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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角色与案例启示:社区自发性青少年足球活动的组织运行研究

2020-07-01孙荣会

体育教育学刊 2020年3期
关键词:成员足球青少年

孙荣会

(天津师范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天津 300387)

社区因为其资源的可用性和便利性等特点,为青少年们参加组织化的体育活动和自主性的体育活动创造了各种可能,也大有跻身为青少年体育活动新的重要阵地的态势。在社区由传统型向现代型转变的过程中,虽然自发性青少年体育活动总体式微,但依然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此外,由于自发活动中因包含着关于体育需求、活动组织、资源利用和条件供给等方面丰富的信息而使其具有不菲的启示价值。关注社区草根性的青少年体育活动,也是期望通过考察这种自发、原初的形式,发现其中所包含的基本的力量,概括有价值的青少年体育活动经验,从而更好地助力青少年体育的发展。

1 个案基本情况

1.1 队伍成员与发起者

小组初建时期的成员多数是11~12岁左右的小朋友,仅有个别几个成员年龄偏小或偏大。在小组的整个存在周期中有少数几个退出或加入,成员数量基本稳定在13~15人左右。

发起者是对小组里一位核心成员的指称,在文中以WQ称呼该成员。WQ在小组中扮演着特殊角色,集发起者、组织者、协调者等各种角色于一身,对小组的组建、关系的维护以及活动的开展等方面起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被称为“孩子王”或“群众领袖”。WQ在同伴群体中具有高度的威望和权威,在活动和争议中得到拥护,小组的活动、规则以及争议均以其所持有的标准或决定为准。在倡导和组织小朋友开展活动的初期,WQ是一名即将升入六年级的小学生。

WQ对小组的活动有着坚定的信念和较强的组织能力,主导着小组活动的开展。此外,WQ还表现出若干良好特征和品性。例如,在活动的计划、组织和协调方面扮演着主导与决策的角色,能够有效处理与小组外部的关系、平衡团队中的不同意见和需求,如同一个熟练、专业的组织者;在小组活动和关系维护中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专注度较高;关注和关心成员需求,显示出较强的亲和力。这些品质与能力是许多魅力型权威草根组织的负责人共有的特征[2],WQ因其个人的品质、能力或贡献而在成员间形成一定的权威。

1.2 活动时间、内容与场所

小组的形成始于2011年暑假期间,小朋友开始稳定地邀约一起活动的时间。小组以足球活动为主要内容的存在时间持续了近7年之久。小组稳定的活动时间一般在每周六晚饭后至22∶00点左右,在前3年(多数成员的初三阶段之前)的暑假期间几乎每晚踢球。活动时间、形式以及其他特殊安排还会根据WQ的建议而最终决定。足球活动贯穿小组存在的始终,成为小组活动的标签。小组以足球活动和伙伴关系为基础,还开展了一些青少年乐于参与的其他类型活动。

活动场所主要集中在天津市南开区华苑街J小区。J小区中心有一个几近封闭式的圆形大花园,周围被居民楼环绕,机动车不能进入,这成为该花园优于其他多数小区的理想公共生活空间。花园中靠近西北侧留出了一个半径约为15m的近似圆形的硬化广场。场地边缘固定放置6张木制长椅供居民休憩。广场向花园开放四个出入口,一个出入口隔着台阶和一块巨石面向花园之外,与其相对者通往花园深处,另外直线相对且通向花园的出入口充当足球活动时的球门。场地靠近小区内环形道路,道路上的灯光条件基本能够满足开展足球活动的要求。总体上看,该广场较为开阔、不隐蔽,便于家长外部观察。

2 个案中组织运行的关键环节与核心角色

从组成活动小组到稳定地开展足球活动以至到小组解散的生存周期中,以下活动和规范共同构成或塑造了小组的主要运行特征与维系力量,其中,发起者WQ在整个过程和各个环节中扮演了核心角色。

2.1 推动入伙与初建

拥有共同的兴趣不能自然地转化为组织化活动,从一个共同的想法到稳定地开展活动之间有大量琐碎的工作和困难。在本案例中,核心成员的努力、有吸引力的活动、可用的场地和家长的支持等诸多条件为小朋友的活动参与和小组的初步建成奠定了基础。

