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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亭四记

2020-07-07熊清华

边疆文学 2020年7期
关键词:醉翁亭陶然亭湖心亭

熊清华

亭,是中国最古老的传统建筑之一,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周代就开始出现于这片大地;亭,是中国最具人文关怀的建筑之一,“亭,停也,亦所停集也”(见《释名。释宫室》),它可说是专为行走、劳作累了的人们遮阳避雨及憩息而生;亭,是最具有诗意的建筑之一,“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李白《菩萨蛮》)。

古老而有人情味且富于诗意的建筑是有灵魂的,因而最容易勾起人们的写作冲动,一旦遭遇灵魂附身,你眼睛里总会荡起晶莹的泪花,点点滴滴。我想,任何一个人要写尽中国大大小小的亭子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它多得不计其数。于是,我想写,也就拾起了中国的四大名亭。

爱晚亭,一段平常的歌

亭,一般不大,但有的亭是亭子不大名气大。长沙的爱晚亭就是这样的“大亭”。它与北京陶然亭公园的陶然亭、浙江杭州的湖心亭、安徽滁州的醉翁亭并称中国四大名亭。不过,这爱晚亭与其他三个亭不同的是曾经还有个小名,即在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诞生后的一段时间内并不叫爱晚亭。由于它位于长沙市岳麓山下的清风峡中,此处古木参天,枫林密布,一到深秋,红叶满目,是欣赏南方难得一见的红叶的好去处,因此,由岳麓书院罗典山长所创建的这座亭子一开始便称“红叶亭”。

“红叶亭”何时由谁改为爱晚亭的呢?这在历史上一直是一个有争议而无公认的话题。一说是在1792年后的一个深秋的下午,时任湖广总督的状元官员毕沅一行来到清风峡游览,当他一只脚踏上红叶亭的一级台阶时,双眼被满山的红叶占领了,这眼前的尽染层林让他想起了唐代诗人杜牧的《山行》诗句,当念到“停车坐爱枫林晚”一句时,早已觉“红叶”二字有俗之嫌的他顿生一念,说为何不将“红叶亭”改为“爱晚亭”呢?于是红叶亭便约定般成了爱晚亭。还有一说是当时的一位叫袁枚的诗人改的,这位清代大才子诗人袁枚也是觉得“红叶”太俗,不如取“停车坐爱枫林晚”的诗意而改为“爱晚”,遂改。不过,据许多研究史学的专家们考证,说这两人造访清风峡红叶亭的时间与罗典山长创建红叶亭后的时间不吻合,于是,两种说法至今尚无定论,难说还是罗典先生在某个夜晚听了红叶俗论后自己改过来的呢!

我不是学者更不是研究历史的。我倒是觉得,无论是谁改的,现在于我来讲似乎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二人改的动机无异,都是起源于雅俗之辩;改的出处无二,都是唐代诗人杜牧的《山行》诗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之意境;改的效果也是公认的,确实俗称变成了雅谓,后人都认为改的好,改的妙。这倒不是说红叶不美,不雅,不过是相比较而言它意过于显,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的含蓄审美观。同时,红叶作为显性之美,就很难避免人们审美经验差异而导致的性质异变,在没有一定艺术素养的人眼里,红叶那就是一片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叶子,而在诗人的眼里,它就是一首绝美的诗,在音乐人看来,早已是头脑中孕育的一段天籁之声……再进一步说,红叶亭改为爱晚亭后,一切并未发生任何改变,秋来红叶依旧艳红,峡口清风依旧,在两百多年来的时光里,那早晨的万丈阳光和傍晚的一抹暖阳没有一刻不辉映着爱晚亭,守望着它的前世今生。

时至今日,我三次到过爱晚亭。一次是在学生时代,一次是40 岁之后,再有就是退休之年的这一次。现在回想起来,这三次到访爱晚亭,似乎平常,也不平常,倒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特殊约定。记得第一次去看爱晚亭是在一个暑假里,虽然当时已是七月流火的时节,但长沙的火炉之温一点未降,一大早起来,只见地下无一丝风,天上无一片云,一轮孤日悬挂并向着中天移动,洒下一片明晃晃、白花花的光芒,掀起的热浪如同凤凰投身的熊熊烈火。其实,岳麓山并不算高,而且爱晚亭就在山脚,从下车处走不了一两百米就到了,然而,还未进亭便已大汗淋漓。老实说,这次对爱晚亭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它的格调好像是红色的,至少柱子是红色的,仿佛是过去岁月里的簇簇红枫经年映托的一种外在痕迹,也是自身基因本体的一种内在发挥。这红色提升着温度,也渲染着激情。据记述,当年20 多岁的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读书时,经常会与一帮同学如蔡和森、罗学瓒、张昆弟等到访爱晚亭,聚于亭中探求真理。这一史实,无疑也加深了今日我对爱晚亭的红色记忆。

