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农民工高职教育需求的实证研究
——以上海市为例
2020-06-05齐天宇
蒋 帆,齐天宇
(华东师范大学,上海200062)
一、问题的提出
2019年,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职业教育扩招100万,明确了国家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提高职业教育质量的政策目标;同年,人社部印发《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技能提升计划(2019—2022年)》,为加强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技能培训工作提供了遵循。新生代农民工是指1980年及之后出生的,进城从事非农业生产6个月及以上的,常住地在城市、户籍地在乡村的劳动力,是新时代参与高等职业教育的重要主体。[1]从规模上看,中国农民工总量约为2.9亿人,群体规模庞大,占农民工总量的比例逐年提升,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农民工中高中文化程度占17.1%,大专及以上占10.3%。
通过文献研究发现,当前关于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教育的文献多集中于教育对农民工就业质量的影响(樊茜,金晓彤,徐尉 2018[2];肖小勇,黄静,郭慧颖 2019[3]),农民工技能提升的影响与策略 (杨丽君 2014[4];马建富2014[5];丁静 2016[6];金丽馥,陈欣 2017[7])或所面临的困境(和震,李晨 2013[8];冯虹,沈自友2014[9])三个方面。新生代农民工在所在城市收入较低、学历不高、所接受技能培训少并且缺乏情感关怀是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的问题所在。[10]当前新生代农民工存在人力资本存量低、积累不足且结构不合理的问题。[11]伴随着核心观念由国家本位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向人本主义观念转变,个人需要更加关注生理需求之上的安全、归属、情感和自我实现需要[12]。以农民工占比最高的上海市为例,找寻新生代农民工的高职教育需求体现在哪些方面?需求内容与过去发生了哪些变化?从教育规模、内容、层次、形态、原因等方面分析其现状和阻碍因素,为流入地完善新生代农民工管理和扩招背景下高职教育供给回应现实需求提供建议对策。
二、研究设计
研究团队于2019年9月—12月在上海市18个新生代农民工学习中心实地调研,对接受职业教育的838名新生代农民工作为问卷调研对象,并跟踪、质性访谈了7位不同性别年龄职业的新生代农民工。
访谈有助于了解新生代农民工对于接受职业教育的观点看法和心理感受,选取7位代表性农民工进行访谈,包括2位男性、5位女性;年龄分布在20~33岁范围;来自安徽、四川、江苏、湖南;从事职业包括大学后勤人员、服装公司文员、建筑公司文员等。对访谈对象进行编码,包括性别(男性M,女性F),年龄(20~24岁A,25~29岁B,30~34岁C,35~40岁D),户籍类型(农村R,城镇U),职业(文职类W,教育类J,后勤保障类H,管理类G),教育程度(初中J,高中S,中专&技校T,大专&高职V),样本分布如表1所示。
表1 访谈对象编码信息表
问卷调查以电子问卷和纸质问卷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发放,对来自安徽、湖北、四川等地从事餐饮、安保、服装、建筑等多个行业的农民工问卷调查,进行了年龄和户籍的限制后,剔除非农户籍和年龄在39岁以上的农民工所填问卷以及部分信息空白的无效问卷,共回收有效问卷838份,样本来源涉及多省份、多行业,具有广泛代表性。其中18~29岁的新生代农民工共计137人,占比16.35%,29~39岁的701人,占比83.65%。对农民工现有文化程度进行调查发现,8人为初中学历,占比0.95%;146人为高中学历,占比17.42%;137人为中专或者技校学历,占比16.35%;547人为正在接受或已经完成大专或者高职教育,占比65.27%。
三、需求分析
(一)需求规模较大
