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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与当代江苏文坛关系考辩

2020-07-16刘新林

文艺论坛 2020年2期
关键词:雨花汪曾祺

摘 要:当代江苏文学蔚为大观,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汪曾祺同“探求者”同人的文学创作、作家交友和提携后进所引领的文学风尚息息相关。这一过程,又可以视为汪曾祺在江苏地域的逐步接受。考察汪曾祺的《雨花》发表史,以及与“探求者”同人的交往史,正可谓一种溯源式的追寻。时下“里下河文学”研究的兴起,或许正显示一种基于汪式美学的当代江苏文学风格日渐成型。

关键词:汪曾祺;《雨花》;“探求者”

汪曾祺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当代江苏文坛?这个问题颇值得探究。江苏作家中,师承汪曾祺的,不在少数,受其影响的,那就更多。至于民间的汪粉,更是不计其数。究查其接受史,集中于新时期复出以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几可不计。汪曾祺的接受,特别是在江苏文坛的接受,与文学潮流、社会风气的迁延有关,与作家交游、地域文化有关,也与特定时期文学刊物的举措分不开。复名后的《雨花》(1978)编辑部勠力同心,锐意改革,团结了以“探求者”为核心的一大批文学青年,是新时期初江苏文坛崛起的关键。适时复出的汪曾祺,与亲密无间的“探求者”同人,合力将江苏文坛这股力量拧成一根绳,开创了一种新的文学风气和文学面貌。汪曾祺与《雨花》及“探求者”同人之关系的考辩,应作如是观。

一、《雨花》发表史略

汪曾祺在《雨花》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是《异秉》(1981年第1期),其后发表的有《故乡人》(1981年第10期),《晚饭花》(1982年第1期),《日规》(1984年第9期)和《故乡的食物》(1986年第5期)。作品不多,却各具意义。

《异秉》是一记“重炮”。《异秉》挑战了主流文学趣味,改变了《雨花》的編辑志趣。在此之前,汪曾祺与江苏文坛几乎没有联系。自从青年时期离开家乡南下北上,汪曾祺很少回到家乡。因《沙家浜》而身价倍增的汪曾祺,一直身处北京陋室,没有荣归故里之念,相当低调。以至于《雨花》编辑部拿到这部稿子时,绝大部分编辑甚至不知道汪曾祺是谁。《异秉》这篇标志着汪曾祺新时期复出的小说,重写于1980年5月,其写作时间要早于《受戒》,虽然后者发表得更早。不过其时,方之、陆文夫和高晓声早已复出,并因作品而声名大噪。据说,《异秉》完稿后,是在无处可投的情况下,由林斤澜交给好友叶至诚,希望在《雨花》发表。小说在编辑部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叶至诚和高晓声都觉得好,但也有人觉得要发这样的小说,“就好像我们没有小说可发了”。当时,《雨花》还看不上《异秉》。不过几个月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改变。《异秉》发表在了1981年第1期上——不过未作为头题,文末并附“编者附话”,云:“发表这篇小说,对于扩展我们的视野,开拓我们的思路,了解文学的传统,都是极有意义的”。编辑思路的转变,一方面和《受戒》发表在前有关,另一方面也是高晓声、叶至诚等“探求者”同人努力的结果。此前的1980年第11期上,发表了高晓声的实验性小说《鱼钓》和艾煊的《他》,均可以看出《雨花》在“伤痕反思”浪潮中的转向。可惜,这一变革在“突破”事件以后偃旗息鼓。不过《异秉》所开创的内容和趣味,却影响着《雨花》,以及当时正在转向的文坛。

《故乡人》和《晚饭花》分别是一组小小说,写的都是故乡人和故乡事,普通得很。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是它们读起来像散文的小说文体。《打鱼的》铺陈叙述,颇像废名的散文化小说《竹林的故事》。《珠子灯》《晚饭花》则神似沈从文小说里的某些片段,只是更求诸凝练,表现风俗罢了。这些小说与同时期的《大淖记事》《鉴赏家》《八千岁》相比,虽少些名头,却在展现渊源、揭示传统上,同样有力。刊发这些颇具个人风格和地域色彩的小说,对后来着重培养江苏地方作家的《雨花》有何意义,对青年作家有何启发,值得深入探讨。

《日规》写的是西南联大的故事。它的特别,或许在于它是汪曾祺在叶至诚重回《雨花》后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新时期的《雨花》,只有1979年至1980年间,称得上短暂的辉煌——所发作品接连获得全国性大奖,文学活动颇具锐气,在地方文学刊物中,一度与《北京文学》《上海文学》相颉颃。但从1981年春开始,《雨花》陷入一桩政治风波。编辑部核心大换血,顾尔镡、叶至诚相继离开,高晓声和陆文夫的编委身份也受到影响。两年以后,叶至诚重回《雨花》编辑部做主编,向当时活跃的作家约稿,欲再现往昔神采。汪曾祺送来的,正是《日规》。

