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匪也
2020-08-04张建春
张建春
涓者,匪,女匪也。
涓的父亲文化人,别家的女孩起名鳳、兰、桂、菊之类,涓的父亲另样,为之取名涓,涓涓细流不断线该多好。
庄子卧在丘陵上,缺水。
少时,涓被父母看得重,家穷,仍当朵花养着。涓也花样,羞羞开放。涓识文断字,穷家人,却背得唐诗宋词,一手小楷,好得如一地庄稼。
庄子外二十里,有山一座,曰防虎,险峻。山顶有一寨,叫防虎寨,独一路上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生匪,占山为王。
涓小,父亲常和她说匪,最后少不了一句话:宁饿死,不作匪。
此时,涓不匪,一淑女。
涓十六岁,花朵绽放,远近闻名。这年大旱,匪下山,抢劫大户,鸡飞狗跳,满世界的人跑“反”。
涓随父母躲在大田坎下,直至匪离,才跚跚而归。
家门洞开,显见匪来过,却是秋毫无犯,家原封不动。涓至自己房间,猛见床头稻壳枕头上,有花一朵,蓝色,如一眼,幽幽深。
庄中人,惊者一二,余者如常,家还是原来家,穷还是原番穷。有早揭不开锅的家,却在缸中发现几升米、一碗面。
涓骇而后思,对着蓝色的花朵发呆。
约月余,涓出走。进山。为匪。留有字条,让父母勿找,做匪,饿不死。
父母心焦,常夜哭不止,叹命苦。
传说纷纭。
涓做了压寨夫人。涓一手使枪,一手拿刀,百步穿杨,手起刀落。涓行走县城,绑走县太爷……
庄子却就此安宁,土匪不进,恶人也屏了呼吸。
涓的父母,突然抬起了头,挺着胸走路。
又过若干年,匪事息,天下太平。涓扶一人归,断臂,一条腿也有疾。
父母抱涓大哭,哭而庆幸,涓活着,活着就好。
断臂、腿残人为涓的丈夫,那年在涓枕头上放蓝色花的人。
涓上山为匪,奔这蓝色花去。上山,见一人枪口插花,且蓝色,如眼,就跟定了他。
山上清冷,有蓝色的花罩着,涓的心热。
后日本鬼子占防虎山,一场恶战,匪败而丢山。不服,反复和鬼子交战,送花人断臂折腿,坚而不屈,直至鬼子败北。
涓,匪?女匪也?
再后来,父母亡,涓和残疾丈夫相依为命,常在庄子走动,又常立在高处,望二十里外的防虎山,山中云雾缭绕,再也上不去了。
涓无后,刻意不生。有匪名,怕后人背。
蓝色的花叫勿忘我,涓少时在书上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