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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致谢源书札五通连裱长卷考

2020-07-24胡念望

收藏家 2020年6期
关键词:王守仁白文信札

□ 胡念望

温州博物馆藏明王守仁(1472~1529)《致谢源书》五通书信写于明正德十五年(1520)至正德十六年(1521),是王守仁在帅兵平定南昌宁王宸濠谋反之乱后,与纪功御史谢源探讨功次册分类立目问题而写的函件。此卷由五通函札合裱一卷,横382、纵26厘米,共1200多字,每通三四页。信札合成长卷,有晚清学者俞樾“王文成公遗墨”六字篆书引首,前首钤白文“恩奖耆儒”。题签落款处钤章两方,分别是朱文印“禅心录”、白文“臣俞樾印”。卷末有俞樾、孙诒让、王岳松等人题跋。原文未注明年月。此卷为国家一级文物。原为温州瑞安蓉楼叶君家旧藏。

王守仁,字伯安,号阳明山人,绍兴余姚人,弘治十二年进士,历任刑部、兵部主事,左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总督两广,南京兵部尚书,封新建伯,谥文成公。少即颖悟,博览群籍,后倡导心学,主张知行合一,以致良知为旨归,世称姚江学派,于明中叶后,影响甚巨,播扬东瀛。是我国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

谢源,字士洁,福建怀安人,明正德六年(1511)三甲第165名进士。正德十一年,授“试监察御史”。正德十四年六月宁王朱宸濠起兵谋反,而此时王守仁以右副都御史提督南赣汀章等处军务,正在前往福建征剿叛军途中。十五日到达丰城,知悉南昌宁王朱宸濠已先一日起兵叛乱,斟酌再三,遂急赴吉安,会合知府吴文定,命诸府县长吏率兵勤王。时值钦差两广清军御史谢源、刷卷御史伍希儒回京复命,途经吉安,道路受阻,无法前行。王守仁便奏请两人“留军前同心戮力,经济大难。”明制“御史有师行则监军纪功”的职责,故两人为平定宸濠叛乱之役的纪功御史,名字屡见于王守仁的相关公文之中。

王守仁先后写给谢源的信札不下六通,除了该长卷连裱的五通之外,还有一通写于正德十五年(1520)二月中旬的《铜陵观铁船诗卷》信札墨迹(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纵31.5、横771.8厘米。从题记可知,此诗是王阳明于正德庚辰春分日,在安徽铜陵舟中抄录后“寄士洁侍御”的。此诗收录入《王阳明全集》卷20,题为《舟过铜陵野云县东小山有铁船因往观之果见其仿佛因题石山》,既无题记,也无落款。该通信札全文如下:“铜陵观铁船,录寄士洁侍御道契,见行路之难也。青山滚滚如奔涛,铁船何处来停桡?人间刳木宁有此,疑是仙人之所操。仙人一去已千载,山头日日长风号。船头出土尚仿佛,后冈有石云船稍。我行过此费忖度,昔任用心无已忉。由来风波平地恶,纵有铁船还未牢。秦鞭驱之不能动,力何所施其篙。我欲乘之访蓬岛,雷师鼓舵虹为缫。弱流万里不胜芥,复恐驾此成徒劳。世路难行每如此,独立斜阳首重搔。阳明山人书于铜陵舟次,时正德庚辰春分,献俘还自南都。”钤印“阳明山人王伯安印”。王阳明平叛前后,朝廷内外谤讪构陷之风一直不断。正德十四年(1519),在王守仁多方斡旋下,张忠、许泰率领的北方军队从南昌撤出。张、许二人在武宗面前大进谗言,诬陷王守仁拥兵自重,有谋反之心,并以“诏之必不至”为证。于是正德十五年正月,武宗降旨要召见王守仁。守仁接旨后,即从南昌启程,前往南京觐见武宗。而张忠等知悉王守仁竟然立即启程赴京面圣,深恐守仁到京觐见武宗而致使他们的阴谋败露,于是有暗暗遣人前往芜湖途中拦截,“拒之芜湖半月”。此诗当是王守仁被拦截于芜湖期间所作。故此在抄录该诗给“士洁侍御”信札中直言“见行路之难也”。从中也就不难理解王守仁在连裱长卷第一通信札对谢源直陈“功次册”利害关系的良苦用心与肺腑之言。

