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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原始体育身体叙事的文化寻绎

2020-07-17暴丽霞

体育科学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河东遗址身体

暴丽霞

(运城学院体育系,山西 运城 044000)

身体不仅是人类生存的物质实体,更是一种承载着多重记忆的文化建构[1]。身体叙事是通过特定时空场域内一系列繁复而有序的身体符号来建构人类共同文化记忆的身体表达[2]。原始体育是人类体育的初级文化肇端,是人类由自发向自觉能动性行为产生的一种文化机制构体。原始体育形态的表现形式是史前人类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的统一体[3]。从身体哲学、文化人类学视角构筑中国本土化的学术体系、话语体系是当下体育学术研究的转向与焦点所在[4],但研究多局限于宏观的理论推演和逻辑思辨,实证的个案研究相对较少。河东——以其丰富的文物古迹和史料记载彰显并印证着其为华夏文明之源、人类文明之祖的特殊地位。河东神话传说、文物古迹、史料记载中的原始体育形态是体育史学研究中相对独立的个案,是黄河流域特定的文化背景和文化环境的反映与征象,是人类意识进化形态和体育物质进化形态的缩影,为体育人类学研究提供了实证性的探索路径。鉴于此,本研究以河东原始体育文化为个案,从身体叙事语境探寻以身体为载体的河东原始神话与传说中的原始体育身体动作、河东史前文物遗址中原始体育身体的物化表征、河东上古诗歌中原始体育身体的文化表达,诠释和建构原始体育在河东历史时空场域中身体叙事发展脉络。

1 河东原始体育的地缘文化探源

三晋文化是山西文化的代表,在几千年的文明发展史上,三晋文化从地域上日渐形成以晋北佛教古建筑文化、晋中晋商民俗文化、晋南寻根问祖文化为主的文化系统。其中晋南寻根问祖文化又以河东的女蜗补天、禹凿龙门等神话文化区和后稷稼穑、舜耕历山等耕读文化区为主[5]。河东地处晋、陕、豫三省交汇处的黄河金三角流域,因在黄河以东,史称河东。《谷梁传·杨士勋疏》云:“冀州者,天下之中州,自唐尧、虞、舜、及夏禹、殷皆都焉”[6]。意指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都在河东境内。“中国”一词在上古时期意为“帝王都所”,代表古河东地区曾是华夏文明的孕育之地,也是最早出现“中国”一词之地,“中华儿女”“华夏子孙”是对华夏文明的彰显和认证,上述河东人文地理文化构貌为河东原始体育文化的孕育提供了温床。

2 河东原始体育身体叙事的文化寻绎

对原始体育文化起源问题的探讨,学者们除了借用艺术起源的几种传统观点外,主要通过以下三种途径:一是从现代残存的原始部族的生活方面进行分析研究;二是对古代文献中有关史前原始体育活动的描述和神话传说等进行分析、考证;三是从史前考古学角度对史前文化遗迹、遗物进行分析研究[7]。本研究基于研究的现实需要和条件,主要从后两者,即对古代文献中河东史前的神话传说和史前文化遗迹的分析考证出发,从身体叙事视角对河东原始体育的起源、形态特征做一梳理。

