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MRC 和NIHR 研究体系建设及对我国医学科研规划的启示

王 雪，李爱花，李沛鑫，李永洁，唐小利

(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医学信息研究所/图书馆，北京 100005)

医学科技创新研究逐渐成为世界科技竞争的主战场，越来越多的科学家把眼光聚焦于医学领域。患者疾病谱的改变以及科学领域学科交叉研究需求增多，促使生物医学研究需要不断深入，这对医学科研人员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当前形势下，建设国立医学科研资助机构来促进医学科学的发展不失为一条好途径。例如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1］以及法国国家健康与医学研究院（INSERM）［2］，在建设科研机构的同时，与国内领域内领先的大学、医院等科研力量展开合作关系，开展研究单元、研究中心等创新合作科研机构的建立，通过院内院外两条途径支持本国内的基础生物医学和临床研究发展。英国医学研究理事会（MRC）［3］和英国国家健康研究院（NIHR）［4］是英国两大医学科研资助机构，MRC 侧重基础研究，NIHR 专注于应用研究以及基础研究成果和应用技术的转移转化［5］，围绕推动实验室科技到临床应用转化所开展的研究是其资助重点［6］。本文通过对英国MRC 及NIHR 科研机构的建设情况以及医学研究资助情况进行调研，通过科研产出评估其对英国医学科学研究及创新的影响，并试图对我国医学科研规划提供参考和建议。

1 英国MRC 及NIHR 机构简介

医学研究理事会（MRC）成立于1913 年，是负责联合协调和资助英国医学研究的科研资助机构。其科学研究分为七个广泛的研究领域：方法论研究、感染和免疫，分子和细胞医学，神经科学和精神健康，人口和系统医学，全球卫生健康研究及转化研究［7］。在组织体系上，MRC 设有管理机构和多学科医学研究机构，其中管理机构由4 部分组成，包括理事会、执行主席和管理委员会、研究委员会和专家小组、战略委员会和统筹小组［8］，科研机构主要包括研究所（Institutes），研究单元（Units）和研究中心（Centers）三大类［9］。

基于2005 年英国政府提出的“最佳研究，最佳健康”医疗卫生研究国家战略，2006 年英国卫生资助成立了国家健康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for Health Research，NIHR），致力于健康和医疗方面的研究［5］，是一个大型的、多方面的、全国性的虚拟组织。其使命是通过科学研究来提高国民的健康和财富水平［10］。NIHR 的工作由卫生和社会关怀部进行指导，其日常运营由7 个协调中心进行监督，还有1 个战略委员会对其未来战略方向提出建议［11］。同时，NIHR 为促进一流医学研究开展研究基础设施和研究单元的建设，例如甄选领先的英国国民医疗服务体系组织（NHS）/大学合作关系为NIHR 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发展NIHR 合作倡议以及与一流大学和研究机构合作建立研究单元或研究学院。NIHR开展的研究涉及30 个具体的专业领域，包括心血管疾病、痴呆和神经退行性疾病等［12］。

2 MRC 及NIHR 研究机构的定位和设立

2.1 MRC 研究机构的设立

英国医学研究理事会研究所、研究单元和研究中心的建立具有不同的定位方向［9］：

（1）研究所（Institutes）——进行长期自由的多学科投入。研究所吸引和培养来自英国和国际的优秀学生和早期职业科学家，采用广泛的多学科方法来应对与健康相关的研究中的主要挑战。研究所可以基于MRC 雇员或非MRC 雇员方式进行设置。

（2）研究单元（Units）——主要根据科研需求和/或研究愿景进行长期资助。设立研究单元是为了满足特定需求，存在时间没有限制，但是应该在15 年内对该研究领域产生重大影响。当MRC 打算为某个特定研究领域奠定基础时，首选设置研究单元，可能会通过高等教育研究所（HEI）雇员模式或MRC 雇员模式来支持研究单元的发展。

研究单元有两种类型：院内研究单元（intramural units，MRC 是主要雇主）和大学研究单元（university units，大学是主要雇主）。其中大学研究单元可以从头开始建立，也可以通过将现有研究单元转移到大学，但必须符合相关的政策原则。

（3）研究中心（Centers）——建立在MRC 和其他机构已有中心的基础上，用于增加其价值及使其更为出色。研究中心的设置能够帮助HEIs 发展和巩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高知名度中心，并使其在英国医学研究领域具有明确的战略方向。