第二次到爱晚亭,我已人到中年,时间大概是五月份。此时的长沙、此时的岳麓已被绿荫泼了一地,但还未进入热浪高潮。如果说第一次的认识只是一些感性的东西,那这次算是多了一些理性,视觉告诉我这亭子是泥土铸造后的原本的灰色。这个灰色,给人以质朴、真实、沉静、深邃之感。站在亭子下,举目望绿荫,我此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是啊,经过二百多年的风风雨雨,爱晚亭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老人站在那里,像是不厌其烦地向人们诉说着什么,也像是等待着人们络绎不绝地前往解读。此时,好像也是在告诉我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探索之路漫长。我知道,小小的我是不能与爱晚亭老人同时而议的。它是不死的永恒,而我是人,人都是会死的过客。不过,我还是从这个历史的门缝里看到了爱晚亭的一点深灰和浅灰。我庆幸,庆幸爱晚亭告别了火热的年代,走向了一个相对的清静境地。山静育材,人静致远。我庆幸,庆幸爱晚亭与我们一样,开始过着平常的生活。也许,也许爱晚亭的静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不打扰还站在亭中间的毛泽东和他的学友们继续去探讨、去辩论世界大背景下的国家大事。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曾给同事们开过若干退休座谈会的我,自己也坐在了退休的位子上。也好,我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写点自己想写的东西了。这促成了我第三次来到爱晚亭。自己可以支配、可以安排的时间肯定是好时节,这次到爱晚亭,我特意选在了人间最美的四月天,此时的长沙不冷不热,十里春风拂面,体贴有加。气候好,心情好,感情深,我怀着崇敬,一连围着亭子绕了三圈。三次前往,三圈下来,使我突然间有几句话不吐不快:亭前台阶折射的光亮,那是承载了多少人脚步的结果;亭上布满的斑驳,那是常年被风吹日晒雨淋的辛酸;爱晚亭这种奉献于人们悦心怡情的品格,恐怕离不开一步之遥的岳麓书院的孕育。当然,作为爱晚亭,它是不会也不可能有任何奢求的,它有的只是一种平常的心态。于它来讲,只要满山灿若红霞的枫叶能够在秋天里如期而至,相伴它短短的时日,也就心满意足了。遗憾的是,我三到爱晚亭,都没能赶着满目红枫,感受那红色枫潮烘托下的爱晚亭,但这第三次的到来,却让我看到了爱晚亭娓娓动人的故事后面的一些脉络,看到了它的柱脚当年在与大地接触时那一刻的十足底气,更让我看到了爱晚亭的底色——赭红。

湖心亭,浓淡总相宜

湖心亭,顾名思义,是一座位于湖水中心位置的亭子,只不过这里说的湖心亭所在的这个湖则大有不同,那是世界有名的杭州西湖,也称西子湖。即使你没有去过杭州西湖的湖心亭,你也可以想象一座亭子在美丽的西子湖的中央亭亭玉立,可能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于我来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倒是没有仔细去关注过她的容貌,而更多的是去品味这个似乎很平常、很直观的名字:湖心亭。经过一段时间的咀嚼,我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它好就好在定位了一个婉约的格调,“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它创造了一个典雅的艺术意境,拓展着审美的思维空间,使人可恣意驰骋,无限遐想;它还暗示了自己的重要价值,说明西湖、西子湖水是美丽的,人所共知的,而湖心亭则是其心,是其心脏。当然,我想也许没有多少人去关注其名,尤其像我一样去毫无意义的乱想,因为湖心亭美不美无所谓,关键是她那一泓湖水的母亲实在是太美了,亭亭玉立于美丽的母亲的身躯上,不美都不行,足够了。她即使是母亲胸口上的一颗痣,也是一颗美人痣。难怪始建四百多年来,有人曾一度在原有废基上建了新亭,并取名为“振鹭亭”、“清喜亭”,但人们仍然初心不改,始终统称之为湖心亭。不改名,不易位。生在湖心岛,就是湖心亭。甚至,甚至我还极而言之地想过,即使因种种原因在某一天或某一个晚上,湖心岛上的建筑全消失了,但我敢说,岛上有无建筑、有什么样的建筑都已经无所谓,只要湖心岛尚存,只要还有一丁点儿哪怕是不太像样的建筑,在人们的心目中它也一定只会有一个名字:湖心亭。

