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研究*
2020-06-05谌爱容
谌爱容
(淮北师范大学信息学院,安徽淮北 235000)
1 引言
1909年至1949年的民国时期,是一个文化多元、思想林立的时期,文化名人辈出,学者群星璀璨。图书馆学亦是如此,许多极具代表性的皖籍学人、图书馆学专家如胡适、陶行知、洪有丰、施廷镛、朱家治、查修等纷纷涌现出来,他们以倡导者、启蒙者、开创者、奠基人、追随者等角色融入中国现代图书馆事业,为中国近现代图书馆事业的发展贡献了卓越的思想,对中国图书馆学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都做出了不朽的功绩。本文深入、全面研究民国时期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回顾其所做的举措,进一步分析其价值,再现其精神风貌,并得出对新时期图书馆学者的启示。
据宋景祁《中国图书馆名人录》记载,明确标明皖籍的图书馆名人共有8位,他们分别是:朱家治、洪有丰、高峻(滁县)、程其保(歙县)、程沪生(婺源)、郑浩(合肥)、戴祖荫(休宁)、顾天枢(歙县)。近代中国接受过正规图书馆学教育训练的专门人才主要来自文华图专,1926年至1936年,文华图专共招收免费生110人[1],其中安徽籍的有查修、朱瑛(登记为寿县,档案为济南,女)、舒纪维(安庆)、张树鹄(滁县)、喻友信(芜湖)、吴立邦(黄山)、杨漪如(女,泗县)、彭道襄(女,合肥)等人,这些学子后来成为图书馆界的佼佼者。安徽省图书馆从1912年至1949年共17位馆长,其中陈东原、吴天植、李辛白、史蕴璞、蒋元卿(山东)几人在图书馆学方面的学术成就比较突出。《安徽省立图书馆职员一览表》统计,在1929-1931年间,包括馆长陈东原在内共有22位馆员,其中安徽籍的有18人(女性1人),这些馆员可以说是当时安徽省图书馆界的中流砥柱,其中朱康廷、吴景贤、姚佐庆的学术成就比较突出。除此之外,为业界所熟知的安徽籍图书馆学者还有金闿(歙县)、胡道静、曹祖彬、沈学植等人。据安徽省教育委员会主编的《安徽省高等学校——教授副教授人名录》统计,图书资料系列教授副教授出生于民国时期、属于安徽籍贯的共有27人,但这些学者的学术活动、学术思想、学术成就基本上是在解放后取得,因此,本文不计算在内。由于篇幅限制,本文不一一赘述,而只择取其中一些代表性人物加以阐述(具体见表1)。
2 民国时期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的教育背景与成才机制
一个人的学术思想,往往与他的人生经历、教育背景等密切相关,了解学者的教育背景、成才机制,可以更加准确地理解和把握学者的发展脉络、学术渊源及其学术成就。皖籍图书馆学者全都接受过比较正规的国学教育、学校教育,且他们大多有留学、双学位等求学经历,如胡适、陶行知、洪有丰、朱家治、查修、曹祖彬等均在国内学有所成后留学美国,具有较好的文化修养、较高的专业素养、高超的沟通技巧以及良好的团队协作能力。他们中既有文学大师、教育家,也有留学海外的图书馆学者,不仅在图书馆学领域有一定的造诣,在其他领域的研究中也别有专长。胡适、陶行知两位教育大师的文化、知识底蕴广博、专深,对图书馆学的见解也很独到;胡道静家学渊博、国学底蕴深厚,在文献学、科技史、农史、新闻学、编辑出版学等方面造诣深厚,成绩卓绝,享誉中外,有学界“百科全书”之美誉;洪有丰1916年毕业于金陵大学文学院,1921 年获纽约州立大学图书馆学院学士学位,在图书馆学领域贡献广泛、专深,是中国现代图书馆事业的先驱,被誉为中国现代图书馆事业的奠基人、拓荒者;朱家治1919年读完金陵大学文科课程,后以优异成绩获得美国纽约州立大学文学士学位证书;查修1918年就读于武昌文华大学文科,1920年至1922年就读于图书科,1928年赴美国伊利诺伊大学图书馆学校学习,先后获得图书馆学学士学位(1929 年)与文学硕士学位(1930年),1933年获得政治学博士学位;曹祖彬1927年获得金陵大学文学学士学位,1937年获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学专业的理学学士学位;沈学植1924年获得金陵大学文学学士学位……在求学中乃至学成之后,他们均积极投身于国内的图书馆事业建设和图书馆学教育、管理、组织活动等,就像火种一样播向全国,形成了中国图书馆事业发展的燎原之势。
表1 民国时期皖籍图书馆学者代表人物概况
3 民国时期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的基本特征