第一通

承以功次册见询,此正区区所欲一论者。近见兵部王公文移,其意重在分别奇功、头功、次功。今按察司所缴册内,既不依此开造,却又创立“总理调度”及“倡义起兵”“事前事后”等项名色,甚有未安。近日,朝廷将各处总督官衔悉改为提督,则此总理之名正与总督字样相犯,不可不避。且我辈一时同事,孰非忠义勤王之人,今乃独以“倡义起兵”归之士洁与伍廉吏,二君正系造报功次之人,而乃自相标揭如此,掩众美而独有之,非惟二君心有不忍,兼且众议不平,亦恐适来识者之诮,此亦不可不深自省艾也。凡言“事前事后”者,皆谓一事之外,前后别有两事。今宸濠叛逆正是一事,作乱之始,是事之始;平乱之后,是事之终,不可以“事前事后”言。今若以诸公来文之故,不得已止于功次项下开写,庶尚可通,况获功日月,前后自见,何俟别开?今乃特于册前,复创此项题。参考《王阳明全集》卷31,有王守仁写于正德十五年三月初四日的《开报征藩功次赃仗咨》,因此该通《致谢源书》信札应该约写于明正德十五年三月间。

王守仁 致谢源书札连裱长卷 俞樾篆书引首

王守仁在江西省城南昌“与诸公面议”定奏捷功次册,按照兵部尚书王公(王琼)意见,当分奇功、头功、次功,但谢源拟造按察司功次册并未依此,还有削减。使王守仁原定“一万一千有奇”功次名目,前后自相矛盾,造成“捷奏之言为虚妄”之嫌,况且王守仁认为“又诸乡宦协谋讨贼,其义甚高,今乃一名目,却是画蛇添足。其于一万一千有奇之数,减去前后,即自相矛盾,而捷奏之言为虚妄矣。此在高明,必有的见。既承问及,不敢不尽。又诸乡宦协谋讨贼,其义甚高,今乃一概削而不录,何以劝善?我辈心亦何安?且与捷奏亦有不合,尤不可不处。封去册式,乃在省城时与诸公面议如此,今亦未敢便以为是,更望斟酌去取之。叨叨不罪。守仁拜手言。

信札末尾未有钤章。

第一通,是王守仁与谢源商讨功次册分类立目问概削而不录,何以劝善?我辈心亦何安?且与捷奏亦有不合,尤不可不处”。故此在此通信中,王守仁表明自己绝不赞同对功次册作任何改动。同时,信札中还提到谢源改动后的功次册,还把“倡议起兵”的功劳归于谢源与伍希儒,此事尽管不是出自谢、伍本意,但是王守仁仍然向谢源直陈其利害关系,“二君正系造报功次之人,而乃自相标揭如此,掩众美而独有之,非惟二君心有可忍,兼且众议不平,亦恐适来识者之诮。此亦不可不深自省艾也”。信札中提到的“伍廉吏”,即伍希儒,字汝真,江西安福人,与谢源同为平定宸濠之功臣、造报功次之人。

实事上,平叛之后即有人诬陷王守仁原是宸濠同谋,是因不得已才率师征剿,并企图从朱宸濠口中讯获诬证,但未能如愿。而宁王也的确对王守仁赏识有加,也曾问学于他并刻意拉拢。王守仁洞悉其叛逆心机后,虽刻意疏远,却碍于面子令学生冀元亨前往讲学。构陷者即以此为由拘捕冀元亨,酷刑逼供。

其实,王守仁之所以如此重视“功次册”一事,除了上述所说之外,更重要的还在于,正德皇帝御驾亲征尚在途中,叛乱已经被王守仁平定,这功怎么报?报谁的功?都很敏感。所以王守仁在功次册上也没有过多提自己的功绩,而将功劳完全归于御驾亲征,归于乡宦“功谋讨贼”。此外,王守仁虽明白,谢源与伍元亨为“纪功御史”,在平定朱宸濠叛乱之战中,谢源“摧锋陷阵,多所立功”。谢源、伍希儒按理名列“功次册”并可以“倡义起兵”首功奏报朝廷,然而王守仁权衡再三,还是指出他们是造册报功之人,身份敏感,为避免外间不必要的嫉妒构陷,他们不宜更改已经“众议”谋定及兵部王公厘定的奏捷功次册,表现出王守仁周详处事的审慎与洞察先机的智慧。

