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海外耕地投资东道国选择研究

喻 燕

(广东海洋大学 管理学院，广东 湛江 524000)

2008年，全球发生金融、食品和燃料危机以后，食品和燃料价格上涨，土地升值预期，推动以土地权属转移为主要方式的海外农业投资规模快速增长[1]。根据Land Matrix(土地矩阵)相关数据，截止2019年，全球共149个投资国与105个东道国签订投资规模200 hm2以上的合作协议2 560项，涉及土地总面积为10 384.74×104hm2。投资国中美国(1 023.30×104hm2)、加拿大(987.42×104hm2)、中国(961.42×104hm2)投资面积排名前三。105个东道国主要分布在非洲(占比39.44%)、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占比24.66%)及亚洲(占比17.80%)，接受投资面积最多三个国家为秘鲁(占比10%)、 俄罗斯(占比8.7%)、 刚果共和国(占比8.7%)。

中国企业与40个国家签订投资协议230项，土地投资总面积为961.42×104hm2，投资主要集中在欧洲、亚洲及非洲地区。其中欧洲投资土地面积487.93×104hm2，占比66.08%，主要投向俄罗斯、乌克兰、保加利亚等国；亚洲投资土地面积156.87×104hm2，占比21.24%，主要投向柬埔寨、老挝、缅甸等国。非洲投资土地面积60.06×104hm2，占比8.13%，主要投向刚果河、尼罗河及尼日尔河沿岸国家。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投资土地面积22.87 hm2，占比3.12%，主要投向巴西、阿根廷、巴拉圭、圭亚那4国。此外，南美洲、北美洲、大洋洲均有零星投资。

投资主体有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两大类，以民营企业居多。国有企业属政府推动型，目的在于服务国家外交与保障粮食安全，民营企业属市场寻求型。获取土地使用权方式有购买与租赁两种，在拉丁美洲和东欧国家以土地购买为主，非洲和亚洲国家主要采取土地租赁，租赁期限从3年到99年不等。投资土地以种植粮食及经济作物为主、林业、牧业为辅；产品采取返销中国、东道国当地销售及国际粮食市场销售三种方式。2018年，中国投资海外耕地上生产的粮食产量约为到国内粮食产量1.0%，进口返销回国率为国内粮食产量0.5%以下[2]；当进口返销回国率超过75.3%时，海外耕地投资生产的粮食将对我国粮食供给产生显著影响[3]。

海外耕地投资成为减缓我国耕地与农业用水资源压力、增强粮食安全外部保障能力的必要补充。全球跨国耕地投资由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主导[4]，中国海外耕地投资面临舆论环境不利、国际农业规则参与程度不足等挑战[5]，处于对外区位失衡与对内发展失衡的两难境界。有必要探明中国企业海外耕地投资东道国选择的影响机制及驱动因素，促进合理投资布局。

一 相关研究评述

全球海外耕地投资趋动力在于粮食安全、能源安全、金融逐利、产业控制[12]，战略性农业资源寻求[13]、效率寻求、市场寻求[14]、风险规避及科技交流[15]。影响海外耕地投资交易达成因素：(1)东道国土地投资政策。东道国多数为粮食不安全国家，农业投资不足是其农村发展瓶颈与国家减贫和减少饥饿的主要障碍。非洲国家颁布实施《非洲农业综合发展计划》，鼓励外投资农业上、下游产业[16]。老挝、柬埔寨、塞拉利昂等国将土地交易作为吸引农业投资、消除饥饿与国内减贫的重要手段。为防止土地日益集中和外国化，巴西、阿根廷等国对买卖和租赁土地的规模及权属设限。美国、加拿大及澳大利亚等国加大投资项目生物多样性、环境保护及生态平衡的评估与审查[17]。(2)东道国农业资源禀赋，耕地质量与总面积、土地价格、廉价劳动力、灌溉用水资源。全球约40%的土地交易发生在非洲，主要聚集在沿着尼罗河、塞内加尔河、尼日尔河等重要河流沿岸。(3)东道国经济基础，包括交通便利、地区农业规划、基础设施完备、通讯能力、投资便利度、产业集聚、资本市场成熟度等。(4)东道国政治环境，包括产权安全度、农业外资开放度、农产品贸易依赖度、腐败控制度、政权稳定性及法治水平、区域经济一体化[19-26]。(5)东道国和投资国之间双边关系、地理距离、地缘特征、文化优势、相似的官僚体系、贸易距离、双边贸易协定等[10-11,27]。(6)投资国对投资区域的偏好。美国偏向投资经济发展的西欧发达国家及地理临近、资源丰富的墨西哥和巴西等拉美国家。日本倾向于国家风险较高但是引资政策较优惠的国家及地区[28]。中国倾向制度风险不高、经济发展水平低、税率较低、产权安全度较高的不发达国家投资[14，22，25]。

