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焕文章，翰墨见精神——略论作家郁笛的书画艺术

□ 李枝荣

郁笛的书法作品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郁笛的名字，还读过他的诗。2016 年4 月，在新疆作家书画院书画作品展览上，我第一次近距离结识了郁笛老师。他一脸的胡子，说话率性。郁笛是《绿洲》杂志的执行主编，作家、诗人，也是一名书法家，亦能画山水，篆刻制印。互加微信后我时常关注他的朋友圈，看他勤奋地创作书法、篆刻作品，去年又看到他的山水作品，我惊叹于他的艺术天赋、勤奋执着和勇猛精进。

我的恩师闵荫南先生常说，书法的母体是文学，书法的源头是文字、文化，书法是文人的生活状态，是文人行为的轨迹，作家写字是顺理成章的，也是一种复原，或者是血脉在延续。毛笔在古代是日常工具，只要是读书人都能写一手好字。想做官的人，肯定字也好，因为科举，字写不好不能举仕。但字写得好就是书法家吗？就能流传下来吗？翻阅书法史，书法绘画是文人的余事。谁的书法流传下来了呢？书法史上最具代表性的人物王羲之，他的《兰亭集序》选进了《古文观止》《古文观止》收录上下2000 余年的散文不过222 篇。还有颜真卿，有唐一代书法开风气者，与王羲之在书法史上可谓双峰并峙，官职到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他的诗文及对文字的研究亦很有建树，《争座位》就是一篇绝好的论文。宋四家——苏黄米蔡，苏轼为朝廷官员，散文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是豪放词派代表，又是文人画家。米芾，被皇帝诏为“书画学博士”，书画兼善，宋诗中选了不少他的名篇；黄庭坚，进士出身，与苏轼齐名，江西诗派开山之祖，诗人、文学家；元代赵孟頫也是书法史上的一座高峰，诗人、词人、画家。明清自不用说，王铎、徐渭、文征明、祝枝山、何绍基、赵之谦、翁同龢皆为文人，或诗词或文章或考据。民国以来，能彪炳于书法史的于右任是政治家，诗人，词人；吴昌硕是文人画的高峰，诗文亦佳；鲁迅，诗人，文学家。乃至近现代启功、王学仲、饶宗颐等都书画兼善，诗文俱佳，且他们皆为国学大师。就新疆来说，在书法上颇有建树的李般木、刘萧芜、王子钝、王孟扬等都是诗文传世，德行高标的饱学之士。

书法史上少有一件脱离文学而存在的书法，《兰亭集序》《黄州寒食诗》《苕溪诗帖》即是证明。书法的母体是文学，没有文学滋养的书法必然是贫血的，苍白的。作家写一手好字能锦上添花。在新疆有一批作家书画爱好者，郁笛就是其中之一。

郁笛1964 年出生于山东苍山县（今兰陵县），1983 年10 月参军到了新疆。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艺术在郁笛心里萌芽成长，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他频频发表诗作，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因为喜欢文学写作，他被选派到当时的《绿洲》杂志社实习。他说，文学是自己的梦想，杂志是文学的殿堂，为能在杂志社做些事很是自豪。那时，虞翔鸣先生是《绿洲》杂志的编辑部主任。很幸运，1995 年郁笛转业到《兵团日报》工作，10 年后郁笛调到《绿洲》担任编辑部主任，现在又挑起了《绿洲》杂志社执行主编的重担。这段期间，他对书法的热爱与日俱增，时常观摩颜真卿、欧阳询、柳公权、黄庭坚、米芾、褚遂良、文征明的字帖，最喜欢的是赵孟頫作品。