俗语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研究群体的性质、构成、特点等,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群体的本质特征,确切地把握图书馆学的传承源流和学术生态。民国时期处于政局混乱、战火纷飞、国家动荡、日寇侵略的历史背景下,他们在艰苦的学术环境中成长、壮大,以洪有丰为代表的一批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在图书馆学理论研究与图书馆实践活动上表现出鲜明的时代特色。
深受国外学术思想的影响。任何一门学科想要将本专业发扬光大,本身就是要多方借鉴、集思广益,不断丰富和完善自己的思想与学术体系。民国时期,国外尤其是美国的图书馆学思想比较成熟,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也比较深入,受克乃文、韦棣华等国外学者的影响,很多皖籍图书馆学者纷纷走上了留学道路,他们将国外先进的图书馆学思想、理念、成果等引入中国,开创了中国现代图书馆发展的新局面。
爱岗敬业的专业精神。图书馆员需有淡泊之性情、爱岗敬业之奉献精神,才能矢志不渝地抱着一颗恒常之心。皖籍先辈学者们爱书、爱馆、爱图书馆学专业,他们整理图书、终日与书为伴并数次以身护书,他们在图书馆岗位上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洪有丰近半个世纪投身于高校图书馆事业;施廷镛在图书馆岗位上工作近60年;朱家治在抗战时期有短暂时间造福家乡教育事业外,其余时间均奉献给了图书馆事业;沈学植早在就读金陵中学时就在图书馆参考部半工半读,大学毕业后终生从事图书馆工作……民国时期的每一位皖籍图书馆学人可以说都是本领域的行业翘楚,最终成为成绩斐然的图书馆学专家。
多样化的社会角色。安徽自古才人辈出,从这里走出的图书馆学者们无论是在本省还是在外地每一个人大多担任多种社会角色,既从事图书馆日常工作,又担任图书馆领导岗位,也有在高校、中学从事教学工作,还担任一些协会的领导职务。如洪有丰1921年学成归来之后,受聘为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授兼图书部主任,后任中央大学及其后身南京大学图书馆馆长,亦任南京图书馆协会主席、江苏图书馆协会会长等职……很多人当时都是一人身兼数职,担当着办馆者、教育者、管理者和研究者等“四位一体”的社会角色。
学术研究中强烈的爱国意识。民国时期的中华民族,处于一个水深火热的境况中,尤其是“九·一八”事变后更为突出,皖籍图书馆学先辈们强烈的爱国情怀表现的淋漓尽致。洪有丰、朱家治、查修、曹祖彬修等留美学成之后,立即回国把所学知识奉献给国内图书馆事业;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战线南下、西移,大多馆舍、藏书面临搬迁,先辈们不畏艰辛,克服重重困难,保存中国珍贵典籍;有的先辈不愿屈从于汪伪政权,愤然辞职,改行继续支持抗战……拳拳赤子之心、爱国之情让人敬仰。
治学严谨,著述颇丰。学术问题无小事,图书馆学研究的每一个细节都应经得起推敲。民国时期的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是一批值得我们永远学习与纪念的学者们。他们治学态度严谨,在图书馆学方面造诣深厚,在图书馆管理、图书分类法、图书馆学教育、图书馆组织活动、目录学以及版本学等领域造诣深厚,均有系列著译成果,给我们留下了非常宝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神食粮。
成绩卓绝者多在外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民国时期,很多安徽文化名人在南京、上海、北京等地工作,主要是因为这些地方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离安徽也较近,交通比较便利,并且经济发展水平明显优于安徽。而且这些外地图书馆学者的发展要好于省内学者。
女性学者屈指可数。由于封建传统观念的束缚,民国时期,妇女虽然从封建羁绊中解放了出来,但女性专业图书馆员可谓凤毛麟角。据《中国图书馆名人录》收录的143人中,女性仅有7人,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女性所受的教育极其有限,职业女性非常少,女性学者更是寥若晨星。