与《日规》相仿,《故乡的食物》也是投桃报李式的应召品,而且还获得了《雨花》与双沟酒厂联合举办的“第二届双沟散文奖”。还有一篇散文值得指出,八十年代中后期,面临转型困境的《雨花》推陈出新,开辟了“新世说”栏目。这个栏目专以“文革”为内容,以“世说”体为形式,刊发一些短小精悍的文章。结集《新“世说”选粹》于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汪曾祺的《白相人面孔》赫然其中。不过“新世说”专栏未见其文。推测汪曾祺接到了叶至诚的约稿,但因故没有刊发。遗憾之下,只好在环境宽松之后结集发表。

其实,《雨花》之外,汪曾祺的作品在创办于1979年的江苏大型文学刊物《钟山》也很受欢迎。《钟山》多次发过汪曾祺的短篇,虽说这是一本主要发中长篇的刊物。据当时编发过汪曾祺作品的编辑徐兆淮说,杂志社同仁从主编到编辑无不喜欢他的作品,编辑部无论拜会约稿,还是组织文学笔会和学术研讨会,都会想到汪曾祺。《钟山》作为江苏唯一的大型文学刊物,虽说不至于像《雨花》一样近似“探求者”的同人刊物,但多少也受了些趣味的影响。

总体而言,汪曾祺的《雨花》发表史,呈现出回环的样式:《雨花》发表《异秉》,支持了汪曾祺的及时复出;在刊物困难时期,贡献《日规》《故乡的食物》和《白相人面孔》,则可看作是汪曾祺对家乡文学刊物的回馈。这种现象在当时的文坛上也很自然。不过,以文会友,乃至志趣相投、精神相交,以至于共同开创一种文坛风气,形成一种文学流派,是很少见的。汪曾祺和以“探求者”同人为代表的江苏文坛的交往,无意间形成了这样一种美好的局面。

二、与“探求者”同人的交往

提到当代江苏作家的崛起,不能不提方之、叶至诚、高晓声和陆文夫等“探求者”同人在新时期的复出。其时,叶至诚是《雨花》副主编,高晓声、陆文夫等人是编委。他们又是《雨花》的主要作者。新时期初,《雨花》实际上形成了以“探求者”同人为核心的作者群。他们的趣味决定了刊物的特色。《异秉》之所以能在《雨花》发表,也是因为入了“探求者”的法眼。

《异秉》之后,原本相互并不熟悉的汪曾祺与“探求者”同人之间开始了漫长的交往,并影响了围聚在他们身边的青年作家。陆文夫说,1980年代的文学活动很多,不论在北京,还是南京、扬州,或是上海、苏州、无锡、常州,凡属此种场合,“汪曾祺总是和我们在一起”。1982年3月,在全国“中小城市学常州”的背景下,东道主高晓声帶领省内外与会的作家采风,其中就有陆文夫、叶至诚、叶兆言、林斤澜和汪曾祺。常州麻糕店请求题字,高晓声朝汪曾祺嘴一歪,汪曾祺立马挥毫写下“常州麻糕天下第一”。1985年,常州开展青少年爱国主义革命传统教育活动,市委委托高晓声邀请名家做讲座。在他的操持下,陆文夫、叶至诚、黄裳、林斤澜和汪曾祺络绎莅临。到题字环节,“陆文夫叫苦不迭,高晓声也摇着头。这二人并不擅长写字。善写书法的黄裳、汪曾祺抢过笔来解围”。酒是一大共同的爱好。聚会就喝酒,喝酒就陶然忘机。有一年,在上海召开世界汉学家会议,高晓声和汪曾祺竟因嗜酒而忘记了开会。主办方询问,两人借故记错车次,酒则只字未提。像这样文人逸事,置之魏晋士林,也可称为佳话。汪曾祺去世后,高晓声写了一篇纪念文章,名字就叫“杯酒话别”。在陆文夫写汪曾祺的几篇文章里,也从来没有离开过“酒事”。他称汪曾祺为“酒仙”。能够把这些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作家们聚拢在一起,除了酒以外,就是文学。高晓声称汪曾祺的小说是“国际水平”,陆文夫在一次访谈中承认,自己也曾向往汪曾祺式的小说,称它们是“真正的文学”。从文学旨趣和艺术鉴赏力上来说,高晓声和陆文夫算得上汪曾祺的同路人。

