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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泉地区壁画墓人物帽饰造型分析

2020-06-15侯凌静

艺术研究 2020年4期
关键词:魏晋南北朝

侯凌静

摘 要:酒泉地区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壁画墓葬中,人物形象众多,本文以探讨人物帽饰形象尤其是巾、帻的造型为主题,在比较和区分其帽饰的基础上,归纳出这一时期人物帽饰形象的两个特点。

关键词:酒泉地区 魏晋南北朝 墓葬壁画 巾帻

河西走廊魏晋南北朝壁画墓主要发现于嘉峪关、酒泉、敦煌一带,都属于酒泉地区。从目前考古资料看,嘉峪关新城、酒泉西沟村、酒泉丁家闸和敦煌佛爷庙湾等墓群发现的壁画人物帽饰形象较为集中;本文根据考古发掘资料和文献资料,对这一地区的壁画人物帽饰造型作进一步的分析,以求教于同行。

帽饰在汉代已是分门别类、等差鲜明,仅载入《后汉书·舆服志》的就有十八种,从考古发掘资料看,酒泉地区魏晋墓葬壁画中普遍绘有戴“巾”或“帻”等帽饰的人物图像。巾与帻是不同的帽饰,现根据考古资料,作以区分。

一、巾的形象

巾,包裹头发用。《说文·巾部》“巾,佩巾也,从门”。《释名·释首饰》“二十成人,士冠,庶人巾”。《急就篇》记载:“巾者,一幅之巾,所以裹头也”。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5,026 墓主人出行图,墓主人所戴为幅巾。

它的形状,据郑樵《通志》云:“袁绍战败,幅巾渡河,按此则庶人及军旅皆服之,用全幅帛而向后襆发,谓之头巾,俗人谓之襆头”。杜佑《通典》卷五七云:“后周武帝,因裁幅巾,晋宋之世,方用羃羅,后周以三尺皁绢向后襆发,名‘折上巾,通谓之‘襆头。武帝时,裁成四脚”。

从上述资料可知,幅巾是以缣全幅向后襆发,最初无脚,到了周武帝时,始将幅巾裁成四脚,至唐代仍沿袭不变,即所谓“襆头”。由于幅巾和襆头有一定的渊源关系,其形状也有些相似,惟幅巾无脚,既可作为常服,也可作为戎服。

《后汉书·韦彪附义传》云:“灵帝即位,中常侍曹节以陈蕃、窦氏既诛,海内多怨,欲借时贤以为名,白帝就家拜(韦)著东海相,诏书逼切,不得已,解斤之郡”。李贤注曰:“巾,幅巾也。既服冠冕,故解幅巾”。这说明已就官位,即不应再着幅巾。而《后汉书·鲍永传》亦云:“(永)既知更始已亡,迺发丧,出大伯等,封上将军列侯印绶,悉罢兵,但幅巾与诸侯及同心客百馀人,诣河内”。注云:“幅巾,谓不着冠,但幅巾束首也”。可见在辞退官职之后,着幅巾,这是表示不敢以故官位自居。这说明幅巾在汉代是士人未仕官之时所戴的儒服。在担任官吏的时候是不戴的。后汉末情况有所改变。一些王公名士也多委王服,以戴幅巾为雅,幅巾开始成为朝野通服。郑樵《通志》(卷四七)云:“后汉末,王公名士,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豹之徒,虽为将帅,皆著缣巾。时有妖贼(对农民起义军的诬称)以黄为巾,时谓之黄巾贼。”因此之故,经过一段时间,也就相沿成俗。到了魏晋之时巾逐渐成了尊卑贵贱都可以戴的一种服饰。《晋书·舆服制》曰:“巾,以葛为之,形如幍而横著之。古尊卑共服也”。

1.帢

帢,巾的一种,又作幍。状如弁而缺四角,以缣帛做成,相传为曹操创制,始于魏武之时,魏晋以来士人所戴。用颜色分别贵贱等级。《三国志·魏·武帝纪》“二月丁卯,葬高陵”。注引《傅子》曰:“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魏太祖(曹操)以天下凶荒,资财乏匮,拟古皮弁,裁缣帛以为帢,合于简易,随时之义,以色别其贵贱,于今施行,可谓军容,非国容也”。