94.87%的新生代农民工怀有终身学习观念,有继续学习需求。需求规模是指在参与调查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中有多少人有继续学习和参与教育的需求。在838位被调查者中,有795人表明在现阶段的工作与生活中,自己有进一步学习的需要,占比94.87%,即九成以上的受访者认为自身需要继续学习,终身学习观念对农民工群体文化素质的提升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90%的被访者都表示自己正在或打算去接受高职教育。不难推测,这与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年限较长有关,相对于第一代农民工,参与调查的新生代农民工基本完成了义务教育,其中超过半数具备高中学历,具有良好的学习基础和终身学习能力。新生代农民工中接受过高中、大专或高职教育的比例很大,而且有越来越大的发展趋势。尽管一些新生代农民工已经接受了大专或高职教育,却仍然选择进行“高升专”再教育,或拿到学历证书后进行“专升本”教育的打算,这与农村和小城镇的高中教育毛入学率和巩固率提高有关,另一方面也显示出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拥有强烈的教育需求,需要得到政策的进一步关注。
(二)需求知识类型多样
在参与调查的新生代农民工中,知识获取型需求普遍高于户籍获取型需求,需求层次的转变成为新生代农民工在思想与观念上“新”的体现,更推动着这一群体逐渐成为职业教育的主力生源。获得高职教育学历从而满足流入地城市落户政策要求成为其学习的功利性目的。新生代农民工对于流入城市的认同度也高于第一代农民工,具有更高的扎根城市的个人渴望。但与此同时,接受继续教育不仅仅是新生代农民工为了获得户籍,满足自身安全需求并定居上海满足情感与归属需求的被动选择,而逐渐上升至该群体充实兴趣、实现个人理想并发挥潜力的自我实现需求。“职业规划”(MBRHJ-1)这一词语也在对新生代农民工进行访谈时多次出现。由于信息搜集能力不足、学习底子薄弱,“先学一个技能,走一步,看一步”(FCRJT-6)是他们踏入劳动力市场的摸索形式,经过职业定位、目标设定、工作挑选才最终明确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
相对于非学历教育,学历教育更受到新生代农民工的青睐。对样本的研究显示,新生代农民工进入城市谋生由于迫切希望获得技能,短平快的技术培训(如3~6个月的项目)在初期比较受到欢迎,但随即被具有较高层次的认可机制或学历教育所取代,心理融入(在班级交到朋友)和实质融入(学历教育完成后获得落户积分)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相较非学历教育而言,新生代农民工对学历教育的认可度更高,这种认可差异主要来源于学历教育的社会认可度更高、与落户直接挂钩、课程体系更规范严谨等。
表2 问卷量表设计
知识储备类型偏重理论性知识,以教育、管理、经济类为主。新生代农民工最希望获取的是教育、管理、经济等专业理论性知识,得分为80.4分;紧随其后的是传统文化、心理健康等文化素养知识,得分为78.29;排名三、四位的依次是法律维权知识以及创业知识;与其工作息息相关的职业技能知识仅排在第六位,相比城市生活及休闲娱乐知识低3.26分。这种排序直接反映出上海市的新生代农民工已经由“为了生存”逐渐向“为了生活”转型。把问卷结果与访谈信息相结合,发现专业理论性知识的缺乏对农民工向上发展产生了限制作用。由于新生代农民工缺乏大学阶段的通识教育课程,缺乏把现象和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观念的能力,其对职业技能知识的渴望更为迫切。另外,对于文化素养知识的渴求符合初代农民工与新生代农民工的区别,后者具有更高的自主意识和享受生活的需要。对于法律知识的缺乏则显示出新生代农民工由于知识储备不足,对社会援助的渴求度与城市融入的期待度更高,法律法规知识的欠缺使处于次要劳动力市场的新生代农民工始终面临劳动保障的实质需求,这也是城镇化进程中政策制度变革的“阵痛”。
