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的异质性效应研究

殷阿娜 李从欣

[摘 要]经济生态化发展是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建设的本质要求，环境规制是实现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的重要手段。在科学评估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基础上，构建动态面板模型，实证研究了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的异质性效应，结果得出：2004—2017年，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具有显著负向作用，经济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的效应呈现倒“U”型曲线特征，表明京津冀环境规制应从重视“强度”转变为“提质增效”，建立更具有针对性、高效性、多样性、可持续性的环境规制工具组合是环境规制改革的重要方向。最后，从优化环境规制工具角度，提出了几点政策建议。

[关键词]环境规制;经济生态化;京津冀

[中图分类号]F127;X32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0461（2020）05-0066-06

一、引 言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确立了“加快生态文明体制改革，建设美丽中国”的战略决策。近年来，我国环保立法步伐进一步加快，出台了多项环保法律法规。2015年4月，我国确立京津冀协同发展为国家的重大战略。京津冀地区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是拉动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然而，多年的粗放式发展导致京津冀雾霾频现、资源环境严重超载、生态恶化等环境污染问题突出。探索生态文明建设的有效路径、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是新时代推动京津冀协同发展的重要议题。

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是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建设的本质要求，环境规制是实现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的重要手段。不同类型环境规制工具（命令控制型、市场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具有怎样的异质性效应？如何优化环境规制工具以提升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这些问题是本文研究分析的重点内容。

二、文献综述

关于环境规制类型的研究。环境规制是政府针对环境污染的外部不经济性特征，以达到保护环境与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为根本目的，所制定的相应政策与措施的综合。根据环境政策与措施的内容和实施特点，学者对环境规制的分类主要有三种：第一种是二分法，如Majumdar等 [1] 将环境规制分为弹性规制和非弹性规制，原毅军等 [2] 将环境规制分为正式环境规制和非正式环境规制，赵玉民等 [3] 将环境规制分为显性环境规制和隐性环境规制;第二种是三分法，如彭海珍 [4] 、屈小娥 [5] 将环境规制分为命令控制型、经济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第三种是四分法，范丹 [6] 将环境规制分为命令控制型、基于市场型、信息披露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目前，学术界环境规制的主流分类是三分法即命令控制型、经济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本文研究以三分法作为环境规制的分类。

关于环境规制经济效应的理论研究。一是基于“成本学说”理论，认为环境规制会造成制造业企业要素价格上涨并对生产性投资产生挤出效应，从而抑制企业发展和经济增长，如Jorgenson等 [7] 、Gray等 [8] 、Chen等 [9] ;二是基于“波特假说”理论，认为适度的环境规制可以激发制造业企业的技术创新，并通过“创新补偿效应”和“学习效应”降低企业成本，从而促进企业效益提升，推动地区经济增长，如Porter等 [10] 、王兵等 [11] 、Saygili [12] ;三是基于不确定关系理论，认为环境规制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取决于“创新补偿效应”和“成本效应”谁更占优，二者关系可能存在正相关关系、负相关关系、“U”型关系或倒“U”型关系，如Farzin等 [13] 、Jaffe [14] 、张成等 [15] 、蒋伏心等 [16] 。

关于经济生态化的相关研究。一是经济生态化的内涵研究。一部分学者如孙洪坤等 [17] 、楚玉峰等 [18] 认为经济生态化即生态经济，是生态系统与经济系统的融合;另一部分学者，如王燕枫等 [19] 、李小炯 [20] 认为经济生态化是指经济要素优化组合，经济结构动态合理，经济发展与资源开发、环境保护相协调的过程或状态。二是区域经济生态化发展评价研究。目前，学者们主要将經济生态化作为生态文明建设评估的一部分内容进行宏观层面的评价研究，如秦伟山等 [21] 、郇庆治 [22] 、王奇等 [23] 。