郁笛的篆刻作品

郁笛说，艺术就是要不断地尝试，不断地突破自己。大概是2013 年春天，新疆作家书画院举办了第一届书画作品展，虞翔鸣先生让郁笛送作品，他觉得自己的作品拿不出手，发誓要认真临帖。他认真学习了欧阳询、赵孟頫等人的作品。2014 年在参加“访民情惠民生聚民心”驻村之余，他坚持把临习书法作为早晚课程来做。在实践中郁笛认识到，艺术需要交流，需要名家指点。一方面，他看书画频道的每日一书，每日一画，下载了大量的书画教学视频，学习章法布局，学习山水写意。作为新疆兵团文联的干部，郁笛有较多机会参加一些艺术笔会，在现场仔细观察书画家的用笔、用墨用水、皴擦点染、山势走向、树木姿态，晕染上色……郁笛说，观看闵荫南、尤山、孙朝军等大家现场写字作画对自己受益匪浅。郁笛还制印。制印被称之为篆刻艺术，就是在印石的方寸之间展示篆字的笔势神韵，经营和谐的章法构图，体现刀法的纵横爽利，表现创作的艺术情趣，营造耐人品味的独特意境，所以，篆刻虽小而内涵甚富，要求颇高。古人云：“印从书出。”是说篆刻家必定擅书法，而书法家不一定通篆刻。郁笛买了章料尝试去刻，多次反复地训练后，现在已能把书法的笔意用刀表现出来。他虽然工作很忙，但是写字时能够使自己静下心来。现在当了执行主编，工作更加繁忙，觉得时间明显不够用了。他开玩笑说，要想毁了一个作家，最好是让他去当主编。

书画和文学互相滋养让他受益良多。他说，文学艺术、书画篆刻实际上就是内心的表达，文化艺术修养是一个渐变的过程，急不得，慌不得，艺术境界需要人的一生去提升。郁笛对自己要求很高，过去在写作的时候，只要一页纸上修改超过三处便撕掉重写，这样无疑给自己增加了难度，但养成了写稿子一遍而过的习惯。郁笛说，对搞文学创作的人来说，文字总是难以穷尽的画卷，而拿起笔画画更加美妙，能让自己的内心有巨大的释放，用图画消解自己胸中的块垒。郁笛一边练习书画，一边大量阅读有关书法篆刻的书籍。他认为，作为一名书法爱好者，应该了解书法后面的人文知识和时代背景，以及那个时代的故事，到了一定年纪后，文史知识的贫乏，也会给作家的创作带来局限，补这个课将让他终身受益。他说，年轻的时候靠才华和激情写作，那时候自己狂妄得不得了，现在看来那是非常浅薄的，学习书法，磨掉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轻狂，让一个人变得更加平和。他说，作家书画，首先是作家身份的确认，体会古人的笔墨，这样对作家来说是传统文化的滋养。

学习书法，练习画画，也是他一路走来的动力之源，如今郁笛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社会认可。2018 年4 月份，新疆作家书画院举办了第3 届书画展，郁笛的参展作品受到观众好评，还有观众主动买了他的作品。2019 年第7 期《中国作家》封三用整版的篇幅介绍了郁笛的书法。日前，中国作协领导请他为新创刊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创作书画作品，并在杂志的封二封三刊发。2018 年，虞翔鸣老先生病重住院期间，在赵光鸣和虞翔鸣两位先生的提议下，郁笛当选为新疆作家书画院常务副院长。对此，郁笛有些惶恐不安，他认识到，这既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更是一种鞭策和激励。

郁笛对习书有着清醒的认识。他说自己尚未脱帖，还需要耐心写字。说笔墨当随时代，不能食古不化。有些人临了几天帖就自称是书法家，这是对书法尊严的亵渎。书法是有尊严的，降低艺术门槛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现在与一些书画家交流，感觉没有文气，书画作品单薄浮浅，徒有虚名。驻村生活让他认识到，在新疆，做好书法艺术教育，对于增强中华文化的认同非常重要。中华文化是多元一体，多元就是文化的多样性和丰富性，而一体是通用的法则。为此，他在不断努力实践并弘扬中华文化。

