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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北挠羊赛文化解读及其发展路径分析

2020-06-09贾宝剑

科教导刊 2020年8期
关键词:晋北忻州体育

贾宝剑

(首都师范大学体育教研部 北京 100048)

华夏民族体育的长空间摔跤是一颗明亮的灿星,摔跤有着光辉的过去,但却面临着残酷的今天。光辉的过去是指摔跤在华夏民族的政治活动、军事活动和民俗活动中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残酷的今天是指随着社会文化的进化摔跤功能性地失去了曾经的光芒。然,摔跤之于华夏体育文明的代表性作用和之于社会大众精神的内核性作用永远不会消退,保持中华文化的独立性、维持华夏文明的传承性必须让摔跤再现昨日的辉煌。

鉴于摔跤在民族传统体育中的重要作用,近年来关于再兴摔跤事业的活动屡见不鲜,相关的学术研究也擢发难数。然而摔跤在整个体育活动中始终不温不火,其间不可忽略的原因有二,一者,已有相关研究大多将摔跤作为一个集体概念进行普适性研究,这就一定程度上抹杀了摔跤在地域上的独特性和历史上的时代性,使得研究成果高悬庙堂不接地气,无法具体指导摔跤这一地域特色鲜明的体育活动;二者,已有相关活动均出于摔跤当下存在的问题进行品牌塑造和战略规划,并没有完全基于摔跤在历史文化中的进化规律和精神内核进行科学的推广,使得摔跤再兴活动流于形式不能生根,无法在大众体育生活中生龙活虎。

基于以上的理论和实践考量本研究以山西晋北摔跤活动——挠羊赛为切入点循迹晋北摔跤文化历史,深掘晋北摔跤文化内核,在掌握晋北摔跤发展规律和内在动力的基础上为当下晋北摔跤的再兴建言献策,也促进民族体育研究的日臻完善。

1 晋北挠羊赛溯源及文化解读

1.1 摔跤史溯源及其阶段特点分析

摔跤是我国一项历史悠远的体育项目,自先秦时期已经出现,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展现出了不同的风采:

(1)先秦时期:相传摔跤是取材与皇帝大战蚩尤的故事,故该时期内的摔跤最早是参与者头戴牛角相互抵撞的一种文娱活动。[1]发展到战国时期蚩尤戏开始作为军事训练活动出现,《礼记正义》有载“(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2]这说明先秦时期的摔跤开始由文娱表演发展到军事训练。

(2)秦汉时期:有关于摔跤的明确史书记录最早出现在秦朝。“战国,稍增讲武之礼,以为戏乐,而秦更名角抵”(《汉书刑法志》),功能上由军事训练转为娱乐表演,这主要是因为秦朝为了更好地控制民众不允许大众进行激烈的摔跤活动,于是“讲武之礼罢,为角抵。”(《文献通考 卷一四九》)

发展到汉朝,摔跤之风在国内盛行,一者是宫廷活动的必要组成,《资治通鉴》记载:“武帝元年(公元前 108年)春……作角抵戏,三百里内皆来观”,“元封六年夏,京师民观角抵于上林平乐馆”;二者是民间娱乐的重要形式,《角力记》记录了当时的民间摔跤的盛况:“少年轻薄者,(结伙)为社,募桥市勇者,敛钱备酒食。约至上元,会于学社山前平原作场,候人交,多至日晏,方了一对,相决而去,社出物赏之,采马拥之而去。观者如堵,巷无居人,从正月上元至五月方罢”。

(3)隋唐时期:该时期内摔跤活动得到迅速发展,受到了大部分民众的认同,尤其是统治者的青睐,出现了专业的摔跤“供奉”及其组织“相扑朋”。《册府元龟 帝王部 宴享第三》记载:“观击鞠、角抵大戏,大合乐,极欢而罢。”这说明当时皇帝对于角抵表演有着浓烈的兴趣,而臣子也为了迎合统治者的兴趣开展了诸多角力活动。《新唐书 宦者列传》中也记载有:“内籍宣微殿,或教坊,然皆出神策隶卒或里闾恶少年,帝与狎习殿中,为戏乐,四方闻之,争以跃勇进于帝。尝阅角抵于三殿 ,有断臂流血廷中。”足见唐朝摔跤专业化表演的盛况。