如何把小朋友从家里吸引到场地上,这是小组活动面临的第一项工作和难题。社区里的青少年散居在不同的家庭里,繁重的课后作业和热门的电子产品成为青少年滞留在家的重要因素。从实际情况看,如果缺乏了部分核心成员的主动性工作,能否组织起来仍然带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在组成稳定的足球活动小组这一过程中,发起者WQ功不可没。活动初期的成员非常不稳定,WQ记录了部分小朋友家的楼门号和家长的电话,展开了不厌其烦的电话约请和入户动员。在WQ不断的动员过程中,一个即将步入小学一年级的小朋友成为其坚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这无疑也是其重要的信心来源。随着时间的持续,部分成员能够通过留言的方式在QQ群沟通,这种条件提高了沟通的效率和效果,对活动的稳定起到了支持作用。WQ也随着活动的不断持续建立起高度的威信,成为拥有强号召力的核心角色。

如何增加活动的趣味性并让小朋友参与其中感受乐趣,是第二个重要问题。虽然男孩子多喜欢踢球,但是这种兴趣如果缺乏条件、开发和激励,爱好者也难以参与和组织起来。发起者带领大家开展了砍沙包、瞎子摸人、木头人游戏和以花园为界的捉迷藏游戏。这些游戏活动起到了较好的效果,有效壮大和稳定了队伍的规模、增强了吸引力。在活动的热闹氛围中有一个重要角色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从活动内容的选择到离场的时刻一般都来自发起者WQ的最终决定。

小组活动不仅局限于足球或游戏活动中,活动之余的互动过程也是小组成员获得良好体验的环节。例如,夏天活动时对饮用水的需求量大,成员在中间休息时会集体到场地旁不远处的小商店(100m左右)选取瓶装水或饮料,还有其他各种休闲娱乐活动也为小朋友的足球活动带来了平衡与调节。

在合适的时间拥有一块“专属”的场地活动是开展足球活动的必要条件。但是J小区花园里适合踢球的场地有限,小组成员看中的场所是花园里相对开阔的硬化场地,在场地有限的情况下,这块也吸引了其他休闲与活动的人群。其中,较有竞争力和执着力的是一支广场舞队伍。广场舞群体开始并不把小组成员的活动和他们对场地的主张放在心上,坚持不让步。以WQ为首,经过若干次面对面的商讨后,最后迫使广场舞队伍做出妥协,承诺让出星期六晚上的时间。场地问题解决后,成员的足球活动解除了后顾之忧,成为小区内比广场舞活动更具有坚持性的活动。

小朋友的社区活动离不开家长的支持。在活动的持久参与中,放手让自己的孩子参与活动是体现家长支持最重要的方式。多数家长如同经过协商一样几乎不会频繁现身场地,即使偶尔在活动期间来观望或催促回家,一般也不会在踢球现场长时停留。家长的现身形式和态度很自然地成为对小组不断进行延时活动的默认和支持。

2.2 主导主题活动

2.2.1 足球活动

足球活动是小组的核心活动内容,也是多数小组成员喜欢的运动和游戏方式。校内足球活动资源不足是该小组形成的一个背景原因。虽然校园足球工作在足球定位、顶层设计、推进普及、赛制完善、师资建设以及资金投入等方面不断改革与发展[3],并取得了鲜明的效果,但青少年足球工作仍然处于起步阶段、难以普遍关照青少年的需求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根据小组成员的反映,学校体育课特别是足球活动内容不足,甚至在学校体育课上无足球活动内容。因此,能够找到志同道合又能将活动长期落实的同龄朋友,小组成员在行动中体现出十足的珍惜之情。小组的足球活动主要在周六晚上开展,每次活动大约持续2~3个小时,在前后近7年的时间内基本上保持了无长时间中断的状态,由此也可以称为周六足球活动。足球活动主要以J小区花园公共空间为场所,到主要成员进入高中阶段后,预订“水滴”体育场(天津奥林匹克中心体育场)或到附近大学体育场踢球成为经常性选择。在足球活动中能否进球是一个重要话题,小组成员经常在休息期间或活动后对某个进球进行回顾、讨论甚至争论很长时间,赢者显然获得满满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在这个较为漫长的过程中,小组成员及其活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例如,足球活动从开始时只是属于部分成员的兴趣,到后期已经成为多数和全体成员坚定的兴趣;从初始活动过程中的离开、买水或休息带有随意性,到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规则的贯彻,随意性的活动起来越少;小组成员踢球的技术从“野路子”到不断寻求技术的学习,实现了从游戏性活动到技战术意识与能力的提升;活动由初期的游戏方式发展到后期的严守规则、注重技战术的提高和运用;从组织与活动的松散自发性转向纪律性较强的组织化活动。事实上,足球活动就是将众多成员凝聚在一起的核心内容,而WQ在活动的坚持和各种内外部联系中表现出的主动性和坚定意志是维系小组存在的核心力量。

