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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河流

2020-06-09哑鸣

雪莲 2020年5期
关键词:芦苇丛白昼生命

月落乌啼霜满天

雨水落下

顺着树的枝干

地上有了冰冷的积水

没有河流

更没有客船

古代的事

一直说不清楚故事的原貌

漆黑的天空

月亮被一个尿床的小男孩藏起来

拒不交出

空空的树上

没有一个鸟巢

只有在夜色中仍能看到的白色鸟粪

霜要过些日子才有

气温还不够低

南方的天

尤其入秋后的夜晚

更多的是被各种麻辣火锅串串香包围

这些吃了火锅喝了白酒的人

每一个人都像是又回到了古代

隔着一段长长的时空

喊不答应他们

寒冷的夜色中

每一个现代人 都是一大群古人

梅园犬吠

晚来天欲雪

飘浮的暗香

不识主与客

犬识得主人的脚步

陌生人一靠近

所有的暗香就像一块带肉的骨头

野菊花

这夜真安静

白昼的喧哗被风吹散

吹到山的后面

山后没有灯火

夜半的时候

我总觉得山后还有户人家

夜 风

树叶在头顶

哗哗

树叶是白昼的云

它们在夜晚下降了高度

摇动的树叶

紧密地聚在一起

是白昼的云

在向我问好握手亲切寒暄

这些树叶

这些白云

在黑夜与白昼之间

来回转换

站在黑夜的一棵树下

就是站在一朵永恒的白云下

故乡的茶

从老茶树上采下

不分拣筛选

嫩叶老叶一起进锅翻炒

之后使劲揉搓阳光下晾晒

抓一把茶叶出来

苍老的颜容

破败的身形

喝这样的茶

简直有失待客之道

谈笑之中

茶入沸水中

再入杯中 口中

山林雨雾风雪的气息

山野泥土岩石野兽的气息

缓缓滑入喉咙

不论走到天涯海角

人最大的弱点

就是向熟悉的气味投降

一个人的河流

他拥有让人羡慕的生活

却不想坐在那把朝九晚五的椅子上

时时想着挂冠而去

那年他又感到无聊和苦闷

一个人偷偷回到故乡

回到那条熟悉的河流边

一个人在河边芦苇丛中漫步

看着河水吹着河风

他感到很舒服自在

包括一个人站在芦苇丛中的孤独

心意已决的时候

他不着急匆忙的返回

再次抬头

朝着远方的那座城市和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他一个人站在河边豁然开朗地笑起来

芦苇丛真好

就像河邊水鸟掉下的大量羽毛

他不能像水鸟一样自由的飞上天空

但可以在这些羽毛上坐一坐

出发的时候专门带了帐篷

夜晚就在芦苇丛中住一夜

夜半的时候

帐篷里满是露水

身上满是露水

抖掉身上的露水

黎明时分

他在帐篷里听到了大雁飞过头顶时

翅膀下清晰的气流声

说到这的时候他的眼睛变得十分明亮

生怕我们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他说:这些从遥远地方

从地球另一端飞过来的生命

突然就和他面对面地生活在一起

他说:无论多么遥远的地理距离

其实生命和生命之间的距离都是零距离

生命和生命的界限区别

源于我们对生命始终缺乏更真实的了解和认识

深望着河水

再也不能那样生活

一刻也不能耽搁

回转去找医生朋友开了一张严重心脏病证明递交了辞呈

从此河边多出一只未命名的水鸟

跟随成群的野鸭大雁

把河水和天空的位置经常交换

而天空没有发生丝毫倾斜

河水也没有漏掉一滴

列车经过广西,车窗外成片的甘蔗林

就像一群散兵游勇

聚集在铁道两边

风吹过

那些锯齿叶片

就像早已掉光了钮扣的衣衫

在风中无力地摇摆

一个个瘦弱的身体

就像一杆杆早已打光了子弹

折断了刺刀的枪

