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要素结构优化的再配置效应研究
——基于产业内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视角
2020-08-22芦婷婷
谢 攀,芦婷婷
(1.陕西师范大学 国际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2.西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重庆 400715)
一、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取得的成绩举世瞩目。不过,2010年以来,经济增速放缓,贸易摩擦增多,生态环境约束增强,尤其是随着2019年底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并在全球蔓延,基建投资驱动和外贸出口拉动的发展模式越来越不能适应国内外新形势。目前,以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悄然兴起,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结合更加紧密。如何实施既有利于发挥资本潜力又能提升劳动价值的和谐发展战略,对推进新时期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对摆脱全球价值链的低端锁定也具有深远的实践价值。
受新冠疫情冲击的影响,2020年第一季度中国经济同比下降6.8%,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每当“稳增长”“保就业”的压力增大时,“重基本建设、轻公共服务”的支出偏好在一些地方就被强化。此次抗击疫情过程中,既看到了我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也突显了卫生防疫、劳动教育等领域的短板和不足。横向比较,2018年财政用于教育的支出占GDP的3.58%,与发达经济体的差距有所缩小,不过投资占GDP的比重仍高达44.64%,物质资本投资与人力资本投资的比率高于世界上多数国家(Heckman,2005)[1]。尽管城镇化进程尚未完成,保持一定规模的基建投资确有必要,但是,钢铁、水泥、电解铝等行业产能过剩与计算机系统、网络安全等高技术领域“卡脖子”问题亦愈发突显,劳动者技能结构和产业升级需求失衡的矛盾突出。21世纪以来,财政支出中教育经费支出保持年均16.51%增长,医疗卫生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升高至7.0%以上,国民整体受教育水平大幅提升,健康状况显著改善。不过,转型经济体中往往存在严重的要素错配(Hsieh and Klenow,2009;Restuccia and Rogerson,2013)[2-3],2011年中国16~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达到峰值后逐年下滑,与固定资产投资年均21.10%的增速相比,各产业中人力资本是否“投资过度”,错配程度是否得以缓和,亟待深入探讨。
实证研究发现,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及制度因素对经济增长的贡献递减,而结构因素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孟望生等,2015)[4]。因此,减少劳动力和资本错配,提高要素的配置效率不失为一条发展理念转型的可行路径。现有研究分别考察了两类资本各自的投入产出效率(王林辉、袁礼,2014;赖德胜、纪雯雯,2015)[5-6],忽视了资本有机构成内在联系及偏向型技术进步自然演进的影响,对要素配置效率的评价存在一定局限性。鉴于此,与以往文献不同,本文从产业内资本有机构成的视角,在统一的增长核算框架下,重新审视改革开放40年来三次产业内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配置的演变趋势及典型特征。
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系统量化三次产业中两类要素的错配水平,揭示了矫正要素配置扭曲对产出增长的再配置效应,进而将乔红芳、沈利生(2015)[7]对潜在产出变化特征的观察从地域维度拓展至产业维度。二是将健康资本引入到要素配置效率的动态评价,有利于从人力资本形成全周期的视角,避免仅考虑教育资本导致低估人力资本对增长的贡献,为老龄化社会探索释放“第二次人口红利”提供新的经验证据。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现有文献大致可划分为两类:一类是关于单一要素配置的研究。一些学者发现,改进人力资本配置水平主要通过影响科技创新能力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进而促进经济增长(王林辉、袁礼,2014;赖德胜、纪雯雯,2015)[5-6]。物质资本配置不合理会导致产出缺口增大,甚至使得实际产出仅占潜在产出的70%~89%(王旭辉,2014)[8]。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入,我国实体经济资本配置效率有所改进,从低碳经济发展的角度看,工业资本的流向是有效的(岳书敬,2011)[9],但与发达国家相比,仍存在很大的优化空间。