在过去的时光里,我曾多次邂逅湖心亭,但对身为中国四大名亭之一的湖心亭的近距离对话,则是发生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初夏。此时的杭州、此时的西湖,已是浓墨重彩的时节,湖心亭也与西子湖母亲一样,脱下了肃然、淡雅的冬装,穿上了艳丽的夏服,风姿绰约走进了人们的眼里。作为二百多岁的湖心亭,本不该这般风情万种,但说实在的,她已经不在乎人们会怎样看她,从而计较那些环肥燕瘦之类的蜚语,她要的是活出一个真实的自己。她也不再在乎人们怎样称呼他,就像陕北的姑娘不在乎叫什么妮、什么妞,四川的姑娘不在乎叫什么珍、什么秀一样,自身的美丽、娴柔、能干就已经足够炫耀的了。因此,随着夏天的到来,她薄羽轻纱,在每一个晨曦里曼妙梳妆,在每一天的午荫下酣睡,在每一阵微风中起舞,在每一曲合适的旋律里放歌……在进入夏季后的这一整天的时间里,我乘一桐庐籍员工的手划小船登上湖心岛并呷茶呆坐于亭中,又乘这一小船几次环岛环亭静观,一时终于明白,原来,这湖心亭是在母亲的帮衬下,倾力将她们所有的夏天之美、夏天之情、夏天之爱、夏天之恋,有滋有味地为人们奉献慰藉心灵的快感,让不幸福的人们早日脱苦,让幸福的人们更加幸福。眼下的这浓荫、浓情,风光、风景,在夏日的天空下毫无保留的展现,又有谁会说这亭、这境不美呢?说真的,在这幅美轮美奂的图画面前,任何人为的在它身上的点缀都已经是无济于事的了,包括据说是乾隆皇帝亲笔写下的似俏皮亦诙谐的“虫二”(示繁体字“風月”无边)石碑,也不过只是为湖心亭增加了一段故事、一点谈资。相反,属于她自己的真实的记忆在增强,属于她自己的真实的历史在延续。

无可质疑,晴空下的湖心亭的确是美的,但无烟雨、不江南,无烟雨、不杭州。来杭州看西湖水中央的湖心亭,少了一帘烟雨也不能不是一种遗憾。然而天公实在作美,“对话”的当天夜里,云层低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果然是风随心来,雨随风至。这雨,也确实是江南才可能有的雨,它并不像雾那样来得迅速,来得猛烈,来得铺天盖地,雨在雾中,不过是撒撒娇而已。它扑在脸上,酥酥的;落在身上,软软的……雨雾一体,天地一色,这时的湖心岛、湖心亭已在漫漫烟雨中,隐隐约约,神神秘秘,羞羞答答,温温润润,一切是那样的朦胧深远,一切又是那样的空灵飘渺。晴空下它那雕梁画栋、翘角飞檐、金碧辉煌、堂皇庄重的派姿瞬间全然不见。此时,我想起南宋诗人杨万里“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的诗句,并进入了一种静心体验的曼妙状态……其实,这西湖当然也包括湖心岛的风光又何止一年四季不同呢?竟连一日四时、阴晴雨雾都是完全不同的。眼前的风雨晨雾,就彻底改变了湖心亭的模样,或者说,一切都不见了,知与谁边?那亭、那岛、那树、那桥,那个西湖,那个杭州,也包括我,完全进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此时的我,已经被重重烟雨裹挟,淹没在浓浓的雨雾中,疲劳、沉睡,思想枯竭,解脱得不能自已。已经无法再往前想象了。

晴空下、雨雾中的西湖和湖心亭很美,据说,在雪中的姿态也是美得非凡,美得诱人。湖心亭的名气,早就与雪分不开,这与明末清初史学家、文学家张岱的一篇叫做《湖心亭看雪》的美文密切相关,可以说,是《湖心亭看雪》最早成名了湖心亭。现录如下:

湖心亭看雪

(明)张岱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杯)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张岱不愧为大家,用淡淡的笔融写出了浓浓的情愫,短短一百五十九个字,把一个雪中的湖心亭之美刻画得入木三分。真是文中无美,美在文中。是啊,如若不美,他等在天寒地冻、人鸟声俱绝的天气里,要穿皮衣、带火炉去湖心亭干什么?如若不美,他以及早在湖心亭里赏雪煮酒的二人又有什么心情和兴趣席地而饮?更有那“一痕”、“一点”、“一芥”、“两三粒”,实在是一个湖心亭、一条西湖长堤的极美之致。我无力以评。

