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礼物符号的奶茶：奶茶社交的互动仪式解读

陈兴 杜春雨 谢思煜

摘要：奶茶以礼物的形式在大学生人际关系圈层中流动，其带有的社会属性作用于人际交往，产生了奶茶社交图景。从礼物符号学与社会学视阈出发，以大学生群体为研究对象，笔者结合深度访谈法，认为奶茶作为一种礼物符号，其在表意的过程中，主要有以“情绪性”为主导、以“意动性”为主导、以“指称性”为主导和以“交际性”为主导这四种类型。在互动仪式中，奶茶礼物符号作为情感符号，其激发个体的情感能量建构着人际关系，产生人际关系的联结和障碍。

关键词：礼物符号;奶茶社交;符号意指过程六因素;互动仪式链

中图分类号：G206.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8-0055-05

以奶茶为代表的现制茶饮品在大学生群体中备受欢迎，基于奶茶所衍生的社交方式成为大学生群体中的文化现象。奶茶礼物符号被用于人际交往中，影响着互动双方的态度表达和情感抒发。本文基于雅柯布森的符号六因素理论和互动仪式链理论视阈，探究作为礼物符号的奶茶在人际交往中所具有的类型以及其在人际交往中发挥的作用，为人际传播的研究提供新的视阈。

一、研究背景

近年来兴起的以奶茶为代表的现制茶饮品逐渐代替了瓶装饮料，成为了大学生群体的喜爱饮品。“喜茶”门店前排起的长队，“茶颜悦色”成为长沙独特的旅游吸引力，截至2018年第三季度末国内现制茶饮门店增长至41万家，较2017年同期增长了74%[1]……这些现象都表明了奶茶在当代社会生活中的流行。而在奶茶流行的背后，也催生了奶茶社交图景：大学生结伴去奶茶店“打卡”、在社交平台分享关于奶茶的内容与他人互动等，奶茶符号的所指概念产生了多重涵变。

根據物流动与否，可以将物的属性区分为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礼物就是物在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的流动过程中所形成，由原来的自然属性而获得社会属性，由原来的物体而成为礼物[2]。在奶茶社交场域中，“请他人喝奶茶”被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当做是促进人际关系的社交方式，在这个过程中奶茶被视为礼物符号运用在大学生的人际交往活动中，奶茶逐渐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从纯商品化符号分支流变为去商品化的礼物符号，奶茶的社会属性逐渐突出。因此，本文研究的奶茶社交是指个体将奶茶当作礼物符号用于人际交往的社会活动行为。

奶茶社交是当代中国社会及文化转型的产物，其反映的是以大学生为代表的年轻群体在新时代下不断变化的心理状态。奶茶社交的流行，奶茶礼物符号被频繁地用于人际交往活动中，形成了新的社交图景。作为礼物符号的奶茶，在大学生群体的人际交往中具有何种类型、发挥何种作用，有待从礼物符号学与社会学视阈进行考量和发掘。

二、奶茶作为礼物符号的类型

雅柯布森指出，一个符号文本同时包含六种因素，如图1所示。

在符号的表意过程中，发送者将符号传递给接收者，而其中的对象、文本、媒介以及符码都会对符号的表意产生影响。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六种因素都有所涉及，但符号文本不是中性的、平衡的，而是分别有所侧重，当文本让其中一个因素成为主导时，就会期盼某种相应的特殊意义解释[3]。当符号侧重于不同因素，在文本中则会体现为不同的特性占据主导，即情绪性、意动性、交际性、指称性、元语言性和诗性。

奶茶礼物符号被使用在不同的情境，具有丰富的表意，符指过程六因素分析法为研究奶茶礼物符号的不同表意类型提供了思路：奶茶礼物符号的表意不仅由其本身物理属性所决定，在奶茶礼物符号传播的过程中，侧重不同因素进行表意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作为礼物符号的奶茶在人际交往中流动时，其承载的意义会因接收者、对象等因素的变化而有着不同的解释类型，如个体通过奶茶向他人传递情绪，利用奶茶来促使他人作出行为、态度上的回应，在不同的节日或情境之中，通过奶茶的交换来获得一种情境对应的仪式感等。基于奶茶礼物符号在实际生活中的运用，可以得出作为礼物符号的奶茶主要有以下四种类型。

（一）“情绪性”为主导的奶茶礼物符号

当符号的表意过程侧重于符号发送者时，符号文本出现了较强烈的“情绪性”。最明显的例子是感叹语，或“以表现性姿态展示其愤怒或讥讽态度”。此外，伴随文本（如语气、姿势、表情、发出者一接收者的关系等）也会推进个体对符号的情绪性解释[3]。这种特性在对礼物符号的解释中可以被理解为表现性，个体意在通过礼物符号传递自身的某种情绪。对于以情绪性为主导的奶茶礼物符号，个体主要通过奶茶礼物符号向收礼者表达自身的态度或分享情绪，其意义侧重于被自身解释。