《晋书·舆服志》云:“徐爰曰:‘俗说幍本未有歧,荀文若巾之行,触树枝成歧,謂之为善,因而弗改'”。可见帢的形状是有分叉的(即“歧”)。帢的流行,一方面由于战乱,经济凋敝,戴不起考究的冠帽,一方面礼教废弛,士人以放诞为尚。唐宋以后仍有人著帢,以之作为一种风度。帢既可为戎服,亦可为常服。《晋书·张轨附重华传》云:“(谢)艾乘轺车冠白帢,鸣鼓而行”。此帢见于戎服。《太平御览》卷六八八引《十六国春秋·西凉录》:“敦煌父老令狐炽梦白头公衣帢谓炽曰:‘南风动,吹长木,胡桐椎,不中毂。言讫,忽然不见”。此帢见于常服。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6:097 出行图,前为一佐吏捧笏前趋,后一人戴帢、穿皁缘领袖中衣,捧木剑前趋,后一佐吏,服饰相同,捧笏前趋。此图第二人所戴为帢。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1:026宴饮,榻上坐四人,左起第一和第三人戴帢,第二和第四人戴角巾,皆着长衣,榻前置斛和镟、耳杯等物,右旁地上坐两个乐师,头戴葛巾,着长衣。一吹箫,一弹琵琶。

酒泉西沟村魏晋墓M7 :前室西壁,前画一骑卒,戴白帢,着红缘领白中衣,长袴,骑灰马双手持长矛向前下方刺。后一人戴兜鍪,着皁缘领白中衣,长袴,骑白花马身前置一鼓,左手举鼗鼓,紧随其后,身旁题有“鼓史”二字。①

2.角巾

角巾,即方形有四角之巾。杜佑《通典》卷五七记载:“太元中,国子生见祭酒、博士冠角巾,齐依之,陈依之,北齐依之,自后无角”。可见角巾即巾之有角者,明代王圻撰《三才图会》谓:“方巾即古所谓角巾也,相传国初(明初)服此,取四方平定之意”。则角巾为方形有四角之巾。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1:026宴饮,榻上坐四人,左起第一和第三人戴帢,第二和第四人戴角巾,皆着长衣,榻前置斛和镟、耳杯等物,右旁地上坐两个乐师,头戴葛巾,着长衣。一吹箫,一弹琵琶。

敦煌佛爷庙湾西晋墓M37:西2-3 进食,左侧一老者,头戴角巾,着袍服,上唇蓄八字须,下颚长髯,膝坐于方榻上。右侧一佣仆亦头戴角巾,着衫,脚穿翘尖履。上唇、下颚均短须髯。双手捧樽趋前奉食。

敦煌佛爷庙湾西晋墓角巾的画法与嘉峪关新城魏晋墓的画法并不相同,仍需资料进一步考证。

在魏晋时期官吏不以功劳自居,表示隐退常戴角巾。《晋书·王濬传》记载:“益州护军范通谓濬曰:卿旋旆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吴之事……”。《晋书·羊祜传》记载:“既定边事,当角巾东路归故里”。均可为证。

3.葛巾

《晋书·舆服制》曰:“巾,以葛为之,形如幍而横著之。古尊卑共服也”。张华:《博物志》记载:“魏文帝弹棊能用手巾角,时有一书生,又能低头以所冠葛巾角撇棊”(《太平御览》卷六八七引)。可知,葛巾用葛(蔴布)制成。有角,形如帢而横着,则其角为一左一右,与帢之岐一前一后不同,为古时尊卑之共服。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1:026宴饮,榻上坐四人,左起第一和第三人戴帢,第二和第四人戴角巾,皆着长衣,榻前置斛和镟、耳杯等物,右旁地上坐两个乐师,头戴葛巾,着长衣。一吹箫,一弹琵琶。