对问卷与访谈结果进行总结,发现新生代农民工需要一种内容广泛、形式多样的教育和培训来实现自我和职业的发展,涉及类别既包括培养技能和强化职业能力的教育,也包含提升文化素养的通识性教育;既包括插花、品茶等娱乐休闲教育,也包括正规学历认证的学科专业教育;既包括师生共同探讨问题的面授教育,也包括资源丰富、领域广泛的网络教育。在上海打拼的过程中,职业发展固然重要,但是提升自己的文化素养,参与更多的休闲课程,了解更多的专业理论被置于更加明显的位置。知识类型的偏好程度同样从侧面反映出新生代农民工需求层次的转变。在对1名来自服装公司、接受学前教育职教的受访者采访时,她提到自己曾经参加过茶艺、插花、蒙氏早教、计算机等多种培训,而自己所从事的其实是办公室文员的工作。尽管这些培训对该受访者的职业技能并没有实质性帮助,但她仍然愿意将时间和金钱投入其中(FARWJ-3)。
图1 知识类型偏好图
(三)教学方式需求多形态化
教学方式需求反映了新生代农民工对教学形式、方法、课程的期待,探索新生代农民工教学需求,有助于高职院校在学校内部组织形态、培养方案、课程设置等方面进行供给上的调整。新生代农民工需求类型多样化,加上本身的人力资本储备及学习能力各异,因此新生代农民工的高职教育教学需求呈现出多形态化特征。
偏好互动混合型的授课方式。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授课倾向方式进行调查,发现46.66%的被调查者倾向网络学习与面授相结合,33.05%的受访者选择进行网上视频教学,18.02%的受访者偏爱现场讲授。新生代农民工偏爱现场讲授教学的主要原因在于课程设置更加灵活,与老师之间的互动交流多,有不懂的问题可以直接现场咨询,而网络课程缺少双方反馈,效率低。也有被调查者表明线上课程更为合适,原因主要在于现场教学对通勤要求高,花费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较多,同时网络资源更为丰富,可以接触到多个领域的知识,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安排自由选择课程和学习时间。
满足不同类型多层次需求,采取网络与面授结合是接受度最高的方式。随着“互联网+”教育、慕课时代的到来,开展课程的形式趋于多样化,新生代农民工可以通过网上学习和线下上课相结合的形式获取知识。有受访者建议,“感觉面授和网课都挺好的,网课如果能多增加一些案例教学就更好了,这样与现实的互动性更强一些,希望有这种接地气的,贴近实践的知识能够给予指导”(FBUWT-4)。整体上可以发现受访者对线上线下课程接受度多样化,期待获得教师关于实践经验与课间解答的受访者更加期待线下课程,从而获取更多案例经验与工作中遇到的问题解答方案;而对通勤成本较为敏感的受访者倾向于网上授课,另外也有“考试应对型选手”认为线上课程可反复使用,更倾向于理论学习,对于考试复习更为有效。
学习方式上,自学(自己看书,看视频等),企业组织的集体学习、讲座、培训班以及电大夜大教育都有涉及。其中七成的新生代农民工通过看书、视频等进行学习,这与现在发达的网络技术和便利的资源获取途径密切相关。45.53%和41.64%的被调查者通过进行电大或夜大为代表的学历教育和以培训班为代表的非学历教育进行学习,“除了上课,我还有参加政府机构组织的一些培训,在周末时间会去学习,但都是短期培训为主”(FBUWT-4)。
(四)需求原因多元化
为知晓接受教育是否是新生代农民工“一时冲动”或者“跟潮流”才做出的选择,问卷对被调查者对未来是否有明确的目标和打算进行调查,15.39%的新生代农民工表明自己目前还比较迷茫,而84.61%的已经对未来有短期或明确且长期的目标和打算。需求原因可归纳为娱乐休闲、提高个人能力和落户政策等。
图2 学习方式图
城市落户产生的需求较为迫切。问卷对838名新生代农民工是否希望取得本地户口进行调查,425人选择希望,262人选择非常希望,共达81.98%。可见,由于学历成为上海市户籍与积分的政策制度门槛,绝大多数接受职业教育的新生代农民工怀着一定的功利目的和生存发展需要来参与学习,“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制度,现在上海这个积分很难到120,之前我嫂子在考会计师证,也是为了积分,现在他们两口子分数都达到了,然后他们想要落户什么,在上海有房子的情况下,还是很麻烦,要求的方面也比较多”(FBRHS-5)。“毕竟如果以后孩子在这边,我们上完幼儿园小学,然后初中没读完就要再回老家,那肯定有一些会影响的,所以希望能够通过完成高升专的课程来提升一下学历,尽量在上海落户,不能影响孩子上学啊。但是这个过程很艰难,不过据我了解也有人成功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来(上课)”(FDUJV-7)。因此,落户问题仍然是新生代农民工群体所关注的重点,与农民工及其子女的未来发展密切相关,由于生活压力即“落户、孩子上学”的压力选择进行职业教育,以获得更多的积分,向上海市的落户标准靠拢。
