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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逸之路与不隐之心

2020-07-20党莹莹

黑河教育 2020年7期
关键词:归隐陶渊明

党莹莹

[摘 要]陶渊明的归隐之路有着曲折的历程。他并不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隐逸诗人,在他的归隐之路背后是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陶渊明的隐逸与他的生活时代自然观和人生哲学密不可分,儒家积极入世的传统人生价值观与陶渊明“质性自然”的个性冲突,导致其痛苦挣扎,对现实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最终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田园。然而,归隐田园的陶渊明内心并没有真正平静过,在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困惑和艰辛释然的人生道路上,陶渊明最终完成了对儒道两种人格理想的超越。

[关键词]陶渊明;归隐;人格理想

陶渊明,千百年来一直被人们所敬仰和羡慕。他之所以被古今人士所称赞,主要是因为他的情怀平淡深厚,为人清高、正直、刚毅、激进、高傲、不肯随俗……然而,这样一位诗人为什么又“三仕三隐”?在他的隐逸之路上又有着怎样的情怀?

一、对“真”的社会的渴望求索

陶渊明(365-427),字元亮,别号五柳先生,晚年更名潜,东晋浔阳柴桑人。他出身于没落的仕宦家庭,在家族中他既钦敬曾祖陶侃的积极进取,又特别赞赏外祖孟嘉的冲淡自然,思想中融入了儒道两种精神。

他生活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政治风云万变,统治阶级倾轧剧烈,社会动荡不安,人民遭到涂炭。在这个“真风告退,大伪斯兴”的时代里,对于“质性自然”的陶渊明来说,“真”与“伪”的矛盾时刻困扰着他,为了追求“真”的社会和独特的人格理想,他最终选择了向“伪”的“深渊”不断冲决。陶渊明少有“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的大志,孝武帝太元十八年(393年),他怀着“大济苍生”的愿望任江州祭酒。当时门阀制度森严,他出身庶族,受人轻视,感到“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晋书·陶潜传》)。他辞职回家后,州里又来召他做主簿,他也辞谢了。安帝隆安四年(400年),他到荆州,投入桓玄门下做属吏。这时,桓玄正控制着长江中上游,窥伺着篡夺东晋政权的时机,他当然不肯与桓玄同流,做这个野心家的心腹。隆安五年冬天,他因母丧辞职回家。元兴元年(402年)正月,桓玄举兵与朝廷对抗,攻入建康,夺取东晋军政大权。元兴二年,桓玄在建康公开篡夺了帝位,改国为楚,把安帝幽禁在浔阳。元兴三年,建军武将军、下邳太守刘裕联合刘毅、何无忌等官吏,自京口起兵讨桓平叛。桓玄兵败西走,把幽禁在浔阳的安帝带到江陵。陶渊明离家投入刘裕幕下任镇军参军。刘裕打入建康后,作风也颇有不平凡的地方,东晋王朝的政治长期腐化,经过刘裕的“以身范物”,先以威禁的整顿,“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风俗顿改”。其性格、才干、功绩,颇有与陶渊明相似的地方,陶渊明曾一度对他产生好感。但入幕不久,刘裕为了剪除异己,杀害了讨伐桓玄有功的王愉父子,并且凭着私情,把众人认为应该杀的桓玄心腹王谥任为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这样重要的官职。

这些黑暗的现实,使陶渊明感到失望。紧接着他辞职隐居,于义熙元年(405年)转入建威将军、江州刺史刘敬宣部任建威参军。三月,他奉命赴建康替刘敬宣上表辞职。刘敬宣离职后,他也随着去职了。同年秋,叔父陶逵介绍他任彭泽县令,到任八十一天,碰到浔阳郡派遣邮至,属吏说:“当束带迎之。”他叹道:“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遂授印去职。陶渊明仕宦生活的十三年,是他为实现“大济苍生”的理想抱负而不断尝试、不断失望、终至绝望的十三年。后来他赋《归去来兮辞》,表明与上层统治阶级决裂、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决心。

不难看出,陶渊明弃官,本身就是为了捍卫自己的人格尊严和人生理想,也是对“真”的追求失望和对伪的现实进行鞭挞的具体体现。可见,陶渊明对“真”和“伪”的矛盾,在他的心中是始终无法调和的。对此,他曾写下了许多著名的诗篇。诸如:“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而?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息日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饮酒》之五)这里的真实含义,就是没有车马的喧嚣,就是彻底冲破官场“伪”的“樊笼”,彻底摆脱黑暗的政治束缚,就是实现自己理想境界的自由。

