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时代下中国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模式、挑战与引领路径
2020-08-29刘华云
耿 旭 刘华云
(深圳大学,广东 深圳 518060)
伴随着新科技革命的孕育和兴起,以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得到了快速发展与应用,正引领社会进入智能时代。机器人写新闻报道、今日头条千人千面的新闻推送,以及基于Facebook等社交数据的政治广告推送等,预示着智能时代已然从社会商业领域拓展到政治传播领域,这对中国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带来极大影响。一方面,因技术发展产生的数据霸权、数据鸿沟和价值观多元化使得民众政治价值观受到新冲击,对党和国家的意识形态治理工作提出挑战;另一方面,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迫切要求更充分地运用智能时代下信息技术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播主流政治价值,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和中国力量。如何把握智能时代信息舆论传播模式与规律,预测与分析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面临的挑战与风险,关系着能否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能否主导与掌握意识形态的话语权。在此背景下,本文旨在探究智能时代下信息舆论传播的模式特征、分析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面临的主要挑战,提出主流政治价值观引领与意识形态治理的路径。
一、中国主流政治价值观的概念解析
政治价值观是政治文化理论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当代政治文化研究起始于美国政治学家阿尔蒙德,他认为政治文化是一个民族在特定时期流行的一套政治态度、政治信仰和感情,它由本民族的历史和当代社会、经济和政治活动进程所促成[1]。在日常生活中,政治文化一般以一定的政治认知或意识、政治价值观念、政治信仰、政治情感、政治态度等形式表现出来。其中,政治价值观被视为政治文化的核心,它指导着人们在政治生活中的各种选择,如选择何种政体与何种规则来促进权力的运用,赋予政治组织何种目的,并以何种态度对待政治组织。
学者们一般从政治文化类型学的视角出发,形成了三种主要的政治价值观研究模式。一是根据人们对政治输入、政治输出和自我角色认知的不同,政治文化可被划分为三种类型:以政治疏离为特点的地域型(村民)政治文化;以消极顺从为特征的依附型(臣民)政治文化;以公民的积极参与为特点的参与型(公民)政治文化[1]。二是以权力意识和权力结构特征为基础的分类,将政治文化区分为共识型文化与对抗型文化[2]。三是基于对政体类型的划分透视相应的政治价值观,如根据国家、市场和社会的关系形式,将政体区分为民主政体、权威主义政体、极权主义政体、后极权主义政体和苏丹制政体等五种政体类型,不同的政体根据政治多元化程度以及意识形态的特征,对应着不同的政治价值观[3]。上述三种政治价值观为形成全球各国与地区政治价值观研究提供了一定的范式参考,也运用在中国政治价值观的研究,如邹谠提出“全能主义”以强调改革开放之前中国国家的全能性[4];萧功秦提出用“后权威主义”来分析改革开放后日益市场化和多元化的转型中国,认为中国人存在较为一致与主导性的政治价值观,以偏好、信任并顺从权威政府为特征[5];珍妮弗·潘与徐轶青则用“左与右”和“保守与自由”划分中国人的政治价值观念[6];李路路等在综合分析已有研究基础上,提出中国政治价值观的理想模式,包括全能主义、后权威主义和自由主义[7]。
但是近些年来,中国学者在文化、理论本土化与自觉化的影响下,开始走出西方政治价值观研究模式,并逐渐形成中国本土化视阈下的政治价值观研究。由于中国处于后发展现代性国家,政治价值观面临中国传统与西方政治文化的融合难题,强调政治价值观应融合外来的政治价值与本土的政治价值,构建中国独特的政治价值体系。虽然政治现代化过程中各个国家与社会在政治价值追求上具有趋同性,但这并不能否定不同国家与制度的意识形态差异性。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政治价值体系、观念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政治价值体系、观念有着根本的差异,其根源于中国的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此,中国学术界对政治价值观的本土化方向应更为注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研究,分析其概念、内涵、所遇到的挑战,以及如何通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和践行加强意识形态的话语权。
