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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道内化,寻宜求安

2020-06-29施敏发

文教资料 2020年11期

施敏发

摘    要: 阴符学“治道内化、寻宜求安”的整体思想特征可概括为:以天道为依据,以人道为归旨;尊重自然,效法阴阳;儒道融贯,内以修身,外以治世;寻宜求安,和睦天下。其发展理路,由早期注重政治社会关怀,逐渐回落到关注主体心灵的安顿乃至生命的升华。因此,回归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典,进一步深入探讨阴符学,顺应了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需要。

关键词: 《阴符经》    阴符学    整体特征

《阴符经》经文文简意奥,含有多种解释的可能性,“《阴符经》的形象实际上是被后代注释塑造而成的。不同时代的注釋会反映那个时代对《阴符经》的认识”[1](1),正因为如此,阴符学才得以形成。那么,什么是“阴符学”,阴符学有何思想特征呢?

一、阴符及阴符学的内涵

何谓“阴符”?李筌在《黄帝阴符经疏》卷上“释题”中开宗明义地指出:“阴,暗也。符,合也。天机暗合于行事之机,故曰‘阴符。”[2](725)要求人们行事必须契合于自然之道。

何谓“阴符学”?约出于金元之际的《黄帝阴符经心法》三卷中第一次出现“阴符学”字眼,胥元一解释经文“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说道:“欲造阴符之道,便向观字上下工夫,更莫别生解会,猛着精采。默默自观,忽然观见。吾之自观者,即使前圣后圣,钳口结舌,无言可道《阴符》之学毕矣。”[2](802)在解释经文“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时,又说“阴符之教,以观天之道为旨”[2](807)“大机大用,莫不蠢然到,此诚《阴符学》中真丈夫也”[2](808)。李养正先生在《阴符经评述》中说道:“李筌的哲学思想是受《阴符经》的启发形成的,是《阴符经》哲学思想的继承与发展。”[3](31)詹石窗先生在《〈阴符经〉与〈周易〉》一文中说道:“长期以来,道士、文人对这部问世于南北朝的道教经典进行解说、注疏、发挥,从而形成‘阴符之学。”[4](385)又说“阴符之学”是以“《阴符经》作为研究对象”[4](397)的。基于注释《易经》有易学,注释《老子》有老学。我们认为,注疏《阴符经》也有阴符学。那么,何谓“阴符学”呢?海南大学吴卫琼的硕士学位论文认为:“‘阴符学即是以历代道教学者所作《黄帝阴符经》注本为研究对象,并对历代刊行的《黄帝阴符经》注本进行专门解读和思想诠释的一门学术。”[5](6)我们研究认为,“阴符学”是以《阴符经》作为研究对象,通过注述发挥《阴符经》思想而形成的哲学学说。界定“阴符学”,既要看到中国哲学,尤其道家道教哲学发展的历史逻辑,又要看到注释者深厚的宗教背景或所使用的儒释道各家各派的学术资源。

二、阴符学的整体思想特征

虽然唐宋以来的诸家《阴符经》注述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学派,但是,由于时代思潮和面临的理论问题的共性,唐宋以来的诸家《阴符经》注述还是表现出一些带有鲜明时代烙印的整体特征。阴符学由其形成之初关注政治,关心社会转移到专注于个体生命的完善,甚或与心性论、内丹学相融合。粗略概括一下,阴符学思想的整体特征是:以天道为依据,以人道为归旨;尊重自然,效法阴阳;儒道融贯,内以修身,外以治世;寻宜求安,和睦天下。

阴符学大略形成于唐代,唐末五代以来倍受儒道关注。发展理路由以群体为本位的身国共治之阴符学到以个体为本位的性命双修之阴符学。此一转向,实乃复归于生命之道,复归于自然。基于此,我们把阴符学分为两个发展阶段:政治社会关怀下的阴符学和个体生命完善下的阴符学。从某种程度或意义来说,“治道内化、寻宜求安”的“阴符之学”主要体现在“阴符之道”和“阴符之教”两个方面。

