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政治现代化模式
2020-06-19鲁晓雨
鲁晓雨
一、既有模式
一般认为,从传统政治形态向现代政治形态转变的过程即为政治现代化。然而,一个政治体系是如何从传统走向现代的?人们对此看法并不相同。
古代认为通向现代社会的三种政治模式有:一种是以英美法三国为代表的“暴力革命加改良主义”的“渐进式政治现代化模式”;另一种是以德国、日本为代表的“改良主义+法西斯主义+改良主义”的“曲折式政治现代化模式”;再一种是以俄国为代表的“农民暴力革命+极权(或集权)主义”的政治现代化模式。至于是否有可能存在第四种政治现代化模式,即“非暴力革命+改良主义”的“印度式政治现代化模式”,很难说。
从一个社会中政治权力从传统人物转入现代化领导手中相对于其他社会是早还是迟;对传统领导直接的现代性政治挑战是内在的还是外来的;该社会在近代是否拥有领土和人口的历史延续性,抑或是经历了基本的人口和土地的重组;该民生外延界说结合我国发展的现实,民生外延表现为:“以人的全面发展为目标,以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和创造更加丰富的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为基础,以政治民主和正义权利为保障,以全面发展、和谐发展的社会为载体实现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态等协调发展,实现全体社区全体人民的共享”。
然而,各种分析模式均有自己的不足之处,例如,将中国与俄国的模式概括为“农民革命+极权主义”模式,似乎并不完全符合中俄两国,特别是俄国的情况。罗荣渠先生的分析模式不仅仅是专门针对政治现代化的,而是一种包括政治现代化的广义的社会现代化模式的概括。钱乘旦的分析模式抓住了以英、法、德三国为典型的政治现代化模式之间的根本特征之区别,但它存在两个基本缺陷:一是从历史事实的角度看,用“渐进发展”、“跳跃发展”和“被动发展”去概括英、法、德三国及与此类似的其他国家的政治现代化模式,有将复杂的事物简单化了的不足,也即英国不仅有“渐进发展”,也有“跳跃发展”,法国不仅有“跳跃发展”,也有“渐进发展”,德国虽然主要是“被动发展”,但也有“主动发展”的动力和过程。
二、理论模式
从理论逻辑角度看,我们认为至少存在三组可能的政治现代化模式。理由是,对传统政治体系向现代政治体系转变,可以从动力、次序和过程三个不同的标准或中轴去考察研究。从动力的标准去分析,我们可以把政治现代化划分为内生型、外植型和内外结合型三种模式。
所谓“内生型政治现代化模式”的基本特征是:一国或地区政治现代化的动力主要来自该国和地区社会内部,其特定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关系造成了这三个子系统之间的某种特定的张力。这种特定的张力经长期的历史运演,积淀到一定程度,就会要求其政治系统发生质的变化:其政治体制从传统走向现代。可见,内生型政治现代化一般是从本国本地区的历史和现实中经长期的自然历史过程慢慢达成的。虽然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政治现代化也有可能受某些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但外部环境因素的影响不是这些国家和地区政治现代化的主要动力之源。
而“外植型政治现代化模式”的基本特征是:本国本地区的历史和现实中没有或少有政治现代化的动力,其政治现代化的动力主要来自该国或该地区的外部环境的压力。也就是说,在某个特定的历史和现实条件或环境下,某国或某地区的外部环境强烈要求改变该国该地区的政治体系的性质:从传统型向现代型转变。于是,在外部环境系统的直接压力甚至直接主导下,该国或该地区在较短的时间内不得不接受外部强加给它的现代政治体制。 “内外结合型政治现代化模式”在长期的自然历史过程中有可能以内部压力为主,后来在较短的历史时期里以外部压力为主完成政治体制的转型。也有可能在长期的自然历史过程中以外部压力为主,但在某个特定的较短历史时期里,以内部压力为主,完成政治体制的转型。可见,所谓“内外结合型政治现代化模式”,其内部和外部两种压力的量度并非在任何时期都是绝对相等的,而是在不同时期以不同的压力为主。