基于此,本文认为中国主流政治价值观区别于西方政治话语中的民主或权威政治价值观划分,是指在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反映中国人民有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政治运行及其发展的价值期待或主张,这些价值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相契合,包括民主、法治、自由、平等等具体政治价值。中国情境下的主流政治价值观,既有政治价值的“一般属性”,包括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诚信等内容,也应具有成为“主流”所具有的特征与功能,被广大公众所接受。因此,如何发挥主流政治价值观在智能时代下的引领作用,不仅需要在内容构建上明确核心政治价值观念,还需要在政治传播向度上考虑大数据技术的影响。
二、智能时代下中国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的模式革新
厘清不同时代各类政治价值观传播模式的演化与发展,有利于把握信息传播的趋势和特征,是开展政治价值观引领研究的必备前提,进而用于提升意识形态治理水平、指引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实践。以传播媒介变化为线索,政治价值观传播可以划分为四个不同时段:传统媒介时代、web1.0传统网站时代、web2.0社交媒体时代、web3.0智能传播时代(见图1)。
一是传统媒介与web1.0时代,基于传统纸媒和网站的政治价值观传播模式。包括传统的官方纸媒、政治博客、主流媒体网站(如人民网、澎湃网)、政党与政治任务网站等,主要表现为一点对多点的传播特征。虽然从传播技术和平台上可以区分为web前传统媒介和web1.0两个时代,但是从其传播特征与模式上来看,二者可以合并论述。此时期,政治价值观信息数量、受众规模和范围相对较小,呈现高度中心化,依赖传统媒介把关和精英推荐政治价值观信息,是精英主导式的政治价值观传播。这种自上而下的政治传播方式过度依赖社会精英和舆论领袖,作为中介信息桥梁的他们一旦遭到大众质疑,或者话语挑战与竞争,则其传播的效果将非常有限,并削弱主流意识形态与政治价值观的受众接受性[8]。传统主流媒体与官方政治宣传效果受制于传统政治传播方式与理念,而造成政治话语的式微,尤其与智能时代传播要求产生适应性冲突。
图1 政治价值传播模式演变
二是Web2.0时代,基于社交网络的人际传播模式(见图2)。此阶段,政治价值观信息量急剧增加和过载,用户覆盖绝大多数群体,主要由分中心的意见领袖主导,传播方式为多点对多点的社交关系推荐,呈现出用户关系的非线性传播、低门槛化传播和信息级联传播的特点。其基本运作逻辑表现为社交媒体(如微博、微信、豆瓣网等)仍然是重要的传播工具,用户使用社交网络的本质需求在于构建社会关系、分享和传递信息;政治价值观信息的分享和传播有助于加强用户之间的关系,同时又加强政治价值观信息传播。用户在政治价值观信息分享和传播中构建社会关系网络以形成社区群组,产生社会化群体作用,能够有效筛选和聚合信息。同时,政治价值观信息通过SNS中的各种社会化媒体进行融合、扩散、共享、协作等,最终达到信息的创新传播。基于熟人和社交的媒介传播方式带来的风险是:民间舆论的崛起与传统时代主流媒体、政治系统所宣传的主流意识形态、政治价值观可能形成对立,双方都试图掌握网络公共空间的话语权。
图2 基于社交媒体的传播模式
三是Web3.0时代,基于大数据和算法的智能传播模式(见图3)。以智能媒体为平台的智能网络时代,智能传播将人、物与政治价值观信息的三维关系重组,使得政治价值观信息传播更为复杂多变:信息本身的数据化、物化和服务化;传播过程的自动化、精准化和共享化;传播权力的散点化、非中心化和自组织化。智能时代背景下大数据和算法成为智能传播的重要手段,其运作逻辑首先体现为各类主体打造内容丰富、形态多样的内容平台(如今日头条),信息传播从信息资源方式向智能生态资源转变,且内容平台对接各类自媒体平台和小型机构媒体,又通过各类媒介进行传播,并利用大数据对内容进行标签[9];各内容平台主体在用户使用的基础上打造大数据信息资源平台,通过对用户的互联网使用行为跟踪和分析,对用户政治价值观的准确定位和把握;最后通过技术手段在信息和受众个性化、定制化的需求之间实现信息匹配精准化。通过算法对海量数据进行排序、分类、关联和过滤,并将整理过的数据适配和组合进相应的文章模板之中,促使新闻生产方式向“用户生产+机器人生产”转变;且根据不同群体的特征,生产不同版本的新闻产品,根据人工智能技术匹配,精准推荐不同对象,真正实现个性化媒体。此时期内信息严重过载,用户覆盖了绝大多数人群,传播方式主要为点对点,呈现无中心化,政治价值观信息传播完全依赖机器算法推荐。