(一)“阴符之道”——政治社会关怀下的阴符学。

“阴符之道”,可以用《阴符经》经首一句话加以概括,即:“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这是让人观察天道运行之规律,并按照天的运行规律行事。“天之道”主要体现在《阴符经》后文“五贼”“三盗”“三要”等思想上。作为黄老学派作品的《阴符经》,对生与死、恩与害、人与自然、奇与不奇、神与不神、利与害、动与静的论述,都充满了自发的辩证法思想。其中“五贼”“三盗”等五行相生相克之论题,不仅可以用来认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还具有社会认识的功能,可以扩大到对许多社会问题的论述。原题伊尹、太公、范蠡、鬼谷子、诸葛亮、张良、李筌七家注《黄帝阴符经集注》;原题少室山李筌疏《黄帝阴符经疏》;原不题撰人,盖为唐人所作的《阴符天机经》等早期注本都继承《阴符经》的黄老传统,“具有浓厚的政治情结,表现出强烈的关注政治和干预现实政治的倾向”[6](244)。就“五贼”而言,七家注《黄帝阴符经集注》中太公、鬼谷子、李筌都释为贼命、贼物、贼时、贼功、贼神。其中,“贼神”,讲的都是军事斗争和政治斗争中的“以小取大”“以小灭大”,特别是李筌还以殷、周成汤伐桀灭夏、姬发伐纣灭商的史实为例具体说明。“贼神”如此,贼物、贼时、贼功当然也不例外,他们在注释时都倾注了浓厚的政治情结。再举一例,“天之至私,用之至公”,伊尹注说“治极微”,意思是:统治术是十分微妙的。从他的这一评述中,我们可看出这句经文不是泛论天道,而是论治道的。因为,在中国古典哲学中,“天”常常是被人格化了的,常常成了统治者的化身,天道、王道、治道常常是相通的。

《黄帝阴符经集注》中的七家注,可谓把《阴符经》朴素辩证法等哲学思想主要运用于政治军事等社会实践中,表现出了注释者关注现实的政治情怀。同样,此种倾向突出地表现于原题李筌疏的《黄帝阴符经疏》中,这里不再赘述。

“推天道以明人事”,早期阴符学之“人事”,具有浓厚的政治情节,表现出强烈的关注社会、关注政治及回应现实的“治道”思想倾向。

(二)“阴符之教”——个体生命完善下的阴符学。

“道家之经书,大多可以作人体养生学和国家政治学的双重解释,这和道学一体两用的原则是分不开的”“道家之学,既可知,又可行;既须学道,又须修道;既是政治哲学,又是生命哲学,要深刻理解道学,必须抓住它以身为本位,天人同构、身国一理的特点”[7](26)。《阴符经》作为道家类作品,当然是很重视道家修炼的,正如经文中说到的“知之修炼,谓之圣人”。《道藏精华录百种·目录详注》对《阴符经》思想作了这样概括:“以知机为运用,以食时为先天,以三要为堤防,以五贼为观执,所以观其时而合其符,察其机而应其事,运生煞之柄,则神机鬼藏矣。”[8](32)这一概括突出了《阴符经》作为修炼之术的一些主要特点:既重视身心的修炼,亦重视道术的修炼[8](32-35)。历代道家注本对此作了许多发挥,并称道《阴符经》的义理对内丹术的贡献。如果说这在以内炼服气为主的道士张果《黄帝阴符经注》中表现还不明显的话,那么,到了唐末五代内丹术渐次兴起,道士们的主要兴趣已从隋唐重玄学重视理论思辨复归到养生修炼,着重探讨内丹学的理论与方法时,《阴符经》就成为他们关注的对象。张继禹主编《中华道藏》所收:

(1)盖系唐末五代内丹派道士元阳子的《黄帝阴符经颂》;

(2)北宋沈亚夫撰《黄帝阴符经注》一卷;

(3)南宋内丹学者夏元鼎撰《阴符经讲义》四卷;

(4)南宋金元之际道士伪托的“十真集解”,即《黄帝阴符经集解》;

(5)原题轩辕黄帝制当为金人所作的《阴符经三皇玉诀》三卷;

(6)宋金之际原题“金陵道人唐淳注”的《黄帝阴符经》二卷;

(7)金全真道著名道士刘处玄《黄帝阴符经注》;

(8)元末明初全真派道士王道淵《黄帝阴符经夹颂解注》;等等。

以上注家皆以修炼内丹之旨阐释发挥《阴符经》经义,反复讲述修炼内丹之理论和方法[9](322-334)。正如陈撄宁所说:“在我国道教中,对于《阴符经》非常重视,常将它和《道德》《南华》视为同等地位的道教经典。宋元名道士中,如王道渊、侯善渊、蹇昌辰、黄居真、任照一等皆曾注过《阴符经》,其书均见今道藏中。”[10](137)可见,唐末五代以来《阴符经》已成为倍受关注的道家经典之一,且随着《老子》被尊称为道教经典,到北宋张伯端《悟真篇》,它们都被尊称为“丹经之祖书”。张伯端认为,在性命之说的问题上,道教与儒、释是一致的。可以说,在道教内丹方面,张伯端通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总结完成了炼养内丹的理论和方法,宋朝以后各家演绎《阴符经》大都不出此路数,受之影响。