程焕文教授认为中国图书馆事业能有今天的辉煌,是因为其中凝聚着一种图书馆精神,这种精神可以总结为8个字:“爱国、爱馆、爱书、爱人”[2]。民国时期的皖籍学者群体充分体现了这种精神,他们热爱国家、热爱图书馆、保护图书、忠诚服务,在战火纷乱、政局动荡的民国时期,谱写了一曲图书馆人的动人赞歌。
4 皖籍学人对图书馆事业的突出贡献与其著书立说
任何一门学科的成长与发展,究其根本因素,在于人,是人开创了学科,发展了学科,提升了学科[3]。图书馆学亦如此。安徽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自古以来才人辈出。由于历史的机缘与安徽文化的熏陶,中国现代图书馆事业的倡导者如胡适、陶行知,创建者如洪范五,追随者如施廷镛、金闿等均从安徽走出,他们多方奔走、大力倡导并身体力行之,对安徽省图书馆事业乃至全国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功不可没。皖籍学人对图书馆事业的贡献可归纳为三个方面:器物的,即图书馆管理理论和技术,包括现代化的图书馆管理理论、现代化的分类编目技术、现代化的参考咨询服务;制度的,即图书馆专业建制,包括组建专门图书馆学教育机构、建立图书馆专业协会、创办图书馆专业期刊;思想行为的,即图书馆观念,包括免费服务、为所有人公平服务、保障读者权利和机会均等、社会包容和促进民主政治、立法保障[4]。三者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相互促进。陶行知主张图书馆管理应讲究科学的、有效率的办事原则;洪有丰历任主任、馆长等职,作为一名优秀的管理者,每到一地,他都要制定相应的规章制度以保障读者的借阅权利。朱家治首次倡导书目参考服务,力求扩大服务开放范围,主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校外群众开放。陈东原成立读书会、发起成立安徽省图书馆协会、创办馆刊《学风》等。沈学植在复旦大学图书馆工作任主任期间,热心革新,设立分馆制度,并根据需求特设学科阅览室。洪有丰开办南京东南大学暑期讲习所并担任主讲教师;沈学植是上海东方图书馆暑假讲习班的主讲人之一;曹祖彬长期担任南京金陵大学图书馆学系、金陵大学图书馆学专修科以及四川省中等图书管理员讲习班的授课教师,这些学者对安徽、江苏、北京、上海、四川等地区的图书馆学专业教育与人才培养功在千秋。
皖籍学人的学术交流十分频密,学术著述亦颇丰,该群体所产出的著述初步统计包括专著、译著、书目索引、学术论文等,因为这时期战乱频生,有些已散佚。从现存著述来看,其内容主要涉及分类编目、目录学、版本学、海外图书馆介绍及图书馆事业概览、参考咨询与图书馆提供的各种服务、图书馆组织活动、图书馆管理、图书馆学教育、各种工具书介绍等等。胡道静《上海图书馆史》、洪有丰《图书馆组织与管理》、沈学植《图书馆学 ABC》、曹祖彬编《金陵大学图书馆丛书子目备检·著者之部》以及《金陵女子大学图书馆图书目录》等是专著方面的代表作;洪范五撰写的《克特及其展开分类法》《图书分类法说明及其简表》、朱家治发表《杜威及其十进分类法》并在国内首次介绍《国际十进分类法》( UDC)、查修《中文书籍编目问题》《杜威书目十进法补编》《中文书籍分类法商榷》等都是分类编目方面的杰出代表作;目录学是指引方法之津梁,朱家治撰写的《欧美各国目录学举要》、丁宁编著的《安徽文献书目》、胡道静《三个收藏记述上海的西文书籍的目录》、查修《编制中文书籍目录的几个方法》等均是目录学成就的主要体现……这些著述均是理论植根于实践并指导实践、实践又升华为理论的结果。由此可见,该群体所构建的学术生态圈非常良好,生成了一批学术精英,且这些学人均有志于学术研究。
5 对民国时期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的评价及启示
5.1 客观评价皖籍图书馆学者
积极探索图书馆学理论并身体力行之,对奠定我国图书馆学学科基础功不可没。民国时期的图书馆皖籍学者,以兼容并包的开放思想,接受来自西方图书馆学的积极影响,特别是分类法的研究与践行,并坚持著书立说,推进图书馆学的理论发展,最终形成了比较系统、科学的图书馆学理论体系。
踊跃参与各类图书馆实践活动,创建中国式图书馆管理模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先辈们在实践中得到了真切的锤炼,并在实践中不断成长、壮大、成熟,他们积极推行“新图书馆运动”,建设现代新型图书馆,踊跃参与各项组织活动,积极探索新式图书馆科学管理理念,认真钻研图书馆学术思想,努力完善各项服务举措。