某种程度上说,高晓声和陆文夫的写作风格渗透出的地域底色,呈现了当代江苏作家的风格肌理。高晓声、陆文夫等在故事层面的偏至,在语言层面的执着,以及共同呈现出的小巧、精细的风格,使其作品得以以“小”窥“大”,且留有余味。不过,他们毕竟是建国以后成长起来的第一代作家,所受的精神禁锢短期内难以解除,所依托的艺术资源又有限,斧凿痕迹难以避免。汪曾祺的复出有所不同。他是西南联大的学生,沈从文的入室弟子,建国前已有创作经验,复出时就回避了漫长的当代经验,直插青少年时期的生活和创作经验,将高晓声、陆文夫所呈现的那种小巧、精细的地域风格,推向了更为自然淳朴的境界,给人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感。当这样的作品出现在《雨花》编辑部时,高晓声和陆文夫的评价自然就极高。高晓声一度认为汪曾祺的小说代表着国际水平,也就不难理解。

不过,他们的交往不太像古代文人间的交游,留有酬唱,或具诗文。因此并不容易把握。相比于汪曾祺与“探求者”们的交往,汪曾祺对青年作家的影响,也许更有迹可寻。其实,文坛上流传着不少汪曾祺的逸闻,高晓声的趣事,也有不少回忆他们的文章。尤其是许多作家愿意谈汪曾祺,愿意谈他的文学观念对他们的影响。如叶兆言写的《郴江幸自绕郴山》,就费浓墨比较了高晓声和汪曾祺。最后,叶兆言说:“高晓声和汪曾祺都是我敬重的前辈,是我文学上的引路人。”“对于小说应该怎么写,高晓声对我的指导,甚至比父亲的教诲还多。同样,虽然没有接受过汪曾祺的具体辅导,但汪文字中洋溢的那种特殊才华,那种惊世骇俗的奇异之气,一度成为我刻意学习的样板。我对汪曾祺的文体走火入魔,曾经仔细揣摩,反复钻研,作为他的私淑弟子,我至今仍然认为《异秉》是汪曾祺最好的小说。”叶兆言是“探求者”叶至诚的儿子,青年时期厮混在“探求者”与林斤澜、汪曾祺之间,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评论家王干的接受可能更接近普通汪粉。王干记述他第一次见到汪曾祺的情景:“不一会儿,汪曾祺来了,我远远觉得他满面红光,精神头儿十足。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三个小时,谈自己的小说,谈鲁迅,谈沈从文、孙犁,也谈……二十出头的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优秀的作家,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的文学真经,我仿佛站到高山之巅,领略到无限风光。我当时几乎把他讲的话全部‘吃进肚子里,像一块吸足了水分的海棉。从百花书场里出来,我觉得自己有些微醺,被陈年老酿‘灌的。但现在,他说的那些话,我还记得很清楚。”王干描述的场面是1981年秋汪曾祺第一次回乡演讲时的场景。那时,《受戒》《异秉》和《大淖记事》才刚发表不久,还未引起轰动效应。当时王干是扬州大学的学生,是个文学青年,又恰巧订了《雨花》,读了《异秉》后大受震动。从此这个汪曾祺的小老乡,疯狂喜欢上了汪曾祺和他的作品。王干走上文学评论的道路,甚至日后成为一个生活的审美者,据他自己说,和汪曾祺是有不解之缘的。

像叶兆言一样得汪曾祺亲传的,应是少数,赵本夫也算一个。像王干一样把汪曾祺当作一代人的精神“教父”的,则不少。汪曾祺在八十年代文学青年中的影响,时间愈往后,愈显示出价值。譬如苏童。苏童和汪曾祺一样,以短篇见长。苏童曾说过,他有着近乎偏至的“短篇病”。他也曾说过,汪曾祺是他心目中的短篇小说大师。苏童小说叙述的宽广与自由,语言的简洁与绵密,以及不少江苏作家所共有的像水一般的纯净与诗意,不能不说受到过汪曾祺的影响。还有毕飞宇。毕飞宇虽说他不学汪曾祺,曾郑重表示汪曾祺学不来。可是他小说里的氤氲“水气”,以及文字中透出的精神灵性,则是一脉相承。扩大来讲,汪曾祺的影响与接受,由“探求者”而渐及“探求者”身边的一些青年作家、评论家,除叶兆言、赵本夫、王干、苏童、毕飞宇外,还有韩东、范小青、苏童、格非、曹文轩、鲁敏、朱辉、刘仁前、庞余亮、夏坚勇、陆建华、费振钟、丁帆、吴义勤等。