目前，MRC 研究机构包括 5 个研究所，27 个研究单元和19 个研究中心，其主要研究领域及地区分布如图1 所示。

2.2 NIHR 研究基础设施的建设

NIHR 开展14 大类基础设施的建设。其中生物医学研究中心（Biomedical Research Centres ，BRCs）于2007 年首次建立，建设为期5 年［13］，其宗旨是开展转化研究，将科学突破转化为患者有效的临床治疗方案。NIHR 生物医学研究中心由领域专家研究人员和临床医生组成，是将基于实验室的发现转化为能够应用于临床的新的治疗、技术、诊断和其他干预措施。每个NIHR 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包括一系列疾病和治疗研究主题，每个研究主题都有一个首席专家专门负责［5］。NIHR 生物医学研究中心的目标包括：

（1）推动疾病预防、诊断和治疗创新；（2）将生物医学研究进展转化为患者的利益；（3）通过促使转化研究中心变得更好，使NHS 成为提升国家国际竞争力的关键部分。

从2017 年4 月1 日起，20 个领先的NHS 和大学被指定为NIHR 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并获得资助，以推动生物医学创新和转化研究的进展［14］。其分布如图2 所示。

图2 NIHR 生物医学研究中心地区分布

在生物医学研究中心的重大投资基础上，NIHR开展了多项合作倡议，以促进生物医学研究中心与NIHR 其他更广泛研究领域之间的合作，主要包括在罕见疾病和痴呆、炎症性呼吸系统疾病、关节和相关炎症疾病等的转化研究合作以及NIHR 生物资源建设等方面。此外，NIHR 与一流大学或者科研机构合作建立研究单元和研究学院并对其进行资助，以支持国家机构、政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开展研究，解决优先领域问题。目前包括涉及血液和移植、卫生保健、政策研究及微生物学领域的4 大类研究单元和3 所研究学院［15］。

3 MRC 与NIHR 研究机构的评估机制

3.1 MRC 对研究所/单元/中心的评估

英国医学研究理事会对研究所/单元/中心的评估是促进研究机构发展的重要环节之一，涉及研究机构的设立情况以及资助等问题。为了反映每个研究机构的计划策略和作用，MRC 会对所有研究所/单元/中心每五年进行一次科学评估（被称为五年期评估，QQR）［16］，主要从以下五个方面进行：（1）研究所/单元研究项目和整个研究所/单元的总体质量、影响力和生产力（过去和未来的潜力）；（2）研究所/单元对MRC 研究项目、战略目标和更广泛研究工作的独特贡献；（3）组建研究所/单元后的附加值；（4）未来最适合MRC 需求的支持形式；（5）所需的未来资源。

在研究所/单元/中心具体评审过程中，MRC成立小组委员会进行评审。小组委员会通常由委员会主席（或MRC 研究所首席执行官）主持，包括理事会成员、独立的国内和国际专家、MRC 研究所/单元的高级研究负责人和MRC 管理委员会成员。

在研究所/单元资助结束前18 个月，MRC 总部将与各个研究机构主任及所在大学讨论召开会议确定评估时间、范围。在资助期结束12 个月之前，研究机构主任会提交关于研究所/单元/中心的综合报告，包括前5 年的产出和成就以及未来5 年的计划。之后会对各个研究机构提交的报告进行同行评议，寻求英国和国际推荐人的意见以及利益相关者的意见。随后对各个机构开展第一次小组委员会会议（在MRC 总部举行），对报告内容、计划方案进行初步评估；在研究所/单元/中心内举行第二次小组委员会会议并进行具体评价，包括对各个工作计划、研究领域（知识转移；培训、职业发展和能力建设；以及公众参与度）以及整个研究所/单元评分；为未来的战略方向、恰当的科研支持和资助形式提供建议；评估并评论未来5 年的主要目标等。第二次小组委员会会议结束后，小组委员会会对研究机构的评估结果及建议形成评估报告，研究所/单元/中心可通过其主任对这份完整报告作出回应。在当前资助期限的最后一个财年，委员会会根据专家评估和研究机构答复进行再次评估。最终评估结果须向理事会报告，理事会根据结果做出相应的决策。

3.2 NIHR 对其生物医学研究中心的评估机制

为推动应用研究的发展，NIHR 甄选领先的英国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大学合作关系成立生物医学中心，采用典型的“产学研”结合模式以五年为周期给予一定的稳定资金支持［5］。2016 年，NIHR 成立国际专家小组评审公开竞争的组织，重新指定NIHR 生物医学研究中心。评审的标准如下：

