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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疫”声四起

2020-08-10李璇

四川文学 2020年5期
关键词:笔帽村主任表弟

李璇

是竹叶被风吹过的簌簌声,是柏树晃动的沙沙声,是灶孔里柴火烧得正旺的霹雳声,是柠檬叶上滴落的露水声,是母鸡唤仔的啼叫,是公鸡打鸣,是小狗吠叫,是外婆咕咕唤鸡,哩哩换鸭,从后院跑过来一群鸡鸭的脚步声,是白鹤停于田间的振翅声,是鱼儿跃出水面,鸭子戏水的声音,是飞机划破长空的嗡鸣,是村头日夜不停息的广播声,是妈从电话里传来的叮嘱声,是汽车鸣笛,是手机提示音的响声,是村主任的喊话声,是汽车发动机声,是钢笔笔帽开合声……各种声音汇聚,万物并未静默,抗“疫”声四起。

小学科幻作文里写的2020终于到来,没有飞天汽车,没有时空门,2020新年假期,是这样度过……

腊月二十六,放寒假半个月了,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看东野圭吾,看严歌苓,做事务所的公众号推文,突然在抖音上刷到一种叫作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的消息,在新闻推送上看到一则则数据,一时间竟愣神无言。

我们的学校在汶川县水磨镇,距离2008年地震震中映秀镇不过20分钟车程,看到漩口中学保留下来的地震遗址,看到公墓上刻着的那个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朋友,当时也只不过七八岁光景;学校老校区在汶川县城里,中文系教师,除二三名新教师外,都亲身经历过“5.12”大地震。一位姓潘的老师说他当时被地震困在群山之中,站在废墟上,点名时最揪心,那个没有喊出来的“到”,废墟下埋着谁,想都不敢想,夜晚不敢睡,常是几人围坐,生起篝火,守着学生等天亮。

当初到汶川县城,山脉巍峨起伏,车在群山中穿行,初见这个群山中的小城,人群熙熙攘攘,昔日那场灾难留下的痕迹已然不见,却深深烙在人心上,人真的太渺小,生命也真的太可贵。

汽车鸣笛

腊月二十八,继续待在家,妈给所有能打电话的人都打了电话,待在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妈是政府工作人员,早年开过药店,在医院上过班,大家都愿意信妈的话;给老师、同学、朋友发了消息,互道珍重。下午驾车回乡下,消毒液、酒精、口罩能带回去的都带回去了,到了距家几十米的三岔路口,把车上分好的几瓶消毒水放在机耕道边上,说好了,一鸣喇叭,亲戚们就过来拿。

手机提示音

家庭群、班级群、寝室群,手机提示音不停响,信息轰炸。

白鹤叫声

一到家,舅爹就拿出家里多年未用的洒药的喷雾器,按比例兑好消毒液。表弟12岁出头,半大小子,比姐姐高个头顶。他穿着妈多年前的白大褂,戴上口罩、手套,背上喷雾器,屋里屋外,前前后后仔细喷洒,一家8口人坐院子里看舅妈手机上84岁的钟南山出征,奔赴武汉的新闻,所有人都紧盯着手机屏幕,空气都静下来了,只有偶尔飞过的白鹤叫得格外响亮。

广播声

村头的广播声日夜不停地响,村主任自家的长安车也临时当了回宣传车,车上绑着喇叭,在每家每户门外距离百十来米的地方停下。家家户户的人都从屋里出来,安安静静,站在院子里把广播听完。

喊话声

大年三十开始,家家户户要上街就得要通行证,队长拿过来的时候也不进屋,就在百十来米的地方停车,站在机耕道边上扯着嗓子喊,每家每户点到人头上,不乱跑、不串门、戴口罩;

“陈叔在屋头没得……三嫂在屋头没得……”

“诶……小唐啊……有啥子事……”

“陈叔啊,在屋头待到起,莫乱跑,莫出去耍,出去扯菜都要记到戴口罩哦……”

“要得,两个学生在屋头天天监督到的,不得出去……”

“一周两场,一家两张通行证,我放到这个铁树脑壳上了,慢点来拿哈……”

“要得……”

“要去赶场就要拿通行证,一人一张,就在垭口上小斌他们几个天天都守起的……”

“好,晓得了,我们屋头该买的都买回来了,麻烦你了,小唐……”

“好,陈叔,你们慢点在铁树脑壳这里来拿啊,喊屋头学生把信息填好起,我走了……”

手机铃声

外公在屋前田里拿鸡罩捕鱼,手机突然響起,拿远一看,喃喃念,是小斌打的,接起电话,外公连连应答,说:“放心,都是应该的,我们能帮的一定帮。”外公在田中央大叫我的名字,我一听,忙跑到院子里。

