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还是“好歹”

韩潇潇

摘要：“多少”和“好歹”在汉语中都是有两个反义词组合而成的，两者既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本文从两者的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层面上进行分析。

關键词：多少;好歹

一、引言

对近义副词的研究一直都备受学界的关注，很多学者就曾对不同的近义副词进行研究，但是很少有文献将“多少”与“好歹”两者对比研究。

最初“多少”是“多”和“少”组合在一起的两个词语，直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多少”的性质开始接近副词，可译为“稍微”，[1]之后继续虚化，演变为现在的“多少”。而“好歹”相较于“多少”晚一些，徐时仪（1993）就提到：因为一开始“歹”是一个口语词，只有音和义，但他指出可以断言是汉语和北方少数民族的产物。[2]“好歹”究其根源，未找到专门的论述。，但一些论著在讨论相关问题时也有所涉及。如太田辰夫认为：“（好歹）这个词是从`好也罢坏也罢’的意义引申为无论如何、不管怎样的意思的，在现代汉语中用于希求的场合，从前也有不是这样的。[3]

“多少”与“好歹”在现代汉语中的意思差别较大， “多少”偏向于表示数量的多寡，跟数量有关，如：

（1）多少战士为了和平牺牲了自己！

（2）这种理论也是没有多少科学根据的。

而“好歹”更偏向于表示好和坏的地方，跟好坏程度有关。

（3）如果我还不满足，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4）就是现在，一个三轮车工多少/好歹一个月也挣千元上下。

（5）中用“多少”和“好歹”在表示“稍微”义时，两者是可以互换的。（6）是每个去花市的人稍微都会买点花回来。

基于上述的情况，“多少”和“好歹”在现代汉语中都充当副词，在某些语义上也有相似之处，其根源两者都是由两个反义词组合而成，那么，两者究竟有什么区别和联系呢？我将从下面的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角度来逐一的解释和说明。

二、“多少”与“好歹”的句法分析

（一）“多少”的句法分析

“多少“在现代汉语中有三个词性，分别是名词、代词和副词，例如：

（1）多少不清楚，也没有数过。

（2）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3）别减肥，多少吃一点，可别把身体搞垮了。

其中，作名词和代词的“多少”比用作副词的“多少”使用频率要高得多，笔者认为，跟其发展时间有关，“多少”作名词和代词的时间比作副词的时间要久得多。

1.名词 “多少”

上面说到，“多少”是由“多”和“少”两个词组合成一个词形成的，也就是说表示的是数量，而本文所说的名词的“多少”一般也是用来表示数量的，具体是表“多”还是“表”少“，又或者是数量表示详细或者不详细，这都得结合具体的语境来作判断。

（1）甲说：“总共400元，去超市花了125元，还有多少？

（2）他的父亲是县城里出名的有钱人，不知道手里的钱攥了多少呢！

（3）像在海鲜里吃到珍珠的人能有多少？可别白日做梦哩。

（4）大儿子是否娶亲，儿媳妇什么样，嫁妆要多少，亲家是否中意，是否因为嫌婚礼收到的贺礼少而生了气。

例（1）“多少”是可以计算的，是一个具体的数目;（2）表示数量多，但数目不详;（3）表示数目少，数目不详;（4）表示的数目不详，也不知多或少。

2.代词“多少”

笔者认为“代词”多少“一般多用于疑问句中充当疑问代词，也会像名词那样有“多”、“少”或者“数目具体与否”以下分别表示数目多、数目少以及询问数目。

（1）这个动物园真大啊，每天来的游客能有多少呢？

（2）暑假来了，学校能有多少学生。

（3）珠穆朗玛峰高多少米呀？

3.副词“多少”

副词“多少”出现时间晚一些，是由名词“多少”逐渐虚化和词汇化动机演变而来的，副词“多少”在句中多做状语。

看在姊妹的情份上，爱华多少缓了口气。

（二）“好歹”句法分析

1.名词“好歹”

如果不分高低好歹，通通评十二分工。作名词的“好歹”在句子中可做宾语，一般带有说话人谴责的意味。

2.副词“好歹”

副词的好歹有两种，一是可作为时间副词的“好歹”相当于“早晚”或“迟早”：今夜好歹来也，则管里作念的眼前活现。

还有一种可作语气词来用：好歹咱两家也是有血脉关系的，你怎么能弃我不顾呢！

作语气副词的“好歹”相当于“不论如何”，通常在句子中作状语。

三、“多少”和“好歹”的语义层面

“多少”与“好歹”在前文就对其历史发展做了简要的概括，不难发现，这两个词都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至今已有多种句法功能，多种语义功能。