(4)宋元时期:两宋辽金时期摔跤活动达到了高潮时期,具体表现在:第一,摔跤活动分化为宋式“相扑”和辽式“角抵”。相扑以互相推搏对手出台,以快取胜;“角抵”“以倒地为负”。第二,民族间的摔跤文化也在发生着融合,辽兴宗“以皇太子库里噶里生……帝命卫士与汉人角抵为乐”,[3]角抵在民族融合上起到了纽带的作用;第三,摔跤成为大型盛会的必备节目。“每春秋三大宴,其第一,皇帝升坐,……第十二,蹴鞠,……第十九,角抵”(《宋史·乐志》)可见宋将角抵视为宴会的压轴大戏;第四,出现了民间的角抵组织——“角抵社”和专职艺人“内等子”,分为表演性质(有专业的表演场所——“瓦舍”)和竞技性质两种。《文献通考 卷一四六》记录了内等子不同于其他艺人的特殊委派和训练方式“北使每岁两至,亦用乐,但呼市人使之。……相扑等子二十一人(由御前忠佐司差)”,“军头司,每旬休,按阅内等子,相扑手,剑棒手格斗。”第五,摔跤相关赛事出现,并由标准化的规则。摔跤活动的参与者需要遵守“社条”,并由“部署”来裁判违规行为,最终获胜的“内等子”会受到朝廷的奖赏。

表1 摔跤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不同点比较

(5)明清时期:汉文化区域内在经历了一定的摔跤沉默期后,在清朝再次兴盛起来,清朝统治者习惯了少数民族区域的尚武风俗,如康熙就曾组建“善扑营”训练侍卫“布库”(摔跤)之术,并凭借这一摔跤组织擒拿鳌拜,在整个清朝主政期间摔跤作为主要的全民活动推广在汉族文明区。

由此可见,摔跤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展现出了不同的时代风貌(表1),它的发展态势与社会动荡、民族融合以及民风民俗有较大的关系,尽管会在某些阶段上出现暂时性的迟缓发展,但是总体上看一直是我国政治、军事、文娱和民俗的重要体育形式,且发挥了较大的作用。

1.2 晋北挠羊赛的历史渊源及文化解读

从摔跤发展的历史特点不难得知,地域分布和民族融合是摔跤发展态势的重要影响因素,古晋北地区是中原文明和少数民族游牧文明的交界之处,自两宋以来民族间的交流融合不断兴盛,晋北地区被汉政权和少数民族政权交替统治,晋北的摔跤活动自然发展繁荣,具有较大的研究价值和推广示范性。

研究表明,晋北地区的忻州、定襄和原平等地的摔跤活动已经长盛800余年,约有70%的当地人参与或喜爱具有地域特色的摔跤活动——“挠羊赛”。

1.2.1 起源

关于晋北挠羊赛的起源,民间流传着一些美好的传说,有北宋杨家将民间练兵之说和南宋程效婴致敬岳飞之说。前者是杨继业在被拒辽人之时为了扩大士兵储备,同时又防止潘仁美起疑,命其子在忻州一带民间分营广泛开展摔跤对抗赛,胜者可获奖励,在此之后以忻州为辐射点的晋北地区兴起了挠羊赛;后者是指岳飞部将程效婴精通角抵之术,在岳飞被谋害后回乡,将摔跤普及在他的家乡忻州等地。二者共同说明了晋北挠羊赛的起源是在宋代年间,也共同说明了军事训练在晋北挠羊赛的发源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关于晋北挠羊赛的正式的史料也最早出现在两宋时期,北宋《角力记》中:“忻、代州民秋后结朋角抵,谓之野场,有杀伤者。”因其发展甚烈,宋真宗曾下令“自今悉禁绝之。”可见忻州挠羊赛是一种程度更加激烈、范围更加广泛和民众参与度极高的摔跤赛事,并且忻州被称为“跤乡”,忻州摔跤2006年被列为山西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2008年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1.2.2 晋北挠羊赛的文化解读