休闲娱乐成为新需求点。农民工选择休闲娱乐教育与人们以往对于其参与教育仅仅是基于落户政策驱动的观点有些不一致。“我现在还没有小孩,接受教育,争取落户主要是打算提前做好准备,为以后做打算。因为我自己家亲人在这边,因为我哥家孩子也是现在上初中面临上学高考的问题”(FBRHS-5);“没错,我们不是为了积分落户。我当时来学习之前其实思考了很久,大约有一年时间,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就在想要不要学习一些什么,最终决定来读这个课程。因为我在建筑公司上班,对我工作上的帮助确实不大,但是因为想在业余了解充实周末的时间”(FDUJV-7)。无论是为了积分落户还是提高自己的兴趣爱好和生活质量,通过深度访谈发现新生代农民工进行再教育并非是一个偶然和冲动的选择,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对自己以及家庭未来负责的决定。
图3 求职因素图
个体人力资本提升需求得到关注。63.37%的被调查者认为个人能力是找工作过程中最重要的因素,其次为学历,然后是良好的心态。据此初步推断新生代农民工进行职业教育的需求主要是出于提高个人能力和获得更高学历的考虑。在对学前教育班级受访者进行深度访谈时,3位受访者一再表明自己报名职业教育课程并不是为了提高学历,更重要的是因为兴趣或学习学前知识能够在生活中为自己提供帮助。同时,能感受到她们的学习热情,“我们家在浦东新区那边,我每次来上课6点多就要从家出发,还是比较辛苦的,但是因为很喜欢学习,所以也就能坚持下来”(FBUWT-4),这反映出新生代农民工对教育的观念与传统农民工相比已经产生很大的转变,不再将学习与学历挂钩,更多是为了个人生活质量的提高。
(五)时间、资金支付能力不足
新生代农民工接受再教育欲望强烈,同时具备一定的教育投入能力。由于劳动力市场的分割属性,新生代农民工在教育市场中的表现与本地同龄人截然不同,在资源利用和自我发展机会上的把控仍处于落后地位。阻碍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教育的因素主要集中在时间限制、空间限制、资金限制方面,其中时间限制居于首位。
空余时间少,没有时间学习是新生代农民工再教育中最为棘手的问题。半数以上的被调查者反映没有时间是阻碍其继续学习的重要原因,在问卷的开放性问题中,不少新生代农民工也表示业余时间少;工作时间太长;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实在没时间学习等等。访谈中这种现象也有体现:一些受访者表示因为时间原因只能选择容易获取的网络学习资源,比如利用应用软件辅助进行碎片化学习。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学习时长进行调查,发现45.47%的每周用于学习的时间在5小时以下,36.75%将周学习时长把握在5~10个小时,13.48%在10个小时以上,838名被调查者中仅有36名即占比4.3%的学习时长在20小时以上,也就是日平均学习时间在2.8小时以上,这反映出新生代农民工用于学习的时间相对不足。对阻碍农民工学习的原因进行调查,63.96%的被调查者表明自己实在没有时间学习;有被调查者反映工作时间太长,每周上班6天,每天12小时,朝七至晚七等。
空间因素主要体现在学习场所距离农民工工作或居住地太远,对学习造成不便。前来城市务工的新生代农民工由于经济压力多选择居住在以郊区为代表的城市外围地区,而现在受国家认证、开设成人职业教育的高校多集中在城市中心地区。地理位置成为阻碍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教育的关键因素。很多农民工在结束了疲惫的工作后,想到周末为了学习课程又要6点起床,经过两小时的通勤才能到达教室,原有的学习热情已然消磨殆尽。数据显示,有31.62%与31.26%的被调查者表明阻碍自己学习的原因是学习地点太远和学习花费过高。在深入课堂实地调研时,发现还有少数受访者带着孩子来到课堂,无人看护子女也是阻碍新生代农民工继续教育的重要原因之一。