酒泉西沟村魏晋墓M7 :79 和弦,绘二人,二人均戴葛巾,席地而坐,右侧的着皁缘交领赭色长袍,手抚琴筝,左侧的穿皁缘交领白长袍,手抱阮,二人相对和弦。②

酒泉西沟村魏晋墓M7 :前室东壁 绘一男子坐于榻上,头戴一梁冠,身着镶有黑边的交领赭红色长衫,右手持便面,神态持重,其身后有一屏风。此人似应为墓主人,主人对面一人戴葛巾,穿镶黑红边的白色长袍,双手置胸前,神态谦恭。③

酒泉丁家闸晋墓M5: 26 种地场面,一耕地人,戴葛巾;M5:27 种地场面,一耙地人,戴葛巾。二人皆高鼻深目,应该是少数民族。

二、帻

帻,《说文》:“帻,发有巾曰帻”。 《急就篇》颜师古注:“帻者,韬发之巾,所以整嫧发也。常在冠下,或单着之”。

帻,战国时由秦国兴起,原是秦国武将围在额部的头巾,形状像长帕,开始时只是把鬓发包裹,不使下垂,汉代时在额前加立一个帽圈,名为“颜题”,两边围向脑后并延伸出竖立的双耳,耳下用方形的“收”连接固定。巾覆在顶上,使原来的空顶形式变成屋,后来高起部分呈介字形屋顶形状的称为“介帻”,跨于介帻上的冠体称为展筒,展筒前面装有表示等级地位的梁;呈平顶状的称“平上帻”。身份高贵的可在帻上加冠。平上帻也有无耳的。汉代的冠从属于服制,是身份、官职以至官阶的表征,文官戴进贤冠,武官戴惠文冠,文官在进贤冠下衬介帻,武官在武冠下衬平上帻。《晋书·舆服志》有云:“……汉注曰:‘冠进贤者宜长耳,今介帻也。冠惠文者,宜短耳,今平上帻也'。始时各随所宜,遂因冠为别,介帻服文吏,平上帻服武官也”。魏晋时期,汉代的帻依然流行,但与汉代略有不同的是帻后加高,体积逐渐缩小至顶,时称“平上帻”或叫“小冠”。

帻的分类较多,有介帻、平上帻、平巾帻、空顶帻等不同种类,而且职位大小不同,帻上颜色也不尽相同。例如赤帻,指赤色的帻,古代武士所服。《后汉书·舆服志》下:“武吏常赤帻,成其威也”。酒泉地区墓葬壁画出现的帻主要是介幘和平上帻。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6:092出行图之一,二佐吏戴黑介帻、着皁缘领袖中衣,捧笏前趋。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6:094 出行图之三,前为一骑吏,戴赤帻、着皁缘领袖中衣、长袴;后为一佐吏,戴黑介帻、穿皁缘领袖中衣、长袴,马上持鞭。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6:095 出行图之四,二骑吏,戴赤帻、着皁缘领袖中衣、长袴,马上持鞭。

嘉峪关新城魏晋墓M5:025 驿传,一骑吏戴黑介帻、穿皁缘领袖中衣、长袴,骑白马,左手持信物。

酒泉丁家闸晋墓M5:前室后壁第三层燕居行乐图,其右上侧为乐工,坐一列。第一人为男性,双手抚筝,其所戴为黑介帻。

汉代前期身份低微的人不能戴冠,只能戴巾帻。蔡邕《独断》卷下:“帻,古者卑贱执事不冠者之所服”。帻正式进入庙堂纳入礼仪,是在汉元帝时,汉元帝额头有壮发,所以戴帻遮挡,群臣效仿皇帝,帻于是成为男子的主要首服。蔡邕《独断》曰:“汉元帝额有壮发,不欲使人见,始进帻服之,群臣皆随焉”。《独断》卷下又说:“王莽无发乃施巾。故语曰:‘王莽秃,帻始屋”。由于帻是戴在头上的,冠附帻以为固,所以这时就将支页省去了。而武职则于武冠下衬平上帻,身份低的不戴武冠的士卒,则只戴平上帻。《通志·器服一》:“武弁、平巾幘,诸武职及侍臣通服之。侍臣加金璫坿蝉,以貂为饰。侍左者左珥,侍右者右珥”。《册府元龟》十二卷记载“九月,三辅豪杰共诛王莽。一如旧章,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汝汉官仪曰,帻者,古之卑贱不冠者之所服也。)”。《后汉书·舆服志》中又有:“古者有冠无帻,其戴也,加首有支页,所以安物。三代之世,法制滋彰,下至战国,文武并用。秦雄诸侯,乃加其武将首饰,为绛帕,以表贵贱。其后稍稍作颜题。汉兴,续其颜,却摞之,施巾连题,却覆今丧帻是其制也。……至孝文乃高颜题,续之为耳,崇其巾为屋,合后施收,上下群臣贵贱皆服之。文者长耳,武者短耳,称其冠也”。

