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疫情，教育人该反思些什么

储朝晖

此刻，我感到了远方的哀吟

那不只是对此生的惜别

而是延续万物万年共生的表征

疫情期间，有人邀我写主题为“世界，我爱您”的组诗，我写下了上面的诗句。

这次新冠肺炎疫情给人类带来历史上罕见的灾难：财富损失，自由受限，幸福转为痛苦，生命失去，经济、社会、世界秩序都因此受到影响。教育也深陷其中。教育人见面，大都谈论学校是否开学了，在线教学情况如何，如何防范、应对。媒体上讨论疫情下学校怎样应对的文章和言论也很多。在大多数人看来，新冠肺炎疫情暴发肯定与公共卫生有关，那么，疫情暴发与教育有相关性吗？如果有，是什么？后疫情时期，教育又该反思些什么呢？

从正常的因果逻辑看，如果认定疫情对教育有冲击，学校应该采取应对举措，那就必须追本溯源，弄明白疫情暴发与教育有什么相关性，才能更加准确地寻根问策，找准教育确实应该做什么以及做什么更有效、更必要、更长远、更系统。

从某种程度上说，病毒源于生态失衡，而人类对自然的大肆破坏行为又是生态失衡的主因。人类无节制的活动引发全球变暖，为病毒提供了流行的温床;人类对大自然的过度开发，使野生动物被迫从森林深处迁移至森林边缘，为病株改变宿主提供了机会;人类贪食野味引发的从捕猎、加工到制作、食用等一系列活动，均使人类增加了与病毒新物种的接触几率。生态失衡一方面导致一些野生生物的病毒直接传播给人类;另一方面促进了病毒的“进化”，导致在致病性、抗原性、传播途径和感染宿主类型等方面发生改变而成为全新的病毒，导致一些对原生宿主无害的毒株跨越物种屏障而感染人类，于是才有新病毒的暴发、流行、传播。

古人说，“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从人类的发展和教育历史看，早期人类主要通过狩猎、耕种等方式向外索取。人类的一级重大台阶是从向外求索转向自觉地反求诸己，通过反省自己、改变自己获得更好的发展、更幸福的未来。这才是人类教育最早的功能，也是未来教育功能不断提升、优化所需要且可能的方向。

据此而言，教育未能培养人在他所处特定时期与周围微生物在发展、变化中建立起新的平衡的能力，新病毒暴发就成为万年万物共生的表征。病毒暴发有病毒本身的因素，有自然灾害、气候变化、土地利用、城市化与居住环境、社会治理等方面的因素，还有人是否教育、修养到能够自觉意识并具备能力，确保维持而不破坏生态平衡的因素。

正因如此，教育人经历这次疫情后首先要想到的是怎样提升师生及相关教育当事人反求诸己的能力。这样反求的第一对象当然是人，学校在培养人的时候是紧紧盯着知识获取，还是同时注意培养学生随时反思、检验自己？是否注重、意识到培养与自然友好相处的意识、能力？当然，反思的对象还应包括学校在管理、教学等各个具体方面和环节。

其次，需要引导师生反思人与自然的相处之道。人类是自然之子，每个人都是人類数百万年进化的个体体现，人与自然处在一个生命共同体内。人对自然过于盲目、过于自信、过于浅薄无知、过于功利的态度，造成不注意保护或由于无知损害自然环境，事实上就是伤害人类自己，破坏环境的后果终将导致灾难降临。因此，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类追求生存与幸福的重要命题，也是教育绝不能忽视的主题。如何让人类改变自然的能力不演变为人类破坏自然环境与生态平衡的能力，就成为教育必需的内容。

善待自然仅仅是修己，对怎样与自然友好相处，人类中不同人的认识和行为并不同步，这种状况有教育的原因，也需要通过教育得到改善，还需要提高人防范不良环境对人类的报复的能力。新冠肺炎疫情促使人类重新审视自身的自然属性，重新规范自身的社会属性，构建更加亲和自然的社会，才能创造更有利于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条件，形成人类善待自然的生态系统。教育急需将这种现代环境安全意识普及给每个人。

后疫情时期，教育需要发挥更大的作用改变人的卫生陋习，提高防范意识、风险意识，掌握预防技能，遵守卫生秩序。所有人应消除置身事外的心态，教育人尤其不应有置身事外的心态，要将更多的目光放在自身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改善上，从勤洗手之类的细节开始办卫生、健康的教育。因为，公共卫生事件的“公共性”与教育自身的公共产品特征决定着教育不能以置身其外的态度对待疫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任何人、任何机构、任何国家都很难独善其身。对疫情的防控不止于防病毒本身，而是需要良好的社会秩序，需要环境的综合治理。

中国古人就意识到“天人合一”，从过于自私的人物两分的“自我”中走出，自我超越到“物吾与也”的人生境界和不懈追求，才能显示经过这场与新冠肺炎疫情的抗争，吃一堑，长一智，自身得到提升、完善与超越，才能更好地基于“共生”理念建设我们的美好家园，过上可持续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