2.2.2 附属活动

作为青少年的自发性活动,活动的安排和开展并非单一内容,除了作为核心内容的足球活动之外,WQ还带头开展了一些趣味性的交往活动,这些趣味活动是核心活动之外拓展出的内容,是相对于足球活动的“附属活动”。有些“附属活动”的组织面临着更为复杂的条件,甚至其活动范围已经远远超出生活小区的界线,且需要高度的设计和准备工作,此类活动也可以称之为“高阶活动”。

小组自发组织的活动呈现出鲜明的多样化特点,多样化的活动使小朋友经历了多样化的体验,调动了他们的参与热情。例如,到X小区的滑板活动带动激发了多名成员的兴趣和尝试意识,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后,所有参与者均能熟练滑行;到附近麦当劳餐厅的聚餐、集体参加小组成员的生日聚会等活动拉近了成员之间的关系;自办的以跑步和跳绳为主要竞赛项目的小区运动会调动了小朋友的拼搏和竞争意识,运动会吸纳小区内包括女生在内的其他小朋友参加,扩大了小组及其活动的影响;部分成员连续两个暑期结伴到天津中学游泳馆游泳,成为小朋友独立参加“高危活动”的尝试;到西青区杨柳青庄园的CS活动(军事模拟类真人户外竞技运动)更显示活动的设计性:邀请几位家长驾车接送并准备中午的野餐、提前确定活动内容及其参与顺序并实施组织分工。该活动采取以小朋友为主、家长辅助的策略,取得较好的效果并获得了随行家长的高度认可;结伴到南翠屏公园滑雪场活动也丰富了冬季的活动内容。

以上活动或者持续一段时间,或者是周期性和经常性的。多样化的活动成为小组成员凝聚力的重要来源。进一步分析会发现,开展多样化活动的时期,主要成员处于初三阶段之前,到了高中阶段后,小组的趣味性附属活动开始减少并主要集中在踢球这项核心内容上。

2.3 决定活动的坚持与暂停

坚持长期的活动是自发性组织中较为难得的一种能力,在青少年自发活动中尤其如此。该小组以社区为活动场所坚持了近7年的周六足球活动,足球活动成为小组存在的识别标记。小组仅有少数几次人员变动,包括冲突事件、成员搬家或转学造成的退出以及新成员的加入。对于该小组来说,促成其长期坚持活动的原因是多样的,其表面原因在于成员数量及其稳定性。而人员的稳定也建立在若干条件的基础上,例如,由活动而形成和强化的兴趣与习惯、由交往而形成的群体向心力、方便的距离、适当的场所、有效的沟通途径以及相对安全的条件等因素。但是如果缺少坚定的带头人,所有以上这些支持性条件都会失去意义。

活动的坚持离不开沟通技术的支持。便利的通讯技术对保障活动的连续性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小组初建时期,口头约定和入户邀请是进行沟通和关系维系的主要方式。在低年级阶段,小组成员主要利用QQ的留言功能,他们只要在周末活动之前能得到确切消息即可。到了高年级时,他们课余时间的自主性增强,使用手机的时间更多,沟通的时效性得到了保障和提高。

