦率的,但它更是含蓄的。作为诗人的起伦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作为小说家,起伦也许还需在小说场域进行更多的整饬,从而获得一种从对语言、节奏、修辞、情节调度中的紧实感,让人觉得这是一种“脚踏实地”,站在理解力的地面上发现双脚。然而我相信起伦兄爆发出来的旺盛的创造力和可能性,和他谦逊低调的写作态度,使诗人之于小说家的身份,将在他身上日渐得以鞏固。

责任编辑 王 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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