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吴川吉兆话kon33的多功能性及其来源*
2020-07-23李锦芳2海南热带海洋学院人文社科学院海南三亚572022
吴 艳 李锦芳2海南热带海洋学院人文社科学院 海南 三亚 572022
2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 北京 100081
提要 吉兆话kon33表结果的体标记、完成体标记、持续体标记、程度状态补语标记的功能来源于对当地粤方言的语法复制,其互动功能是固有的侗台语语法特征。kon33的语法复制过程较为复杂:互动标记kon33先是与形容词“紧”相混,再依次复制了当地白话kan35“紧”和dou35的语法功能。语法复制的结果导致kon33的互动功能逐渐式微,其他新增功能成为主要的使用模式,这是濒危语言在语言接触中固有形式发生异化、语言快速衰变的表现。
1 引言
吉兆话使用于广东省吴川市覃巴镇的吉兆村,是一种濒临消失的高度濒危语言,其使用人群为70岁以上的高龄群体,人数不到100人。从2015年至今,我们对该语言共开展了四次调查,根据调查结果,我们的初步结论是:吉兆话是受汉语方言深度影响的一种新发现侗台语言,与临高语和壮语关系密切(李锦芳2017)。
吉兆话所处地区语言分布复杂,有粤闽客等汉语方言,从所调查的语料来看,当地白话(粤方言吴化片)对吉兆话的影响最大。由于长期受到白话的冲击,吉兆话的一些固有语言形式丢失或被取代,比如吉兆话的语法系统中,不仅语序及句式与当地白话趋同,而且某些语法标记受到白话的影响衍生出了新的语法意义,语法标记kon33的多功能性就是语言接触引发的语言演变现象。本文试图通过探讨kon33的多功能性及其来源,为语言接触下濒危语言语言结构演变的类型学研究提供个案。
本文的吉兆话语料来自我们几次调查的成果,分别由杨仲池(男,1931年生)、杨乃丰(男,1938年生)、杨乃铺(男,1931年生)、杨康春(男,1963年生)提供,因发音人读音有差异,本文依杨乃铺读音。①我们在调查中发现,除了杨乃铺,其他三位发音人的发音均存在不同程度的n/ŋ韵尾混读,p/t/k韵尾弱化、丢失的情况,而杨乃铺n/ŋ韵尾不混,p/t/k韵尾保留完整,故本文吉兆话语料依其读音。文中的白话语料主要由刘翠英(女,1961年生)、黎雅雯(女,2001年生)提供,临高语材料参考了《海南临高话》《临高语研究》及《临高语话语材料集》等相关著作。
2 kon33的多功能性
kon33是吉兆话中使用频率很高的语法标记,从句法位置来看,它一般紧附于动词之后起某种标记作用;从语义来看,kon33作标记使用时,词汇意义已经完全虚化;从功能来看,kon33有丰富的标记功能,可用来标记动作行为的结果、动作的完成、动作的程度和状态、动作的持续,另外,kon33还有表互动义的功能。
2.1 表结果的体标记
这是kon33最常见的标记功能。kon33后置于动词,强调动作行为的结果,宾语紧随kon33之后出现,语义指向动词。例如:
例(1)-(3)中的kon33语义上虽然可以理解为汉语的“到”,但kon33没有动词性,仅仅是表示动作结果的一种功能性成分。另外,kon33不能直接被否定,否定成分一律放在动词之前,否定的辖域是整个谓语。例如:
kon33还常用于后置助动词lai55“得”之后,对施事者的能力加以肯定,强调行为动作结果的达成。例如:
2.2 完成体标记
kon33表“完成义”的用法,是其“结果义”进一步语法化的结果,此时,kon33不再关注动作的结果,而是着眼动作行为的完成状态。例如:
煮了午饭就吃了,吃完午饭大家就去搭车了。
动作的完成状态实际上就是行为动作结果达成后的状况,上述例子中的kon33主要凸显动作的完成性,其结果义相对淡化了。
2.3 持续体标记
kon33还可以出现在静态义动词及持续义动词之后,用来表示动作行为及情态的持续性。例如:
例(9)中的jaŋ55“站”是持续性动词,例(10)中的kua55“挂”是静态动词,kon33附于这两个动词之后,体现行为、情态在一段时间内的延续性,注重动作或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例(11)中的thiŋ55“听”虽然不是典型的静态动词,但thiŋ55kon33ka21“听着歌”是buk55tsuk33ȵεm33“写作业”的伴随状态,其中kon33同样也表示一种状态的持续性。
kon33有时也可表动作行为的进行,同时也包含了动作的持续性。例如:
例(12)中ky21kon33ŋaːi31ɬaːu21“正在吃饭”虽然是正在进行的动作,但“吃饭”不是瞬间完成的动作,需要持续一段时间。kon33可表动作正在进行并将持续下去。
kon33不能出现在表静态义的不及物动词之后,因这类动词本身也具有持续义,如需强调动作正在进行,则在句中添加由表处所的介词u55“在”构成的介词短语。
2.4 程度及状态补语标记
kon33还能用作程度和状态补语标记,其后的补语说明动作达到的某种程度,或是描述性状呈现出的情状。例如:
吉兆话中,lai55“得”也是程度和状态补语标记,一般情况下,kon33和lai55可以互换使用,但补语侧重于某种状态所能达到的程度时,只能用kon33,不能用lai55。例如:
例(18)中的程度补语标记kon33不能换成lai55。
吉兆话还有一个程度补语标记thaŋ21“到”,thaŋ21和kon33都可带程度补语,但thaŋ21不能作状态补语标记使用。例如:
2.5 互动标记
kon33还有一种功能,即可附在一些动词性语素之后构成具有互动关系的动词,如vaːn33kon33(“吵”+kon33)/tseŋ21kon33(“争”+kon33)“吵架”、phuŋ55kon33(“碰”+kon33)“遇见”、ȵan21kon33(“识”+kon33)“相识”等,这类动词在句中作谓语时,主语须为复数,或者主语和宾语都为动作的参与者,两者关系平等,位置互换后句意不变。例如:
例(21)中,phuŋ55kon33“遇见”这个行为对于动作的参与者来说都是相互的,所以tshe55tsaːm21“三叔”和kuŋ55ŋo31“五公”互换主宾语位置之后,句子意思没有改变。但是kon33的这种功能在吉兆话中不具有类推性,不如上述四个功能那么常见,类似结构的互动义动词数量较少。
3 kon33的来源
3.1 kon33和吉兆白话的dou35“到”
吴川境内通行的粤方言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以吴阳话为代表的吴川土白话,属粤语吴化片的老派方言;一类是以梅菉话为代表的吴川白话,属吴化片新派,更接近广府话。吉兆村现今通行的白话与梅菉话较为接近,其语音、词汇和语法和梅菉话大同小异。
吉兆话受当地白话影响深远,语言交际功能及语言表现力严重衰退,大多数时候直接复制了白话的表达,kon33的大部分标记功能实际上源于白话的dou35。
dou35在粤方言中是一个很常见的语法标记,在各大粤方言土语中声韵调稍有差异,但来源一致,都是源于到达义动词,相当于普通话的“到”。吴福祥(2001)指出,“到”充当程度和状态补语标记是各地粤方言土语的共同语法特征,状态补语标记功能一般来源于“到”的动相补语或完成体标记的功能,但这两个功能见于不同的片区土语,比如说“到”在广东信宜、东莞清溪等地的粤语中,可以做完成体标记,其动相补语的用法多见于广州话、东莞话、增城话、香港话和南宁平话。
吉兆白话的dou35具有动相补语、完成体标记、持续体标记及程度状态补语标记四种功能。dou35作持续体标记,这是粤语吴化片的特点,易轩(2015)提到:“持续体有tou35‘到’等固定标记,用法与广府片的‘住’类似。”
dou35在句中一般都会变读为33调。例如:
dou3的功能与上述kon33的前四种功能相差无几,从此可见,kon33应该是复制了dou35的用法,但两者的语法作用有一些细微的差别。表“结果义”时,dou35的句法身份为动相补语,而kon33比dou35的虚化程度更高,与动词的关系更紧密,不能直接被否定,没有补语的特征,可以视为语法标记。比如“我做不到”吉兆白话有两种否定形式:
吉兆话只有一种否定形式:
作持续体标记时,kon33可以出现在蕴含“持续”“进行”概念的句子中,dou35只注重动作行为的持续,无法表示动作的进行。如上述例(12)用吉兆白话这样说是错的:
既然kon33的标记功能借自dou35,从语言接触的角度来看,kon33的来源及语法化过程应与dou35一致。事实并非如此,吉兆白话的dou35“到”来源于到达义动词,而吉兆话的到义动词是thaŋ21“到”,不是kon33。
吉兆话thaŋ21“到”和吉兆白话dou35“到”的词性和部分语法功能一致,可作动词、介词,能充当程度补语标记。例如:
例(29)和例(30)中的thaŋ21“到”和dou35“到”都是动词。
thaŋ21“到”和dou35“到”都有介词的用法,可与处所名词、时间名词、方位短语、数量短语等构成介词短语作动词的补语。例如:
例(29)-(32)中的thaŋ21不能替换成kon33。
thaŋ21充当程度补语标记时,作用与kon33相当,但thaŋ21的常用度更高。例如:
除了程度补语标记,thaŋ21不具有kon33其余的标记功能,也就是说,吉兆话的thaŋ21和kon33的语法表现总和相当于吉兆白话的dou35“到”,thaŋ21和kon33分别对应dou35不同的语法功能,两者的作用泾渭分明。thaŋ31与dou35一样,有实义词的用法,也由到义动词虚化为介词和程度补语标记;kon33则对应了dou35的所有标记功能,如图1所示。
图1 kon33、thaŋ31与dou35的语法功能对照图
从实义词到语法标记的演变是人类语言语法化演变的共有路径。吉兆白话dou35“动词—介词—标记”的语法化演变轨迹基本符合“实义词—语法词—标记”的语法化模式,是实义词由语义虚化慢慢变成功能性成分的过程。吉兆话当中,这种演变链发生了断裂,与dou35相对应的到义动词thaŋ21,从实义词语法化为程度补语标记之后,演变的脚步停滞下来,没有再衍生出其他的标记用法,kon33恰好弥补了thaŋ21这方面的缺失,承担了与dou35相匹配的标记职能,这说明kon33的使用模式来自对dou35的复制,但它复制的不是dou35的整个语法化过程,而是语法化的最终环节,也就是dou35的标记功能。
3.2 kon33和吉兆白话的kan35“紧”
吉兆话的形容词“紧”读作kon55,在句中也读成33调,有的发音人认为语法标记kon33就是形容词“紧”,有的发音人觉得两者“读音差不多”,却不能肯定为同一成分。如果说语法标记kon33来源于形容词kon55“紧”,kon33又是如何跟dou35“到”产生纠葛呢?我们先参照吉兆白话的情况。
吉兆白话的“紧”读成kan35,kan35在动词之后出现时,有两种用法,一种是作进行体标记,一种是作结果补语。kan35作进行体标记时,与dou35的用法相对,两者用在非持续义动词之后,分别表示两种不同的语法意义。例如:
吉兆话的kon33和上述白话的dou35用法一致。
kan35作结果补语时,功能和用法与动相补语dou35相当,表示动作行为结果的达成。例如:
例(36)-(38)中的da35dou33/kan35“打到”、thiŋ55dou33/kan35“听到”、thai35dou33/kan35“看到”,吉兆话中对应的说法是thy31kon33“打到”、thiŋ55kon33“听到”、haːn55kon33“看到”。
需要注意的是,动词的语义对kan35和dou35的语义表达有所限制,并非所有动词加上kan35和dou35都能指向动作的结果,某些动词本身需要区分“进行”状态和“结果”状态时,dou35和kan35的作用就有了显著的区别,前者表动作完成,后者表动作进行。例如:
事实上,用kan35表动作结果的用法多见于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对于20多岁及以下的年轻人来说,dou35和kan35的作用截然不同,他们认为前者表动作的结果,后者为进行体标记。可见,kan35在某些动词之后表示结果义,是吉兆白话的存古用法。也就是说,吉兆白话中,dou35和kan35曾经有过一定
例(34)中,tsiεɁ21“着”是短暂义动词,不能表示动作的持续,其后加dou35“到”表示动作的完成,加kan35“紧”则表示动作的进行。
持续义动词之后排斥kan35,如例(10)不能这么说:程度的交集,过去两者都可作动相补语,后来随着kan35“紧”表进行义的功能日益发达,dou35和kan35的句法职能开始分化,kan35表结果义的用法只留存于中老年人的语感,而年轻人对此用法不敏感,仅单一地将kan35“紧”当作进行体标记。这说明kan35“紧”作进行体标记,在粤语吴川片中出现的时间应较短,易轩(2015)指出,梅菉话中在动词后接“紧”表进行,多见于青少年,主要由于广府片对地方方言的渗透造成。由于梅菉话的影响,kan35在吉兆白话当中也更多地用作进行体标记。
综上所述,我们似乎找到了kon33和dou35产生联系的一丝线索,白话的kan35“紧”在特定的句法环境下,等同于动相补语dou35“到”,也可表达结果义,吉兆话中与语法标记同形的形容词kon55“紧”则顺应了kan35“紧”的用法。但是,kan35并不具备kon33表结果义以外的功能,它只是促成kon33与dou35产生关联的一个关键性节点:kon33借助kan35和dou35曾有的交集,将复制行为从kan35转移至dou35,复制范围则进一步扩散至dou35的其他功能。但是为何kon33能扩大对dou35的复制范围?需要我们进一步探讨。
3.3 kon33和临高语的互动标记kɔn2
如上所述,吉兆话语法标记kon33跟白话的kan35“紧”有关,其多功能性和白话的dou35“到”更是关联紧密。那么,kon33表互动义的功能是否也来自于白话呢?我们先来对比下吉兆话和白话中几个互动义动词的表达形式,如表1所示。
表1 吉兆话与白话互动义动词的说法对比
由上可知,吉兆话通过kon33来凸显动作的相互性,吉兆白话的kan35没有表互动的功能,而dou35在“遇见”“相识”中强调的是动作的完成性,非相互性,至于典型互动义动词“吵架”,白话只能说tshau35kaːu55,不能说tshau35dou35。可见dou35同样缺失互动功能。kon33表互动义的功能与白话的kan35“紧”和dou35“到”均无关。
“动词/动词性语素+互动标记”是侗台语固有的语法现象。蓝庆元和吴福祥(2012)提到,侗台语副词“互相”修饰动词的语序有“互相+动词”及“动词+互相”两种。“互相+动词”语序是语言接触引发的“动词+互相”>“互相+动词”演变和变异的结果。“互相+动词”的语序多见于壮语、水语、布依语、侗语、标话等,如武鸣壮语to42ɣan24(互相+看见)“相见”、布依语tuŋ31ta31(互相+打赌)“比赛”、三江侗语ɕeŋ55səp23(互相+遇到)“相遇”,to42和tuŋ31借自汉语的“同”,ɕeŋ55借自汉语的“相”;“动词+互相”则见于傣语、临高语、普标语和黎语,如傣语bup7kaˇn1(打架+互相)“打架”、临高语hɔp8kɔn2(合+互相)“联合”、普标语Ɂai53mən33(爱+互相)“相好”、黎语doŋ1thoːŋ3(同+互相)“相同”。其中,傣语的kaˇn1及临高语的kɔn2可能是原始台语的遗留形式。