从以上文献研究可以看出：一方面，国内外学者基于不同的研究方法、数据以及指标，对环境规制的经济效应研究所得结论不同，但现有文献侧重于反映经济增长的数量，未能反映出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质量（如经济生态化发展）的影响，因而可能低估了环境规制所导致的正向经济效应，除此之外，考虑环境规制工具的异质性效应研究明显不足;另一方面，经济生态化的研究尚处于碎片化，没有形成系统，经济生态化评价大多作为生态文明建设宏观评估的一部分，缺乏细致化的深入研究，特别是区域性研究明显不足。因此，本文在科学评价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基础上，考虑环境规制的异质性，运用动态面板模型，深入探究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的异质性效应，进而提出环境规制工具的优化措施。

三、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综合评估

（一）“经济生态化”的内涵界定

“经济”泛指满足人类物质文化生活需要的各种实践活动。“经济生态化”是指人类的生产生活的理念、方式、手段等能够不断提升生态资源的利用效率、改善生态环境、使人与自然高度和谐可持续发展的经济运行过程和方式，其内容主要包括产业生态化、生态产业化、技术生态化和消费生态化。产业生态化反映现有产业生产活动中，通过不断提升技术和管理水平，以达到生态资源的高效利用和生态环境保护的产业生产方式和过程;生态产业化是生态资源转变为生态资产，利用市场经济方式实现生态资源价值以及价值增值的新型产业经济形态和主动增值型环境保护手段;技术生态化即绿色技术，是以提高企业生态经济综合效益为主要目标的一种新型的技术创新系统;消费生态化是指居民与政府消费侧重于注重绿色产品消费发展的理念和消费方式的转变过程。“经济生态化”相较于“生态经济”，前者更加强调达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过程和方式，后者侧重于生态资本的存量和状态。

（二）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综合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

依据经济生态化的内涵，从产业生态化、生态产业化、技术生态化和消费生态化四个方面构建了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如表1所示。

（三）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实证评估

1.评估方法

综合评价的指标赋权方法有主观赋权法与客观赋权法两大类。然而，经过长期的研究实践，学者们发现：主观赋权法难以避免专家个人的主观偏好，公允性较差;而客观赋权法却高度依赖数据之间的关系和变化趋势，指标的实际重要性体现较差。因此，为了科学评价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本文采用“G1主观赋权法+主成分客观赋权法”相结合的组合赋权法作为评估方法。

G1主观赋权法将指标间的相对重要性程度进行排列，得到x1>x2>……>xn，专家赋予评价指标xi的理性得分，si依据如表2所示。统计指标经“序关系”排列后，最终权重得分依据公式（1）和（2）计算。

2.数据来源与预处理

依据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综合评价指标体系，收集北京、天津和河北2004—2017年的相关指标数据，数据来源于各年度《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Wind数据库。为了消除指标趋势和量纲的影响，采用规格化变化方法进行同趋势化和无量纲化处理，如公式（3）、（4）所示：

3.评估结果分析

依据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综合评价指标体系，应用组合赋权法所得指标权重进行加权平均，最终得到2004—2017年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综合得分如表4所示。从表4和图1中可以看出：2004—2017年，北京市、天津市和河北省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均呈持续增长的良好发展趋势。自2007年起，北京市超越天津市成为京津冀地区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最高的地区。2017年，北京市、天津市和河北省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得分依次为88.86分、81.79分、72.42分。

定性评价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以评价得分低于45分为“很差”，评价得分大于45分小于60分为“较差”，评价得分大于60分小于75分为“中”，评价得分大于75分小于85分为“良”，评价得分大于85分为“优”。评价结果如表4所示。