图3 基于大数据和算法的传播模式
面对智能时代技术发展带来的信息、舆论传播模式革新,有些政治传播学的研究者认识到新媒体给主流媒体、传统媒体所带来的挑战,如对政府公信力的影响[10],因而过度警惕对大数据和算法的使用。本文认为智能时代下应该整合三类舆论传播模式,系统发挥主流政治价值观的传播与引领功能。依托大数据、云计算、超级算法、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既为信息传播提供智能化媒介和载体,也丰富了主流政治价值观的传播渠道和表达方式。智能时代的政治传播应充分运用新媒体所拥有的全新传播渠道、传播受众、传播模式和传播效果,用核心价值观引领网络文化的发展方向,使新媒体成为传播主流政治价值观的“助推器”和“新空间”。同时,传统主流媒体的政治传播方式因受到挑战而需要作出方式与理念的改变,从自上而下的单向度政治传播转变为多向度的政治传播,以包容、开放的态度参与到多元话语的互动与竞争之中,积极发挥其权威地位和特殊影响,传播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政治价值观,引导社会发展前进方向。
三、智能时代下中国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的挑战
从信息传播的各个环节来看,智能技术提升了内容生成的效率,丰富了新闻产品的形态,新媒体的传播优势也得以强化,不仅创造了新的商业模式[11],传播效能得以大幅提升,内容传播效果得以强化[12]。但是伴随技术便捷而来的是信息传播的自发性、多元性、即时性、去中心化等特征对主流政治价值观的传播带来挑战与风险。较之于智能时代信息技术发展带来的工具价值,它给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带来的挑战与风险更值得学界与政府关注。
第一,智能时代下多元话语与话语极化、政治极化现象并存,导致主流政治价值传播的有效性削弱。传统工业时代,信息、舆论的公共议程由传统媒体和社会精英设置,经过大众媒介的报道而使得议题向大众转移,影响大众对实践的认知和态度[13]。与工业时代相比,智能时代下的信息传播彻底改变了传统社会精英、知识精英对知识和信息的垄断,工业时代信息传播的千百万受众也变成主体,他们也可以随时随地推送和传播思想和主张,每一个人既是信息的接受者,也是信息的生产者和传播者。议程设置逐渐转为大众自主式转化,这实际上是对传播受众的赋权,极大的释放了公民的话语权,公众成为政治信息的制作者和传播者,探讨、参与公共事务[14],并对公众政治价值观念产生极其重要影响。智能技术的发展拓展了民主的边界,社交媒体的广泛应用让普通公民更为即时和廉价地接触、生产、分配、共享和讨论各类政治信息,形成了数字民主的“一片繁荣”。
但是在大众赋权的过程中,传播内容也随之发生变动。随着大数据、算法和人工智能技术高速发展,机器能够根据浏览数据进行智能推荐,推送一些满足人的感官刺激或实用需求的信息,造成信息传播与网络空间的过度同质化、娱乐化、碎片化乃至低俗化,容易使公众丧失理性,进一步降低公众对主流新闻的关注度,造成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式微。与此同时,智能时代的传播更侧重于痛点传播,即按问题点、知识点叙述内容,而且语言通俗简练、趣味性强,抓人眼球、鼓动性强,“三俗”和靠负能量博眼球的信息往往能够快速赚取流量,有价值的消息、正能量的价值观、权威的新闻也容易被淹没在海量的信息当中。
新兴话语场域中话语生产的平民化、话语内容的碎片化、话语传播的群聚化、话语受众的模糊化改变了传统的话语权力结构,使得意识形态政治性和人民性的统一在某种程度上被遮蔽与割裂。话语生产和传播的匿名性、自主化与精准推送,造成网络空间中的政治价值观念冲突日益突出,如网络空间的民粹冲撞与意识形态冲突,乃至微信朋友圈中“左”、“右”等观念互撕现象日益呈上升的势头。伴随着政治与公共领域的“观念极化”,民众却对现实公共参与高度冷漠,易于导致因“政治钝化”而走向“政治极化”的风险。当多元政治观念与偏狭政治信仰面对、碰撞、冲突,这带来的不仅是政治价值观念的混乱,还会危害社会公共秩序,阻碍主流意识形态的统合性建构[15]。主流政治价值观念的淡化与意识形态的式微,将会导致公民情绪化的表达和波动的增加,网络舆情事件当中存在着大量虚假、有害信息调动着公众的政治热情,影响着对政府的不信任,蕴藏着社会稳定的风险因素。