据我们前期的调查,吉兆话与临高语关系密切,有不少相同相似的成分,凑巧的是,吉兆话的kon33与临高语的互动标记kɔn2的语音形式和功能也非常相似。吉兆话与临高语三个土语中的“吵架”一词恰好同源:②该词在三个土语的对应说法来自张元生等编著的《海南临高话》(1985)。
表2 吉兆话与临高三个土语“吵架”一词的说法比较
这个例子非常珍贵,由kon33构成的互动义动词数量不多,几位发音人中,也只有杨仲池(1931年生)想到了tseŋ21kon33的说法,其他人要么照搬白话借词tshau21kaːu55“吵架”,要么说成vaːn33“吵”。显而易见,这个孤例说明了吉兆话kon33的互动功能是自源的,和临高语的互动标记kɔn2有渊源,同是侗台语固有的语法特征。
但是,kon33和kɔn2存在一定的差异。首先,kon33的互动功能不发达,只能出现在个别动词或动词性语素之后。kɔn2在临高语中是使用频率很高的互动标记,不仅可以放在动词之后,还能放在形容词甚至在动宾结构之后表示互相关系。例如:
其次,吉兆话的互动标记与形容词“紧”同形,但在临高语中,两者语音形式相近,但不是同一个成分。澄迈土语的是韵尾不同(kɔn2/kɔŋ2),琼山土语的是声调有区别(kɔn2/kɔn3),临高土语的是主要元音和声调有差异(kɔn2/kən3)。
我们以此反观吉兆话。由于日常生活中较少使用吉兆话,发音人的读音极其不稳定,念kon33时,发音人时常前后鼻音相混,55调与33调混读。结合临高语的情况,我们猜测,kon33和临高语的kɔn2一样,过去也是一个互动功能发达的语法标记,但由于白话的强势影响,吉兆话的语言表现形式日趋贫乏,互动标记kon33与语音形式相近的形容词kon55“紧”随着语言衰变逐渐混同了,其互动功能只在个别词汇及个别老年人的语感中残留。
这个推测似乎能够解释引发kon33多功能性的诱因。吉兆话中的kon33原本是一个语法化程度很高的语法标记,常附在动词之后表示互动性,因与形容词“紧”产生了混用,kon33先通过形容词“紧”的身份仿造白话kan35“紧”的动相补语用法,获得表结果义的功能,并间接与dou35产生一定的关联,最终令kon33触发并衍生出其他标记功能的不是kan35“紧”,而是dou35。因为有高度语法化身份的加持,kon33成为一种可及的语言材料,仿效白话中同样出现在动词之后的dou35,更新出更多的语法功能。随着白话影响的持续加深,kon33从dou35所复制的功能日益泛化,其互动功能反而被削弱了,不再是主要的语法特征。kon33大致的语法复制流程如图2所示。
图2 kon33的语法复制流程图
4 结语
语言接触中,弱势语言会受到强势语言影响而产生语法化现象,一般来说,复制语中有关范畴的语法化进程与模式语是平行的,“一个语言受另一个语言而发生的语法化过程”(Heine &Kutava 2005:80),但吉兆话kon33新增语法功能的衍生模式却让我们看到濒危语言在语言接触过程中不同于一般语言的特点。
kon33的多功能性源于对白话dou35的复制,但这种复制不是同步的,也不是以类推的方式来实现的,与dou35“到”相等值的成分是thaŋ21“到”,如果是语言接触引发的语法化,应该由thaŋ21“到”来同步dou35的语法化过程。而kon33取代thaŋ21成为复制dou35语法功能的材料,这或许跟kon33原本可能是一个成熟的语法标记有关,对于像吉兆话这种社会功能日渐衰弱的濒危语言来说,比起缓慢地复制模式语的相关语法化过程,利用现有的语言材料去直接移植模式语中已实现的语法化现象的做法更省力、也更符合语言实际。kon33作互动标记使用时,和dou35一样,都置于动词之后起语法作用,句法位置的固定性及相同的句法身份,让kon33顺理成章成为复制dou35相关语法功能的最佳选择。正如Echeson(1997:152)所提:“外来语言因素只是利用在借用语中原有的某些倾向,而且通常只是加快原来已经在发生的那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