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2020-06-09山河流
山河流
汪曾祺先生来过一次新疆。那是1982年8月,62岁的汪曾祺应邀与几位作家来新疆采风,路经乌鲁木齐、昌吉、伊犁、吐鲁番,在乌鲁木齐、伊犁参加文学座谈会。新疆之行的成果,有散文《天山行色》,组篇十章,9000来字,发表于1983年第一期《北京文学》,获《北京文学》优秀作品奖;根据发言整理的两篇文字,《回到现实主义,回到民族传统》载于1983年第二期《新疆文学》,《道是无情却有情》刊于1982年第四期《伊犁河》。
《天山行色》当年9月起手写于兰州,10月北京写讫。初读《天山行色》,是购于新疆人民出版社1984年10月版《西塞采风录》一书,第一辑的第3篇。《天山行色》成为这本文集最出色的文学作品,读来最有不同一般的感觉。为何?这就是文学大家有风致的手笔。那时候领会并推崇汪曾祺者并不多见。
《南山塔松》《天池雪水》《天山》《伊犁闻鸠》《伊犁河》《尼勒克》《唐巴拉牧场》《赛里木湖·果子沟》《苏公塔》《大戈壁·火焰山·葡萄沟》,从《天山行色》中这十篇小题,可知汪曾祺新疆行程。汪曾祺一瞥,最先入眼的是新疆的树。“所谓南山者,是一片塔松林。”起笔不凡,这就是了。“树是雨。”可谓神来之笔。“天山大气磅礴,大刀阔斧。”自然是一语中的。汪曾祺习性于看,凝神于思,写着写着,冷不丁冒出一个画龙点睛的叹词,简短有力。“天山是雄伟的。”“伊犁很美。”“英雄的民族!”“赛里木湖是神秘的。”“一个有头脑的,聪明的匠师!”“不能不想起张骞,想起班超,想起玄奘法师。这都是了不起的人……”“火焰山真是一个奇观。”“风是个大手笔。”平心静气中夹带异笔突起。
汪曾祺一直注重写个人心里的感觉。“赛里木湖究竟美不美?我简直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真蓝。我顾不上有别的感觉,只有一个感觉——蓝。”
《天山行色》正如题记“行色匆匆——常语”。汪曾祺在行色匆匆中写下来一些平常话。从京都来新疆,给了他壮观的奇异感:“真是不可思议。” 最后一段,可见一斑:“北京绕口令曰:‘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未免少见多怪。”
《天山行色》是汪曾祺写意挥就的新疆诗文体国画。
在乌鲁木齐,汪曾祺对一位青年作家说:“看来你在新疆这些年还真没白呆,这就对了,在一个地方生活就该真正了解一个地方。”
“我从燕山向天山,曾度蒼茫戈壁滩。万里西来终不悔,待饮天池一杯水。”汪曾祺来一趟新疆浮光掠影也罢,过眼烟云也罢,是不后悔的。“待饮天池一杯水”,实在是斟满了一种三生有幸的壮行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