看来,湖心亭之美是永久地当之无愧的,她在美丽母亲的帮衬下,一定会恒久立秀于天地之间,不仅美在一年四季,美在一日四时,而且还始终美在阴晴雨雪中。湖心亭夏天美,冬天美,我敢说她在多彩的春天和秋天,肯定也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幅绝美的图画。

陶然亭,古董堆里的风流

陶然亭,能够从数以万计的亭中胜出,能够得到数以万计的人们认可,成为中国四大名亭之一,肯定也是有着它显赫的身世和传奇的故事的。即使就凭它生在京城,长在福地,一生风流华贵这一点,就已经是够人羡慕的了。

陶然亭,坐落在中国首都北京的城市南北中轴线上(略为偏西),但它的亭身最初来临,其实也是十分随意而平常的,可谓清浅面世。据说,当年陶然亭坐落的北京城南这一片土地,早在元代就已经设立窑厂烧制砖瓦,到康熙帝治政之时,仍在此取土烧窑,并派了一个叫江藻的工部郎中实地监理。江藻是个富于生活情趣的官员,在某一个炎热夏天的中午,他突然觉得这烧制窑品的工作十分乏味,且环境气温高,光顾这样一个地方的人非常少,从而显得单调而冷清,不如选个高地,建个“亭者,停也”的建筑于此,既为路人当然也包括自己遮阳避雨,又供有情趣的人品茶吟诗,哪怕是自行其乐也好。于是,便组织手下有一定技巧的劳工,在慈悲庵的西面紧邻“有坡地,多水草,极望清幽”的地方兴建一亭。亭子建成后,江藻还以白居易在《与梦得沽酒闲饮且约后期》一诗中的“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的诗句,给亭取了个浪漫的名字:陶然亭。从此,陶然亭便实实在在坐落在了京南这片必定尊贵的土地上。

人,是宇宙间转眼即逝的精灵。据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一千多亿的人静静地活过又静静地白驹过隙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伟大的哲人也只能带着淡淡的哀愁,站在河边发出“逝者如斯夫”这样无可奈何的感叹,苦诉人生的短暂。是的,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充其量也不过是拥有三万六千五百天,真正能做事、做得成事的时间就更短。时间是最大的无情。因此,在短短的时限内要做点能够留得下来传得下去的事是极其不易的。为官做事亦一样。在过往的历史中,我钦佩成就大事业者的轰轰烈烈,他们犹如撕破云层的闪电,在天地间回响,如同李大钊先生所说“壮烈的牺牲足以延长生命的音响和光华”那般气贯长虹,给后人留下一座标杆;我钦佩古代做官的文人那种“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情怀和做官做人做事一体、做一件事务必成功一件的追求,他们中的许多人无论身处何等逆境,血管里总是流淌着修齐治平的精气神,如苏东坡、白居易等即是充分利用有限的时间,去做一些治患利民的事情,为后人带来物质和精神上的双层财富。在此,我同样钦佩江藻这样平凡的官员,在不经意间而又刻意去做的那些平凡举动。是的,古往今来,做不了大事则不放弃做小事,虽不惊天动地,但也温情绵绵,这是难能可贵的,也是最值得崇尚的官德。不论当时的江藻想到还是没有想到这些,但毕竟这亭给他带来了浪漫,带来了享受,同时也给后人带来浪漫、享受,还带来了将会是千古的传说和念头,正所谓人物互成,名亭名人;人建亭、亭留人,人名亭、亭名人。

客观地说,江藻当初造亭,也许真的就没有想得那么多,想得那么长远,但却一定不是一个粗俗之举,这是要考量行事的文化素质的。我觉得就拿选址这一点说就十分考究。它为什么要依附有着七百余年历史的慈悲庵而建亭,因为庵的选址早有讲究,肯定是块风水宝地,且庵已经有了一定的历史和影响。久而久之,庵亭成为一体,亭庵互衬,相得益彰,以至后人每每说到陶然亭,必在慈悲庵,说到慈悲庵,必有陶然亭。为什么要紧临取土生产窑品的土坑而形成的水面而建,这肯定也是自有道理的,水面可以为亭子营造一个怡人环境,有假时日,再有树成林荫,水涵草茂,亭台掩映,无疑又是京城的一个有着北国南乡韵味的好去处。当我们翻开一堆介绍名胜的书籍,还可知道陶然亭是点落在一地的古董建筑堆里:

它的西北面有龙树寺,寺内有蒹葭簃、天倪阁、看山楼、抱冰堂等胜迹;东南面有黑龙潭、龙王亭、哪吒庙、刺梅园、祖园,西南面有风氏园,正北面有窑台,东北面有香冢、鹦鹉冢,以及近代的醉郭墓、赛金花墓等。

这些历史胜迹,建造和产生的年代多数要早于陶然亭,甚至还要早于慈悲庵。这些古董建筑我走过一些,但未一一到访触摸,但我知道,它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文人觞咏、墨客弄影,都有着自己的浪漫而动人的故事,它们在历史上曾各领风骚,增彩辉煌。陶然亭在这样一个具有丰厚文化内涵的古董大家庭里,不发出异彩都是不可能的了。也许,正是由于它自身的底气、自身的努力,使得陶然亭在后来的岁月里虽然有盛有衰,但总是盛大于衰、盛长于衰。当它迎来1952年一个崭新时代的时候,连同一个新辟的公园一起,拥有了一个更大范围、更为霸气的名字:“陶然亭公园”。

我还以为,成就慈悲庵、陶然亭扬名,用今天的话来说,与科学利用大量取土后的低洼环境,合理实施积水成湖,逐代打造宜人景观,有着密切的关系。如若利用不当,洼地很快就是垃圾坑、湖面很快就是臭水塘,哪有后来的恬静优雅,名人汇聚之况,哪有曾经的远山滴翠,杨柳堆烟,绿蚁浮沤,蒹葭若露之述,哪会有“周侯籍卉之所,右军修禊之地”之说。看来,远山近水,湖面轻舟,莲花带菡,水鸟鸣啾,微风拂面,神情陶然的处所,是人人都喜爱、崇尚和追求的。因为有水有寺,陶然亭一开始就人气非常。如清代戴璐在《籘阴杂记》中所说,陶然亭建成以后,每逢春秋两季,天气晴好的时节,陶然亭中的聚会宴饮均座无虚席。据说当年各省进京赶考的举子,也是他们的必去之地,大有不到陶然亭,不算到京城之慨。我觉得,大多数人到访陶然亭,是对田园风光的依恋和向往,而那些活在西湖的命中的浙江尤其是杭州的学子,将此作为固定的宴聚之地,则是心灵守望的情结枕叙与亲切。

世事往往变幻无常。有时候,一切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无形驱使,一切又是那么的必然。这可能是一人、一地亦或一个国家的生命轨迹。随着京城交通的发展,人们的脚步逐步超出了先人的足迹范围,在游览的路上怡行至远。到了清末民国初年这一段时间里,比陶然亭更远的西山成了京城文人士子们游览的首选之地,陶然亭进入了它的冷清、沉寂“模式”。在张恨水先生的笔下,文人聚会盛事之地的陶然亭已是破破烂烂的几间屋舍和几处乱坟。这虽是文字形式的表达,但我想一定是寂寥而真切的基本事实。而也许正是这样一种沉寂、冷清、荒芜的陶然亭,才为当时不能不隐蔽进行工作的革命志士提供了难得的活动空间。

1920年1月18日,毛泽东在陶然亭与邓中夏、罗章龙和“辅仁学社”在京成员商讨如何驱逐军阀张敬尧的斗争策略,共同探讨救国道路。会后于慈悲庵山门外的合影留念尚存,门口的老槐树见证了这一光荣的瞬间。

苏北 书法

1920年,周恩来率领十一名觉悟社社员来京,请李大钊指导并帮助联络进步团体,商议改造联合。8月16日,在早已盛华不在的陶然亭里举行了天津觉悟社、少年中国学会、曙光社、北京工读互助团、人道社五团体会议,发表了《改造联合宣言》和《改造联合约章》。

1921年夏天,“少年中国学会”陈愚生的夫人病逝,下葬于陶然亭。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者李大钊便与陈愚生商量,借陈愚生为妻子守墓之名在慈悲庵租房两间,从此,李大钊、陈愚生、邓中夏、恽代英、高君宇等在这里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秘密革命活动。

今天,慈悲庵、陶然亭再次发生了天大的变化,场子宽了,园子大了,其间还克隆了不少亭子,包括陶然亭的姊妹名亭。而那些曾经发生在慈悲庵、陶然亭里的故事,已经沉淀在了历史的典籍中,在严实的尘封中渐行渐远。我想,对那些历史上的事情,也许后来的人会逐渐淡漠甚至忘记,也许公园里大大小小的广场上,高音舞曲此起彼伏,树林中的鸟儿那嘶哑的啁啾已经远不匹抵,但是,北京城南的这庵、这亭一定不会忘记曾经的鲜红记忆,因为在它的血液里,从上个世纪初开始就注定拥有了浓浓的红色印迹。