提高实体经济资本配置效率,可以有效地促进经济增长(张雪芳、戴伟,2016)[10]。消除资本的错配,可以使社会福利提高38%,并伴随50%的人口重新配置(陈诗一等,2019)[11]。另一类文献是关于两类资本组合配置的研究。“人力资本结构研究”课题组(2012)[12]和黄晶(2017)[13]均强调提高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匹配程度是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实现经济增长的关键。长期来看,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配置扭曲阻碍物质资本更好地发挥作用,相反,二者合理配置可以促进经济增长,减少社会不平等(Fleisher and Chen,1997)[14],并显著且稳定地提升经济效率。尤其是人力资本结构升级有助于减缓物质资本投资增长速度下滑导致的中国潜在增长率下降(马红旗、徐植,2016)[15]。不过,现有研究多从地域维度展开,忽视了对产业内不同资本配置组合及其对产出增长影响的分析。事实上,物质资本过度配置与投入不足的情况并存。矫正十三个重点行业的资本配置可使中国的总产出提高20%~40%(任韬等,2020)[16]。而且,各产业中的企业运营方式不同,资本有机构成特征各异,有形资产投资在第一、第二产业中所占比重往往较大,第三产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对无形资产和人力资本投资依赖更高。在工业化开始很长的一个发展阶段里,劳动密集型产业和物质资本密集型产业迅速发展,资本有机构成趋向提高。不过,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日本和英国资本有机构成变化的历史统计资料检验还表明,如果把产业扩展到服务业,资本有机构成并非趋向提高,而是波动的(李翀,2020)[17]。据此,结合我国产业结构变迁和资本要素结构演进的特征,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工业化前中期第一、第二产业中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最优配比大于1,第三产业则相反,随着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兴起,这一趋势得以减缓或逆转。
一些研究还观察到中国物质资本总投入大于人力资本,存在区域特征(郭晗、任保平,2014)[18]。而且,实物资本和人力资本最佳配置下的产出大于实际产出,二者的差距逐步扩大(许岩等,2017)[19]。不过,生产资料优先增长的规律对处于不同工业化阶段的国家适用性不同(李翀,2019)[20]。近年来,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房住不炒”等一系列举措相继实施,房地产投资热潮减退。特别是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有效促进了实体经济的资本配置效率(刘瑞凝等,2019)[21]。经济增长逐步由高速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加强,两类资本配置水平可能有所改善。因此,本文进一步提出假设2。
假设2:三次产业中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组合配置均存在错配,与物质资本高投入相比,人力资本配置偏少。不过,近年来产业内两类资本组合配置的扭曲程度有所下降。
三、研究设计
(一)机理分析
人力资本投入对产出增长和产业结构转型的作用不容小觑。为了捕捉产业内两类资本配置的相对变化,以便进行产业间的比较。本文在Mankiw等(1992)[22]模型的基础上,构建如下生产函数:
(1)
式(1)中,i=1、2、3,分别代表第一、第二、第三产业。Kit、Hit和Lit分别为三次产业的物质资本存量、人力资本存量和就业人数,Ait表示技术进步水平。αi、βi和γi分别为三次产业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和劳动力的产出弹性。
对式(1)两边取对数,将其分解为:
lnYit=αilnKit+βilnHit+γilnLit+δilnAit
(2)
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能否实现最优配置对生产效率,进而对经济增长质量都会产生深远影响。借鉴边雅静(2011)[23]的做法,本文将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最优配置的探究从地域维度拓展至产业维度。设定社会资本(Tit)既包括物质资本,也包括人力资本。当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都采用货币单位计量时,两者之间的实际配置比例(Ri)记为:
(3)
构建社会资本约束下的产出最大化问题:
(4)
s.t.Kit+Hit=Tit
(5)
由式(3)可得:
Kit=Ri×Hit
(6)
根据产出最大化问题的一阶条件,经整理可得:
(7)
(8)
(9)
(二)变量说明及数据来源