结语

1.壁画中的帽饰形象反映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社会关系。

当服饰发展到一定程度,它的自然功能不断减少,而社会功能就会不断加强,巾帻只是服饰文明的一小部分,但它的发展演变却可以看出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的发展状况以及士人内心世界的变化,只有特定的社会关系才会使人们用独特的衣着方式来表现自己的思想意识,从中体会到那种返璞归真、淡泊从容。魏晋时期,等级制度被打破,形制在各阶层之间没有严格区分。社会上盛传的玄学与道、释两教相结合,酝酿出文士的空谈之风。他们崇尚虚无,藐视礼法,放浪形骸、任情不羁。在服饰方面,男子穿宽松的衫子,衫领敞开,袒露胸怀,并成为风俗,一直影响到南北朝服饰,上自王公名士,下及黎庶百姓,都以宽衫大袖,褒衣博带为尚。从壁画中的帽饰形象看,这一时期士人百姓均以佩戴巾帻作为一种风尚,帽饰不再是区分阶级的标志,巾帻的流行正是“魏晋风度”的代表。

2.从壁画中的帽饰形象观察,反映出嘉峪关、酒泉、敦煌地区的壁画墓葬存在绘画风格上的承袭关系。

酒泉、嘉峪关、敦煌相距较近,自然地理条件也基本相同,因而在墓葬习俗方面有许多相似或共同之处,应属于同一墓葬文化区。而且嘉峪关魏晋墓与酒泉西沟村魏晋墓、酒泉丁家闸晋墓、敦煌佛爷庙湾西晋墓年代相似,其绘画形式应该都属于同一种风格,均系汉传统的表现形式。酒泉地区的壁画墓横向互相交流、互相影响,纵向前期对后期的壁画具有范本、样本的作用,并存在大量的模仿。

关于模仿,从实用性的角度看,就壁画艺术而言,首先是为了一定需求而绘制壁画,然后根据其需求选取相应的方式绘制。绘制墓葬壁画是希翼来世的富贵永生,并不是看画师发挥想象力“创造”了多少新的形象,因此模仿既满足了希翼来世永生的需要,又节约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同时,大量的模仿为创新创造了条件,由于画工在模仿前人作品时,并不需要严格按照原样进行复制,其模仿过程难免会发生偏差,即画工在模仿过程中有意无意的制造差异,在相对自由的空间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大胆、自由的个性,在模仿中进行创新。

注释:

① 《甘肃酒泉西沟村魏晋墓发掘报告》将此壁画前一骑卒所戴表述为白帻.

② 《甘肃酒泉西沟村魏晋墓发掘报告》将此壁画二人所戴表述为白帻.

③ 《甘肃酒泉西沟村魏晋墓发掘报告》将此壁画左边一人所戴表述为白帻.

参考文献:

[1]甘肃省文物队:嘉峪关壁画墓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

[2]戴春阳,张珑.敦煌祁家湾西晋十六国墓葬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4.

[3]戴春阳.敦煌佛爷庙湾西晋画像砖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

[4]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酒泉西沟村魏晋墓发掘报告[J].文物,1996(7).

[5]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酒泉下河清第1号墓和第18号墓发掘简报[J].文物,1959(10).

[6]甘肃省博物馆.酒泉、嘉峪关晋墓的发掘[J].文物,197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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