（1）国际优秀的生物医学和转化研究研究人员的质量、数量和研究方向的范围；（2）现有的研究能力，以及增加研究能力的计划，包括培训；（3）战略计划优势；（4）研究与公众健康或者患者的相关性；（5）将基础生物医学研究进展转化为临床研究，并将基础生物医学研究成果转化为对患者、公众和英国国民健康服务体系（NHS）的益处方面的跟踪记录；（6）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优势，包括与工业或其他NIHR 资助的基础设施研究的合作伙伴关系；（7）投资金额的评估（是否物有所值）。

每年，受NIHR 资助的单位、学校等机构向NIHR 提供年度进展报告，详细说明上一财政年度的活动和进展，这些报告是审查其执行情况，对未来资金需求做出决策的重要依据［17］。对于已建立的生物医学研究中心，NIHR 采用研究主题和研究机构两个层面的年度考核，并在五年到期前通过考核来确定BRC 的资助安排和动态调整［5］。对于研究主题层面的考核，NIHR 针对生物医学中心每个研究主题的研究进展、研究主题管理情况、患者和公众参与程度、受资助的发表文章的数量、专利数量等各个方面进行评估。科研机构层面的考核是生物医学中心动态调整的重要依据，主要包括两部分，一是对生物医学中心研究活动的进展、与产业的结合情况、与其他NIHR 研究机构的联系等评价，二是对NIHR 生物医学中心资助形成的产出以及潜在影响等的价值评价。

4 MRC 和NIHR 科研资助及产出

4.1 MRC 和NIHR 科研资助

MRC 和NIHR 是管理政府财政来源医学科研经费的主要非行政专业机构，来自英国卫生部的医学科研经费主要由NIHR 负责［6］，而MRC 的资金主要来源为商务、能源和产业战略部。NIHR 支持和资助世界领先的医疗卫生与社会保健临床试验与应用研究，每年提供约10 亿英镑资金支持英国国民医疗服务体系的研究和研究基础设施［18］。目前，NIHR已成为英国最大的卫生保健研究资助者［10］。MRC每年花费约8 亿英镑来支持并推进英国的医学研究［19］，其资助的研究工作获得许多非常重要的科学发现和医药成就。2012—2018 年MRC 和NIHR 每财年总支出变化趋势如图3 所示。2017/2018 年，英国医学研究理事会为其51 家研究所、研究单元和各个研究中心提供近3.4 亿英镑的资助，为大学、医学院和其他研究组织或企业提供近3.8 亿英镑的资助［20］。NIHR 的支出主要包括科研项目、基础设施等5 大部分（如表1），2017/2018 财年开始开展政策研究项目。2012—2018 财年，基础设施和科研项目一直是NIHR 资助重点，分别占到每财年支出的60%和20%左右。生物医学中心的资助约占基础设施资助金额20%，在2017/2018 财年受到1.5 亿英镑的资助［21］。NIHR 科研项目资助金额逐年增加，共设立9 种项目种类［22］，可分为委托式科研和响应式科研：委托式科研以NIHR 目标为导向，以NHS和患者实际需求出发；响应式科研由科研者自主申请，自由探索［5］。研究者、医生、实验室技术员和药剂师等可通过科研项目的支持有效开展应用研究和转化研究。医药科技中小企业可申请发明创新科研项目（Invention for Innovation Programme，i4i）获得NIHR 资金的支持，开发创新的医疗解决方案［23］。

图3 2012—2018 年MRC 和NIHR 每财年总支出变化趋势

表1 2012—2018 财年NIHR 金额支出情况 单位：亿英磅

4.2 MRC 和NIHR 科研产出及影响

科研产出是衡量科技研究活动进展和影响的重要指标之一，利用Web of Science 核心集检索受MRC 或NIHR 资助发表的论文数据评估MRC 和NIHR 资助对英国医学科学研究的影响。2012—2018年间，受MRC 和NIHR 发表的论文如图4 所示。受MRC 和NIHR 资助的论文发表量2017 和2018 年都有明显的减少，可能是与2016—2017 年间，NIHR生物医学中心的建设正在调整，MRC 研究机构设置存在变化（2016 年27 个研究单元，2 个研究所［24］；2017 年26 个研究单元，3 个研究所［25］），以及两个机构在2016—2017 财年的资助金额减少有关。在受MRC 资助的发表的论文中，领域高被引论文共有3 600 多篇。对生物科学、临床医学及健康/医疗相关研究领域发表的论文进行分析，受MRC 资助发表的论文的平均被引频次（2.08）高于英国全部论文的平均被引频次（1.47），在世界上被引用次数最多的前10%的论文中所占的比例高达25%以上［20］。受NIHR 资助发表的论文中共有1 600 篇领域高被引论文。2016 年受MRC 资助新增知识产权99 个，其中67 项获批［26］，而由NIHR 资助的研究共产生237 项专利授权［27］。MRC 在医学科学转化研究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8 000 多篇受 MRC 资助的论文被2 万多项不同专利所引用，涉及14 000 多个专利家族［26］。MRC 促进英国生物医学基础研究的发展，NIHR 支持应用研究、转化研究的进步，虽然MRC与NIHR 侧重领域有所不同，但他们在英国医学发展过程中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协同促进英国医学领域的创新和进步。