受访者C说：“当我获得了奖学金或者比赛奖金时，我都会请我最好的朋友喝奶茶，价格不贵同时也可以向他们分享我的心情。他们如果获奖的话也会请我，感觉大家一起分享开心的事情的话，会让开心感加倍”。

在这个表意的过程中，个体主动通过奶茶礼物符号向他人分享愉悦的情绪，但并不要求收礼者对其作出回应。奶茶礼物符号仅仅作为一种向外界表达自我的方式，可以理解为个体语言表达的一种延伸。

（二）“意动性”为主导的奶茶礼物符号

当符号表意侧重于接收者时，符号出现了较强的“意动性”，促使接收者做出某种反应。许多符号表意，如广告、宣传，都着眼于影响接收者的行动，因此从定义上来说是意动性的[3]。当礼物符号以“意动性”为主导时，符号的表意就侧重于促使接收者对此作出回应。马塞尔·莫斯在对新西兰的毛利人的社会考察中，就提到了“豪”——事物中的灵力，它会依附在收礼者身上，直至他们以宴席或馈赠的方式，各自回报以等值或更高价值的“通家”、财产，抑或劳动与贸易[4]。在礼物的交换过程中，收礼者需要通过等值或更高价值的物质对礼物符号作出回应是礼物最原始的体现，这种礼物符号便是以“意动性”为主导。

在人际交往中，以“意动性”为主导的奶茶礼物符号通过表意促使收礼者作出回应，送礼者期待通过奶茶礼物符号的流动，从收礼者一方得到某种程度的反馈，如态度、情感层面的回应或行为层面的帮助等，奶茶礼物符号的流动使得交换双方的心理达到一种平衡。对于大学生群体而言，奶茶是一种价格便宜又方便购买的物品，是向他人寻求帮助、表达情感等的一种较好的选择。

受访者H说：“我在学生组织里工作，当我们举办了一些重要的活动之后，部门负责人或者老师为了犒劳大家，就会请大家喝奶茶。部门的人聚在一起喝奶茶，会让我觉得大家很团结，在接下来的工作里面也会更有干劲”。

（三）“指称性”为主导的奶茶礼物符号

“指称性”也被雅柯布森称为指涉或者认知性，当符号表意侧重于对象时，符号则表现出了较强的指称性或外延性，这里的“对象”可以解释为语境、情境。此时符号表意过程明显以传达某种明确意义为目的，而这种明确的意义由情境或语境决定。此时符号的“对象”就是意义所在，意义明确地指明了外延[3]。由于符号指称性对其意义的明确表现，当奶茶作为礼物符号时，赠予奶茶的场合与奶茶本身的关系紧密性也就由此体现。当奶茶出现在大学生过节日、庆祝生日等仪式性场合时，此时指称性为主导的含义是十分明确的，直接触达情境本身。双方共处同一个情境，通过奶茶礼物符号彼此连接，此时的符号表意焦点集中在情境上，试图传达同一个明确的符号意义，是形成情感认同的基础。

受访者D说：“我过生日的时候有收到朋友送给我的奶茶礼物，爱喝奶茶的我觉得这个礼物挺好的，能很好地让我感受到她的心意”。

除此之外，当奶茶作为一个指称性为主导功能的符号时，其仪式性要求在其表达明确意义后，与情境间的紧密性也反作用于该情境，加强情境中的仪式感，作用于彼此意义共享的进程。

受访者E说：“我是学生会部门的负责人，每当过节日的时候，我都会选择奶茶作为小礼物送给部门的朋友们，而且过节日就是要有节日氛围，大家一起聚会喝奶茶，也能够让节日的仪式感强一点”。

（四）“交际性”为主导的奶茶礼物符号

当符号表意侧重在媒介上时，符号会表现出较强的“交际性”，这种话语的目的似乎纯粹是为了保持交流沟通，或者说保持接触[3]。个体通过使用奶茶礼物符号与他人产生际遇活动，在此情境中，当个体不再注重奶茶作为礼物符号的能指本身，而是偏倚所指导向的人际交往表意时，体现着奶茶礼物符号的“纯粹交际性”在人际交往中的符号表意系统占主导地位。个体将奶茶礼物符号化为具有“纯粹交际性”的功能，在情境之中具体表现为在个体购买奶茶时没有注重奶茶本身的价格、包装等，而将奶茶作为礼物赠予他人，只是将奶茶作为与他人产生互动仪式的必要结构要素。