（一）用作名词

1.用作反义复词

（1）他开始注意自己脚步的大小并计算脚步的多少。

（2）不管感情有多少，他把仅有的一点都倾注在他那可爱的女儿身上。

（3）他这是不知好歹，别人对他的恩惠，从不记在心上。

（4）这次战役敌我两军非拼个你死我活，谁有个好歹对和平都不利。

“多少”和“好歹”都能够作反义复词，方一新（2007）指出， 名词“好歹”的形成有一条途径是通过其中一个成分语义的失落，形成偏义复合词同时都能够表示对某一件或者某件事的态度和看法。[4]在（1）对脚步的数量做了一个统计，

（3）是分析战役对和平这件事所带来的问题，这两个例子均是对某事物所做的阐述：而（2）例中，表达的父亲对女儿的感情，是传递了人类之间感情的，（4）例子中也是对这个人的不满的看法，认为他不懂得知恩图报。因此，可以看出来“多少”与“好歹”都能够描述人和物。

2.表数量和程度

“多少”既能表示数量的多寡也能表示程度的深浅，而“好歹”一般只能表示程度的深浅。

（1）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2）好歹念过书，识几个字。

“多少”能表示数量的多寡，跟其本来的意义相关，“多”和“少”本来就是表示数量的词。而“好歹”的”好“和”歹“本来就是表示某人或事物性质的好坏，即表程度。

（二）用作副词

“多少“和”好歹“都可以作副词，”多少“在作副词时有三种意思，（1）或多或少：（2）稍微：（3）无论如何，不管怎样。“好歹”在作副词时有两种：用作时间副词的，可看作“迟早，早晚”，另一个是用作语气副词的“无论如何，不管怎样”。

1.作语气副词

“多少”和“好歹”在作副词时，都有“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之意，笔者就将其共同归于语气副词。

（1）珍爷攻书很下了一番功夫，经史子集“多少”懂得些。

（2）虽然咱这场战役失败了，多少也让敌人见识到咱人少可个个都不是好欺负的哩！

（3）班主、经理和催场的脸色大变：“哎，段老板，您好歹上场吧，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

（4）他们说他们好歹一定得等你回家。是妈妈告诉他们，说你到小溪里钓鱼去了。

“多少”和“好歹”都是可以当作语气副词来用，但是“多少”的语气要比“好歹”的语气弱一些。（1）例中的珍爷对经史子集有些了解，但并不是深入理解，所以用了“多少懂些”，能体现出他对这方面了解并不是很深入，语气较委婉。

（2）例中好歹也能够间接虽然没有击败敌军，但说话人这一方给了敌人一个讯号：对方人少但力量大：而（3）例中能看出版主、经理和催场的急切地心情，希望段老板抓紧上场。

（4）中“好歹一定等你回来”是告诉听话人他们是在等他回来的，与其颇为强硬些，而且也能从“好歹”后面加了“一定”看出来，如果在“多少”后面加上“一定”句子也是说不通的，因此，可以看出来，“多少”在句子中比“好歹”语气更委婉些。

2.时间副词“好歹”

“好歹”是可以作时间副词的，而“多少”却不能作时间副词。“好歹做时间副词可以看作”早晚“，”迟早“。

（1）梁兄，你且等这厮吃酒，他好歹是要去岳山的。

（2）待我去买两斤肉，打几壶子酒，好歹咱俩快活快活。

（3）如果从现在开始计划着，等你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好歹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4）如果咱们还在这个地方停留数月的话，卞军好歹也会跟着来的。

作时间副词的“好歹“均可看作是“早晚”、“迟早”，方一新（2003）中指出表时间的副词“好歹”细分起来又有两类：一类用来“泛指临近的某个时间点，如例（1）和（2）” ;另一类则表示“或早或晚”之义 [5]，如例（3）和（4）。例（1）中的“他”表示吃完酒就会去，（2）中“我”买完酒肉，时间也很短，所以都是接近某个时间点：（3）例中“娶了老婆有了孩子”这一段时间相对第一类会更久一些，但也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同样（4）中“数月”也是一段较长的时间。

3.“或多或少”和“稍微”

上面说带过多少除了可以作语气副词之外，还有另外两种意思：一个表示“或多或少”，一个表示“稍微”。

（1）今日入府中的金银财宝不管多少，统统都要向皇上如实禀报。

（2）每次一看到小溪，多少会想到家乡那一眼清泉。

上面四个例子中，前者“或多或少”之意，后者“稍微”之意。不难看出，前者多用于并表示数量，而后者多用于表达程度。至于前者是表达多寡还得结合具体语境来看，而后者一定是表达程度之浅。