三、实践模式
经过综合分析,我们认为,从空间次序去分析各国各地区政治现代化模式比较接近各国各地区政治现代化的历史和现实。若从空间次序上去分析政治现代化,我们可以把政治现代化划分为欧美型、苏東型、德日型、北欧中欧型、东亚型、中国型和其他发展中型等七种模式。欧美型政治现代化模式主要盛行于西欧和北美。
其基本特征是:以个人自由与权利(利益)为核心,以自由和平等为主要价值取向,以法治、分权、多党制(广义的多党制包括两党制)为基础,逐步建构现代资产阶级民主政治体制。
就这种模式的动力看,是资产阶级暴力革命加资产阶级和平改良。就这种模式的过程而言,实际上是渐进突变相结合。由于“欧美型政治现代化模式”是建立在个人自由与权利(利益)基础上的,而个人的经济利益之间总是有差别的,文化上个人自由和平等是为求得人们之间有一种相同的权利去追求自己的经济利益的价值观反映,而政治上的自由与平等而非特权与等级给了这种经济现实和文化观念提供了一种相应的形式上的条件,即至少政治体制提供了人们追求不同的有差别的经济、文化利益的相同的无差别的政治条件。
所以,“欧美型政治现代化模式”的实质是以现代资产阶级的形式民主或程序民主去取代封建的实质专制和等级特权;“苏东型政治现代化模式”的典型是前苏联和东欧各国。这种模式的基本特征是:以集体权利或整体利益为核心,以经济、文化上的绝对平均主义与政治上的特权等级制结合为主要价值取向,以人治、集权和一党制为基础,建构现代共产主义式“民主政治”体制。这种模式的动力是无产阶级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阶级斗争和阶级统治)。在武装夺取政权之后,依靠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工具:国家政权和军队,与资产阶级、地主阶级等剥削阶级展开不断的斗争,不仅从所有制形式上,而且还从组织结构,甚至人身形态上,消灭剥削阶级及其成员,从而巩固新生的无产阶级国家政权。这种模式的过程是突变革命与渐进改良相结合。短暂的暴力革命摧毁了旧的国家机构和旧的政治体制,初步建立起共产主义式“民主政治”体制。
这种政治体制的基础是人治、集权和共产党一党制。然后通过长期的和平的渐进改良政策和措施(如新经济政策、国有化政策等),逐步巩固共产主义式“民主政治”体制。
当这种体制因国内外阶级斗争或党内斗争而出现某种“危险”时,就会开展短暂的暴力革命式的“阶级斗争”,从而巩固共产主义式“民主政治”体制。由于这种政治体制是以权利为核心,提倡“集体权利”或“整体利益”,所以常常具有比西方国家资产阶级民主政治体制更“民主”的现代民主政治的形式“外壳”,而缺少现代民主政治的实质内容。原因在于,经济、文化上的绝对平均主义与政治上的特权等级制是一种看似很不协调,实则非常和谐的组合。
经济上如果不是平均主义的,那么,就必然有经济利益上的差异,经济利益上的差异必然要反映到思想文化意识上:个人自由与权利至上,进而要求政治权利和义务的平衡,即平等参与政治的权利,从而保护各不相同的经济、文化利益。相反,经济上是平均主义的,经济利益的差别几乎为零,思想文化意识上才有可能是整体主义的;没有个人利益差异是真正的整体主义的前提。
正因为如此,这种“共产主义式”现代民主政治体制是脆弱的:当执政党及其最高领导人本身还很“民主的”时候,这种体制确有现代民主的实质内容。当执政党及其最高领导人走向个人独裁和一党专政时,这种体制就不再有现代民主的实质内容了。
这些目前尚难定论。“德日型政治现代化模式”的代表是战后的德国和日本。这种模式的基本特征是:以欧美的个人自由和权利为核心,以自由和平等为主要价值取向,以法治、分权和多党制为基础,建构现代欧美式资产阶级民主政治。这种模式的动力是外来的民主化压力。二战结束后,鉴于对德、日法西斯主义的戒心,西方盟国将自己的欧美型民主政治体制强制性地移植给德国和日本。