架在铁道两边

一大片杀气腾腾,气势汹汹

却最终精疲力尽,东倒西歪

烟卷,烟卷

他们需要一包烟卷提提神

白酒,白酒

他们需要一瓶六十度的白酒壮壮胆

炮火,炮火

他们需要再来一场猛烈的炮火

要么做一个光荣的烈士从此倒地不起

要么打起精神排列整齐发起最后一次冲锋

时间

请再多给他们一秒

他们必须取得最后一场胜利

才能光荣的撤出战场

才能坐上列车浩浩荡荡返回各自的故乡

而时间无情

他们狼狈的身影被永远定格

不给他们任何获胜的机会

从此面对每一列经过的列车

他们总是心有不甘

拼尽全力想挤上车

而冰冷的车轮总是将他们无情地甩下

绝尘而去

他们宁可载走一只落单的大雁

也不载走一群失败的身影

睡在地上的人

——写给一个乞丐

总有些不怕冷的人

无论白昼夜晚均游荡于寒冷的户外

冬天就像是他身体上的一个泥丸

毫不在乎

不屑理睬

寒冷是个什么东西

他好像从来就不明白

他只知道困了倦了

走在哪里就在哪里坐下

坐在哪里就在哪里躺下

躺在哪里就在哪里入睡

动物般趴在冰冷的地面

任由大街上的人群匆匆地从他旁边走过

睡得很沉

嘴角流出了熟睡的涎水

冰冷的地面与寒风

冬天正在被他热烈地嘲讽

哪怕天空突降大雪

他仍然熟睡

十字路口的这个冰冷台阶

成为他冬天温暖的席梦思

任由寒风从他的怀中争夺不去

他的血液他的骨头

好像存储了两个昨天的太阳

任由气温下降

他的鼾声

正在为他的身体加温

他好像正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楼顶

为寒冷的冬天与人群

不停地挥舞着一面太阳的旗帜

此刻

他像夜色中的一点磷火

燃烧在这个城市的十字路口

试图拦截住大街上快速撤退的温暖

此刻

他熟睡的身姿

像一团安详的光

照在这个城市急骤缩小的心房上

睡在地上的人

灰尘一样的身影

是这个冬天早已划掉的一根火柴

十月空旷的田野

季节斜着身子

风正面吹过来

和我撞个满怀

黑色的泥土在脚下柔软

轻轻踩上去

仿佛有夏天的雨水仍然停留在泥土中

一个远离农业的人

站在空荡荡的田野上

往季节深处望

闻到谷物在阳光中遗留的味道

那些闪亮的汗水

忙碌的镰刀

又一次在耳邊的风中摩擦出声响

那些弯腰的姿势

像种子

随秋天一起又播进脚下的泥土里

辽阔的大地如滚滚波浪

在季节里一次次卷起潮汐

澎湃之后

你和我是季节的沙砾

搁浅在岸边

潮水的声音

在如贝的古老村庄身体里

一直没有走远

风吹过

我们在季节里继续深一脚浅一脚

了尘缘

——悼一爱画画的老居士

你走了

画室空空

所有的笔墨纸砚荡然无存

地上墙壁上

找不出半点你的痕迹

曾和你在这间画室饮茶

坐在旁边看你画画

翻看你桌子上堆积的画册

曾在夏天和你一起到山中寺院寻凉访古

你生病后我们还在一起吃过一次饭

某日街头上还碰到过你一次

拄着拐棍的你满脸笑容

也听到人说过你可能挺不过这一关

终日在寺院里行走

对生死早已了然

花白的头发

就像寺庙屋瓦上的几棵杂草

俗世的家

早已还给了俗世

你走了

笔墨纸砚

重新退回到之前的春秋

不惊动尘世任何一颗灰尘

晨钟暮鼓又一次敲响的时候

曾经的宣纸和水墨

在暮云中化为一处真实的山水

【作者简介】杨哑鸣,川西人,业余写诗。有诗歌散见于《山东文学》《鹿鸣》《雪莲》《文学港》 《三峡文学》《芳草潮》《星星》《人民文学》《延河》《鸭绿江》等刊。2018年与文友一起创办《蜀葵》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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