海外耕地投资具有积极作用同时存在消极影响，土地投资可以帮助缺粮国提高农业生产力、增加就业、完善基础设施建设、改进市场准入；而大规模耕地偏重生产出口作物和农业燃料，掠夺资源、破坏环境、剥夺小农利益、造成东道国粮食不安全[29-30]。

学者对中国海外耕地投资投资区位选择的研究方法有动态面板模型[19]、条件Logit 模型[20]、面板负二项模型、二元Logit 模型[22]、贸易引力模型和随即效用模型[24]等。

二 研究方法

(一)研究模型

研究目标是探索哪些因素会影响中国企业选择耕地投资东道国，因变量是投资区位选择结果，表示为“选择”或“不选择”两分类变量。特构建二元Logistic模型，具体形式如下:

(1)

式中：p为选择投资的概率；(1-p)为不选择投资的概率；β0为常数项；β为自变量X的待估系数；向量X为自变量；ε为模型的随机误差。

(二)变量选取

1.因变量

对中国企业已进行耕地投资的国家赋值为 1，否则赋值为 0。因变量赋值表详见表2。

2.自变量

基于理论分析与文献研究，结合研究数据的可得性，从市场容量、农业资源、营商环境、基础设施四个维度选取20项指标作为自变量，表示为X1-X20。

(1)市场容量。以X1(人均GDP)、X2(人均人口密度)、X3(国际贫困率)、X4(第一产业对国内生产总值贡献率)、X5(农产品贸易逆差额)、X6(全球竞争力总指数排名)6个指标作为东道国市场容量代理变量，分别反映东道国经济、人口、社会贫富差距、农业占国民经济比重、农产品贸易依存度、国家综合竞争实力。预期该类指标水平对选择土地投资的概率或正或负相关。

(2)农业资源。以X7(人均耕地面积)、X8(地均用水量)、X9(农业人口比重)、X10(农业生产指数)、X11(谷物产量)5个指标作为东道国农业资源的代理变量，分别反映东道国耕地资源、农业用水资源、农业劳动力资源、农业生产综合能力、粮食产量。预期该类指标水平与选择土地投资的概率正相关。

(3)营商环境。以X12(全球化指数)、X13(企业经营环境排名)、X14(开办企业成本占人均收入比重)、X15(私人部门贷款占国内生产总值比)4个指标作为东道国营商环境的代理变量，分别反映东道国的经营环境、经营成本、融资难易程度。预期该类指标水平与选择土地投资的概率或正或负相关。

(4)基础设施。以X16(汽油价格)，X17(铁路货运周转量)、X18(港口集装箱吞吐量)、X19(空运货物周转量)、X20(移动电话占有量)5个指标作为东道国基础设施的代理变量，分别反映东道国的公路建设与通行成本、铁路建设与货运能力、港口建设与海运能力、机场建设与空运能力、通讯与通信能力。预期该类指标水平与选择土地投资的概率或正或负相关。

为消除可能的异方差，分X2、X11、X19进行对数化处理，记为lnX2、lnX11、lnX19。

三 数据来源

基于Land Matrix(土地矩阵)数据库2019年统计数据，得到中国已开展耕地的东道国数据。结合中国企业境外农业投资主要东道国，考虑数据的完整性和可获得性，研究中选取全球42个主要国家为样本，开展实证计量分析。对中国企业已经进行土地投资的国家赋值为 1，否则赋值为 0，中国企业已经进行耕地投资的国家共21个，因变量赋值详见表1。自变量取值来源于《国际统计年鉴2018》，自变量描述性统计详见表2。

