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聪的诗
2020-09-07周聪
作者简介：
周聪，文学硕士，湖北省作协第二届签约评论家。作品散见《文艺报》《文学报》《中华读书报》《文汇读书周报》《儿童文学》《十月少年文学》《童话世界》《童话王国》《小溪流》《福建文学》《当代小说》《星星诗刊》（理论版）《散文诗》等报刊。曾被评为《儿童文学》“2012年全国十大魅力诗人”。
春之蜜
池塘是春天的眼睛
扑腾跃起的鱼儿是她的美人痣
田野是春天的皮肤
奔跑的牛群是她衣服上的一颗颗黄纽扣
鸟儿是春天的嘴巴
她把冬天的寒冷衔走，又将杨树枝头的
嫩芽，一声声唱醒
池塘边，田野里
麦子的邻居是油菜花
油菜花家的客人是蝴蝶和蜜蜂
一阵风来，蝴蝶东倒西歪
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偷吃了蜜蜂
酿造了一整个
春天的甜
访 客
一条路延伸，向远方，落日
铺满了浅浅的一层昏黄
路的左边是荒草丛生
没有一丝声响，青冢隐匿在
草丛里，一块断碑被土地举起
隐约可见
“爸爸，那是谁的家？”
“祖先的家。”
“那怎么关着门呀？”
女儿稚嫩的童声惊得
一只黑色的乌鸦
刺向太阳
邻居家的猫
邻家小店里养了一只猫，黑色，身子圆滚滚
女儿每天都要去看它：“喵喵，你在哪里？”
声音清脆，旁若无人
我喜欢这种直接的方式，果断
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黑猫有时藏在纸箱里，睡觉，有时
站在店门口的电动车上
检阅路过的行人，有时跷起爪子
想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女儿喜欢伸出小手，像是
在试探，又像要握手言欢
昨天，黑猫不在门口，也不见那只纸箱
老板娘说，猫猫受伤了。它在门外睡觉时
被一辆小轿车轧到了一条腿
女儿号啕大哭，声音清澈
“我要喵喵，我要去看喵喵的腿好点没？”
直到，老板娘说已经给猫猫擦了药
女儿的哭声才，静止了下来
我猛然想起，好多年来
没有什么人和事能让我如此干净地
痛哭一回。在生活的褶皱里，我们正在丟失
哭泣的能力
父亲的倔强
我总是很少想起，他的倔强像
一树秋风，染黄黑夜
将至的六点半，又给他
短胖的腿上，戴上一对
小黄圈
这并非秋收后稻田里，泥水中
一双挽起裤脚的小腿
田边地头也没跑过牛群，狗吠
抑或鸡鸣桑树颠
他自有他的倔强
根深蒂固，像爬山虎般逆向
生长着，不避风和雨
而，从哪天的六点半开始起风
一直把我刮得，一眼眼
秋叶在飞
踢毽子的男人
起于一场飘雪，这冬日的
清晨，寒风凛凛
两个踢毽子的男人，隐身于
寒冷，巨大的地产广告牌下
你一脚，我一腿
毽子如雪花，左右躲闪
这灌铅的生活，怎么都踢不远
唯有雪粒子急促促，挤着上班的人群
在过江的地铁里
摩拳擦掌
我的妈妈是影子
我的妈妈是影子
我跑，在前面，她追我
嘴里喊：慢点，不要摔跤了
我知道，摔下的前一秒
妈妈的手，会及时伸过来
我的妈妈是影子
半夜醒来，我闭着眼
嘴里喊：我要喝奶
我知道，一旦我哭了
妈妈的怀抱，就会将我抱紧
有一天，太阳公公掉在我后面
地上我的影子跳呀跳，像是妈妈
在跳舞，我追不到她
回过头，我看到：
后面，妈妈和她的影子
在追着我跑
木瓜膏
有一天，草丛边的蚊子
嗡嗡叫，还吻了我的小手
红红的，一个小包
长在了我的手臂上，真痒
“擦点木瓜膏吧。”妈妈说
后来，妈妈给我泡牛奶
热水，从水壶跑了出来
妈妈甩甩手，“啊，烫死了……”
“擦点木瓜膏吧！”我说
妈妈的脸上，笑开了花
那天，在动物园
妈妈带我去看猴子
狒狒的屁股红红的
“狒狒没有木瓜膏……”
我是想告诉妈妈：
木瓜膏可以让那些创伤
不再疼痛
指 认
葡萄是紫色的，宝宝喊它
葡葡，正如狗狗的叫声
宝宝趴着，指着它，汪汪
是狗狗的名字
西瓜是圆圆的，宝宝踮起
脚尖，叫它瓜瓜，正如妈妈的
爱，是隐藏而浓烈的
宝宝拍拍胸口——
那里是爱的位置
在梦里喊一个回家的人
月光从窗户里溜进来
偷偷地，躺在宝宝身边
她眯着眼，翻翻身，不理不睬
妈妈从月光中回来
悄悄地，躺在宝宝身边
宝宝睁开眼，笑了笑，睡着了
妈妈，妈妈……
她是在梦里
喊一个回家的人
春 雨
滴
滴
嘀嘀嘀
从青色的睡梦中碎裂
沿屋檐落成
一只只
归巢的
春燕
雪中的稻草人
一夜风雪，抚平田野的沟壑
是谁，扎起马尾辫
在额头上涂抹一层白霜
浅浅的纹理中
她，在那层褶皱里隐去了内心的期盼
雪地里，是她孤单的身影
傲视冰寒
风凛冽地扑腾着，她的眼
望穿了一秋的哀婉
季节，不过是一双匆忙的脚步
从遥远而漫长的守候，出发
踏出童年与回忆的距离
电线杆头的麻雀唱着昨夜凄迷的歌调
满眼的大地
长满了寂静与虚无
村子空空，雪花纷纷
炊烟被风雪阻隔在那个晴朗无风的傍晚
她看不见牛群奔跑
只，听见了土地疲惫的叹息
如此惆怅，简约
这是她守候一生
呵护一世的童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