第二,智能时代传播技术的发展阻碍公众公共意识与公共理性的培育。智能时代背景下信息推送与传播是建立在个性化、定制化的规则基础之上,特别是建立在算法基础上的精准推送。数字媒介与精准推送的技术,极大程度上便利公众获取各种信息与知识,被认为有助于重新激发公众参与的动力,普通公众在社交媒体上不仅获得了接触、生产、分配、共享和讨论各类政治信息的机会,而且还不受时空和金钱的限制。但这导致两个潜在风险,一方面是由于社会经济地位和文化程度差异,公众在信息获取与信息使用方面呈现不平衡性,最终导致数字鸿沟的出现。数字鸿沟体现在诸多方面,如不同公众对智能技术的选择与运用,但在政治传播领域主要表现为公共意识的鸿沟,由于公众过度依赖某种信息来源和收取、传播同质化信息,使得他们对新闻内容的解读、判断存在偏差,难以形成重大公共事务和决策的精确判断。
另一方面是人群的需求、认知等潜在设定限制了信息与舆论的传播,从而妨碍公众意识的培育,形成认知狭偏,最终建立信息壁垒,失去公共理性,阻碍主流政治价值观与意识形态的接受与指导。个人对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信息贪婪地获取和占有,很有可能导致信息接收者偏听偏信、观点偏激,进而导致民众的政治观念走向偏激,为主流意识形态和政治价值观宣传与引领工作增加了难度。公众个体作为传播主体与受众以自我的社会关切、价值观念理解社会公共事务,从而背离社会主流政治价值观所追求的公共性。桑斯坦指出:“在网络和新的传播技术的领域里,志同道合的团体会彼此进行沟通讨论,到最后他们的想法和原先一样,只是形式上变得更极端了。”[16]现代协商民主理念是建立在沟通、反思基础之上,它预设着人们能够基于公共理性对自我的价值理念与判断进行反思平衡,但是智能时代的自我同质话语难以进行有效的沟通与理性的权衡,这将妨碍形成合乎理性的政治价值观。因此,在政治价值观传播过程中,需要最大程度消解不同群体之间的数字鸿沟,减少群体极化的政治风险。
第三,算法对公众政治价值观的影响与塑造明显,算法技术的价值驯服成为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的新难题。智能时代的核心之一是算法系统的开发与运用,媒体平台和资讯终端基本上采用“算法+推荐”模式,即基于用户阅读新闻的倾向性和个性化偏好,通过算法为不同的用户推送和呈现他们感兴趣的内容[17]。但是算法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一种计算机编程与数学技术,而是逐渐转变为一种政治手段,即它通过精准投放、针对性修辞、靶向推送等手段将隐含的价值观念塑造大众的文化趣味与政治价值取向,影响、塑造、指导与控制着人们的行为选择和社会治理[18]。所以,算法不再仅是一种程序化的编程语言,而是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则,并逐渐成为一种程序化的政治。吉莱斯皮指出,“我们需要对计算出来的公众的逻辑进行审查,密切关注在何处以及在何种方式下,将算法引入到人类知识实践中可能会产生的政治影响。”[19]主流政治价值观的引领不仅表现为对社会主体的影响,还表现为对算法等技术的价值规训,克服算法所隐含的错误价值观念与偏见。
与此同时,依赖算法所建立起来的控制系统,以及智能技术所蕴含的最大风险是科技公司所建立的“数据霸权”与“头部垄断”。新兴技术公司通过对数据的搜集与运用,以及对新闻信息、舆论的操纵一方面形成“数据霸权”,影响政府对舆情的控制,削弱了政府的治理与监管能力。如美国Facebook在美国大选中的信息泄露、以及“棱镜门”事件,让西方公众注意到智能时代的数据危机。与此同时,新型技术企业对信息技术的垄断形成新的“政治空间”,它是建立在数据控制基础之上,依赖数据形成一种广泛的权力体系。面对超出传统国家治理之外的“政治空间”与“数据垄断”,西方国家一方面是积极运用新信息技术的发展为选举与治理所用,但另一方面是政府面临技术发展所带来的新型权力对政府权力的挑战。智能时代下,如何在保障技术发展的自由空间与维持国家在公共生活的权威和意识形态话语权之间取得平衡成为新的治理难题。
整体而言,智能技术的发展推动着信息传播模式与公共舆论工作向智能化方向发展,这既为意识形态话语治理和政治价值观传播工作带来了诸多新的挑战,也带了新的机遇,同时对政府的网络信息管理和价值宣传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在掌握智能时代的信息传播与新闻舆论工作模式的演化与发展的基础上,通过分析智能时代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与引领面临的风险与挑战,党和政府需要构建完整与系统的政治价值观引领路径。