足球活动能够长期坚持并不意味着如同正式组织的出勤制度一样严格,活动也会因为一些原因而出现中断或暂停。活动的暂停一般缘于特殊的原因,如春节、极端天气、发起者WQ的缺席或者其他特殊原因。事实上小组成员几乎完好地坚持了每周六的足球活动。

2.4 主张自我教育

青少年处于全面成长的敏感时期,自主学习和自我教育的意识起来越明显。以家庭、学校和其他正式组织为主的组织、机构和场所,以提供目的性明确的外在教育为主导,而青少年在余暇时间自发参与的社会交往活动往往更体现着主动性和自我教育的特征。J小区的足球活动小组营造了小朋友自我教育的良性、健康和积极的氛围。在小组中,足球活动既是运动过程,也是规则学习的过程,并且经历了由初期的随意性活动发展到经常争论规则再到维护规则等几个较为明显的阶段的依次递进。无论在规则的争论中还是对规则的维护环节,WQ扮演了关键的角色。小组成员不仅在足球活动中受益,每次活动之前和之后的相处过程也是非常有价值的互动环节。此外,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活动也成为小组进行自我教育的形式和内容。

参与社区公共活动。足球活动之外的社会活动丰富了成员的社会参与经历,成为小组自我教育的内容。例如,小区物业在每年底或其他节日期间会倡议业主、小区内的商家共同参与小区公共空间的大扫除活动,WQ主动约请小组成员响应,与大人们共同投入到劳动队伍中。由于小朋友人数众多,且在活动过程中有积极的对话和竞争性互动,成为劳动队伍中非常显眼的力量,得到了广泛的好评。小组成员的这种参与活动的精神和行为为他们赢得了支持,奠定了群众基础,小组成员也收获了良好的存在感。很显然,这种感觉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小组成员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规范和约束的力量。

自我道德教化。青少年已经具备一定的道德标准,共同的活动可以成为相互约束、警醒以及督促提升的条件,该小组在活动过程中就体现了这种情况。例如,WQ发起了拒绝脏话的约定。对说脏话、脏词的成员进行集体性惩罚。大家讨论后默认的规则是每个人有100分的“道德”分值,在活动中如果谁有脏话、脏词的使用,则从中减分,这一规则的实施因为有共同见证而形成有效的约束力。

3.5 化解纠纷与矛盾

有相处就难免有纠纷与冲突,在开展活动的过程,小组成员也经历了各种来自内部或外部、大小不一的矛盾与冲突。在各类纠纷和矛盾的处理中,WQ作为“领导者”均发挥了核心和主心骨的作用。

内部纠纷。因为规则、行动与各种琐事而导致的成员之间相互争执的现象在小组中较为常见。常见的纠纷形式包括如言语行为和冲突等,但一般的矛盾基本都能在内部化解,并没有成为影响小组存在的威胁因素。较为严重的冲突事件如成员间大打出手的情况也有若干次,之所以没有造成当事方关系上的恶化或影响活动的正常进行,其他成员的积极干涉或双方在事后的主动道歉起到了良好效果。让小组成员和家长感到不安的一次纠纷事故发生在2014年。初二阶段的两名成员在踢球过程中相撞,其中一位小朋友受伤,其家长闻讯后很快赶到现场并参与到纠纷中,并且在言语与举动方面有不理智的表现。该事件成为两名成员退出小组活动的直接导火索,但所幸之后再无类似情况发生。

外部纠纷。由于活动的场地是一个半开放的场所,不时有过路者从中穿行,造成纠纷的风险也就潜藏于此。2014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小朋友在踢球过程中有一位60多岁的奶奶从中间穿行,飞起的足球擦过她的耳边,奶奶坚持认为受伤而使双方陷入纠纷。由于伤者及其家属的强烈“追责”态度,所有的孩子及其家长也被请到了派出所,在复杂的协商之后以直接责任者家属赔偿2 000元人民币作为终结。此事虽然是一项棘手的经历,但是小组成员却没有因为该事件的发生而退出后续的活动。