为考察改革开放以来两类资本的配置特征及其变化趋势,本文将样本区间选定为1978—2015年,与价格水平相关的变量都调整至以1978年为基期。核心变量的含义及数据来源说明如下:
1.物质资本存量
物质资本存量的核算采用永续盘存法。令Kit=(1+δ)Kit-1+Iit/Pit。其中,Kit代表第i产业t年的物质资本存量,Pit代表第i产业t年投资的平减指数,Iit代表固定资产投资额,δ为折旧率。三次产业1978—2002年的资本存量根据徐现祥等(2007)[24]的估计结果,对全国各省区三次产业的资本存量加总得出。由于分产业的固定资产投资不能直接获得,故对2003—2015年国民经济各行业按产业属性加总,得出三次产业的固定资产投资水平。此外,借鉴宗振利和廖直东(2014)[25]的做法,第一产业的投资缩减指数(P1t)使用农业生产资料价格指数;第二产业的投资缩减指数(P2t)由工业品出厂价格指数代替;第三产业的投资缩减指数(P3t)则根据全国固定资产投资等于三次产业的固定资产投资之和,推导而得①。1991年之前的投资缩减指数均采用张军等(2004)[26]计算的投资隐含平减指数。不失一般性,设定折旧率(δ)为5%。原始数据均来自历年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核算历史资料(1952—1995)》。
2.人力资本存量
与教育特征法、劳动收入法、终身收入法等测算人力资本存量方式相比,成本加权法将人力资本存量视为各种教育水平的劳动力人数与获得相应教育水平所需投资的乘积(沈利生、朱运法,1999)[27],考虑到教育成本的权重,具有一定合理性。故本文采用成本法对三次产业各学历层次的劳动力进行加权,估算人力资本存量。鉴于教育、卫生健康等对人力资本的重要性(杨建芳等,2006)[28],本文将教育人力资本与卫生人力资本之和作为估算人力资本总量的基础。于是,各产业中的人力资本水平可表示为:
Hit=Jit+Wit
(10)
其中,Hit表示产业i的人力资本,Jit和Wit分别为产业i的教育人力资本和卫生人力资本。
(1)教育人力资本
三次产业教育人力资本的计算公式如下:
Jit=∑Pijt×Cjt
(11)
式(11)中,Pijt代表第i产业第j学历层次的从业人数;Cjt代表获得j学历层次所需的教育经费投入。本文在王金营(2002)[29]估算结果的基础上,通过线性内插法获得1978—1998年分产业的不同受教育程度从业人数。具体步骤为:因2003—2015年只公布了分行业的全国就业人员受教育程度构成,并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分行业全国就业人员数量,不过,可以查得分行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年末数。因此,假设各行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占全国就业人数的比重等于各行业的就业人数占全国就业人数的比重。据此,本文首先推算出2003—2015年的分行业全国就业人数,然后将其与分行业的全国就业人员受教育程度构成相乘,即为分行业不同受教育程度从业人员数。最后,按照产业属性归类,获得分产业不同受教育程度的从业人数。
本文采用生均教育经费表示不同学历层次的教育投入,并采用以1978年为基期CPI进行平减。因《教育经费统计年鉴》从1995年才公布生均教育经费,因此,为简洁起见,1978—1994年的生均教育经费采用乔红芳、沈利生(2015)[30]的估计结果。为保证分行业受教育程度的分类与教育经费分类的一致,将1978—1995年受教育程度分为小学、中学、大学三个类别;1995—1998年、2002—2014年分为小学、初中、高中、大专及以上四个类别;1999—2001年、2014年分为小学、初中、高中、中专、大专及以上五个类别。至此,获得了1978—1998年、2003—2015年的分产业不同受教育程度人数及不同受教育程度的教育经费,再按照式(11)估算得出教育人力资本。其中,1999—2002年缺失的数据通过三次样条插值法补齐。
(2)健康人力资本
健康人力资本采用《中国卫生统计年鉴》公布的卫生总费用来近似表示。由于卫生总费用没有分产业的统计,因此,本文以各产业就业人数的占比为权重加以估算。
Wit=lit×Wt
(12)
式(12)中,Wit表示i产业的健康人力资本,lit表示i产业的就业人数占比,Wt则表示第t年全国卫生总费用。同样用CPI进行平减,换算成以1978年为基期的数据。全社会就业人数(L)、各产业的就业人数(Li)均来自历年《中国统计年鉴》。
3.技术进步
技术进步(Ait)采用三次产业的科研经费支出来表征。考虑到按照三次产业划分的科研经费支出数据难以获取,但是全国科研经费支出和1989年以后细分行业的科研经费支出可以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获得,因此本文基于已有的公开数据,分两个时段来估算三次产业的科研经费支出水平。1988年之前,以三次产业增加值占比为权重,将《中国统计年鉴》公布的1978—1988年全国科研经费支出分解至各次产业;1988年之后,因《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开始逐年公布细分行业的科研经费支出,故对行业数据按三次产业进行归类,得到1989—2015年三次产业的科研经费支出。