醉翁亭,山水之间的温度

自从产生想分别写写中国四大名亭的文章这个念头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强烈的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即最想写而又最怕写的肯定就是安徽滁州的醉翁亭。

说想写,是因为我在中学时代就知道大文豪欧阳修在近一千年前就为此亭写了一篇《醉翁亭记》,那是代代传颂的千古名篇,其中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夕阳在山,人影散乱”;“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等经典绝句,几十年来仿佛是镌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其实,还远不止这些,可以说整篇《醉翁亭记》那清新明丽的格调和如诗如画的意境,早已在我心目中生根发芽,记忆难忘,每到有合适的情景,想写几句醉翁亭的话的冲动总会跃跃欲试,时不时的涌上心头。说怕写,是因为欧阳修确实是为所有写醉翁亭的天下文章盖了帽,仿佛这醉翁亭就是为欧阳修一篇千古文章而出生,也必将因这一篇千古文章而著名。短短四百零三个字,把整个醉翁亭的里里外外、方方面面捂得个严严实实,似乎根本就不给后人留下一点抒发空间,像我这样基本没有文学修养当然也不甘寂寞的人也就再不敢去擅闯问津了。

时间很快过去,我的写作冲动逐渐淡漠,该忘的也就慢慢忘记了。然而,在2019年仲夏的一天,我在之前毫无计划的情况下,又再一次来到滁州,站在了琅琊山下、醉翁亭前。说实在的,我曾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冬季来过此地,对此并不陌生,但此时的琅琊山,景象完全不同,一地绿荫,千树花开,我联想并行走在“峰回路转”的绿荫古道上,清风扑面,身心爽朗,在万千感慨中,再一次去回味、去默默背诵欧阳修的千古名篇……这一来、一看、一忆、一想,不经意间,我仿佛闻到了当年的山民们用让泉水酿制出的米酒的清醇香味,看到了一个虽已离我们远去但又十分真实、十分鲜活的欧阳修,而且感受到了他与酒、与山水、与百姓之间像有一根脐带相互连接的融融暖意,我不得不再一次更加用心地去体会、去触摸醉翁亭,以及《醉翁亭记》后面那些隐隐存在于山水之间的一切:欧阳修与酒、与这方土地上的山水、与这方百姓之间的款款深情。于是,便有了如下的只言片语。

是的,长时间以来我总是这样以为,醉翁亭与欧阳修是难以分割的,谈醉翁亭肯定离不开欧阳修,说欧阳修一定少不了醉翁亭。而且,一个醉翁亭,一篇《醉翁亭记》,关键是一个“醉”字(这可能不被认同)。而醉,首先必是酒;这个醉,是由用清冽的让泉水所酿制的酒引起的。这不能不是欧阳太守在醉翁亭上的第一醉。从历史记载可知,欧阳修是被贬而来到滁州的,被贬前历任太常丞知谏院、右正言知制诰、河北都转运按察使等朝中要职,由于“庆历新政”失败,而他又一向支持韩琦、范仲淹、富弼、吕夷简等推行新政,反对保守的夏竦之流,便于宋仁宗庆历五年(1045年)遭贬。人之常情,“庆历新政”的失败,使被贬到滁州任太守(宋改称知州)的欧阳修,是不可能不苦闷、不忧郁的。我想,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文人官员遭贬,不可能不把政治失意,仕途坎坷的内心抑郁和苦闷寄情于酒。欧阳修应该也不会例外,“一醉解千愁”。虽然欧阳修不像古代一些被贬官的诗人那般狂放或消沉,也不像他的好友范仲淹诗中说的“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但饮酒解闷还是少不了的。“饮少辄醉”那也是酒。在一定程度上说,他为之兴奋、为之快乐以及人之乐,这都是因为前面提到的,用琅琊山中醉翁亭边的让泉水所酿出的酒香醇甜美而人们好饮的缘故。作为时任滁州太守的欧阳修不胜酒力,而且情趣不在于喝酒而在于欣赏山水的美景,但正是因为有了酒也许才有了后来的愉悦。其实,不论是欧阳修前还是其后,酒在中国文化中都是不可或缺的兴奋剂。我记得在许慎的《说文解字》中,对酒的解释就是用来迁就满足人性中的善恶激情的刺激性饮料。对于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欧阳修来说,我觉得是不可能不被这种社会文化氛围所裹挟的。此时的欧阳修,定是其情也至,其心也纯,其醉也真,乐在其中。