挠羊赛是一种具有晋北特色的融合中原汉文化和少数民族游牧文化的特殊摔跤形式,赛事的基本形式就是参与者赤膊摔跤,一跤定胜负,连续将六位对手摔倒在地的选手获得“挠羊汉”的殊荣,并获得一只羊的奖励(当代的奖品随时代发生了变化)。

在晋北地方语系中“挠”是一个具有力量象征的词汇(读三声),具有轻松地举起重物的含义;羊是晋北地区重要的畜牧资源,尤其是古晋北地区地处蒙汉文明交界,受草原畜牧文化影响较大,羊是较高层次的赏赐品,更是一种俘获、胜利的符号;“挠羊”字面意思为扛羊,形象地描绘出摔跤胜出者手扛活羊或肩扛肥羊的情形。由此可见,晋北地区的“挠羊赛”是一种更加崇尚力量、更加表现彪悍民风的南北文明交汇摔跤赛。具体地晋北挠羊赛具有以下文化特征:

(1)风格凶悍与精神仁义相融合。晋北挠羊赛以草原“角抵”为原型演化而来,在胜负规则和摔跤技巧等方面都袭用了少数民族的强悍作风,历史上被禁止摔跤就是因为它的风格太过凶悍,经常会出现伤人事件,以至于古代的挠羊赛会有“英雄跌对,跌死无罪”的警示语;与此同时晋北挠羊赛也很强调“点到为止”,不得进攻对方的面部和阴部,如民谣所述“挠羊赛、挠羊赛、老老少少都喜爱,登场不为分胜负,过手只为比气概”,新中国成立后也把挠羊赛场的警示语改为“和平跌对,勿伤害人”。由此可见凶悍的体育风格反映了当时当地的历史文化和人文性格,强调仁义和和平的精神也促使该项活动一直延续至今。

(2)民众的参与度高。出于战事频仍和民风尚武等原因,晋北地区对于挠羊赛可谓是情有独钟,民众对该项活动的参与度甚高,很多民谣证实了这一点:“赶会不摔跤,瞧的人就少;唱戏又跌跤,十里八村都来瞧。”挠羊赛绝对是晋北庙会的必备项目,时至今日原平七月二十二等庙会都会举办挠羊大赛,气氛热烈高涨;还有“立了秋,挂锄钩,吃瓜摔跤放牲口”,表现了晋北地区农闲时的一个重要文娱生活就是观看和参与摔跤;还有“姑娘看跤眼睛瞟,心中暗把情郎挑”,表现了摔跤在晋北择偶婚假中都有重要的影响;值得提出的是,忻州女子摔跤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1983年原平举办第一节女子挠羊赛),而且更特别的是残疾人(如王云峰、门润民)也是摔跤的积极参与者。可见,晋北地区的男女老少都热衷于参与挠羊赛。

(3)多民族色彩浓烈。晋北地区自宋代开始广泛流行挠羊赛这与晋北地区的地缘文化有莫大的干系,晋北是中原王朝戍卫边疆的前沿,是塞外民族驱马中土的必争之地,当地的统治政权多次易主,这使得该地的民族融合深刻,事实上忻州挠羊赛的输赢规则是沿袭了辽式“角抵”的“倒地为负”,奖品“羊”也是在元朝统治时期确立下来的风俗具有浓烈的草原文化气息。而挠羊成功的条件——连续击败六位对手的设置正是取“天地六合一”之意,也有当地人指出这是致敬武圣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可见晋北挠羊赛是一个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结果,具有丰富的民族韵味。