提携后学,大力培养本专业优秀人才,为图书馆学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活力源泉。20世纪20年代,图书馆专业人才特别匮乏,图书馆学教育迫在眉睫。先辈们提出发展图书馆教育事业的提案,开办图书馆学暑期讲习班,参与创建金陵大学图书馆学系,洪有丰、朱家治、沈学植等均授课,查修在文华图专也任教一年有余,为图书馆学专业教育、在职教育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
努力吸收相关方法、理念、思想,引领图书馆学研究新方向。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学者,锐意进取、大胆创新,坚持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并举,不断吸收相关学科的理念,并引导研究方法新方向,才有了近代图书馆学的形成以及今日图书馆学蒸蒸日上的繁荣局面。
5.2 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给予我们的启示
深厚的专业知识底蕴是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学者群体,具有雄厚的专业知识背景,这种专业知识的获取首先源于他们所接受的专业教育,更源于他们平时爱好学习、善于学习、敢于实践的结果,这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一个日积月累的持续过程。
高尚的职业精神是做好本职工作的关键。热爱是最好的老师,先辈们正因为热爱图书馆事业,才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不懈。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更需要我们图书馆人把本职工作当成一项事业全身心投入、钻研,孜孜以求、不断进取。
创新意识是图书馆事业持续发展的不竭动力。“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皖籍图书馆学先辈们善于借鉴国外先进的学术思想和研究成果,不搞拿来主义,不是简单机械的照抄照搬,而是活学活用、洋为中用,开创出适合本土特色的图书馆学术体系。
实践基础升华为理论研究。“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图书馆学是一门以实践为基础的学科,本身具有较强的实践性,只有熟悉图书馆工作流程,在工作中善于发现问题、思考问题并积极应对,努力找寻解决问题的途径与方法,才能得出图书馆学研究中的真知灼见。
6 结语
民国时期图书馆研究是图书馆史的研究热点。今人对民国时期图书馆学人研究的现有成果可分为群体研究和个案研究[5]。从现有研究来看,国内对民国时期皖籍图书馆学者的研究,主要致力于学者群体中某位学者的个案研究,对其个人成就、研究论著、所编史料(文集、年谱、回忆录)的研究成果比较多,而对将其作为一个群体的研究产出相对较少,没有从整体上进行综合、全面的系统研究。虽然在现有的文章或著述中,简略的提到民国时期的某位皖籍图书馆学者,对他们有部分的研究。但是这些材料都是较为个体、零散的研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加以论证、研究。研究民国时期皖籍图书馆学者群体,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学术价值,他们的图书馆学思想、著述,至今仍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他们勤奋好学、开拓进取、积极创新的态度、精神永远值得后辈景仰,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世纪,但仍然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有助于我们继承和弘扬先辈图书馆学者的精神。对这一学者群体的研究有助于从现代化的角度衡量皖籍图书馆学人在图书馆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上的贡献,更直观地认识其在中国图书馆事业现代化进程中起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