四、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的异质性效应实证研究

（一） 指标选取与数据来源

为了研究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的异质性效应，我们以上述研究所得2004—2017年京津冀地区经济生态化得分（ECOL）为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中，环境规制工具分为三种类型：命令控制型、经济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CCER）指的是政府通过行政命令、法律法规等强制性手段，通过强制约束人类的经济活动行为，以达到环境保护的环境规制工具。本文选取地区环保受理案件数来反映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的实施强度。经济激励型环境规制（MIER）指的是通过调节市场经济的财政与金融手段，促进企业主动实施环境治理与环境保护的一种环境规制工具。本文选取重点监测企业排污收费这一指标来反映经济激励型环境规制的实施强度。自愿型环境规制（PPER）指的是积极发展自愿性协议、公众参与等方式，促进社会个体主动参与环境保护的意识和行为的一种环境规制工具。本文选取受理群众举报数指标来反映自愿型环境规制工具的实施效果和强度。其他控制变量选取第三产业增加值所占GDP比重、公有经济企事业单位专业技术人员数、申请专利授权量三个指标来代表地区产业结构升级（ISUP）、人力资本（HC）和科技创新（TEC）对区域经济生态化的影响。

原始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环境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年鉴》《北京市环境状况公报》《天津市环境状况公报》《河北省环境状况公报》《中国科技统计年鉴》、wind数据库。为了使面板序列平稳，减少指标计量单位对模型稳定性的影响，所有指标数据进行了Z-score标准化处理。

（二） 模型设置与估计方法

考虑到当期的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往往要受到上期經济生态化发展水平的影响，本文建立了动态面板数据模型，为了进一步验证京津冀环境规制的经济效应特征，我们设立了动态线性面板模型和动态曲线面板模型两种具体形式：

其中，ECOL为地区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αi为不随时间变化的固定效应如各省份的地理位置以及文化等因素，CCER、MIER、PPER分别代表命令控制型、经济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x为影响经济生态化发展的三个控制因素：ISUP、HC、TEC，εit 为残差。

为了估计上述动态面板模型，我们使用Arellano and Bover （1995） 、 Blundell and Bond （1998）提出的系统GMM估计方法。使用系统GMM估计方法的优势主要有三点：①我们将被解释变量的滞后一期纳入到了模型中，而由此产生的解释变量内生性问题使用GMM估计方法能够很好地得到解决;②系统GMM估计方法在选择工具变量方面能够更加贴近现实，不需要限定工具变量的严格外生性;③模型中包含了固定效应，即考虑了京津冀各地区在地理位置以及文化等不随时间变化但随地区而变化的固定效应，系统GMM估计方法能够很好地控制这些固定效应，以便于我们更好地研究环境规制对京津冀地区经济生态化发展的影响。

（三） 实证结果分析

使用2004—2017年京津冀地区面板数据，运用系统GMM估计方法对环境规制的经济生态化效应进行实证研究，研究结果如表5所示。从表5中可以看出：两个动态面板模型均通过了序列相关检验（sargan test）和过度识别检验（AR（2）） 。然而，第一个动态线性面板模型估计结果中，除了经济生态化水平的滞后项、产业结构升级和人力资本对当期经济生态化水平具有显著影响外，其他变量均不显著，因此，根据环境规制经济效应的不确定关系理论，我们继而采用模型二（加入各类环境规制的平方项）进行估计，以验证异质性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生态化发展的经济效应，得到结果如表5所示。

从实证研究结果来看：当控制了京津冀地区的固定效应（如地理位置和文化传统对经济生态化的影响）前提下，京津冀经济生态化水平的滞后项、产业结构升级、人力资本和技术创新對京津冀当期经济生态化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在其他解释变量不变的条件下，经济生态化水平的滞后项、产业结构升级、人力资本和技术创新每提高1个单位，京津冀当期生态化发展水平将分别提高0.625、0.518、0.631、0.113个单位。在其他解释变量不变的条件下，京津冀地区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CCER）的一次项负向显著、二次项不显著，表明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对京津冀地区经济生态化水平具有线性显著负向影响。近些年来，京津冀地区通过制定严格的环境制度、加强环境督查、工业企业外迁和停限产等强制性行政干预手段，逐步实现了“APEC蓝”“阅兵蓝”到“常态蓝”，生态环境有了很大的改善。然而，这种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手段更多表现为行政命令式，实质是在一定程度上以牺牲地区经济发展谋求生态环境质量的快速提升，从而并没有真正提升地区的经济生态化水平。因此，该实证结果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经济激励型（MIER）和自愿型环境规制（PPER）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影响一次项正向显著、二次项负向显著，均呈倒“U”型特征，说明京津冀经济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应注意强度的“适度”，否则会使得环境规制的企业“成本效应”高于“创新补偿效应”，目前应考虑进一步创新环境规制的工具手段，在保证一定的强度下，重点提升环境规制工具实施的高质量和高效性。