第一通与第二通信札合裱接缝处钤骑缝章白文“佩云”“外缴王稿章览”,右下钤有四方印章,分别是“曾云印”(曾云为怡园主人曾佩云之弟),白文,篆隶;“次石”,朱文;“中容过眼”,朱文;“孙诒让中容印信长寿”,白文。

第二通

别久,益想念。京师凡百得士洁在。今汝真(伍希德,字汝真,江西安福人,与谢源同为平定宸濠之功臣)又往,区区心事,当能一白矣。老父衰病日深,赏功后,得遂归省,即所谓骑鹤扬州矣。诸老处,望为一一致恳。冀生事,闻极蒙留意,甚感!甚感!今汝在复遭此,不识诸君何以解之?此间凡百王金略能道,适牙痛,临楮不能一一。守仁拜手。士洁侍御道契文侍。馀空。

落款“守仁”两字,上钤“阳明山人之印”。左下角“馀空”两字下面钤“仲颂”朱文方印。

第二通当写于明正德十六年八月王守仁赏功之后。查考有关资料,正德十六年三月武宗去世,世宗即位;六月朝廷颁旨,令守仁进京陛见皇上。然而在半途又接上诏不必赴京。守仁遂再次上书请求归省,得到朝廷批准,同时下旨擢升守仁为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

第三通

冀惟乾事,承为表暴扶持,乃不意其命之薄,一至于此。又承为之衣衾棺殓,皆仁者用心、忠厚之道也。感刻!感刻!其未申冤抑,尚欲为之一洗。以区区出处未定之故,犹在迟疑间,必不得已而进京,俟到京日,更与诸君商议而行之。若遂归休之愿,终须一举,庶能少泄此心之痛耳?奈何!奈何!其丧事,托王邦相与之处,望始终为之周还。有不便者,须仆到京之日图之亦可也。行李匆匆间,有欲言者,不能一一。千万心照。守仁顿首。士洁侍御大人道契文侍余素。

卷首右下角白文“东嘉叶琮鉴赏”。第二通与第三通信札合裱接缝处钤“佩云”;“阳明山人之印”钤在落款“守仁”两字上面。左下角钤白文“佩云之章”、朱文“石生”。

此通主要说门生冀元亨事。冀元亨,字惟乾,遭构陷受冤而死。谢源在平叛之后不久即返京,并冀元亨冤案申诉奔波。明正德十六年四月,嘉靖帝即位,守仁上《咨六部伸理冀元亨》,为冀元亨鸣冤。“言者交白其冤”,冀元亨获释,仅五日,即因“疟痢”不治而亡。王守仁在第三通信札中提到“冀惟乾事,承为表暴扶持,乃不意其命之薄,一至于此!”感谢谢源为之治丧、料理后事,令王守仁深为感动,称赞谢源此举是“仁者用心之道”。信札中“到京”指正德皇帝死后,嘉靖即位次月即正德十六年五月下旨“守仁亟来京”事。王守仁于六月十六日始接到诏旨,于二十日离赣赴京。故此信所写时间应在明正德十六年六月十六日至二十日之间。

三通与四通信札合裱骑缝章钤朱文小方章“佩云”。“叶琮”即叶蓉楼,该五通信札墨迹长卷原藏家,而“佩云”即晚清温州“怡园”主任曾佩云,系叶蓉楼的女婿。

第四通

近见士洁与时泰书,似疑区区有芥蒂之意,不觉失笑?何士洁视予之浅也。士洁试看区区平日与人,虽深仇极恨者,亦未尝藏怒蓄憾,每每务存忠厚,况与士洁平日道谊骨肉之爱,加以日来艰苦同分、忧患同心。纵今士洁一旦真有大怨大恚于我,我所以处之,亦当与彼泛泛者有间。士洁曾有何憾于我,而我芥蒂与中耶?若士洁心直口快,言语之争,时或有之。此则虽在父子、兄弟,旦夕久处,亦有不免。凡今朋友群居日久者,亦孰不然?若遂以此芥蒂,则尽父子兄弟、尽天下朋友,皆可怨可仇者矣。比人面兽心者之事,而士洁忍以待我耶?区区之心,士洁日后自见。本不俟言,因见士洁与时泰书,却恐士洁或有芥蒂,故辄云云。士洁见之,想亦付之大笑也。呵呵!守仁顿首。外缴呈稿奉览。