受访者F说：“我去朋友家玩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一杯奶茶，也没有特地要他回请我，反正就是我去找他玩的时候就会给他带，他来找我玩的时候他也会给我带。这是一种挺日常的行为，因为我们关系好所以无所谓”。

奶茶作为社交货币流通于人际交往的符号通货中，而当个体忽视奶茶本身具有的物理价值意蕴，将其只表征为与他人保持互动的媒介工具时，奶茶礼物符号的意义即被交际性主导。

三、奶茶社交的互动仪式

奶茶作为礼物符号在人际交往中也是各方主体用来表达情感的符号，运用互动仪式链理论分析奶茶社交中的互动仪式要素和结果，探究奶茶礼物符号对人际关系的作用。

（一）奶茶社交中的互动仪式要素

柯林斯认为互动仪式有四种主要的组成要素或起始条件：1.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场所;2.对局外人设定界限;3.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对象或活动上;4.人们分享共同的情绪或情感体验[5]。奶茶作为个体在人际交往中使用的礼物符号，是个体在不同际遇流转中调整人际关系的社交货币，其在互动仪式中形塑着人际关系圈层。

1.真实与虚拟的身体在场

在互动仪式场域中，真实的身体在场情境使个体可以感受到他人对自身传达的信息和身体表现。当个体赠予他人奶茶礼物时，个体可以在人际交往的共同在场中捕捉到收礼者使用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表情、动作等）的表意，从而影响双方下一次的信息和情感交流活动，是互动主体确认相互关注的焦点和情感分享的基础。此外，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个体可以运用互联网平台向他人赠予奶茶礼物，跨越空间与他人进行互动。即使没有真实的身体在场，但奶茶礼物符号可以激发收礼者对送礼者的情感想象，建构虚拟的身体表意，产生人际交往中情感传达的意义。

受访者E说：“我经常用美团给女朋友点奶茶外卖，也会给商家备注麻烦他在奶茶杯上贴个带有暖心内容的便利贴。我的女朋友每次收到都很开心，还会发朋友圈炫耀一下”。

2.对局外人设定界限

奶茶作为礼物符号承载的是送礼者对收礼者特定的情感，是只属于双方的情感联结物，而处于这个互动仪式之外的局外人对互动仪式之内的礼物符号有着不同的意义解读。奶茶礼物符号对未处于该互动情境的局外人设定了界限，建构了送礼者和收礼者的人际互动关系。

3.共同关注：聚焦奶茶礼物符号

在个体使用奶茶礼物符号进行人际交往的情境中，奶茶是送礼者与收礼者共同关注的符号。作为礼物符号的奶茶被赋予社交意义而引发收礼者的注意，激发收礼者的情感。际遇主体通过聚焦共同的奶茶礼物符号，围绕符号进行信息交流和情感表达的互动行为。作为礼物符号的奶茶在互动情境下能够引发个体的兴奋状态和互相关注，从而产生短暂的主体间性。

4.情感共鸣：分享共同的情感体验

在人际交往的情境中，互动双方基于共同关注的奶茶礼物符号，表达彼此的情绪。收礼者对奶茶礼物进行符号解读，对送礼者表达态度和抒发情感，双方达成情感认同，分享双方对此人际关系的共同情感体验，从而作用于人际关系。参与互动的送礼者和收礼者通过情感联结产生共鸣的情感能量，从而对下一次双方的交往行为产生影响。

（二）奶茶社交中的互动仪式结果

在微观的社会情境中，个体将奶茶作为礼物符号用于人际交往的社会活动，产生与他人的际遇，形成互动仪式场域。在互动仪式场域中，柯林斯认为个体进行何种互动仪式行为、在某个互动仪式中的参与强度等具有市场性特征，即存在互动仪式市场[5]，而个体参与互动仪式市场的身份符号是在际遇中流变的，且参与互动的主体为发送奶茶礼物符号和接收奶茶礼物符号的双方。个体使用奶茶礼物符号进行信息的传递和情感的表达，即奶茶禮物符号作为在互动仪式中的情感符号，其通过跨越不同的情境而产生的情感能量，是个体进行人际交往活动的理性选择的标准。在个体面对互动仪式市场中，会趋向于那些能给予情感能量最高回报的情境[5]，因此，当个体使用奶茶礼物符号进行人际交往活动时，送礼者和收礼者会根据对方的行为、态度等获得不同程度的情感能量，情感能量的高低会影响个体选择沉浸或者远离仪式的行为而作用于人际关系。接下来将探讨作为礼物符号的奶茶在互动仪式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