曾几何时,我对饮酒之事也有不少疑惑,如中国历史几千年来直至今天,为什么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总是离不开酒,酒在众多场合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为什么中国人喜欢酒,外国也有那么多人喜欢酒,等等。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明白,这饮酒是夹杂着许多社会、文化因素的,酒可以使人变得真实,饮酒便于相互沟通、交流;饮酒可以调动活跃的神经,很快进入亢奋状态,便于解决一些常态下不好解决的问题;饮酒可以增进友谊,推心置腹一唠半宿;亦或三两文人一聚,“一曲新词酒一杯”(晏殊),“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李白),“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除此之外,酒还是人的生理和心理上的一种需求,它可以解乏,可以暂时的忘忧。“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操);“酒后高歌且放狂,门前闲事莫思量”(白居易)等等。在我国人类社会发展史上,酒在相当一个时期还曾经用于治病,《黄帝内经》即载:“邪气时至,以酒服之万全。”的确,哪怕是短暂的遗忘、去忧,也是一种愉悦,一种心灵的慰藉。否则,作为一种社会整体性的行为,不可能上下延续几千年。

因此,酒之醉,是欧阳修在醉翁亭上的第一醉。酒之醉,醉在酒;没酒之醉,是无源之醉,是凭空而至的精神恍惚,是不真实的。尽管于欧阳修来讲,酒之醉是一种触及肌体的浅表之醉,是不胜酒力的饮少辄醉,但毕竟是原始本真的感受,是后来沉醉的肇始。值!

山水之醉,则是欧阳修在醉翁亭上的第二醉。这是更高一个层次的精神享受性沉醉,正如他自己说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我们从他的《醉翁亭记》中可以分享到,当他看着滁州这方土地上四季不同、四时有异的锦绣风光,早上太阳升起,雾气开始慢慢散去;烟云时聚时散,阴暗与明亮交替变化;山上的野花开放,发出淡淡幽香;树木繁茂滋长,形成浓荫一片;天高气爽,霜色洁白,到了冬天,水落石出……这一切,怎能不使人深深地陶醉呢?每每看去,乐趣无穷无尽,作为性情浓郁的大文豪,这样的情景,映照他这样的诗意情怀,醉于山水之间无疑也是情理之中。

沉醉于山水之间,是文人普遍具有的性情和品格体现。山水之醉,醉在山水间,实际上也是对一方土地的挚爱。古代的大文人做官不少,被贬谪的也不少,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会寄情于山水,很快调整低沉心态,加倍热爱所治理的那片哪怕是偏远贫瘠的土地。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份热爱往往还会胜过热爱他的故乡,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故乡是一种对既成过往的感情依恋,而治地则可能是自己人生特殊履历的终结。

在历史上,因种种原因被贬的文人官员,他们寄情于山水,在山水中游冶性情释放难言苦衷,很快适应环境,熟悉民情,既做些力所能及的涉及民生的事,又以一己之长留下不朽名篇的,不乏其人,不乏其文。欧阳修是这样,其余还有不少,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在短命的“永贞革新”失败后,即被贬谪为邵州(今湖南邵阳这一片)刺史,而人还在赴任途中,倒霉的柳宗元再次被贬为永州(今湖南永州)司马。到职后半年,母亲去世,其运之厄可想而知。此后,他在永州整整生活了十年,其间,柳宗元尽最大努力发展教育,开凿水井,破除迷信,释放奴婢,植树造林,促进了永州的发展和文明,同时写下了具有高度艺术技巧,富于艺术独创的《永州八记》,为永州留下了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说柳宗元是一束光,照亮了一方荒芜,照亮了治地之外的千千万万的人心,这一点都不过分。我至今还大体记得《永州八记》的《小石潭记》中那生动的描写:“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可以说,这样的极美画面感是古今散文中不多见的极美,一旦读过之后,其生动跳脱的文字和场景画面总会时不时地映于眼前,虽有几分孤清之感,但细腻之处无以言表。

此时,我还想到了白居易,想到了苏东坡。如果没有身为唐代大诗人、翰林学士的白居易贬谪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马,后又几经辗转来到杭州作刺史,恐怕就不会有今天的西湖“白堤”,更不会有脍炙人口的绝美广告词:“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如果没有苏东坡被贬杭州作太守,不实施西湖水域综合整治,既以西湖扩容增加灌溉,又用清除的淤泥堆筑大坝,就不会有今日之“苏堤”和作为杭州十景之一的“苏堤春晓”,让后人感叹时光从此静好。同时,也可能再不会有那“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千古绝唱!