有学者对此做过有趣的分析。他说,当代江苏作家,从苏童、叶兆言、顾前到朱文、韩东、张生、魏微等青年作家甚少掼派头、装门面,却自甘卑微,善于发现人的“小”,诸如小卑微、小聪明、小志气、小情趣、小龌龊,如此做派能真正掘出中国心灵的真实。他以为,这是江苏作家的传统,而开创这传统的是汪曾祺。这是事实的一面。如果说真的存在这样一种当代江苏文学的传统,“探求者”们所开创的或辛辣或苦涩或糖醋的现实主义,则是事实的另一面。高晓声的“陈奂生系列”,陆文夫“小巷人物志”,写的都是城市和乡村的草根,表现的也是小人物的情志。然而,他们都有“以小博大”的野心,或者说,有表现“思想”的欲望。这又是和汪曾祺不一样的地方。

作家并非“个人化”的,其重要性,在于与前后两代作家的联系,在历史和传统中的位置。汪曾祺的重要性,也应作如是观。汪曾祺于八十年代横空出世,其“寡合特异”处已彰显出古典与现代的特质。问题是,这些特质又怎样和当代联系起来?如果说要为江苏文坛树立起当代传统,由“探求者”及其同人与汪曾祺所共同开创的一种有着鲜明的地域风格的文学风尚,正可以作如是解。而细心爬梳史料,分析文本,在前輩与后进之间寻找到更多的联系,不失为一种有意义的文学研究。

这样的努力正在成型。自2013年以来,所谓“里下河文学”的提法,正愈来愈受到评论界重视。“里下河文学”借鉴的是“山药蛋派”和“荷花淀派”的成型模式,以汪曾祺的美学原则为理论核心,以里下河地域风格的表现为鹄的,以《里下河文学》杂志为阵地,构建一个志同道合的作家群。与许多文学流派其实是评论家的事后追认不同,“里下河文学”是正在构建中的文学流派。虽然“里下河文学”能否作为一个文学流派尚存在争议,但持续不断地研究将使隐藏的诸多文学特质与细节焕发出来,拉近传统与现实的距离,从而将原本分散的个人化写作浸润到传统中去,使“个人化”得到更自觉地张显,进而把个体安置在固有的文学传统和地方文化秩序中。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也许是汪曾祺对未来中国文学的再创造。

注释:

仅统计1990年以前汪曾祺在《雨花》杂志发表的文学类作品。

程绍国:《文坛双璧——林斤澜与汪曾祺》,《当代》2005年第1期。

刊载《雨花》1981年第1期。

1979年,顾尔镡担任《雨花》主编后,团结了以方之、叶至诚、高晓声和陆文夫为代表的“探求者”同人,锐意进取,积极探求。他主张思想解放,要求作者破格写文章,编辑破格选用稿件。在1980年的几次文学会议上,他多次表达过这种意见。不过,顾尔镡的一次发言“走了火”,被告到了上面。上面以顾尔镡攻击“四项基本原则”为由,组织批判顾尔镡。后来虽由胡耀邦干预,火力上小了很多。但《雨花》的领导核心离职,挫伤了“探求”与“突破”的锐气,一蹶不振了一段时间。见刘新林:《“雨花台下塑群英”——复名后的<雨花>与江苏文坛的复兴》,《芒种》2017年第8期。

汪曾祺的作品第一次出现在《钟山》上,是在1983年第4期的“作家之窗”栏目上。这是一组短篇小说,包括《求雨》《迷路》和《卖蚯蚓的人》。同时还配有雷达的评论《论汪曾祺的小说》,组稿编辑是徐兆淮。见徐兆淮:《汪老与林老:短篇圣手·文坛双壁——编余丛谈》,《扬子江评论》2011年第2期。

陆文夫:《酒仙汪曾祺》,选自《陆文夫文集》(第4卷),古文轩出版社2009年版,第230页。

李业文:《真情实意享读者——忆高晓声先生》,原载《常州日报》2012年8月6日,转引自《高晓声研究》( 生平卷),江苏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111页。

曹洁萍、毛定海:《高晓声年谱》,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72页。

施叔青:《陆文夫的心中园林》,《人民文学》1988年第3期。

叶兆言:《郴江幸自绕郴山》,选自《群莺乱飞》,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年版,第100-101页。

王干:《王干文集·王干随笔选》,作家出版社2018年版,第23页。

苏童:《我的短篇病》,《小说林》1993年第1期。

郜元宝:《汪曾祺论》,《文艺争鸣》2009年第8期。

(作者单位:扬州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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