四、智能时代下中国主流政治价值观的引领路径
党的十九大指出,“增强意识形态领域主导权和话语权,加强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坚持正确舆论导向,高度重视传播手段建设和创新,提高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这些论断表明,面对自媒体和新舆论传播发生的变化,党和政府的舆论宣传工作、意识形态话语工作需要善于运用新技术提供的新媒介,加强主流价值观与意识形态的凝聚力和引领力。荆学民认为推动中国政治价值传播的着力点可从传播主体、内容、机制、途径、话语、方法、对象、效果等方面着手[20]。可以看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价值观的引领是在党的领导下各宣传媒体通过一定的中介向人民群众进行价值输导的复杂系统工程。因而,针对智能时代下中国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遇到的挑战和风险,应在“共识性目标”基础上采取多元引领路径。
第一,面对智能时代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所遇到的自发性、多元性、即时性和去中心化倾向等挑战,意识形态治理工作与政治价值观引领工作需建立“善智”目标。“善智”包含两个层面的目标:第一个层面的目标是指智能技术和智能媒体发展的总的价值目标,它要求智能时代的信息传播具备必要的价值导向——必须具备是非观,不断从根源上消除数据与算法的偏见;必须具备荣辱观,使算法“学会”辨别善恶,弘扬主旋律,传播正能量;必须具备正义观,智能时代的信息传播应当体现分配正义与社会公平,避免造成信息鸿沟;必须具备人文观,尊重人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必须具备共同利益观,关怀落后地区和弱势群体,促进均衡发展。第二个层面的目标是指在更高层次上坚守人文关怀,即坚持开放的世界主义和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促进智能技术、智能产业和智能媒体的国际合作,将智能技术的发展成果惠及全球,关注国家间的不平衡发展,关怀人类的整体命运。“善智”目标的实现,需以“坚持党的领导,强调政企合作,促进社会和谐,实现人机融合”为总原则,从政治、法治、文化等不同维度规范智能技术与智能媒体的发展,建立和落实引领政治价值观的相关制度,确保主流政治价值观的有效传播。
第二,智能时代下的主流政治价值观引领的政治路径。自人类社会进入信息时代以来,高新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快,信息传播的数量和速度显著提升,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也发生了深刻的变革,虚拟空间与数据鸿沟加剧了观念与价值的极化,网络空间中多元政治价值观念冲突日益突出,凝聚共识的主流价值观的缺失成为导致社会动荡不安的重要潜在因素。要想实现社会的和谐有序发展,必须一个有力的领导核心,帮助树立和引领主流价值观,培育社会共识,消除不安定因素,此即执政党引领政治价值观的必要性与重要性。坚持以中国共产党为领导核心,即坚持党管媒体原则,确保新闻舆论工作的领导权始终掌握在对党忠诚可靠的人手中,这是智能时代政治价值观引领的政治路径。这要求我们党加强对智能技术、智能产业、智能媒体行业的领导,善于学习、敢于创新,使新的技术“为我所用”。坚持党的领导和群众自主性统一;坚持发挥党在组织、思想、机制设计等方面的引领作用,彰显人民群众在政治价值观引领中的主体地位;坚持和完善党的领导,即加强和完善党对媒体、对宣传思想工作和新闻舆论工作的领导,处理好执政党、媒体与民众之间的关系,这是做好智能时代的意识形态治理工作的关键[21]。
智能时代党引领政治价值观的政治路径主要包括三个方面。首先,在组织机构层面,考虑在坚持党的领导的基础之上建立智能技术的系统性规划和专门性机构,对智能技术和智能媒体的发展进行统筹和协调,同时对相关智能产业公司形成监督与制约,防范“数据霸权”与“头部垄断”。目前,以美国为代表的智能技术和产业相对发达的国家已经建立了专门的人工智能协调机构,专门负责跨部门协调人工智能的研究与发展工作,同时监督各行业、研究机构以及政府的人工智能技术研发,但目前我国还缺乏一个能在更高的决策层面对人工智能的发展进行协调的机构。其次,在思想层面,注重党对人工智能产业、智能媒体的思想引领,特别是注重对大型高新技术企业和主要新媒体进行思想引导和教育,确保在重大问题和关键事项上形成基本共识,实现对算法的价值规训,善于利用算法技术的精准投放、针对性修辞、靶向推送等手段将主流价值观念传导给信息受众,避免信息同质化所造成的回应室效应,以此塑造和引导大众价值观念与行为。最后,在机制层面,坚持与时俱进,改进审查机制。由于智能时代信息传播主体的数量、信息量和传播速度剧增,传统的信息审查制度的效力已经跟不上信息传播的速度。管理信息传播和新闻舆论工作,应当善于学习和借鉴,充分利用新的智能技术,运用算法和人工智能优化信息筛查机制,克服海量信息的娱乐化、碎片化、低俗化。