综上，可以得知“多少”和“好歹”语义方面有相同之处，也各有各的区别。两者都可以做语气副词，但是，“多少：不可以作时间副词，而“好歹”可以，“好歹”可以作“或多或少”“稍微”之意，而“好歹”不可以。

四、“多少”和“好歹”的语用分析

（一）带有说话人的主观性色彩

在话语中多多少少总是含有说话人“自我”的表现成分。也就是说，说话人在说出一段话的同时表明自己对这段话的立场、态度和感情，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6]语言本身带有说话人个人感情色彩，如果说话人对某一事物持有好的态度或预期，那么，他就会不自觉地将这一事物美化，相反，如果对某一事物不满，那么就有可能把这一事物“抹黑”，“多少”和“好歹”这两个词就带有说话人主观的色彩。

（1）这一次考试第一名竟然是他，多少让人难以接受。

（2）你好歹等他离开，再将桌子上的碗碟收下去，免得让他心里犯嘀咕。

上面两例中，不论是“多少“还是”好歹“在这种语境中都有作者的主观感受，带有很强的主观性色彩。当然”多少“和”好歹“的主观性强弱还得结合具体的语境才能的出来。

（3）虽然我刚刚来，多少也为这场演唱会增些人氣。

（4）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敢跟我顶嘴，看我今天非打你不可。

（4）例中表达的多而深，（3）例表达的是少而浅。主观量是说话人主观评价的量，是量范畴的一个次范畴[7]，也就是说话人表达自己主观量的大小，也就是说（4）主观量大，而（3）主观量小。

（二）“多少”和“好歹”语气强弱

语气的强弱跟说话人心理动机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说话人语气加强了，那么可能会强调什么内容，比如老师在上课时，讲到了重点知识，就会加强语气;如果语气弱下来，可能会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加的委婉，比如在某游览区你看见一位游客乱扔垃圾，为了劝诫他，说话的语气让别人听着舒服，这时就要让自己的语气弱下来。“多少”多用于语气弱的时候，而“好歹”语气可强可弱，作“将就，凑合”时说，语气就弱，作“一定，务必”讲时，语气就相对强一些，而作“无论如何”讲，语气就不强也不弱。同时，“多少”和“多多少少”意思相近，但语气表达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1）多少买一些水果带回去。

（2）多多少少买一些水果带回去。

由上可以发现，如果将“多少”换成“多多少少”则语气更强些。说话人在说“多少买水果”时带有一些含蓄委婉的建议，而在说“多多少少买水果”，会让听话人觉得与其更强硬些，有命令之意。

五、小结

本文从四个方面分别介绍了“多少”与“好歹”。

首先，在第一部分中从历史发展的过程入手，分析了“多少”与“好歹”的发展变化，它们都是由两个相反意义的单音节词组合而成的，发展的历程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都经历了实词虚化的过程，但也有很多不同之处，比如“好歹”一词出现时间要晚于“多少”;在第二部分中，笔者是从句法层面来分析的，分别介绍了作为名词、代词和副词（语气副词）的“多少“，又介绍了作名词和副词（时间副词、语气副词）的“好歹”：紧接着，第三部分介绍了“多少”和“好歹”的语义层面。用作名词时，分为反义复词和数量程度，用作副词时，“多少”在作副词时有三种意思，（1）或多或少：

（2）稍微：（3）无论如何，不管怎样。”好歹“在作副词时有两种：（1）用作时间副词的，可看作“迟早，早晚”，另一个是用作语气副词的“无论如何，不管怎样”：最后从语用角度着手，分为主观性和语气两方面来分析，发现“多少”和“好歹”的主观性都很强，而在语气上，“多少”的语气一般都比较弱，放在句子中也能表明说话人委婉的语气，“好歹”要结合不同的语境，因为它有强（一定、务必）中（无论如何）弱（将就、凑合）三种语气。

參考文献：

[1]陈昌来，占云芬.“多少”的词汇化、虚化及其主观量[J].汉语学报，2009（03）：8-15+95.

[2]徐时仪.“歹”字演变探微[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04）：73-75.

[3]太田辰夫.中国语历史文法[ M].蒋绍愚，徐昌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4] [5] 方一新 曾丹. 反义复合词“好歹”的语法化及主观化[N]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1（1）.

[6]李宇明.数量词语与主观量[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9（06）：90-97.

[7]沈家煊.语言的“主观性”和“主观化”[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1，（4）：268- 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