教育消费支付能力不足。资金限制可分为直接资金与间接资金。直接资金即农民工直接用于教育投入的钱,包括学费、书本费等;间接资金则指非直接投入教育,但与教育密切相关的资金。本研究认为间接资金与上述时间限制和空间限制密切相关,工作时间长以及居住地址远离中心市区都是间接资金缺乏的一种表现。此次调查中的农民工群体分布于各种不同行业,最多的是占比22.67%的小微型组织的管理人员,经过交谈发现其中大多数为在上海市经营小店铺的个体商户,占比第二位的是13.13%的服务业从业人员,随之有11.22%的受调查农民工从事营销行业,除此之外还分布于美甲、物流、幼师等多个行业领域之中。
图4 支付能力分布图
对农民工愿意为教育投入的经济资本,即一年的教育经费承担能力进行调查,发现838名调查者中有将近半数(42.48%)共计356名新生代农民工一年所能承担的教育经费在5000~10000元范围内,仅有27人愿意投入一年1000元以下的经费用于自身教育,有53人愿意投入15000元以上的经费,约为1000元以下经费投入者数量的两倍。愿意投入1000~5000元以及10000~15000元年教育经费的新生代农民工分别为225人和177人,占比分别为26.85%和21.12%。共计69.93%的被调查新生代农民工愿意在一年内为自身教育提供5000元以上的经费支持,农民工提升文化素质的期望在当前新时代背景下愈加明显。
对不同行业人群的教育经费支付能力进行交叉分析,发现流水线生产工人群体中没有人愿意为年教育投入15000元以上,有11.11%的被调查者仅愿意为教育投入年1000元以下的水平,这与该群体的工资较低有直接关联。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建筑行业新生代农民工,被调查者均愿意投入1000元以上用于自身一年的教育支出,并且有7.14%的被调查建筑行业从业人员表明可花费多于15000元用于教育。“现在的学费学下来两年半大概是12000元左右。除了学费,其他的剩余书本费,尽管单位会给一定的补贴”“整体学下来一共时长2.5年,每年学费5600元,所以一共也就1万,每学期上6次线下课”(FARWJ-3)。学费在国家政策补贴、地方政府补贴和单位补贴的多重关注下,目前对于大多新生代农民工来说已处于可以承担的范围。
图5 行业及支付能力交叉分布图
(六)政策敏感性低,教育信息获取能力较弱
新生代农民工对职教相关政策普遍了解不多,但也有一些对国外先进的职教模式有较为深入的了解并愿意接受这种学习。对“职教扩招100万”政策进行介绍并对被访谈者在此方面是否有一定了解或者其他切身感受进行深入交流,发现被访者对于政策的了解程度较低,参与意愿较为薄弱。“倒没有怎么听说,但是这几年来确实能感觉到对这一行就是成人教育这一块查得越来越严了,也能感觉到成人教育学习的人越来越多了,2017年最后一批入学的学生就蛮多的”(MDUGV-2)。也有受访者表示切身感受到现在职业教育也在不断改进,“我听说美国有一种微认证的方式,要严格按照他们的要求完成课程,测评最后会得到一个徽章。这个徽章可以在很多场合证明自己的能力,很通用。因为我比较喜欢学习,就很关注这方面,听说现在国内,尤其是上海,也有学校开始使用这种模式”(FARWJ-3)。可见,新生代农民工的学习习惯包括学习思维越来越先进,通过教育改变自身处境的想法愈发强烈。
四、政策建议
通过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教育需求的实地调查,发现存在供需结构性失衡问题。具体表现在需求规模总量大,需求内容多样化,教学方式需求多形态化,需求原因多元化,时间、资金支付能力不足,教育信息获取能力较弱等,由此提出以下建议。
(一)优化统筹新生代农民工高职教育政策资源
优化资源配置,完善政策体系,实现开放创新的顶层设计。政府工作报告以及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印发的《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技能提升计划(2019—2022年)》体现了国家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教育的重视以及带动农民工队伍技能素质全面提升的必要性,对开展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教育具有重要意义。高职教育扩招政策回应了调查中显示供给不足的问题,要逐步增加高职院校建设的经费投入,提供较为宽松的用地政策,增强资源的合理配置。当地政府应结合本地实际需求,加大对职业教育的政策支持力度,完善高职教育管理体制机制,激发高职院校办学活力。同时,加强分类管理和指导工作,基于多样性、个性化的教育需求,鼓励高校继续教育的分类发展。