矛盾和纠纷是青少年成长不可缺少的内容,对于青少年在增强心理承受能力、认知社会规则、了解冲突问题的解决策略等方面有不可忽视的价值。但有些情况下,在自发活动中矛盾和纠纷的解决离不开家长对风险的理性认知和对活动的支持。

2.6 默认圈子的排斥

小组的活动和成员的来源均以社区为范围和边界,这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其规模的局限性。在最初的2~3年时里间,经过了自然选择与淘汰,常年参加活动的成员组成的团队基本上处于稳定状态。到后期,小组朋友圈的相对固化也意味着对不符合圈子条件的成员的排斥。例如,小组中年龄最小成员因为身高与技能的原因就遭到了排斥。主要成员进入初一、二阶段后身高增长迅速,活动中的冲撞对于身材矮小者具有较高的危险性,其中年龄最小的成员因为与多数成员的年龄差距较大,生长发育造成了其体格与体能在队伍中的明显差距。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在初建时期是参与入户动员的坚定“跟班”,也遭到了团队的拒绝。小组活动越是到后期,越注重踢球的技术和水平,技术水平也成为排斥行为的主要原因。在本例中,排斥现象是小组成员特别是发起者WQ的主观选择和主动行为,虽然排斥现象并不普遍,但反映了此类活动在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可能会出现的参与壁垒。

3 讨论

图1 组织创建与延续的逻辑

根据本案例中有突出意义的环节,可将组织的生成与延续描绘为一个包括“需求—条件—动力—(创建)—运行—效果”等在内的逻辑链条(见图1)。其中,“创建”和“运行”在某种程度上是关系到组织生成和延续的关键环节而具有特殊的意义,以这两个环节为基础可以析出两条逻辑路线。第一条路线围绕“创建”环节展开,体现组织如何生成,主要讨论需求、条件与动力之间的关系。围绕“运行”环节而展开的是第二条路线,在创建问题已经不在其列之后,活动效果成为影响生存与发展能力的重要环节。

3.1 自发形成的内在逻辑:精英依赖

组织的生成与创建是理论与现实中不可回避的重要问题,特别是在当前通过大力发展社会组织来承担社会服务的时期,讨论组织生成与创建的相关问题更具有现实意义。虽然案例中的小组处于松散的弱组织化状态,但不能掩盖其组织化的特征,本文仍以组织指称。本案例的一项特殊意义在于关注组织的生成逻辑及其建立于其上的延续机制。

学界对于基层自发性质的草根组织类型的讨论,通常关注的是或者带有官方背景或者受协会类组织指导而形成的组织[4]。这两类组织在创立方面的共同点突出地表现在均是由“上一级”组织所发起、指导、推动或助力的,是受支持而形成的。学界讨论的主题则多以组织生成之后的问题为主,例如合法性、资源渠道、管理机制以及如何发展等[5-6],而对于组织生成问题及其条件和逻辑问题却鲜有讨论。本文所讨论的草根组织与此不同,其背后没有其他组织或外部力量的指导和支持,而是由活动的爱好者自发创建的组织,而且实施创建的主角是青少年自己,因而可将其作为考察准组织或组织生成的最原初逻辑的案例。

在案例中小组的“创建”环节,外在条件和内在需求由动力因素激活为创建行动,这也是小组自发形成的内在逻辑。参与小组活动的J小区小朋友的体育需求是旺盛的,且明显指向足球这项特定的体育项目,小区的场地条件也是现成可用的,但是,在小组的形成中最终起关键作用的是动力环节。此处的动力可理解为促动与整合的力量,主要表现为发起者在活动中所采用的推动、维系手段及其效果。精英人物在体育组织运行中的重要作用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7],本案例中的发起者以活动为中介将成员联系在一起并通过多种手段使其结成相对稳定的关系,动力状况与发起者的兴趣、意志、能力和行动等品质方面息息相关,小组的生成、运行与维护等呈现出较为典型的精英依赖的特征。理解这一点的现实意义体现在:一是通过培训体育骨干等精英人才,有助于增强自发性青少年体育活动的组织化水平,促进其向内生型组织的有效转化;此外,还应充分利用理念、制度和政策的功能[8],通过提供外在动力以助力青少年体育组织的创建工作。

