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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闷·挣扎·逃离

2020-07-04刘奕含

中国民族博览 2020年5期
关键词:逃离

【摘要】论及中国当代文学史,“50后”“60后”作家及其作品都已经名正言顺地进入了文学史教材,甚至“80后”作家及其作品也已堂而皇之地框入了当代文学史的版图,唯独“70后”作家们的作品似乎被文学史所遗忘。但观照当下文学的创作实绩会发现,处于文学“中坚代”的恰恰是“70后”作家。近几年聲名鹊起的魏微、鲁敏、徐则臣、盛可以、路内、张楚等,都在思考着当前文学在新时代如何实现深层次变革与转型的问题。特别是鲁敏,从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创作,从《寻找李麦》到2019年的最新中篇《或有故事曾经发生》,很多篇小说都在讨论人的生存困境与精神困境。本文以鲁敏小说的追寻主题为线索,进一步阐述鲁敏小说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愁闷;挣扎;逃离

【中图分类号】G626.3 【文献标识码】A

一、愁闷——个人追寻的隐痛与悲伤

处于社会转型的断裂期,旧有的意识形态轰然倒塌,以鲁敏为代表的“70后”作家夹杂在老一辈作家和新潮作家之间,写作时受到前辈作家影响,骨子里又烙印着时代的印记。鲁敏近几年发表的小说中,革命的印记渐次远离,随处可见关于个人追寻和理想追寻的建构。

其2018年的中篇小说《有梦乃肥》是一部包裹着现代主义气息的作品,借用主人公甜晓的离奇经历传达了个人追寻的隐痛与悲伤。甜晓是在都市打拼的普通女性,几年前离异独居,在充斥着物质利益的城市里,她没有什么朋友。生活中她总是封闭自我,不与人交流。直到有一天,甜晓意外发现自己的梦可以预知未来,于是乎她借助梦的力量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在梦的指导下甜晓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开始一边享受着作为创作家的快感,一边收获着一些意想不到的礼物,如免费的出租屋、亲密的朋友、身边络绎不绝的追求者。这在之前,是甜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再美的泡沫总有破灭的时刻,甜晓的梦越做越难,她失眠了。于是,一片片的阿普唑仑、艾司唑仑、地西泮片等安眠药物像糖球似的送到她的嘴里。但她还是无梦可做,无梦可说了。为了不失去这一切,甜晓开始拼凑自己的梦,她嫁接、阉割、人工编造,她用谎言欺骗自己,但梦境终究还是破灭了。故事的结尾甜晓几近崩溃,因为现在别说梦了,她连觉也睡不得了。小说荒诞气息浓重,真真假假的梦境背后,我们看到的是甜晓内心的痛苦、愁闷与挣扎。生活里她渴望被爱,渴望被他人认可,她普通、卑微,无论是职场还是社会,她总是孤身一人。当离奇的梦境在现实中一点点实现的时候,甜晓觉得机会来了,她可以依靠“梦”去追寻一直以来最渴望的东西,但“梦”终究是梦,它虚幻缥缈,如烟花一般,下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鲁敏在作品中借梦境来诉说纷纭复杂的人生百态,延展出主人公的个人追寻,人物的隐痛与悲伤是我们可以切身感受的,特别是对甜晓的心理刻画,足见鲁敏的功力。

这种人物的个人追寻在其他的作品里还演变为一种病态扭曲的行为特征。比如《墙上的父亲》里描写了一对姐妹——王蔷与王薇,自小在没有父亲的家庭中成长。王蔷从小就渴望从“吃”中找寻缺失的父爱,对食物总是充满着病态的欲求。长久的情感匮乏,更让她养成了偷窃癖。而姐姐王薇,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选择嫁给一个和父亲年纪相当的老男人。这里我们能够看到不论是王蔷还是王薇,她们精神病态的形成与家庭中缺失的父爱亲情有关。鲁敏这种异常冷酷的手法,将人物成长过程的病态心理和扭曲的灵魂一点点绵密地编织起来,最后一下子撕碎给读者看。这些小说不仅写出了人物内心的空虚与愁闷,更是通过个人追寻揭露人的内在隐痛,表现人对爱的渴望。

二、挣扎——自我命运的抗争

鲁敏的作品“深入到那些被生活所遮蔽所掩盖的潜在部位,在一种或冷静或体恤的情怀中,重新审视我们生活的真相,审视现实帷幕下种种难以言说的生存之痛。”其中篇小说《月下逃逸》讲述的是一家人的痛苦及他们在各自的苦痛中挣扎、追寻的故事。哥哥是个可怜之人,自小没有父母亲的关爱,当妹妹蓝妮表示出对自己一点点的关心时,也会被父亲勒令制止。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我们可想而知男孩内心深处的孤独与苦闷。故事里每个人都渴望着温情与亲情,但丈夫不能原谅曾经被玷污的妻子,妻子不想对被人强奸生下来的儿子付出自己的爱。本可以互相救赎的一家人,却没有人如此做,他们只是在逃避现实与责任,以各自的方式转移或排遣心中的苦闷与渴求,故事中的每个人只能在与命运的抗争中不断挣扎,唯有哥哥一人,承担着痛苦。很多时候,哥哥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如此遭人厌恶,殊不知,家人们早已选择“逃”至自己认定的虚幻而安全的意境里。从监狱释放后,哥哥知道该去寻找另一条人生之路了,也许生活在他处是希望,但希望本身亦是虚妄。