新生代农民工是当前城市发展的中坚力量,中央和输入地政府的教育财政性补偿和补助可考虑成为新生代农民工获得高职教育的经费。以上海市为例,为提高劳动者的职业技能素质,促进更充分更高质量的就业,政府制定多项政策方案,出台《上海市促进就业若干规定》《上海市社会化职业技能培训补贴管理办法》,就汽车维修美容、家政服务等培训项目进行财政补贴。市政府也从2011年起设立了专项资金拨款,给予上海开放大学经费保障。但这些财政补贴主要集中在短期技术培训项目,与本调查研究的新生代农民工高职教育需求存在不匹配。建议上海市可率先根据本市的财政实力,逐步建立本市新生代农民工高职教育专项经费,对能够完成并获得高职教育证书的新生代农民工给予补助,以探索流入地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获得高教育以反哺流入地的保障办法。
(二)开发符合新生代农民工教育需求的特色课程体系
整合开放大学的现有资源,为新生代农民工打包设计。调查显示,新生代农民工对当前教育培训较为失望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课程无效、普适,或认为理论性强而缺乏操作性,这与其知识储备和工作需求有关。通过对上海开放大学学习资源的梳理研究,发现虽然开放大学有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终身教育的丰富资源,但并没有针对新生代农民工需求的特色教育资源。结合调研实际,如调查显示,20%的新生代农民工对自己未来的打算比较迷茫,56%的新生代农民工只有短期计划和目标。这一方面与他们自身的知识水平和思想、能力有关,另一方面与周围环境和外在引导有关。此外,处在恋爱期、婚姻期的新生代农民工心理健康与否关系到家庭的幸福、城市的治安和秩序,开发针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心理健康课程亦非常急迫。故建议增加农民工教育课程类型(模块),包括农民工职业生涯类、心理健康辅导类、专业知识与技能类、法律维权类、城市生活,以及一些提升自我修养、公民意识的普适课程等。可以将不同的课程放在农民工职业生涯的不同阶段,将同一类课程设置初级、中级、高级几个层级,使农民工在不同的职业生涯阶段选择不同的课程。这需要网络技术支持,设置农民工通道,避免新生代农民工在选择上的无目标性和无目的性。
(三)明确政府、企业、个体的承担比例
在经费支持上,政府应通过财政补贴的方式加大对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教育培训的经费投入,建设更多的职教培训基地,同时也要注重资金投入效率,如在硬件建设和软件投资两方面并进,一方面及时更新学习设备、优化学习环境;另一方面提升职业教育师资力量,引进优秀教育资源。
新生代农民工接受高职教育,对个体来说增加了人力资本,提高个体收入;对流入地政府而言,新生代农民工人力资本的提升也意味着提升了所管辖区域的人力资源质量,有利于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对新生代农民工所在企业而言,员工综合人力资本的提升又可以有效提高劳动生产率,增加企业的收益。按照约翰·斯通成本分担理论,即谁受益谁付费,高职教育的利益相关者新生代农民工、流入地政府、企业都应承担相应的经费。教育本身是一种“准公共产品”,其收益具有巨大的外溢性,如果每一个利益相关者都想“搭便车”,难免造成各方责任的相互推诿。因此,确定合理的经费承担比例显得尤为重要,但对于这一比例的具体确定需要更大规模的调查分析论证。
(四)建立新生代农民工聚集地的网络学习中心
基于新生代农民工的学习条件不便利、时间碎片化、加班时间长等问题,在网络教育发展已经非常成熟的背景下,可以尝试在新生代农民工聚集的地方设立网络学习中心,采用网络与面授结合的方式进行授课。
通过职业教育提高新生代农民工群体发展技能,通过网络学习中心的建立争取全员覆盖,无论新生代农民工身处何处、从事何种行业,都有内容、时间、地点三者皆合适的职业教育课程供其选择。网络学习中心的建立为灵活多样的学习方式提供了平台,既可以在教室中进行小规模的集中授课,也可以充分利用“互联网+”技术,推进网络云平台建设,推广远程教学,跨地区共享优质教育资源,依据教学内容,采取视频教学、网络答疑的方式,让新生代农民工群体能够依据自己方便的时间通过便捷的方式灵活高效安排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