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三次产业要素产出弹性的演化特征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市场化改革进程逐步深入,农业、工业、服务业实现了快速发展,有理由推测三次产业中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配置效率也随之发生了阶段性变化。因此,本文采用分段估计来揭示产业内两类资本最优配比,以弥补单阶段估计的局限性。同时,本文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TSLS)以降低内生性的影响。而且,为避免异常值对潜在统计关系的破坏,采用稳健最小二乘法(ROBUSTLS),对异方差存在的情形,则采用加权最小二乘法(WLS)来估计。具体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三次产业分阶段要素产出弹性的估计结果
(一)第一产业要素产出弹性演化特征
改革开放初,农业生产机械化水平较低,随着农产品购销体制改革和连续多年“中央一号文件”的积极部署,尤其是21世纪以来,农村税费改革、减免农业税等一系列支农惠农举措相继推出,农业投入得到了有力保障。分阶段来看,给定其他要素投入不变,后一阶段(1999—2015年)农业物质资本投入每提高1个百分点,产出显著增长0.471个百分点。前一阶段(1978—1998年),以“包产到户”为标志的土地制度改革激发了农业生产活力,不过农村劳动力冗余较多,弱化了劳动力对产出的贡献;后一阶段,随着户籍制度松动,农业剩余劳动力持续转移显著减轻了农村劳动力冗余,促使农业劳动力与其他生产要素有效融合,对产出的贡献大幅上升。后一阶段农业技术进步的产出弹性为0.327,比前一阶段增长7.92%,突显了科技研发投入对农业增产增收的贡献,也表明继续推进农业现代化对振兴农业发展,进而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作用。
(二)第二产业要素产出弹性演化特征
改革开放后,工业化历经了“结构纠偏、轻重工业同步发展”和“重化工业加速发展、产业结构高度化”两个阶段。加入WTO之前,资本要素相对缺乏,在工业化需求的带动下,第二产业固定资产投资实现年均13.07%的增长,对稳定产出增长起到较大作用。加入WTO之后,中国经济在更大范围和更深层次上融入了全球市场。以2000年为拐点,后一阶段(2000—2015年)物质资本产出弹性略低于前一阶段(1978—1999年)。主要原因在于随着产业结构呈现服务化的迹象,经历了固定资产投资的快速增长之后,物质资本稀缺性降低,对产出增加的影响与前一阶段相比趋弱。相反,劳动力产出弹性在后一阶段对产出增加的贡献显著,这主要得益于工业化带动城市化水平提高,农村剩余劳动力加速转移至第二产业,“人口红利”持续释放。纵向比较,两个阶段中人力资本产出弹性均高于物质资本,突显了工业化中后期改善人力资本投资对推动产业链升级的重要性。
(三)第三产业要素产出弹性演化特征
服务业的发展以1995年为拐点,也可划分为1978—1994年和1995—2015年两个阶段。与第一、第二产业相似,资本边际回报率下降减弱了物质资本投入对增长的贡献,服务业物质资本产出弹性在后一时段也出现下滑。此外,后一阶段服务业人力资本产出弹性也低于前一阶段,且不显著。可能的原因在于当前人力资本存量的结构还不能完全适应产业转型升级的需要。而且,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卫生费用支出上升较快,年均增长率高达15.55%,一定程度挤出了教育投资。工业化中后期传统服务业吸纳就业能力减弱,仅依靠劳动要素数量增加已经不能有效地拉动经济增长,服务业劳动力的产出弹性在第二阶段也不显著。相比之下,后一阶段服务业技术进步的产出弹性较前一阶段明显提高,意味着当前只有进一步夯实科技研发投入,通过加强职业教育、技能培训等多种途径挖掘“第二次人口红利”才能提升劳动生产率,促进要素投入结构优化,克服鲍莫尔“成本病”。
五、资本要素结构的典型特征及其再配置效应
根据式(9)和对三次产业物质量资本和人力资本产出弹性的分阶段估计(表2),可明晰不同阶段两类资本配置的典型特征,并进一步获得优化两类资本投入的再配置效应。
(一)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配置的典型特征
第一产业两类资本的最优配比由第一阶段的4.297提高到第二阶段的8.887,这表明相同人力资本存量的情况下,第二阶段需要与之相匹配的物质资本存量为第一阶段的两倍。农业现代化进程中物质资本产出弹性相对人力资本产出弹性明显提高,预示发展精细农业、推动乡村振兴亟待产业资本的持续有效投入。
第二产业两种资本的最优配比由0.197微降为0.190。长期以来,钢铁、水泥、电解铝等行业产能过剩周而复始,加剧了资本要素的配置扭曲。尤其是房地产投资的过快增长挤出了制造业投资,导致第二产业物质资本产出弹性低于人力资本的产出弹性。面对产业升级和消费升级的双重压力,只有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持续改善人力资本投资,才能减轻要素错配。
第三产业两种资本配比由第一阶段的0.966大幅增至第二阶段13.083。这反映出与工业化前期相比,工业化中后期尤其是随着生产性服务业的快速发展,对人均资本装备水平提出了更高要求,服务业中1单位人力资本需要约13单位物质资本与之匹配,才能实现产业内两类资本的最优配置。
(二)资本要素结构优化的再配置效应
表3 第一产业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投入结构优化的再配置效应