郁笛的观念也给我们有益的启示。

文以达心，画以适性，适性而真画出。郁笛在新疆乃至全国是有影响的作家，在作家书画方面也是一位佼佼者。他1985 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兵团作家协会副主席，新疆作家书画院常务副院长，《绿洲》文学杂志执行主编，一级作家，临沂大学文学院特聘教授。先后出版诗集《远去的鸟》《激情的挽歌》《风中的马车》《低语的诗行》《新鲜的往事》《惶然书》《新疆诗稿》《青湖诗稿》《在山顶和云朵之间》，散文随笔集《贵族的边疆》《被耽搁的遗忘》《新疆坦途》《库木塔格的沙》《坎土曼的春天》《鲁南记》《藏石记》《读城记》《石头上的毡房》长篇散文《行走阿勒泰》《皮恰克松地》，长篇纪实文学《白克日·卡依尔》，诗影集《新疆肖像》等30 余种。

郁笛的美术作品《石来运转》

郁笛驻村不到半年便出版了长篇系列散文《皮恰克松地》这样接地气而又有文学高度的作品，该作品不仅进入了农家书屋工程，还获得了新疆图书奖和兵团“五个一工程奖”等多个奖项。郁笛在文学之外于书法勤奋有加，且有造诣。观其书法，能清晰看到学习古人的路径：有赵孟頫的典雅、米芾的爽利和洒脱。其小行书讲究笔法，不激不厉，学问文章之气凝于笔端。其大字沉稳雄健，清劲脱俗，从那些笔墨之中可以感受到作家的人生阅历和文人情怀！超然洒脱。郁笛的国画山水作品，“以天地自然为筋骨，人格修养为血脉”，构图协调，以虚写实，墨色沉凝，浑穆厚重，生机盎然，有自家风格。

王僧虔云：“书之妙道，神采为止，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形质和神采是辩证的统一体，只有兼而有之，不仅具有美观的外形，更有充实的精神内涵，才能形神俱备。要达到这种境界，不仅需要经过艰辛和长期不懈的努力，而且还需要借助于字外的学问和修道。书法家可以不写文章，但不能不去读文学作品；作家如果爱好书法，更是要修养笔性，不能任笔为体，一定要在技法上下功夫，在规矩中去挥洒。纵然是王羲之、颜真卿，正是因为有了高超的技法做支撑，才流传千古！所谓人以字传，字以文传，相得益彰。书法技艺需要天资和训练，或许短期内能达到一定水平，但文化修养是需要在生活磨砺中长期涵养。郁笛先生的聪明之处是，既孜孜不倦地读书写作涵养文化，又勤奋刻苦临习经典法帖修炼技法。这也是郁笛能从新疆作家、书画爱好者中脱颖而出的一个重要条件。

古人云：“先器识而后文艺。”郁笛主持《绿洲》杂志社工作后，与兵团出版社联合，成立绿洲文艺编辑出版中心，推出《绿洲文库》系列丛书计划，在全国各地举办“《绿洲》读者见面会”系列活动，把杂志办得富有朝气。郁笛写作、读书，研习字画、刻印，其过人的器识、顽强的毅力令人服膺！郁笛交友甚广，有一次周涛先生开玩笑说，你怎么从一个诗人“堕落”成书法家了。其深厚的文学功底为郁笛书法艺术成长提供了丰厚的土壤和营养。他又以作家的眼光，去关照和探究中国书法艺术，用前人的智慧指导自己的学习，构建自己的艺术语言。郁笛由文学到书法到篆刻到国画，不断开阔自己的艺术视野，丰富自己的艺术体验。

郁笛的美术作品《红云绕山头》

前几天读书看到蔡元培在《华工学校讲义》中说：中国之画，与书法为缘，多含文学之趣味……善画者多工书而能诗。其意就是书画诗文相通。郁笛就是这样的人。虽然现在郁笛不能算是书画大家，但以他的勤奋、才情，假以时日，前途未可限量。相信在赵光鸣、郁笛的带动下，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批作家书画爱好者登上新疆书画的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