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1
2020-07-23
对韩东的诗歌,我不敢置一词。这并非因为韩东本人多大的名气,以及韩东这个名字在中国当代文学地图中的地标性存在,而是因为他的诗歌本身。我应该向写下这些诗歌的作者致敬! 从少年时代直到如今,我一直是韩东诗歌的忠实读者,如果必须要说一下他的诗歌,我以为,那是真正地从诗到诗、从生命到生命的诗歌。不管外界发生什么变化,他不会轻易为大环境变化所动,他只专注于“诗”本身。他曾说,“在写作中,感觉是第一性的,判断等而下之”,这个“感觉”其实就是生命本身,他的诗歌里,判断为感觉让路,所以,他的诗歌是有生命的。诗歌成了他生命的另一种存在。而他又说,“有时,你的感觉并不重要,语言的感觉才比较重要”,这两种说法并不矛盾,他对语言的专注,才是让诗成为诗的必要条件。所以,于韩东而言,诗歌获得生命的过程,乃是一门“手艺”,是在语言中注入自己生命的手艺。诗与诗人在此意义上是平等的。我们看到,而今,韩東的诗歌逐渐弃绝、消泯了自我,从而进入了无我、无用的境地。对照韩东的诗歌,我时常想起“古诗十九首”,那些诗歌看似简单,实则伟大,———它们都是一个个如月亮般圆满自足的生命体。这些生命体自带一种非个人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的背景,是既有又空,既实又虚的人世。
许梦熊的诗歌有一种“力量”。我们知道,说一个人的诗歌有“力量”未必是一种赞许,它往往意味着在诗歌中,作者的主体或者说作者的那个“我”过于强势,凌驾于词与物之上。也许,无力、卑微才是诗歌该有的样子。但我这里说的“力量”,并非是与“无力”和“卑微”对应的反义,而是一种才能,也是作者诗艺才能的体现。读者会注意到,许梦熊在很多诗歌结束时往往突然一击,这首诗就成了。这一击非常准确,似乎是有备而来。比如《锄地农夫》就是这样的,在末尾一句,作者的出击,是为了在词与物之间捕获“诗”。这一击并非是诗歌的升华,这和升华完全不同。在很多诗中,他往往从第一个句子落下,就在认真地整饬他的词与物,把那些可能产生的不必要的或多余的意义清理掉,清理干净,从而让词语获得它自己的物性,而不是抽空这些物性,再在词语里填入一些庞然大物的观念。
对于于贵锋而言,思想,有可能在他的诗歌中占据了特别重要的位置。思想性,对他诗中思想的理解,或许是我们进入他的诗歌的捷径。在这组诗歌里,思想优先于生活,优先于万物,这是一望即知的。“思想发出不规则的光”(《星星的逻辑》),这些光,让日常生活中的那些物象成为了碎片。而他,则用这些碎片,重新拼装成一个现实或超现实的世界。万物服膺于思想,秩序因思想而改变。这也就是一位优秀诗人对虚空赋形的能力。在他的诗歌里,那些思想,并非一味地抽象或玄学化,那显然是一种经由岁月淬炼的人生经验,也体现了作者对世事人生的深刻的洞察。或如艾略特那样,“像嗅到玫瑰花香一样感知思想”。诗歌的形而上学化,其实也是当代诗歌的一脉,有不少很优秀的诗人,都是在这个方向上做得非常好。从于贵锋的这些诗歌看,完全有理由说,这是一组非常优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