表1 因变量赋值表

表2 自变量描述表

四 结果分析

采用SPSS20软件，对公式(1)进行假设检验，用极大似然估计进行模型系数估计，系数的正负和显著性水平表示变量对选择概率的影响方向及影响程度。用方差膨胀因子(VIF)做自变量共线性判断，结果表明模型中的自变量VIF值均在10以下，平均VIF值为4.35，自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从Hosmer-Lemshow拟合优度检验结果(表3)分析可知，模型拟合优度较高。

表3 Hosmer-Lemeshow拟合优度检验结果

进行二元Logistic回归分析，筛选变量的方式为向前步进似然比检验(向前LR)逐步回归。在0.05显著性水平下，逐步回归共有6步，第6步中引入的自变量及其回归系数的估计值、标准误、Walds卡方、自由度、P值、OR值详见表4。分类表数据显示，概率值>0.5判定为投资，模型预测正确率为100%。

表4 回归结果

从表4分析可知、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X1(人均GDP)、X16(汽油价格)、X20(移动电话占有量)、X5(农产品贸易逆差额)6个变量显著影响，其余14个变量影响不显著。(1)X7(地均用水量)、X8(人均耕地面积)、X20(移动电话占有量)3个指标系数为正数，对东道国选择产生正向影响。证明水土资源的充裕程度对东道国选择具有拉动作用。东道国的农村通讯基础设施质量，对于推动以信息技术为载体的农业科技普及产品购销网络建设具有积极作用。(2)X1(人均GDP)、X5(农产品贸易逆差额)、X16(汽油价格)3个指标系数为负数，对东道国选择产生负向影响。证明中国企业偏好与人均GDP低、农产品贸易逆差大、人均耕地面积多、地均用水量大、基础设施完备的欠发达国家开展土地合作。

五 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中国企业海外耕地投资具有市场寻求、自然资源寻求、成本节约及规避风险导向。本研究结论在学者姜小鱼[14]、韩璟等[22]、万凯和卢新海[25]等相关研究中也得以验证。中国企业在具有互补性资源的欠发达国家投资，更能实现自身所有权优势、内部化优势及技术创新优势与东道国区位优势结合，获取综合效益。

(二)相关建议

国际土地合作有利于发挥各国比较优势，整合全球水、土、劳动力、农业技术资源，实现各国互利共赢。中国政府应重视海外耕地投资对于服务外交战略、保障国家非传统安全的意义。消除“中国威胁论”的不利影响，从投资主体培育、海外投资风险保障、财政金融政策支撑、完善公共服务等方面支持企业参与全球农业竞争，优化投资布局，形成国际农业合作新格局。

中国企业应该围绕国家对外农业合作战略，坚持互利共赢，采用本地化经营、多元化经营、战略联盟及跨境并购等投资策略，进行包容与可持续投资。(1)深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农业合作的愿景与行动》提出促进沿线国家涉农企业互利合作，推动农业双向投资。中国企业已与澳大利亚、柬埔寨、越南、老挝、俄罗斯等国建立了耕地合作基础，应该加速布局与中国关系友好、政治稳定的中东欧国家、独联体国家的优质土地资源。加强农业研发和技术创新，形成企业集聚与产业集群效应。(2)非洲地区，优先选择沿刚果河、尼罗河等重要河流沿岸国家与东非地区，经济和政治条件较好的国家重点开拓。避免到粮食单产水平整体较低且投资环境较差的加蓬、布基纳法索、莫桑比克等国投资。在城市化、收入增长和饮食变化的推动下非洲的食品价值链投资蕴藏新的机遇，企业应该加强基础设施投资与粮食仓储、物流、运输等供应链环节的投资，提升产品附加值与全产业链布局。(3)拉丁美洲，我国已与拉丁美洲形成了“中拉全面合作伙伴关系”，企业应该重点加强中国短缺农产品的生产加工、储运、贸易网络建设等全面合作。重点投资耕地资源开发潜力大且政府对农牧业扶持力度大的阿根廷、乌拉圭、巴西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