王守仁 致谢源书札

“阳明山人之印”印钤在“守仁”落款字上面。

第四通提及的“时泰”,名伍文定,字时泰,湖北松滋人,官吉安知府,在清剿江心寇患与平定宸濠之役均居功至伟。而守仁从士洁给时泰的信函中知悉,似乎谢源对守仁心存芥蒂,是否因守仁在第一通信札中直言否定谢源“功次册”所立名目问题所致,我们不得而知,然而守仁能写此第四通信札,说明他坦荡真诚对待同僚友朋,及时化解之间郁结芥蒂,真君子风范也。

第四通信札与第五通信札之间的合裱接缝处钤章四方,从上到下依次是“曾云印”,白文,篆隶;“次石”,朱文;“中容过眼”,白文;“孙诒让中容印信长寿”,白文。

第五通

吾子守道,屈志未伸,表扬宣白,此自公论所不容己。仆于凡今之人皆然。况在吾子之素爱且厚乎?若致书当道,则恐不能有益于吾子,而适足以自点矣。如何?如何?凡居官行己,若皆顺意从志,则亦何难?惟当困心横虑,而能独立不变,然后见君子之所守。孟子谓“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吾子素有志于学,当此之时,顾非吾子用力之地耶?幸勉图之,以卒永业。世俗之荣辱,决非君子之所为欣戚也。伍太守书一纸至,望一送州巡抚,便间当道及,今亦未敢特致。亮之,亮之!守仁再拜。士洁谢明府大人道契。

“守仁”两字上面钤印“伯安”,“大人”两字左侧钤印不清晰。“道契”后左下角钤印两方,分别是朱文“林如周印”、白文“道鲁真赏”。

王守仁称谢源为“士洁谢明府大人”,与前四通书信称呼谢源“士洁侍御”不同。“明府”是唐代之后对知县的尊称。可见此时谢源是知县。明代官制,侍御与知县同属七品,但侍御纠察百官,代天子出巡,权位清要,故由侍御史转知县实属左迁。至于其具体外放时间不详,但此事正值嘉靖皇帝诏王守仁入京。六月二十日,王赴京;七月廿八日,王守仁被任命为南京兵部尚书。未予赴任,即于八月十七日“便递归省”返回老家余姚。十一月初九日,嘉靖皇帝下诏“追论平宸濠功”,封王阳明为“新建伯”,并将“谢源及祝续等考察调外者,吏部量加擢用”。可见谢源被外调为知县,应在同年六月至十一月之间。而从此信札中“若致书当道,则恐不能有益于吾子”这句话来看,谢源想通过王守仁代为向执政者疏通、洗白冤屈,说明当时守仁的冤屈已蒙平反并已恢复职权。而黄绾、霍韬在为王守仁论功请赏的奏章中提及“御史谢源、伍希儒赴难有功,不当罢黜”等语。

卷末有俞樾、孙诒让、王岳松等人题跋。

冶亭人帖劫馀灰,短札犹觇救世才。莫作寻常名迹论,愿将学案补南雷。武侠文儒迈等伦,象山宗派得传薪;救时微管空晞慕,毕竟英雄是学人。

叔方姻丈文以阳明先生书简真迹见示,俗冗汇集,未遑考证,敬题小诗,以志钦慕,并求诲正。旧见铁冶亭尚书刊人帖内有“阳明矫亭说石”,闻在京师,庚子兵焚,不审尚存否?故附及之。光绪壬寅清明籀庼孙诒让敬记。

钤朱文“仲颂”、白文“臣诒让印”。

此上孙诒让题跋,认为王守仁的这五通墨迹不能简单地以书法作品看待,应当将其补充到黄宗羲《南雷诗历》《南雷文定》中去。他所提到的“叔方姻丈”是叶蓉楼。叶蓉楼是信札收藏者叶锡金的三子。

