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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国公共领域研究综述

2020-09-10尹妍

佳木斯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7期
关键词:近代中国公共领域公共性

尹妍

摘 要:“公共领域”理论是在西方“市民社会”理论基础上衍生出来的解释模式,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西方的历史学家便将其引入中国问题研究,在伴随争议的同时为研究中国社会演进开辟了新的指向,提供了更加有说服力的解释框架。本文从国内外对“公共领域”的研究入手,并进一步从公共空间、社团组织、公共传媒三方面对中国近代“公共领域”进行了具体探究。

关键词:近代中国;公共领域;公共性;范式

中图分类号:K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9052(2020)07-0076-02

一、“公共领域”的研究

(一)西方语境中的“公共领域”

公共领域问题的核心是对公共性的理论回答,始于康德对启蒙的反思,成熟于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理想模式的提出。

康德认为人类“长期拥有的自由就是公开使用自己的理性,而且只有它才能启蒙人类[1]。”这说明公共性的运用并非仅限于学者,也可以“呈现在理性使用者公开使用的过程当中,但是他们需要摆脱私人领域的局限”[2],在康德看来,“公共性”既是启蒙的方法,又是政治的原则。

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提出了一种理想模型,公共领域就是国家政治权力与私人中间的领域:“一方面,它批判国家政治权力并与之相对,另一方面,它虽然是私人领域的组成部分,属于不受公共领域管辖的私人领域,但又要摆脱个人和家庭的束缚,致力于公共事务[2]。”

20世纪后半期,公共领域的“公共性”日益被利益集团的秘密政治所攫获,成为个人在公众中赢得声望的利用工具,在此情形下,哈贝马斯提倡要将“公共性要求”归还公众,真正的公共性应该是“尽力让个体或者时期受到公开地批判,使政治受到舆论监督,并且以公众舆论的标准进行修改”[2]。基于此,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提出了一种理想模型,公共领域就是国家政治权力与私人中间的领域,一方面,它批判国家政治权力并与之相对,另一方面,它虽然是私人领域的组成部分,属于不受公共领域管辖的私人领域,但又要摆脱个人和家庭的束缚,致力于公共事务。它是非正式的公众文化批判的领域,属于公众聚会场合,大众在对公共的权威及政策或者他们关心的其他问题自由地作出批判。

(二)“公共领域”理论在中国的应用

1.清代“公共领域”

最早将“公共领域”应用于中国研究的当属美国学者罗威廉,同时他也是将中国近代公共领域出现时间划定最早的学者,他在其两本研究汉口的著作中展示了中国清代社会的若干演化进程,并以此证明独立于国家的“近代公共领域”已经在中国出现[3]。但学界关于中国是否存在“公共领域”这一话题的争论从未休止。黄宗智认为“它们不过是第三领域公共职能在王朝衰败时期固有的周期性扩展的组成内容。只有与晚清及20世纪特有的新现象结为一体的那些变化才是真的新事物[3]。”

2.“第三领域”模式

针对理论界对于“公共领域”一词理解和使用的混乱与矛盾,黄宗智从这一概念的中國意义出发主张用“第三领域”替代“公共领域”。他说:“我提议使用‘第三领域’这一说法。它是属于中间的范围,可以让我们走出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那种充满价值中立的范式,也可以使我们放弃哈贝马斯资产者充满价值目的的公共领域。比起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概念,它也可更为清晰地界分出一种理论上区别于国家与社会的第三领域[4]。”他说的第三领域指的是国家与社会共同参与的领域,强调的是国家与社会的互动。这一概念可以阻止把第三领域化约到国家或社会范围的倾向。显然,黄宗智看重的不是“公共领域”这一西方概念所携带的具体价值内涵,而是西方学者突破传统市民社会理论的由国家到市民的二元体系范式,从而走向由国家到公共领域再到市民社会的三元体系范式的研究路线。

二、国内关于中国近代“公共领域”的研究

相较国外学界的争论不休,近年来国内学界在此问题上相对默契,大致认为近代中国公共领域出现于甲午战败到戊戌变法这段时间。章开沅先生认为,西方关于市民社会和公共领域的探讨,可以让人们从固化的“线索”“分期”“高潮”“事件”等这些空泛词汇中走出来,中国历史的研究可以参考西方历史模式,却不可作为认知、评判中国历史的框架[5]。综观国内学界对我国近代公共领域的研究,大多是从“公共领域”的角度或者是“公共性”这一核心原则出发重新理解近代中国公共空间、社团组织、公共传媒等,探讨了从中国土壤上形成的具有一定公共性和批判性的近代“公共领域”。

(一)公共空间

国内学者探讨的公共领域并不完全等同于西方意义上的公共领域,许纪霖曾将近代中国的公共领域划分为“城市管理型公共领域”和“都市批判型公共领域”[6],显然后者才更接近于哈贝马斯意义上的“资产阶级公共领域”。同样,国内学者探讨的公共空间也不同于西方的沙龙、咖啡馆、俱乐部等,其讨论的公共空间或许仅是“物质”的空间,或许仅具有社会性质,但若要将公共空间的探讨划定在公共领域这一理论下,其必然要具有一定的政治性。