鲁敏2000年之后关于都市题材的作品中,人物都是在困境中不断地挣扎着,追逐着,试图改变生活的困窘,如《荷尔蒙夜谈》中索然无味的中年男女;《青丝》中想要逃离农村的小青;《万有引力》中彷徨迷惘的青年。人物不断与自己命运抗争的时候,往往也露出人性中恶的一面,夫妻、兄弟相互看不起对方,血浓于水的家人为了利益的占有与夺取也能互相伤害。《百恼汇》《青丝》《六人晚餐》……亲人、爱人变得不可捉摸,人性的善良与自私交错上演,人们被内心的种种欲望、痛苦所驱使,走投无路;同样是与命运抗争的主题,同样是70后作家,不免让人想起路内《少年巴比伦》中的路小路,这么一个处于生命上升阶段的少年,他也曾迫切渴望实现自己的理想。但现实生活却是残酷的,落后的教育并未给路小路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在与命运抗争了许久之后,路小路放弃了。故事的结尾只留给我们空洞的回忆、苍凉和虚无。路内也好,鲁敏也好,作家们只想在作品中刻划出人本真的样子罢了,不论是对情感的追逐还是对理想生活方式的坚守,都希望给虚空的精神找一个归宿,给孤独的心灵找一个寄托。

三、逃离——精神家园的追寻

“人是生而自由的,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现代社会的急剧变化,促使许多70后作家渴望找寻自己精神的理想家园。这其中有徐则臣的《夜火车》《水边书》;金仁顺的《拉德茨基进行曲》;盛可以的《袈裟扣》;田耳的《一统江湖》,书中主人公的逃离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而在鲁敏的小说里也有一些人物,面对生活的无可奈何,他们经常选择自我逃避。2017年,鲁敏发表《奔月》,按鲁敏自己的话说:“当《奔月》的第六稿改完,心里知道,这一段奔月之旅,看到终点处的红线了。”《奔月》开篇就是一起意外事件,主角是一个叫小六的女人,发生了一场车祸,失踪了。接着我们发现,原来小六的失踪是有意策划的。于是,寻找与逃离成为了小说的主旨。

“她好像一直在等待一个更恰如其分、更体贴的方式,在事故的烟幕弹里消失,含混的、多义的,可以帮助人们,尤其是她的亲人们适应她的离开,就像一个递减的回旋地带,像一贴最有效的膏药,慢慢渗透、止痛,并从中诞生出光滑的新生活……”。从现有的生活秩序里追求自我的消失,并赋予这种行为以平等的价值,的确没有比旅行遭遇车祸而失踪更安全的方式了。那么小六为什么要逃离原来的轨迹?自然是生活的压迫、精神的压抑。“人并不是只有一个身份、一个自我,自我是流动的、多元的。人应当有多种发展的可能性,而要做到这一切,一个人首先必须是个遗忘者,避免把自己禁锢在单一的固定化了的身份束缚中”。小六试着成为一个遗忘者,但是来到新环境的她,发现这里的生活和原来简直一模一样:工作的琐事,和恋人的纠缠,无一不让她感到厌烦。即使她拥有了新名字、新身份、新工作、新爱人,但她并没有找到更好的、更完美的生活,在生存带来的虚无感的压抑下,小六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探寻一半路的她只好又无奈地走回原来的世界中。其实谈到《奔月》的创作初衷,鲁敏自己也列举了许多社会中逃离的新闻事实。作为一名成熟的作家,鲁敏始终坚持理性的思辨,将写作视为生活之必需,近几年多篇小说获奖,也是业内对她写作的肯定。

鲁敏多年来的创作,从生涩到熟练,可以说“她的小说以当下现实生活的世相与情态为蓝本,满怀爱与真诚来书写笔下的人物。讲述他们的生活史与心灵史,关注他们的生存状态与精神困境”。或许人物理想的实现不过如昙花一现,个体如何挣扎、逃离最终还将回归庸常的生活,但只要努力过、奋斗过,就能给晦涩暗淡的人生涂上一笔鲜明的亮色。未来鲁敏的小说究竟能走向何处?我们拭目以待。

参考文献:

[1]洪治纲.万物花开随风舞——《花城》2003年小说评述[J].花城,2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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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鲁敏.時间望着我[M].江苏:译林出版社,2019:147.

[4]鲁敏.奔月[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33-34.

[5]大卫·格罗斯.逝去的世界:论晚期现代文化中的记忆与遗忘[J].文化研究,2011:50-51.

[6]郑瑞萍.评鲁敏的长篇小说创作——以《六人晚餐》为例[J].山东理工大学学报,2014(3):3-4.

作者简介:刘奕含(1993-),女,吉林省四平市,硕士,职称助教,研究方向:中国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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