2.1 身体意识的觉醒——河东神话、传说中原始体育身体叙事的动作表达

人类学家认为,人类早期的历史是一部以开发食物为主要内容的历史,同时也是一部开发身体资源和不断发明动作的历史[8]。梅洛·庞蒂在《知觉现象》中提道:人之身体与世界是不可分的,因为身体有着最初的意向[9]。神话传说虽然不能作为唯一的史证,但也可以从侧面折射历史的影子。河东的神话传说实际上是河东上古先民出于对自然的敬畏、崇拜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等身体叙事的动作表达。尧造棋子、舜耕历山、禹凿龙门、嫘祖养蚕、后稷稼穑、神农氏尝百草以及愚公移山等神话,与其他地方的神话不同之处在于它们不依托宗教,而是通过各种自然神和神化了的英雄人物等超自然的形象表达对某种自然和社会现象的解释与愿望。著名体育史学家谭华表示:“所谓体育的起源的真实含义,其实就是人类体育意识的起源,即人类对其身体活动与相应身体变化之间联系的自觉意识的起源。人们只有意识到身体活动与其相应身体变化之间存在某种必然联系,自觉通过某种身体活动去追求相应身体变化的特定行为——体育才有可能产生”[10]。舜耕历山、禹凿龙门、愚公移山体现的正是人类对自己身体原始自觉意识的萌芽,即对自然由崇拜、敬畏、服从到抗衡、改造与征服的过程,也即意识到人与自然之间的开放性、包容性,通过“身体力行”得到天人合一、身心一体的“万物一体”。这一身体意识的觉醒,全面反映了人类的实践智慧和原始的自然观、身体观,这一实践过程超越了为了生存的“原始动作”阶段,是对跑、跳、投、攀爬、平衡、跳跃等人类基本原始活动能力的“动作发明”过程,在这种“动作发明”过程中,人类的本质力量得以在身体上具象化。而尧造棋子、嫘祖养蚕、后稷稼穑、神农氏尝百草则又是对人类“动作发明”的创造和发展,即“有意识的劳动动作”,是身体存在性的又一延续。上述神话超越了人类无意识的“原始动作”阶段,演化的是人类对自然界的“动作发明”过程和“有意识的劳动动作”过程。这是对体育起源劳动之说、战争之说、教育之说、娱乐之说最好的力证,虽然不是我们今天所理解的体育,但很多都与体育运动的萌芽和滥觞有关,是人类对初级身体意识形态的觉醒与表达,同时也是人类摆脱原始的“自然崇拜”进化到“神崇拜”再到“英雄崇拜”的自然观、身体观和信仰观的见证。

2.2 身体动作的创造——河东史前文化遗址中原始体育身体叙事的物化表征

体育考古学作为一种研究原始体育形态的理论和技术方法,从一定角度为遥远而陌生的原始体育文化形态的产生、创造过程提供了较为详实的物化景观。河东垣曲县发现的中华曙猿化石,推翻了世界上许多古生物学家“高等灵长类起源于北非地区”的这一论断,将人猿进化向前推进了500万年,这是旧石器时代早期的文化遗存[11];河东芮城西侯度文化遗址把中国人用火的记录向前推进了130万年,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人类最早的用火记录[12];河东匼河文化遗址出土的属于旧石器时代初期阶段的石器工具,制作技术有了明显进步,是丁村文化的源头[13];丁村文化遗址发现了分属旧石器时代早、中、晚三个时期的文化遗存,以其丰富而独特的旧石器时代中期文化著称于世,填补了我国旧石器时代中期人类化石和文化的缺环,是我国旧石器时代中期文化的代表[14];陶寺遗址是中原地区龙山文化遗址中规模最大的一处,许多专家学者提出,陶寺遗址就是帝尧都城所在,是最早的“中国”[15]。 从河东上述遗址中可以管窥出原始人类在此活动的印迹,也进一步印证了河东既是华夏先民的活动中心,也是华夏文明的直接源头,这些印证为河东原始体育身体叙事提供了较为详实的物化场景和实物佐证。

2.2.1 球类工具的鼻祖——石球

恩格斯指出:“劳动是从制造工具开始的”[16]。人类学家和考古学家研究表明人类工具的发展历程包括天然工具—改造工具—工具制造三个进化阶段。上述除了垣曲遗址,其他遗址均发现有大量的石制品,其中丁村石球(见图1)是原始体育的典型。石球在早中晚期石器地点中均有出现,发掘的石球一般重200~1 300克之间,大小不一,形态各异[17]。从石球打制的外形痕迹分析,这些石球不是天然存在的石头,也不是锤打其他石器的工具,而是经过制作的工具。

丁村石球的出现与使用,是当时社会文化发展的重要标志,反映了人类已经摆脱了萌芽状态的劳动,即单一的使用自然工具进行捕食的原始生存状态,实现了从使用自然工具作为生存的手段到改造并制造工具作为生存的主要行为的历史性飞跃,真正开启了劳动的新局面,诞生了人类文化形态,即最重要的意识与行为进化:由自然意识进化为自我意识,自然行为进化为自觉行为。这就为之后石球作用的多样化,特别是为石球作为一种原始体育活动形态的产生创造了条件。也为后来晋北朔县的峙峪文化遗址、沁水县下川文化遗址中石镞的发现以及仰韶文化西安半坡遗址中作为体育游戏工具的石球的出现,提供了佐证。另一方面,武术学界专家从武器发明的角度指出:“分布在汾河沿岸的丁村人,在追击野兽过程中,为了延长手臂功能,还制造了石球,以藤索套上石球而成‘飞石索’”[3]。由此可以认为,从石球到飞石索的发明,是人类远古狩猎文化的转折,是人类从猿人走向“人类化”的标志之一。特别是旧石器时代中晚期的石球,开始发挥其多种社会文化作用,成为现代体育中各项球类工具的鼻祖,其中“飞石索”就是武术器械“流星锤”的最早雏形。