(三)援儒入道,儒道融贯。

程颐、朱熹等儒学大家亦对此书十分重视,表现出格外的兴趣,突出了阴符学的另一思想倾向:援儒入道,儒道融贯。张继禹主编《中华道藏》所收:

(1)蔡氏《黄帝阴符经注》一卷;

(2)北宋肖真宰注《黄帝阴符经解义》一卷;

(3)南宋崆峒道士邹注《黄帝阴符经注解》[7](334);

(4)宋俞琰撰《黄帝阴符经注》;

(5)约出于金元之际原题“蜀潼川六虚散人胥元一注”《黄帝阴符经心法》三卷,等等。

以上注本多以儒家性理之说释之,特别是《中华道藏》未收的清代刘一明《黄帝阴符经注》,援儒入道,儒道融贯,正如其注前《阴符经注解跋》所说:“《阴符经》者,黄帝演道书也。”“其中尽性致命之学,有为无为之理,糜不详明且备,将数千年埋没之阴符,至今原旨毕露而无余蕴矣。”[11](446)概括而言,刘一明阴符学思想的突出特点是——采理学兼易理以了性命,当然《黄帝阴符经注》主要还是指向内丹修炼。

总之,唐末五代以来,《阴符经》倍受儒、道关注,以个体为本位教人性命双修,以期形神俱妙,以求个体生命之完善和升华。最后,应当指出的是:《阴符经》本与佛学无涉,但随着唐宋以来儒、释、道由并立逐渐走向融合,在三教合一思潮下,对《阴符经》的注疏或说阴符学自然杂以佛家言语,甚至还参以佛理,如果说夏元鼎、刘处玄等在三教合一思潮下,立足于道教内丹修炼借疏解《阴符经》会通佛道的话,那么清末杨仁山的《阴符经发隐》纯粹用佛教思想解读《阴符经》,则是会通佛道的另一路向。

三、结语

就学术意义而言,对《阴符经》进行符合社会进步要求的解释,有利于哲学理论的创新;就实践意义而言,有利于发扬《阴符经》在阐扬道德、劝化人心、净化人生、造福人类、同登寿域方面的社会功能。

“推天道以明人事”,《阴符经》中的“三要”“三盗”“三才”“五贼”等辩证法思想,对当前世人修身养性、处世治世及协调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都有着现实意义。《阴符经》中还体现着时人的忧患意识,饱含在终极意义上对和谐的追求,这恰是中国人一贯的思想。因此,当前我们研读《阴符经》及其后学阴符学,不仅有利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更重要的是在忧患意识的底蕴下用以启示人生,化解矛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人与人、人与社会及人与自然的和谐。

注释:

本文中引用的《阴符经》古文,均出自《中华道藏》第15册,北京:华夏出版社,2004年版,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真部玉诀类。

参考文献:

[1]王宗昱.从后代注释看《黄帝阴符经》的社会形象[J].宗教学研究,2013(3).

[2]张继禹.中华道藏:第15册[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4.

[3]李养正.《阴符经》评述[A].张继禹.道教经史论稿[C].北京:华夏出版社,1995.

[4]詹石窗.《阴符经》与《周易》[A].陈鼓应.道家文化研究:第二辑[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5]吴卫琼.“颠倒五行,逆施造化”——论刘一明《阴符经注》中的“盗一贼”思想[D].海口:海南大学,2013.

[6]吕有云.从黄老传统看道教的政治情结[J].求索,2003(6).

[7]胡孚琛,吕锡琛.道学通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8]王毅,盛瑞裕.阴符经全书[M].西安:陕西旅游出版社,1992.

[9]胡孚琛.中华道教大辞典[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10]陈撄宁.道教与养生[M].北京:华文出版社,1989.

[11]刘一明.道书十二种[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6.

基金项目:安徽省社会科学创新发展研究课题攻关研究项目“‘两创视域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路径研究”(2018CXF157);安徽省高校思想政治工作条件保障计划和能力提升计划项目“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名师工作室”“一江工作室”(sztsjh2019-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