二、对“朴”的生活深沉而矛盾的眷恋

陶渊明践行“返朴归真”“抱朴守静”的人生宗旨,追求理想和个性的超脱自然,以求得自己内心的调和与理想的自由。当他离开官场家居田园时,其内心的喜悦可谓是溢于言表。他的《归园田居》之一,便是这种心情真实而生动的写照:“少无适俗运,性本爱丘山。误入尘网中,一去十三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拙守归田园。方宅十馀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户庭无尘杂,虚室有馀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在这首脍炙人口的百字诗篇里,我们看到了羁鸟、池鱼、狗吠、鸡鸣、丘山、南野、园田、方宅、草屋、榆柳、桑树、人村、墟烟等景物组成的一幅恬静而又生机盎然的农村风光图。这些景物自然、朴实,是诗人崇尚自然与田园纯朴的思想本质巧妙结合的一种体现,也是诗人返朴心理的反映。

“朴”是对“巧”而言的。陶渊明为人纯朴,他在官场上不善于“巧”逢迎,而且也不甘愿去以“巧”取人。他越是对“巧”产生厌恶就越是对“朴”有更深刻的情怀。这种朴实的情怀也是其人格高尚的根本源泉。他的躬耕自资和固穷守拙的秉性应当视为他实践“朴”的境界的具体体现,这也是陶渊明实现“返朴归真”的一个光辉顶点。他这种自食其力的朴素人格十分令人敬佩。通过躬耕实践,诗人不仅饱尝了劳动的艰苦,也加深了对劳动人民的感情:“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何锄归。到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归田园居》之三)这里写出了农业劳动的艰辛,同时,又为劳动人民的苦难大声呐喊:“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可见,他们有着共同的真情与樂趣,而陶渊明也从中颇得一些慰藉。

三、对儒道两家思想的超越

陶渊明的理想人格与现实人格是儒道两种世界观的具体反映,它体现着这两种世界观的相互矛盾而又相互统一。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总是激励他济济入世(出仕),而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思想则又常常规劝他出世(隐居),因此,在入世与出世这一问题上,陶渊明明显经历了三个阶段,即“猛志逸四害”——“有志不获聘”——“猛志固常在”。

儒家认为,君子“不仕无义”。(《论语·微子》)既而出仕,则又奉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论语·颜回》)一整套治世之法。陶渊明大力继承儒家积极入仕的思想,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尽上心》)的规范制约下,既为“穷”又为“达”而时仕时隐。他在《与子俨等疏》中写道:“少而穷苦,每以家弊,东西游走”;在《归去来兮辞·序》中说:“余家贫,耕直布足以自给。幼稚盈室,……”这些,都不难看出,陶渊明出仕,“穷”是个重要原因。然而,促使他出仕的主观原因仍是“志”,这是他理想人格所导致的。从某种程度上说,陶渊明虽然是为“穷”而仕,但当他希冀于“兼善天下”的仕途“逢世阻”,导致人格遭辱、志意所恥时,他愤然不顾“亲老家贫”而毅然归田,以现实人格代替理想人格。这正是其人格理想的积极作用。

道家思想的核心是“道”,认为“道”是宇宙的本源,也是统治宇宙中一切运动的法则。陶渊明诗中体现了道家的天道观,古人所谓天道,即将天视为有意识的人格神,随着时代的进化、人类理性的开拓,转变为自然之天道思想。魏晋时道家思想盛行,人之天道观皆承袭老庄。陶渊明不少诗中“宇宙一何悠,人生少至百。”(《饮酒》第十五)“天地长不没,山川无改时。”(《形影赠》)“大均无私力,万物自森著。”(《神释》)都体现了道家的宿命论。也有多篇诗中体现了主张淡泊任真、求精神之适宜的道家养生观,如《辛丑岁七月赴假还江陵夜行途中》“投冠旋旧墟,不为好爵萦”等。

古往今来,敬仰陶渊明的人大有人在,诸如,李白、白居易、苏轼、辛弃疾等,他们不仅赞赏陶渊明的诗品,而且崇尚他的人格,特别是把他“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刚直高洁情操视为学习的楷模。总之,陶渊明人格的形成主要是吸取了儒道两家思想的精华:一方面他具有儒家个性平和冲远、坦诚直率的本色,另一方面具有道家旷达任放、金刚怒目的行为。他固穷守道志老而弥坚,主要源自委运自然的人生观,同时又把固穷作为隐逸的精神支柱,并为丰富完善其崇尚自然的宗旨服务。

参考文献:

[1]李锦全.陶潜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逯钦立.陶渊明事迹诗文系年[M].上海:中华书局,1979.

[3]陈顺智.魏晋南北朝诗学[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

[4]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 赵永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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