村主任打来的电话,说最近忙得很,放广播、搞宣传、发消毒水、领口罩、守路口、统计村里的人口信息……这几天准备贴些宣传标语横幅在村办公室,奈何手头忙,加之毕业多年,脑子里尽装着带领村民致富的念头,横幅的事则一直没着落,听说陈叔(我外公)家里的大学生回来了,这才打电话来,请帮帮忙。

谈话

任何形式的作品在疫情面前都是渺小的,但是轻慢更为可怕,以己之力发声,是凝聚人心、表明态度、坚定信念之举。

把村主任要的宣传标语、宣传词写好,费不少工夫,村长忙,我就和表弟一起拿去村头办公室,顺便借些书回来看。越往前广播声就越大,到办公室拿给村主任,村主任叔叔连声道谢,过目后,马上安排人去制作横幅,并印发宣传单。

村上口罩紧缺,值班人员日常的口罩都难以供应,选好要借的书登了记后,村主任叔叔突然留住了我们。

到家以后,和家里人商量,饭后,只有我和外公在饭桌上。

“你写入党申请书没有啊?”

“大学一入学就交了入党申请书,党校都已经结业了。”

“既然交了入党申请书,也去党校学校了,你有这个入党的意愿,那就要用正式党员的身份来要求自己,你说是不是啊?”

“嗯,是。”

“有句话叫作,我是党员,冲锋在前,你比外公书读得多,这个话是啥子意思你晓得噻。”

“晓得。”

“我就给你讲这么多哈,其他的就不说了,你老弟12岁,读初一,我就不跟他说啥子了,他愿意去就去。”

外公小时候家里穷,没读多少书,1949年生,60年代末当兵时入了党,做一辈子生意从不短斤少两,后来回家乡当了队长,做事公正,从不偏袒谁,乡里乡亲的都认可。

发动机声

大年初二一早,天刚蒙蒙亮,妈的电话响起,立马起床收拾东西……妈坐上副驾驶,发动机已经启动,外公站在车窗外一直告诫妈要多注意,发动机一直嗡嗡响,外婆急急忙忙跑过来,穿着拖鞋一个踉跄,我跑过去接住东西放进后备厢,看着车走远,心里担心也并未多说。

钢笔笔帽开合声

大年初三,平时爱赖床的表弟一大早就起床,站在床边催促我,说:“姐,我和你一起去。”吃过早饭,村主任来家借木梯子,舅爹拿着梯子和我及表弟一起去村办公室贴标语,我和表弟站在两边扶着梯子。我转头看12岁的表弟,我大他7岁半,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点点长高,不知道是哪个夜晚,他的身高突然就超过我了,原来遇事总爱偷懒的小朋友,在这个特殊时期,选择和姐姐一起,為抗“疫”出一份力。

贴完标语横幅,开始在全村范围内走访摸底并做抗“疫”宣传工作。村主任叔叔开车到村民家门前停下并喊话询问情况,我和表弟坐在后排负责登记。哪户有外地回村人员,回村日期是多久,是否开车,是否有同行人员,搭车回家人员车次等信息全都要询问、统计清楚。

我习惯使用钢笔,要是笔尖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墨水容易干,不出水儿,所以每次一写完就要盖上笔帽;我和表弟爱玩爱闹,在一起总是不消停,但那天在车上安安静静,只有钢笔笔帽的开合声不断响起,我们只为把工作做好,不出纰漏。

到一户村民门前时,那爷爷开玩笑说村主任还带了两名小将,村主任叔叔说是陈叔屋头两个学生娃儿,来帮忙的,那爷爷竖起大拇指夸赞。

爷爷看我们在车上写字有些不方便,特地扔来两块干净木板,并表示他也支持抗“疫”工作,木板垫在登记簿下,方便多了,我俩连声道谢。

抗“疫”工作仍在继续,笔帽开合声也未曾停止……

在村办公室工作到很晚,那晚有很久没有出现的繁星,漫天的星光下有绚丽的烟花,我就在那片烟花下,等着表弟。远处黑暗中那束光慢慢移动,光里的那个少年走来,我跑过去像小时候一样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现在已经需要垫脚。跟着表弟回家,天上有漫天繁星,两个一般高的身影抬头望天,指着星星说笑话,在被黑暗重重包围的那束光里站了很久很久。我说:“另一个镇确诊了1例,明天还跟着姐继续吗?”他说:“当然得陪你了,只不过跟着做些小事情,我们一个镇一个村能有多少人,前线那些人才是真的勇敢……”

抗“疫”工作仍在继续,万物并未静默,抗“疫”声四起,天边曙光渐露……

责任编辑 杨易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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