五、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通过以上实证研究，至少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①2004—2017年，京津冀地区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均呈持续增长的良好发展趋势，其中，北京市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高于天津市和河北省。2017年，北京市、天津市和河北省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得分分别是88.86分、81.79分和72.42分。②2004—2017年，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具有累积性，滞后一期的经济生态化发展水平对本期经济生态化发展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提升京津冀地区产业结构、人力资本和技术创新水平，能够显著促进京津冀地区经济生态化发展。③2004—2017年， 京津冀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对区域经济生态化发展具有显著负向影响，以行政命令为主要形式的京津冀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所造成的企业成本显著高于创新补偿效应，经济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对京津冀经济生态化影响均呈倒“U”型曲线特征，表明京津冀经济激励型和自愿型环境规制应从重视“强度”转变为促进经济生态化水平持续提升的“提质增效”方面。总的来说，实证结果表明京津冀环境规制的改革方向是建立更具有针对性、高效性、多样性、持续性的环境规制工具组合。

（二）政策建议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为了进一步加强和提升京津冀地区环境规制的经济生态化效应，本文提出以下几点建议：①加强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工具的合理性和有效性。应进一步加强京津冀三地政府间的协同合作，完善环境治理利益协调补偿的顶层设计，细化污染物排放标准，落实目标责任制度，推进三地信息共享和智能检测协同制度，形成稳定的协同共生关系，提高命令控制型环境规制工具的合理性和有效性。②创新经济激励型环境规制工具。设立京津冀地区环境治理专项资金，重点补贴“煤改气”项目、太阳能发电项目、垃圾回收项目、大气联动治理项目、环保产业项目等，充分发挥政策资金的市场引导作用;积极探索京津冀排污权交易体系，刺激企业主动节能减排，促进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工具发挥积极作用。③提升自愿型环境规制实施的合理性和可操作性。完善和补充现行环境保护法律法规中公众参与制度的实体和程序内容，完善畅通有序的诉求表达、心理干预、矛盾调处、权益保障机制等;创新公众参与模式，可以采用增设环境观察员、社区磋商小组等模式，提升公众参与环境治理的意识和能力;强化公众参与的执行力，加强环境知识宣传和培训，注重提升公众的环境科学素养，提升公众参与的理性和可操作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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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Heterogeneous Effect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Economic Ecological Development in Beijing， Tianjin and Hebei

Yin A′na， Li Congxin

（Institute of Natural Resources Asset Capital，Hebei GEO University，Shijiazhuang 050031，China）

Abstract： The ecological development of the economy is the essential requirement of the integration of the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into the economic construction， and th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s an important means to realize the economic ecological development of the Beijing-Tianjin-Hebei region. Based on the scientific evaluation of the level of economic ecological development in Beijing-Tianjin-Hebei region， this paper constructs a dynamic panel model to empirically study the heterogeneity effect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economic ecological development in the regi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from 2004 to 2017， the command and control type regulations have a significant negative effect on the economic ecological development. The effect of economic incentive and voluntary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the economic ecological development show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inverted "U" curve. These indicate that th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f Beijing， Tianjin and Hebei should change from "intensity" to "improving quality and efficiency"， and should establish a more targeted， efficient， diverse and sustainable combination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tools， which is an important direction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reform in this region. Finally， some policy suggestions are put forward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optimizing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tools.

Key words：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economic ecological; Beijing-Tianjin-Hebei

（責任编辑：张梦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