3.2 运行条件的外在供给:社区支持

组织一旦形成,就可以利用资源条件开展其业务或活动,从而进入具有活力、行使特定功能的状态。小组成员的内在需求在资源条件、动力机制和效果激励的推动下展开为组织的运行过程。作为自发开展的组织和活动类型,该案例中的小组及其成员的需求状况、动力机制和效果激励主要内生于活动的参与过程,内生性因素在趋于稳定之后,资源条件的可用性就成为左右其有效运行的外在机制和关键问题,小组开展活动过程中出现的场地之争就体现了这种条件的价值。在当前阶段,诸如缺乏专业指导和培训、比赛与表演机会不足、管理部门支持度低、缺乏管理经验和规范性以及弱文化底蕴等问题,是草根组织通常会面临的生存和发展问题[9-10],这些问题的解决更需要通过外在条件的支持。其中场地条件的供给问题尤为突出,已经成为体育社会组织发展普遍面临的瓶颈问题[11],草根组织的状况自然更不乐观。对于青少年群体来说,在缺少外力支持的情况下,他们在体育资源获取能力方面具有天然不足的特点,加之生活半径的社区限制,青少年的校外体育活动也呈现出相当程度的社区依赖[12]。因此,资源条件的社区供给对于青少年校外体育参与的提升是一种重要保障。

本案例中的场地条件就是一种有意或无意的社区供给。但是这一场地并非青少年体育活动的专门性场所,也可以称之为隐性条件。相对于隐性条件,各类专门性的资源条件和支持力量或可称之为显性支持,显性支持对于青少年体育的服务和平台作用可能更为直接有效。发展青少年体育应充分借助政府和社区的力量。当前,社区体育治理已经成为国家体育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13],为居民创设体育锻炼的必要条件也已经成为社区建设的基本内容,基层政府通过资源条件的创设、关系的协调和管理的规范化等方面的助力方式,对社区草根性体育组织的成长也在不断发挥直接的推动作用[14]。此外,市场、社会组织和其他社会力量都在迅速成长为有责任担当的主体,应充分引导、支持和推动这些主体以社区为阵地服务于青少年体育的发展。

3.3 足球活动的局部观察效果:价值彰显

之所以用局部效果说明,主要是因为用以评价的指标及其信息的非系统性,而且,小组活动与成员变化等相关信息的来源主要以观察者的长期外部观察作为渠道,因此,观察效果主要是建立在熟知和判断的基础上。与小组成员及其活动相关的效果较为明显地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成员健康状况与运动能力的增强。与多数同龄人相比,参与者的运动能力在身体素质、运动技能和竞赛表现等方面表现突出,这些成长无疑与多年的体育塑造是分不开的。二是对足球活动的坚持。小组成员在无外力推动的情况下能够将足球活动长期坚持下来,各位成员也在这一过程中培养起了“坚持”这种难得的社会品性。三是稳定的朋友关系的建立。青少年时期建立的亲密伙伴关系会形成同伴依恋[15],并且容易在他们身上产生长远的影响。小组成员间建立起的伙伴关系已经成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关系。四是对健康生活习惯和学业的助力。规律的社区足球活动成为优化他们校外生活质量的内容和机制,足球活动成为小组成员重要的生活内容。小组成员在中学阶段多数进入市属或区重点高中,2018年参加高考的成员都顺利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若干名成员进入985高校,这似乎与“体育锻炼和体质健康的提升对青少年学业成绩能够产生积极影响”[16]的研究结果相吻合。此外,无论他们学业成绩如何,平时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学习压力状态。可以判断,这些主观观察的正面效果反过来必然会成为巩固成员关系和保障今后持续参与的积极因素。

4 结论与启示

4.1 基于社区的青少年体育资源条件有待开发

社区中有大量可以开发并能服务于青少年体育的资源。本案例中的青少年足球活动就是以社区公共场地为阵地而开展的。在这项持续性的活动中使用的场地资源起初并没有被标记为青少年足球活动场所,而是由参与活动的青少年自主发现和开发的,但此举并没有妨碍或削弱该场地其他功能的发挥。

