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使命和尊严：美感与道德如何坚定而诗性地并存共荣——《T.W.阿多诺否定美学探奥：从灾难反思入手》评介

在这个被历史学家艾瑞克·霍布斯鲍姆称为“极端的年代”的语境中，艺术、审美与现实世界的关系更趋紧张，不仅艺术和审美的传统地位遭到空前挑战和冲击，而且其性质也在发生某些深刻变化，特别是艺术的伦理问题、价值问题，与社会危机、哲学危机等裹挟在一起而急剧凸显。在此境况下，艺术、审美与作为人类文明的内在必然产物以及与启蒙和现代性存在本质关联的人类灾难的关系问题，在美学领域已然成为具有时代性乃至普遍意义的显题。刘阳军在其著作《T.W.阿多诺否定美学探奥：从灾难反思入手》中，试图去透视和反思阿多诺否定美学的这一基本议题。

《T.W.阿多诺否定美学探奥：从灾难反思入手》刘阳军著中央编译出版社2019年3月版

关于艺术、审美与人类灾难的关系，该书给出的总判断是：在资本主义的现代社会语境中，人类灾难不再外在于、对立于艺术和审美领域，而是与艺术和审美的命运——包括传统的形式、结构和意义的崩解，以及新的性质、意义、存在形态的生成等——历史地、本质地关联在一起了。在启蒙和现代性的历史展开过程中，艺术和审美与人类自由、幸福、解放的关系，并不是获得了内在巩固和巨大发展，而是遭到前所未有冲击与肢解；与此同时，艺术和审美与人类野蛮、恐怖等的关系问题，则变得前所未有地紧迫和重要起来。

为整全地应对“现代性灾难”，从《启蒙辩证法》（与霍克海默合著）到《否定辩证法》和《美学理论》，阿多诺不仅致力于揭穿传统哲学美学或同一哲学美学的“概念拜物教”和“主体第一性”（“内在思想的第一性”）神话及其复杂的资本主义社会基础，而且把美学视界由概念、观念、精神领域移入到包括灾难经验在内的实体、现实领域。更重要的是，由此夯筑起了新美学的哲学基础：与其说是以“客体优先性”为标志，毋宁说是以“实践目的的理论”或“改变世界的理论”为标志。另一方面，阿多诺竭力扬弃和超越艺术“肯定性本质”而呼唤“否定性本质”，形塑或刻画艺术新的存在形态，挖掘艺术反哺哲学的潜能。艺术凭靠直面现实、显现存在、预示未来的认识性—实践性能力而反哺哲学，哲学则凭靠概念能力而升华艺术，即“艺术—哲学”或“哲学经验”——“以概念反思为中介的完整的、未经删减的经验”，“对象的多样性自由涌现”，等等。由此，艺术新的存在形态，应当历史地、批判地融入正面的、积极的，以及负面的、消极的人类经验或现实生活领域，包括奥斯维辛、现代生产经验和消费经验等，以富于尊严地直面资本主义现代社会现实，夯筑与这一现实的否定性关系的伦理。

由此该书判定，阿多诺所说的“未来的美学”应当兼具哲学性、政治性、历史性、社会性。一句话，其基本方向应当是以保卫个体、保存历史、保留文明为底色的“文明型美学”。这种美学，其要害不在学理性而在实践性，它突破并扭转知识论或范畴论路向，而转入生存论路向。

上述诸种观点，虽不能反映刘阳军所著《T.W.阿多诺否定美学探奥：从灾难反思入手》之全貌，但由此已可管窥其学理性和思想性。此书入选“马克思诞辰200周年纪念文库”，且荣获贵州省第十三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某种意义上也说明了这一点。这部著作对于已有的法兰克福学派美学研究而言无疑具有一定的补充和拓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