图4 2010—2018 年受MRC 和NIHR 资助研究在Web of Science 核心数据集中的发文量

5 对我国医学科研规划的启示

医学科学研究活动和创新研究产出已逐渐成为评价国家综合科研水平的一个重要指标。为促进我国医学基础研究、临床研究等进一步深入开展，实现我国生物医学研究的有效管理和资助，对我国生物医学科研规划提出以下建议。

5.1 形成有竞争活力的科研机构体系

MRC 和NIHR 负责协调和资助英国重要的生物医学基础研究和临床研究，但侧重点各有不同。MRC 侧重基础研究，主要开展感染和免疫、分子和细胞医学、神经科学和精神健康等七个广泛领域的研究［7］，NIHR 侧重应用和转化，涉及神经疾病和精神健康、心血管疾病、炎症性疾病等30 个具体专业领域［12］。同时，MRC 和NIHR 甄选国内外医学领域领先的科研力量开展合作关系进行创新科研机构建设，并在一定时间内对其持续资助。MRC 对于研究单元或研究中心建设不合格者进行调整，NIHR建设生物医学中心时采用“五年制”机制。这有力提高了英国医学领域内的竞争活力。对于我国的医学科研布局，针对优先医学主题领域应联合国内领先的科研力量进行创新科研机构的建设，形成有效的评估机制，对于建设不合格者及时撤销，并及时吸纳医学研究领域中的新兴力量，增强医学科技创新领域内的竞争活力。

5.2 建立国家统一的生物医学研究资助体系

MRC 和NIHR 是英国主要的政府性医学研究基金会，负责资助英国的生物医学研究；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是美国政府负责生物医学和公共卫生研究的主要机构，其接受联邦政府的科研拨款用于资助全美的生物医学研究。MRC 与NIHR 除了对创新科研机构等特定对象的资助外，独立的科研申请人、科研团队及企业等也可申请资助，资助对象广泛。MRC 主要包括4 种基金资助类型：科研新人研究基金（New Investigator Research Grant），研究基金（Research grant），项目基金（Programme grant），合作关系基金（Partnership grant）［19］，NIHR 共设立9 种科研项目资助［22］，形成了丰富的资助体系。而我国缺乏类似于MRC、NIHR、NIH 的全国性医学资助机构，也没有形成一个医学和公共卫生研究的国家统一规划和资助机制［28］。目前，我国医学科技领域资助主要集中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科技重大专项、国家重点研发计划［29］，或各研究机构实行的内部资助等。由于缺乏统一规划性的生物医学资金的分配，可能导致我国生物医学重复资助研究现象严重、研究断层现象突出。因此，建立我国的医学研究基金委员会，形成丰富的资助体系，统筹资助我国的生物医学研究和公共卫生研究资助，实现我国医学领域的平衡发展，是值得考虑的。

5.3 提高在医学研究资金投入力度

科学研究需要有高昂的资金成本来支持其长足发展。MRC 和NIHR 分别从英国商务、能源和产业战略部和卫生部获得主要资助资金来源。2017—2018 财年，MRC 和NIHR 分别提供8.14 亿英镑和10.62 亿英镑来资助英国医学基础研究和临床研究的发展。根据2018 年公布的联邦政府（即中央政府）研发经费调查数据，2016 年美国政府投入生命科学（主要指生物医学与健康）的研发经费为320 亿美元，占47%，接近中央政府研发经费一半［30］。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生命科学部、医学科学部、重大专项、重点研发计划的资助数据来看，中国中央政府在2017 年对生物医学领域的投资约为130 亿元人民币，同年政府属科研经费支出约2 435.7 亿元［31］。从当前的数据来看，美国在医学卫生领域的投入力度较为突出，这是美国在全球生物医学领域处于领先地位的重要原因之一。2016/2017 财年MRC 和NIHR的资助金额的降低，其发文量发生明显变化，说明了资金的投入对医学科学研究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增强国家在医学领域的资金投入力度，促进生物医学研究的可持续发展，是实现“健康中国2030”战略的重要支撑条件。