案例中青少年以社区为阵地开展多年的足球活动,彰显了社区服务于青少年体育活动的基础性价值。要使社区更为有效地成为青少年的校外体育阵地,应更加重视社区、社区资源及其设计与开发。除场地资源外,还有多种资源条件可以通过进一步开发和动员而为青少年所用,形成以社区为范围的青少年体育支持系统。例如,社区中的许多业主可能具有体育专业优势,或者是潜在的志愿者、管理者、支持者,这些都是可供开发和动员的人力资源。但同时也应看到社区各类资源存在着功能不明确、碎片化或专属化等状况。因此,根据社区资源的性质和可用性特点,增加设计和开发的专业性,是挖掘和提高社区各类潜在资源效益的恰当选择。此外,避免和降低在资源开发过程中的盲目性及其伴随的负面效果同样不可忽视。

4.2 组织化是青少年校外体育参与的有效形式

组织化是保障社区活动持续稳定发展的重要机制[17]。本案例中的小组以自主、自发的形式将成员组织起来的,通过自发的创建、坚持的活动、积极的规则、家长的支持等一系列举措,保障了活动的长期开展,组织化机制贯穿小组活动的始终。从案例中可以看出,分散并隐藏于社区中的青少年体育需求正是借助于组织化形式从而转化为有效的现实活动。在实现组织化的过程中,核心成员在其中发挥了维系、主导甚至决定性的作用。

在本案例中,青少年具有强烈的体育需求,同时也暴露出社区在支持青少年体育时的条件不足和组织缺失等问题。在社区范围内,青少年体育面临着一些共同的困扰和再组织化的迫切性[18]。例如,被侵占的公共空间、被挤压的私人时间、被植入的活动需求,甚至被隔离的成长模式,形成青少年在校外时间里难于突破的体育参与的困局。因此,大力培育和促生各类基于社区的青少年体育组织,借助于组织化的机制和力量,可以有效地保障他们以共同的社区为阵地、以体育活动为途径,享有共同的社区资源、共同的公共时间、共同的活动需求和共同的成长模式。其中,加强对各类人力资源特别是体育骨干的指导和培训具有突出的现实意义[19]。同时还应明确,提供组织化条件并不意味着要排斥自发性活动的存在和价值。

4.3 创设体育参与的条件助力青少年的健康成长

体育活动是青少年健康成长和实现积极社会化的重要途径。本案例中,青少年在课余时间以自由、自主方式结伴参与的足球活动,在参与者身上产生了积极的效果。多年的足球活动必然带来他们在身体素质和运动技能方面的提升。此外,在长期的结伴活动中,小组成员以团队的约束形式开展自我教育,发挥同辈群体在社会化过程中的动力作用,建立了稳定的伙伴关系,成员在学业、交往与友谊、自律等方面也收获了良好的效果。本案例充分体现了体育参与在青少年健康成长中的多元价值和综合作用。

19世纪英国拉格比公学的阿诺德学校体育改革,吸收洛克和卢梭自然主义的教育思想,曾采用竞技运动“自治”的教育方式[20],创设自然成长的条件,排除外部管控,放手让学生进行自我管理,成为培养精英人才的方式。而本案例中的草根性青少年足球活动小组,恰恰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着自然主义的教育思想,与竞技运动“自治”有异曲同工之妙,小组成员以自我管理的方式推进和维持活动的持续进行,并在其中有所收。案例中体育参与壁垒的出现,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了为不同年龄、不同运动能力的青少年创造技能提升和组织参与条件的必要性。因此在社区以及更广阔的范围内,进一步挖掘体育参与对青少年成长的价值和作用,应保障将青少年足够的业余时间归还生活,注重运用政策、市场和社会等机制引导青少年体育需求、创设组织化条件、供给运动技能培训服务、推出运动技能等级制度、完善体育赛事与活动系统。应通过充分调动和利用各类资源进入青少年体育领域,从而实现以体育参与的机制促进青少年身心健康、体魄强健以及进取精神和健全人格的培育和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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