第三,智能时代下的主流政治价值观引领的法治路径。推动大数据与人工智能立法,使智能产业和智能媒体行业有法可依,这是智能时代政治价值观引领的法治路径。大数据、算法、人工智能等网络新技术正在给人类社会带来全方位的深刻变革,正像其他所有的技术一样,它服务于特定的人类目的。但由于此类技术(尤其是无监督学习)的不可控性,为媒体进化与信息传播带来了风险和不确定性。在新闻传播行业,基于海量数据爬取的大数据手段很可能带来隐私泄露问题,自然语言处理技术也有可能造成著作权被侵犯等问题。同样,需要用法律规制算法,保证数据可查性与算法可审计性,对算法使用者与设计者课以相应义务,以公平、透明和可责的算法确保算法的规范应用[22]。因此,在智能技术产业领域与智能媒体行业,急需弥补法律空白,实现有法可依,这除了可以降低和控制人工智能技术发展中产生的风险,也会对其他相关领域的发展起到促进和制度保障作用。
智能时代党引领政治价值观的法治路径主要包括三个方面。首先,通过推动立法,减少因网络新技术快速发展带来的不安定因素,促进智能时代的社会和谐与社会共识,奠定智能时代下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的法律基础。其次,作为法律的补充,政府应当从政策层面引导、监督和规范智能产业、智能媒体行业的发展。从政策层面规范和引导高新技术企业、智能媒体行业的健康发展,促使企业间的良性竞争与合作共赢。再次,要对人工智能产业和智能媒体行业的科学规律有着充分的理解和实践,在推动立法的过程中,也需要有媒体行业、新闻业、税务领域的法律加以配合与补充。
第四,智能时代下的主流政治价值观引领的文化路径。坚持技术理性和价值理性统一,培育大众公共理性与公共精神,促进新闻媒体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有效平衡,将算法推荐中的科技理性和传播价值理念目标有效结合,这是智能时代政治价值观引领的文化路径。一方面,智能时代的媒体发展与技术传播应积极培育公共意识理性,不能陷于资本思维,因商业动机而将人的主观能动性困在“信息茧房”和“回声室”之中。相反,政府和相关企业应在大数据分析基础上,既满足公众阅读的个性化、精准化、定制化推送的同时,也需要突破传统的信息同质化、观念极化所建立的信息壁垒。相关事件的多元信息和多维度解读的持续推送和供给,消除公民的认知偏见,促进公共理性的沟通与对话,并以主流政治价值观统领和引导其它价值观念。最终,实现线上的包容、沟通转化为线下的理性行为。
另一方面,促进人机交互和情理共融。在智能传播过程中,通过人+机器、机器帮人、不断迭代的大数据闭环,让人工智能更好体现人的主导性和价值观。要将道德内化于技术创新与应用的全过程,注重算法价值序列的设定,使之符合主流价值观。智能时代,一系列的网络新技术被有组织地投入到带有商业化盈利目的的信息传播当中,这与新闻传播的本质伦理追求——客观、中立、专业性并不一致。此外,虽然智能技术可以在即时性、准确性、海量互动等方面代替甚至超越人类新闻从业者,却无法代替新闻从业者进行复杂的价值判断、情感分析和逻辑分析。以上这些问题直接说明,智能时代信息传播不能全盘以技术理性代替价值理性,相反,必须强调人类的主体性地位、尊重人类的创造能力。因此,在智能产业与智能媒体的发展过程中,应当促进理性行为与价值理性协调发展,强调人类社会与科技发展之间的和谐共生,形成一种人机交互、相互优化的局面,为智能时代的信息传播提供良好的社会氛围与文化环境。
五、结语
以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为特征的智能时代的到来一方面提高了主流政治价值观传播的效率,提供了多元化传播载体与路径,但另一方面增加了一系列的传播风险,从而造成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式微,增加了主流政治价值观引领的难度。意识形态治理迫切需求智能时代下政治价值观引领的理论研究,实现经验的整合提炼,形成系统化、本土化的政治价值观传播理论。重点聚焦智能技术迅猛发展的潮流及其社会影响,构建政治价值观的引领机制与意识形态治理的战略部署和路径选择,在坚持党的领导下,实现人与机器的融合与统一、技术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统一、党的领导与群众自主性的统一,达到“善智”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