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孟长安祖籍陕西长安，出生时，爷爷说，“这孩子生在长安，日后望他长久平安，就叫长安吧。”

百日抓周，一支羊毛笔，一张百元钞票，一把小手枪。他首先抓了一支笔，眉眼一转，扔了;抓住小手枪，手晃了晃，扔了;抓住紅钞票，裂开小嘴，笑了。爷爷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这孩子了得，日后必赚大钱！”

长安长大后，考取著名的凌江大学。父亲德贵眉目舒展。彼时，爷爷已走了一年多。他想起长安抓周趣事，想起爷爷的话语，心里说，这抓周还真准了！

长安觉得身边每一朵花儿都冲着自己笑。

“要做就做大事”。长安是要走出去见世面开眼界的男子汉！长安选择了国际金融专业。

不羡慕校园林荫道上的花前月下，他天天把经济专业书放在枕头边。偶尔到球场踢踢球。

四载秋风扫过，长安来到江南凌江银行，如愿分到国际业务专柜，操作规则，先记账，后付款;先收款，后记账。练习拨打珠算，“拳不离手，曲不离手”，晚上睡觉前他总要再摸摸练钞券。

农具公司做财务的同学李勇周末时不时来叫他打牌，炒地皮、双升级、小麻将……都还没有女朋友，兄弟们在一起自然快活。

长安工作十分努力，业务熟练，才一年时间就做了柜面业务主管。

这一年，新分来的学妹玉芬在跟师傅长安学习的过程中，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长安恋爱了。长安想给玉芬买钻戒的时候，被玉芬死死盯着的卡地拉1克拉钻戒击中胸口。他在心里发誓，要努力赚钱，让她过上幸福称心的日子。

一个周末，李勇神秘地向长安招手，“我们去朋友开的一家茶馆喝茶，怎么样？”玉芬外出参加业务培训不在家，长安就答应了。

茶馆热闹得很，大屏幕电视正在播放世界杯足球赛。他们一边品茶一边玩赌球。长安的手气不错，赢了两千多块，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傻，这样赚钱才快才过瘾啊。李勇戏称长安是银行的“财神爷”，起初长安要他不要这么叫，刚参加工作，每个月哪里有什么结余的钱啊。不过，叫得多了，长安觉得还挺受用。有一次，他还梦见自己手里抓着一大把一大把的钞票，可得劲了。

他常常想起爷爷说他小时候抓周的事。

长安开始隔三差五找同事借钱，说是下个月发工资就还。同事没有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谁的家里没个难事啊，何况才成家的小伙子，里里外外都要用钱哪。

长安跟妻子玉芬说有客户有应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到家了也不多说话，倒头就睡，一身酒气，偶尔也发牢骚，“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落在富人家，钱多得烫手！”长安已经是客户经理，玉芬不便再说什么。

家里的书房也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一个周末的下午，即将生产的玉芬被电话铃声吵醒，“长安在家吗？我们找他有急事。”玉芬听到单位安全保卫部王主任的电话，心如撞鹿。长安不在房间，他的身份证、钱包，还有他喜欢的那件白色衬衣也不见了。

得知长安携款潜逃，玉芬晕倒了，醒来后她不停地跟王主任说，“长安那么老实本分，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再查一查吧！”

50万人民币，不是一个小数目！长安赌球输了钱，利用客户的信任替客户保管银行卡，套取密码，今天客户突然发现和银行卡配套的存折上的钱不翼而飞，立马跑到银行来了，也报了警。玉芬心火怒攻，再一次昏倒在床上，8个月的孩子早产，家里乱作一团。长安的父亲赶来了，“这小子咋这么财迷心窍，好好的日子给毁了。”玉芬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再看看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的心都要碎了。

一年后，长安自首，30出头的他满头白发，痛哭流涕，“我想家，想孩子想得要发疯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实在不好受哇。”长安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玉芬问他，孩子要上幼儿园了，给他取个名字。长安泪眼婆娑，“就叫守矩吧。”“对了，守矩抓周的时候，正好抓到百元大钞票。”玉芬叮了一句。

黄峥荣，1970年代出生，现居长沙。高级经济师，企业文化管理师，金融MBA硕士学位，湖南建行作协副主席，湖南省作协会员。在《创作与评论》《青年文学》《新故事》《文学界》《湖南日报》等刊物发表报告文学、散文、诗歌、小小说多篇，著有诗集《青瓷淡月》（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