当然,作为一代才俊,才是底气,非此不行,但我想,光有才还远远不够,欧阳修也好,柳宗元也好,白居易也罢,苏东坡也罢,如果没有一种清浅人生、简单随缘、随遇而安的心境和旷达情怀,是不太可能去那么的热爱治地,关注民生,写出千古名篇留给后人的。这些经典名篇,让一辈人阅读完了,下一辈人又接着阅读,绵延不已,树人不已,赞叹不已。

言归正题,这山水之醉,使欧阳修有了醉翁亭上第二醉。这是来自内心深处,产生轰轰雷鸣,有着丰富人文内涵的精神之醉,还也许是他调整心态、战胜自我,积极面对人生的疗补之醉。值!

有了酒之醉、山水之醉,那民乐之醉和与民同乐之醉,肯定是欧阳修在醉翁亭的第三醉。如上所说,被贬时的欧阳修,已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身居高位,而且正值他春秋鼎盛、可为国为民出力作出贡献的黄金时节,可一纸文书便把他贬到了一个小地方作知州,此心情不难想象,但这一切似乎又对他无太大的影响,看不大出他在刻意寄情山水而掩盖难言的苦衷,慵慵惶惶终日。有的,倒是他骨子里深藏的修齐治平的精气神。似乎很快,欧阳修便进入了一个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崇高心境,开始实施“宽简而不扰”的治策,使本意上“不见治迹、不求声誉”的他在滁州这块土地上取得了显著的政绩,集中表现在滁州百姓过着和平宁静的生活这一点上,这是最点睛的,也是令人羡慕的。他每每行走在如诗如画的山水之间,看到那些背负前行的人一路欢歌,一些走路累了的人在树下休息,前面的人喊,后面的人应,老人弯腰慢走,孩童由大人执手而行。滁州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地在外游玩,有的来到溪边捕鱼,溪水深、鱼儿肥;用让泉的水来酿制酒,泉水清、酒水甜;太守自己还用野味野菜错杂地摆在面前宴请宾客。宴会喝酒的乐趣并不在于弹琴奏乐,投壶的人中了,下棋的人赢了,欢乐的宾客觥筹交错,你敬我往;人们时坐时起,大声嬉笑,宾客们尽情欢乐。(自己还调侃道)有个容颜苍老、头发有些花白的人醉醺醺地坐在众人中间,是太守喝醉了。不久,夕阳西下落到山顶,人影横斜交错,随意地散乱在地上,这是宾客们随太守一起归去了。树林枝叶繁茂,鸟儿欢腾啼鸣,游人渐去……这一幅景色画图的细致描写,这一个祥和氛围的全景展示,怎能不让人沉醉其中!这时的欧阳修,用奇妙的笔点出了自己心头最终要说的话语:鸟儿只知道山林的乐趣,却不知道人们的乐趣;而人们又只知道跟随太守游玩的乐趣,却不知道太守以游人之乐为乐。这样的意蕴无疑是深刻的,这样的意境无疑是美妙的。我想,当年的欧阳修太守(知州)看到他精心治理下的土地和这方老百姓生活的恬静安逸,内心一定是无比的兴奋无比的欣慰。那树荫下憩息的人发出的均匀的深呼吸,活脱脱就是他侧耳听到的大地深处传来的乐曲,结伴而行的路人脸上挂着的微笑和三五相聚发出的嘻笑,以及他们踩着风的节拍的惬意,活生生就是他在心底耕耘许久的花的赞歌,也许那琅琊山下的原野里已经弯了腰的油菜籽,正在与主人、与欧阳修进行着除了他们的愉悦一切都不复存在的金色交流……

是啊,此情此境,即使在今天也是难能可贵的。人生百味情最浓,世事繁华淡最真。在琅琊山上醉翁亭旁发生的那些山水之间的融融暖意和款款深情,足以在天地间立起一种至尊和高贵。因此,我说这真正发自内心的民乐之醉和与民同乐之醉,是欧阳修的第三醉。这是欧阳太守最高层次的境界之醉,是情绪的海洋更加恣肆、激越的醉,也是不可超越的醉。作为古代文人尤其是为官的文人,酒之醉之乐是有的,山水之醉之乐也是有的,说不定还不少,而真正为民乐及与民同乐之醉之乐则少有,三者兼有并实实在在表现出来的,可能也就欧阳修一人。

本想写景,以景抒情,但始终无那点功力,好在写景不成人意在,翻阅人心慰我心。此时,我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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