2 当代晋北挠羊发展困境及再兴建议

2.1 发展困境

(1)发展疲软,传承方式缺乏活力动力。目前当地政府和一些研究在积极主张和努力打造忻州的挠羊文化品牌,建设以挠羊为轴心的旅游和竞技项目,试图形成一个文化传承与经济发展互动的良性循环,但是唯独缺少对这一循环启动和长效运转的动力措施——挠羊赛的有效传承。当下晋北挠羊赛的主要传承方式还停留在“家族世家”和“师徒传授”这种古老形式之上,忻州的“南崔北赵”(即奇村镇南高村的“崔家”和义井乡北胡村的“赵家”)、原平的武家和定襄的朱家是世代相传的挠羊汉家族,也是晋北挠羊赛传承人,获得过各种挠羊、摔跤荣誉和奖项,但是见诸于世的一直是这些家族,一方面说明了这些家族在挠羊赛传承上的功绩,另一方面也暴露了晋北地区挠羊赛传承方式缺乏有效的、高效的活力。这种家庭式的传承断然无法重现昨日的光辉。

(2)政治名片,形式意义大于健身价值。挠羊赛的发展也不例外地在这两个问题上存在缺陷,挠羊赛客观上不具有全民的娱乐价值,缺少代表性人物和快餐式话题,很难获得大范围的注意力;另外挠羊赛在晋北地区尤其是忻州地区是重点发展和扶持的民族传统项目,形如2009年还在摔跤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崔富海老家忻州奇村建起第一座挠羊文化大院,但是不得不承认一点就是当地政府更多地把挠羊赛当做本地的文化名片或者精神招待品,并没有实质性地发展全市的全民挠羊活动。如此一来,挠羊赛不被全民关注,仅仅是作为地方政府标榜自我的文化遗产,这种传承的形式意义远远超过了其健身价值,终究无法让遗产活过来。

2.2 挠羊赛的再兴建议

(1)变革、创新挠羊赛的推广和教育方式。现代体育的发展需要有长效的教育机制,尤其是传统民族体育的传承要有充分的人才储备才能实现民族体育的再兴。晋北地区挠羊赛这一传统体育形式得以传承和发扬不能仅靠世家传承和师徒教授。首先,要在体育专科院校乃至普通教育学校中开设相关课程,在有生的年轻力量中寻找挠羊赛的爱好者和善长者,让挠羊赛的精神文化内化在晋北新生代的“血液”之中,培养更多的挠羊赛认同者;其次,要编制通俗易懂和深入浅出的挠羊赛技能教育教材或者普适性读本,让更多的人认识到挠羊赛的竞技形式和内容,能够欣赏和领略挠羊竞技的文化之美;最后,也确实需要树立一些优秀的“挠羊汉”典型人物,一则为青少年提供模仿和学习的榜样;另一方面发现挠羊尖端人才促进挠羊赛的传承与创新。

(2)用时代特色和地域风情重塑传统挠羊赛。在传承民族体育文化的过程中不少组织和个人会进入一个误区:把传承文明等同于全盘推广传统的技艺形式和内容,这种方法一则过犹不及再则也没有坚持历史发展的观点。对晋北挠羊赛体育形式的传承并不是复制古代挠羊赛的繁荣,事实上挠羊赛的古貌也是一个变化发展的过程。

故而要为挠羊赛的文化内核穿上现代的新衣,染上地域性的色彩。首先,将挠羊赛的竞赛规则变革为更加符合现代文明的规则,保障参赛者的人身安全,保障竞技考核的可操作性,多元多层次评价优秀的“挠羊汉”;其次,不走密集赛事的老路。纵然取得竞技水平上的突破是体育精神的要求之一,但这并不是体育的全部,密集赛事一定程度会使得参与者的参与动机功利化。第三,要基于全民的体育参与需要多元化挠羊赛的表现形式。打造精品挠羊赛,创新挠羊赛的观赏体验,普及挠羊赛的审美艺术,有历史文物可供观赏,有活体赛事以供参与,有精彩节目用以助兴,有科学套路可以强身健体。最后,要将挠羊赛推广至全国乃至世界不能“硬着陆”,要在基于文化交融和民族碰撞的基础上创新挠羊赛的推广方式。这些方式是在创新,但也不难看出也是挠羊赛乃至摔跤历史发展中的启示。

当然,对于一些濒临失传的一些挠羊文化现象和技艺也要近期可能多地保留下来,通过非物质文化传承人、传承地和影像记录等方式确保文化不被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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