这种模式的动力既有外来的民主化压力,也有内部改革的要求。外来的民主化压力主要是二战后西方国家对这些国家和地区经济政治的影响,而内部要求则是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公民在自由市场经济中产生的要求保护自己合法利益的政治要求。这种模式的建构过程是长期的和平改良为主,兼有短暂的流血冲突和革命风暴。也就是说,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公民在长期的专制极权统治下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民主化斗争(运动),迫使本国的统治者进行缓慢的点滴的政治改良(如普选权的扩大、公民权利制度的健全、党禁的开放、个人独裁的终结等)。当这种点滴的政治改良跟不上经济自由化带来的对政治体制民主化的要求速度,经济与政治矛盾日益加剧时,政治现代化就会出现质的转折,即伴随着短暂的或间隔的暴力冲突,大规模的政治民主化到来了。
这种模式的建构过程也是突变式革命与渐进式改革相结合。这种体制有其脆弱性,故当党内和外部(国内和国外)的阶级斗争形势紧张时,常常要采取疾风暴雨式的阶级斗争(政治运动)来巩固这种体制。21世纪初,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政治体制改革的内外压力将会更大。一种新型的、不同于建国初、更不同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体制正在真正的渐进建构中。这种新型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体制将建立在尊重个人自由与权利,并与集体主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价值紧密结合在一起,从人治渐进走向法治,从集权渐进走向平衡,从一党制(文革期间)走向真正的一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制的基础之上。
这种新型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体制决不同于欧美型,也不同于苏东型,更不同于东亚型和其他型。这确实是一种吸收了人类所创造的各种民主政治的精华,同时,又结合中国国情(历史与现实)而创造出来的一种独特的政治现代化模式。“北欧中欧型政治现代化模式”的典型是北欧的瑞典和中欧的瑞士、奥地利等国。这种模式的基本特征是:通过体制内外的协商,各派政治力量达成了政见的基本统一和谅解,然后,在政策制定和执行中又紧密合作,从而促成政治体制和平、稳定地发展。这种模式的动力是合作互谅精神,而过程是长期的和平的改革。在瑞典,这种政治现代化模式被称为“协议民主制”。
以上我們从理论逻辑和历史实践两个方面分析了政治现代化的各种应然模式和实然模式。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政治现代化的模式可以是多种多样的。每个国家只有选择了一条适合本国独特历史与现实发展可能性的政治现代化道路,才有可能顺利实现从传统政治体系向现代政治体系的转型。而所谓“现代政治体系”虽然有一些基本衡量指标,但也并非每个国家的政治体系均是整齐划一、完全相同的。
所以,政治现代化模式实际上是各国传统政治通过体制转型来更适应特定历史和文化环境中的一部分(该国、该地区)现代人的生活的一种政治体制形式变迁的道路或途径。与政治现代化内含的价值相比,政治现代化模式本身只是达到其价值的工具和手段。
参考文献
[1] 施雪华.论政治现代化的模式[J].武汉大学学报,2002-11-06.
[2] 马雪松.政治制度变迁方式的规范分析与现实思考[J].政治学研究,2016(02).
[3] 刘红凛.党的现代化与国家现代化:历史的契合与现实的互动[J].上海行政学院学报,2011(05).
[4] 张华青.论政治现代化与公民文化[J].复旦学报,200,(01).
[5] 白毅.政治现代化进程中网络政治文化的形成机理[J].学术论坛,2013(06).
[6] 孙正甲.中国政治现代化进程中的政治文化追问[J].理论探讨,2011.
[7] 施雪华,孔凡义.中国政治现代化的动力[J].探索. 20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