此外,也有具有地方特色的公共场所,比如成都的茶馆。王笛就从微观视角展现了茶馆如何从一个休闲场所转为一个政治舞台,20世纪上半叶,成都的茶馆伴随着保路运动、辛亥革命、军阀混战、国共相争等一系列政治事件而变得更为活跃,茶馆不单单是人们聊天交谈的场所,并且充斥着政治活动和辩论,“一声简单的吆喝,就是激动人心演讲的开始,吸引着各种人群。由几个聚集成一大群,有些人只能站着听着激烈的辩论,大家十分关心铁路国有化和对外贷款的问题。这场辩论结束了,他们就到另一个茶馆[7]。”茶馆充满着政治,成为精英,甚至普通民众批评社会现状、讨论国家政策的公共空间,其重要性从晚清政府、军阀政府所颁布的茶馆限制条例,以及国民政府借其改造舆论、控制舆论的政治行动就可见一斑[8]。

(二)社团组织

近代的社会团体组织与传统的社会共同体不一样,它并没有血缘和地缘的联系,也没有盈利目的和强迫性,而是一种独立于政治国家之外的,非政府非营利性的民间自治团体,其中最为突出的社团组织当属商会。

商会通常由已资产阶级化的绅商所创,具有一定的近代民主色彩,反映了早期民族资产阶级要求发展资本主义、参与地方行政管理的强烈愿望。首先,商会是不同行业的联合组织,没有籍贯和行业的限制,入会形式简单,将全城的不同行业组成一个整体。其次,商会拥有民主的选举和会议制度,会中所有领导成员均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民主方式产生,而且在各会议上,均可“开诚布公,集思广益,各商如有条陈,尽可各抒议论,俾择善以从,不得稍持成见”,任何会员都有公开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和权力[9]。

1928年以后,国民党政府开始了对中国的统治,但学界对这一时期的商会研究一直是空白,是因为学界对1928年之后中国商会和政府关系达成了一种基本共识:在这时期,商会受政府严厉控制,它本来的地位、作用和影响都骤然下降,已经没有研究价值。对此,徐鼎新、张晓波、朱英等学者都发表过类似看法。不过其中也存在不同的声音,认为国民政府取得的“全国政权”不过是一个高度分裂的局部政权,而商会则是具有深厚根基和强大实力的民间组织,国民党政权很难对其进行高度控制,只有在国民党政权统治中心及周边才可以,至于其他国民党势力较弱的地区的商会形态仍然值得研究[10]。

(三)公共传媒

自从以《时务报》为代表的维新派报刊打破了禁言形式,中国社会舆论就有了一定的自由空间,使得近代传媒初具公共性;再经辛亥革命,社会舆论空间开始愈加开放、自由,带动了舆论传媒公共性的进一步成长;再到“五四”运动前后,新文化运动的兴起和民族工业的快速发展,推动了各种立场不同,批判意识强烈的报刊大量创办;随之,民族资产阶级以及无产阶级力量壮大,纷纷通过办报发声,其对民主政治的要求推动了报刊批判功能的充分发挥。此外在此过程中,“传达出的精神却基本一致:报纸是社会的工具,公众的工具[11]。”

然而,近代以来中国公共传媒的发展却是波折不断,其公共性的生存空间不断受到挤压,究其原因,学界认为主要存在以下几点看法:一是无法制度化。近代以来所形成的一些公众舆论并没有受到国家体制的保护和承认。民国以后社会舆论经常受到政府的干预甚至迫害。在政府的强力控制下,以公共舆论为主要内容的公共空间显得十分弱小。二是党派化加强。近代以来,中国各种政治力量冲突不断,并且越来越突出,使得公共领域掺杂着严重的党派利益,很多报刊也有浓厚的政治利益,丢失了舆论原本的公正和客观[12]。三是大众化不明显。公共领域是面向全体公民的,但是由于中国近代人们的文化程度不高,缺乏参政意识,所以传媒的主要对象依旧是知识分子,普通大众很难接近,因此报刊的大眾化还需要加强。

三、结语

“公共领域”作为一种理论假说,是西方历史经验的结晶,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和内涵,很难简单套用于中国的社会历史。但近年来一些学者从“公共性”角度阐释中国社会演进的发展,为一些陈旧的课题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而如将其作为一种包括视角、思考方式和方法在内的研究范式来使用,这一理论则可以帮助建立起一套更有力阐释近代中国社会变迁的话语体系。

参考文献:

[1][德]伊曼努尔·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M].何兆武,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

[2][德]尤尔根·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3][美]罗威廉.汉口:一个中国城市的商业和社会[M].江溶,鲁西奇,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4][美]黄宗智.中国的“公共领域”与“市民社会”——国家与社会间的第三领域[A].邓正来,[美]杰弗里·亚历山大主编.国家与市民社会[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5]章开沅.官商之间:社会剧变中间的近代绅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6]许纪霖.都市空间视野中的知识分子研究[J].天津社会科学,2004(3):123-130+134.

[7]王笛.茶馆:成都的公共生活和微观世界(1900—1950)[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8]马敏.官商之间:社会剧变中间的近代绅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9]朱英.清末苏州商会的历史特点[J].历史研究,1990(1):134-149.

[10]黄旦.五四前后新闻思想的再认识[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4):9.

[11]朱英.清末民初国家对社会的扶植、限制及其影响[J].天津社会科学,1998(6):9.

[12]许鑫.晚清民国时期传媒公共性的生成与演变(1815—1949)[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1(5):74-82+112.

(责任编辑:李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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