叶锡金创办了道光年间温州著名老字号“叶德昌”。他虽是商人,却重视文化,曾出钱重刻印叶适《叶水心集》,分发各房,令子孙必读。叶家与孙家为姻戚关系。叶锡金二子叶璋之女嫁清侍郎孙锵鸣的三子孙贻泽(近代书法家)为妻。三子叶琮蓉楼,是温州晚清十大私家花园之首的“怡园”(建于清道光年间,系温州名士曾佩云、曾裔云兄弟的私家花园)主人曾佩云女婿。蓉楼之女嫁给孙锵鸣的四子孙诒谌;叶锡金殁后,清太仆寺卿孙衣言为亲家翁撰书墓志铭,可算备极哀荣。孙家与叶家有多重关系,两家既是儿女亲家,叶家兄弟又师从孙锵鸣。而叶家富藏历代名家的书画、金石作品。曾佩云膝下无子,叶蓉楼娶其独生女为妻。曾氏兄弟雅好诗酒,时常邀请温州名流来此凭吊古今,挥毫泼墨。由于姻亲关系,孙诒让时常来往叶家、曾家,观赏藏品。叶蓉楼的藏品中孙跋甚多。

清光绪三十二年丙午(1906)秋,叶蓉楼经孙诒让介绍,谨邀德清籍著名学者曲园俞樾考证王守仁《致谢源书》信札墨迹。俞樾题跋云:

王文成公书札五通,皆与士洁者。士洁不知何人。前数通称士洁“侍御”,后一通称士洁“谢明府”,称谓不同,然其为谢姓则无疑矣。《明史·王文成本传》“宸濠反,守仁急趋吉安,传檄勤王。御史谢源、伍希儒自广东还,守仁留之纪功。”此士洁疑即谢源名,源字士洁,义正相应。书中又与“伍廉使”并言,盖即谢源、伍希儒也。此二人,文成固使纪功者,而功册乃以“倡议起兵归之二人”,故文成公讥其自相标揭,情事正合,其前称“侍御”、后称“明府”则不可解。按《本传》称:“诸同事有功者废斥无存”,或谢源即以此贬谪改外乎?书中言:吾子屈志未申,表扬宣白所不容己。若致书当道,则恐不能有益于吾子,而适以自点情事,亦甚合也。此册今藏瑞安蓉楼叶君家。令子仲诜大令书以示。余率据所见,书数语而归之。叶君父子皆精于鉴别,未知以吾言为然不也?

落款为“光绪丙午秋七月曲园俞樾书于吴中春在堂,时年八十有六”,用章两方盖在左侧,上面是白文“臣俞樾印”,下面为朱文“曲园叟”。光绪丙午即光绪三十二年(1906)。而据温州文史资料第五辑《孙诒让遗文辑存》(浙江人民出版社,1990),光绪丙午夏六月,曲园老人俞樾《写赠孙诒让联语及识语》:“到老不离文字事;所居合在水云乡。仲容世兄早举孝廉,不乐仕进,文章经术,推重一时。所居近飞云渡,余曾至其地,虽山乡,实水乡也。承嘱书楹联,为集《曹完碑》十四字以应。背临之,殊不似也。光绪丙午夏六月,曲园老人俞樾书,时年八十六。”以八十六岁高龄,尚能在阳明信札连裱长卷工整书写题跋三百余字,不仅说明曲园老人身板健朗,也说明他对王守仁阳明先生的敬重。光绪三十二年(1906)孙诒让在《报俞曲园书》中提到“月初接舍亲叶中诜来函”结合俞樾题跋的时间是在7月,因此曲园老人在王守仁《致谢源书》书札长卷题跋当是孙诒让从中牵线促成。

王守仁 致谢源书札 及各家跋尾

长卷第三位题跋者是王岳崧。王岳崧(1850~1924),原名黼廊,字叔高,号啸秋,瑞安人。少孤,赖母养育,后从孙锵鸣学。清同治十二年(1873)中举人,光绪六年(1880)以大挑二等授开化训导,工制举文,陈黻宸、项芳兰等皆出其门。光绪十五年(1890)中进士,初摄安徽潜山,后历署望江、桐城、蒙城、霍邱等知县,光绪十七年辛卯(1892)、二十年甲午(1895),两度襄校江南乡试,得士称盛。著有《退思斋诗词》。光绪三十一年(1905)十月初四日,署温处道程恩培主持召开商务会议,全郡推举为商会总理,曾主持筹建温州历史上第一个商会。光绪三十三年(1907)至宣统元年(1909)在拒款保路运动中,与孙诒让同任温州拒款保路会长。光绪三十二年(1906),孙诒让曾为其撰写《王啸秋大令六十寿序》。王岳崧题跋该长卷应该与孙诒让推举有关。从温州乡土传统观念来讲,王岳崧不仅重同乡之谊,也重同姓之谊,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应该称得上王守仁的铁杆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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