2.2.2 尧造棋子——围棋

围棋是古代四大艺术之一,关于它的起源,众说纷纭,比较公认的是“尧造围棋”一说。战国时的《世本·作篇》记载:“尧造围棋,丹朱善之”。西晋张华《博物志》记载:“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舜以子商均愚,故作围棋以教之”。宋代罗泌《路史后记》中提到尧娶妻富宜氏,生下儿子丹朱。丹朱行为不好,尧至汾水之滨,见二仙对坐翠桧,划沙为道,以黑白行列如阵图[18]。围棋由尧舜发明的说法,日本弈士也深信不疑,享保十二年(1727),日本围棋四大门派掌门人——本因坊道知、井上因硕、安井仙角、林门人签了一张承诺书:“围棋创自尧舜,由吉备公传来”。还有一种说法,即“夏代起源说”,如《潜确类书》中指出,是“夏人乌曹作赌博围棋”[19]。无论是“尧造围棋”抑或是“夏代起源说”,其中的尧和夏都与河东有着不解之缘。从上述文字记载来看围棋从发明开始,教育之意就蕴含其中,以棋教化做人反映了河东先民早期教育意识的萌芽。在后来发掘的山西襄汾金元墓葬遗址中也发现了河东围棋的历史遗迹,遗址出土的砖雕壁画——二女弈棋图(见图2)是对围棋起源于河东的又一力证。

石球、围棋是河东原始体育的典型个案,这两种物化形态深刻地印证了人类体育从“无意识的原始动作”到“有意识的动作发明”的身体进化过程,是人类对自身身体理解的深化、创造和超越,是生产工具的演变历史在人类身体上的物化表征。

图1 丁村石球 图2 襄汾金元墓葬遗址砖雕:二女弈棋[5]

2.3 身体文化的表达——河东上古诗歌中原始体育身体叙事的文化表达

任何一种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必然与其赖以生存的自然地理环境密切相关。每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的文化传统、文化精神与文化表达。河东地区由于地处中原黄河流域和黄土高原腹地,在远古时代气候温暖湿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这就为中华先民从事精耕细作的农业生产、发展农耕文明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越自然地理条件,同时铸定了河东原始文化的农业型物态特征。一个民族的文化反映着本民族的文化精神、行为方式和审美情趣。《卿云歌》和《南风歌》是河东上古时代的诗歌,其中《卿云歌》中“与予论乐,配天之灵。迁于圣贤,莫不咸听。鼚乎鼓之,轩乎舞之”描述的就是舜禅位于禹时,群臣互贺,击鼓乐舞的场景,《南风歌》唱颂的是虞舜时期河东盐池和先民生活关系的美好图景。两者都从侧面描绘了一幅政通人和、和合美好的生活图景,表达了上古先民对美德的崇尚以及对“英雄崇拜”“圣人治国”信仰观和政治观的憧憬。总之,无论是“舜耕历山”“禹凿龙门”“愚公移山”等原始神话传说中的“动作发明”,抑或“嫘祖养蚕”“后稷稼穑”“神农氏尝百草”的“有意识的劳动”的身体动作,还是西侯度、匼河、丁村文化、陶寺等文化遗址中的“石球”“围棋”身体的物化表征,乃至深隐在身体形态、物质形态下自强不息、乐天知足的“和合”身体文化表达,都是支撑河东原始文化穿越历史时空,保持旺盛生命力的命脉所在。它透过“身体”而得以运行,是“身”“心”同时存在与同时作用的体现,是人类古往今来孜孜以求的自然、社会、人际、身心和谐共处的原始自然观、生命观、身心观的折射,而这正是文化得以传承的内在逻辑,也是河东原始体育文化最值得我们敬畏的文化因子。

3 结语

河东原始神话与传说中的原始体育身体动作、河东史前文物遗址中原始体育身体的物化表征、河东上古诗歌中原始体育身体的文化表达一脉相承,都体现着河东原始体育由“原始的身体意识觉醒”到“身体动作发明创造”再到“身体文化表达”身体叙事的内在逻辑。身体动作、物化表征、精神表达是一部生动的人类进化史。站在体育人类学立场,从身体叙事视角,建构河东原始体育的身体表达和文化场景,是笔者践行文化自信、构筑中国体育人类学本土化研究的学术尝试和愿景,真正完成中国本土化理论体系和话语体系的学术转向还需群策群力、久久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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