比较第二产业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比例调整前后产出的变化,如表4,从中可以看出:(1)第二产业在后一阶段的平均产出损失率为73.18%,较前一阶段下降了约5个百分点,两种资本的配比有所改善。受20世纪80年代末通货膨胀率骤然升高的影响,1990年产出损失率升至81.84%;2007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外部需求紧缩,产出损失率下降至71.86%。(2)两个阶段最优配置下的增长率与实际增长率相近,均保持了两位数的增长。前一阶段最优配置下的产出增长率和实际产出增长率分别为10.29%和11.48%,后一阶段则分别为10.03%和10.39%,两者差距进一步缩小。
表4 第二产业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投入结构优化的再配置效应
比较第三产业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比例调整前后产出的变化,如表5,从中可以看出:(1)第三产业后一阶段的平均产出损失率为61.85%,比第一阶段降低了13.34个百分点,两类资本配置扭曲显著改善。1994年产出损失率最高时为78.29%,2008年产出损失率最低时为58.77%。(2)前一阶段最优配置下的产出增长率与实际产出增长率分别为11.82%和11.37%,后一阶段则分别为10.73%和10.06%。最优配置下的产出增长率均略高于实际产出增长率。
表5 第三产业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投入结构优化的再配置效应
六、结论及启示
本文将MRW模型从地域维度扩展至产业维度,分阶段估计了1978—2015年间中国三次产业的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产出弹性。在此基础上,测算了各产业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最优配置比例,并估算了实际产出与要素最优配置产出之间的缺口及产出损失率。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三次产业内两类资本配比分别以1999年、2000年和1995年为拐点,呈现出阶段性特征。其中,农业机械化程度提高,固定资产投入占比增加,第一产业两类资本的最优配比由4.297上升至8.887;农村劳动力转移为工业化和城镇化注入持续动力,第二产业两类资本的最优配比由0.197微降至0.190;生产性服务业发展加大了企业对科技研发的需求,也加快了资本深化进程,第三产业两类资本的最优配比由0.966大幅上升至13.083。第二,三次产业分阶段的产出损失率均呈下降趋势,产业内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配置扭曲得到改善。随着户籍制度松动和信息化进程加快,第三产业的改善程度最为明显。第三,若产业内两类资本按最优配比调整,三次产业增加值的损失率有望分别减少78.41%、76.18%和67.82%。与任韬等(2020)[16]的研究相比,本文在统一增长核算框架下估算的再配置效应涵盖了三大产业的两类主要资本,比仅考虑单一物质资本或部分行业资本要素结构优化的再配置效应略高。而且,产业间资本流动往往受到资产专用性、规制政策等制约,加大产业内要素结构调整力度,促进要素间相互协同进而获得配置效率的提升更为可行。
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和发达经济体再工业化的挑战,当前既要防控疫情反弹,又要促进复产复工。2020年4月9日,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的《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指出,要“引导各类要素协同向先进生产力集聚”。本文的研究进一步启示:一是瞄准国计民生领域前沿,遵循产业内资本有机构成演进的内在特征,牢牢抓住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契机,确保“卡脖子”技术领域资本持续高效投入。同时,提升农业机械化、自动化和智能化水平,助力农业规模化经营,提高投入产出效率。二是着力改善教育和卫生支出结构,破除职业教育(培训)、医疗卫生等领域的投资障碍,鼓励各类资本有序进退,提高校企一体化办学水平,优化专业布局,夯实人力资本积累质量,进而加速产业链、供应链转型升级,降低产出损失率。同时,积极完善农村“撤点并校”政策,提升教师队伍整体素质和农村义务教育质量,稳定农业人力资本投入水平。三是借助5G、云计算和“互联网+”等形式,将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社会保障体制改革与消费结构、产业结构升级有机结合起来,推动大健康产业发展。鼓励各地探索具有地方特色的健康管理服务、银色经济,完善医保药品准入谈判机制,遏制医药费用过快增长,减轻人口老龄化对养老金缺口和潜在增长率的冲击。四是在淘汰环保不达标的无效产能、低效产能的进程中,要坚持运用市场化、法治化手段,充分发挥价格机制的杠杆作用,促进技术要素与资本要素融合发展,降低要素配置扭曲,减轻资源错配。
注 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